卷二
桂為諸藥先聘通使
人手之骨節,左右各十八,合之為三十六;足之骨節,左右各十八,合之為三十六,合計四肢骨節七十二,七十二候,七十二節,天人同具此數也。七十二節屬四肢,四肢屬脾胃,胃為坎,坎為月,月為戊,戊為土,土生水,水歸海,海起潮,潮應月,月至中秋而愈明,潮至中秋而特大。桂至中秋而自芳,則又何必月中之桂,亦何必非月中之桂,凡字從肉旁者作月,月桂即肉桂,肉桂即箘桂,箘從囷,廩之圓者為囷,箘桂其圓如竹,箘桂即今之肉桂、厚桂也,然生髮之機在枝幹,故仲祖方中所用俱是桂枝,即牡桂也。《神農本草經》云「箘桂,味辛溫,主百病養精神和顏色,為諸藥先聘通使」。先聘通使者,取乎圭之義也,桂字從圭,圭所以通信,信為土德,故從土。何休《公羊傳》注云「月者,土地之精也」。潮以時至而有信,桂得中央土嗅之香,當月明潮應之秋而桂也飄香,則桂之為物可知也。月也潮也桂也,皆通乎土者也,故桂為諸藥先聘通使也。坤坎皆土,故字皆從土,先天圖坎位乎正西,邵子以土系之坎,而謂水生於土,此所以月生於西,而潮亦自西而趨東,桂亦取乎桂林西土所產也。後天圖坤亦位乎西南,先後天一理也。月之生明,惟賴此震之一陽,震三生木,桂為木也。《難經》謂肝木主色;邵子謂木之神不二;《說文》謂桂為百藥之長,則桂之主百病,養神和顏色也固宜。又節者,即關節也,兩肘兩腋兩髀兩膕皆機關之室,周身三百六十五節,皆神氣之周行,桂助君火之氣,使心主之神而出入於機關,遊行於骨節,故主利手足步履動轉維艱也。時醫以桂枝發表,禁不敢用,自唐宋以後,罕有明其旨,所以余用桂枝,宜其招謗也。噫,桂枝之屈於不知己也,將何時得以大申其用哉!
龜板
馮夢禎《快雪堂集》載,王節齋先生素工醫,撫蜀時患蟲病,訪知青城山有隱者能治,招之不來,乃躬造之。一宿隱者脈之云「此蟲病也」。問何以致此,乃詰其嘗所服藥?云:「素服補陰丸」?曰:是矣。其蟲乃龜板所致,龜久生之物,惟敗板入藥,不得已用生解者,須酥炙極透,應手如粉者良。少堅得人之生氣,其生氣復續,乃為蟲耳,此非藥餌所治。公自今壽尚可三年,猶及生子。公遂歸。三年生子而卒。龜板良藥,製法一乖,取禍如此,以節齋之善醫尚有此失,醫可輕言哉?按王節齋《本草集要》云:龜乃陰中至陰之物,稟北方之氣而生,故能補陰血不足。又方家以其靈於物,故用以補心甚效,此說蓋出於丹溪,王氏深信丹溪不啻筆之於書,自用以取禍如此,抑似愚焉。然龜板為蟲之說,亦難信據。而又《紫桃軒雜綴》所載一事,殆與此相類,云「昔潤州一大老,惟喜服食所制補劑,中用龜板,餌之垂十年,頗健朗,晚歲忽患蟲膈,厭厭就盡,乃謁白飛霞,飛霞診視良久曰:此瘕也,公豈餌龜板藥餌耶?今滿腹皆龜,吾藥能逐之。其在骨節膚腠中者,非吾藥所能也。公可速治後事,乃與赤丸數粒,服之下龜如菽大者升余,得稍寬,不數月仍敝,易簣時驗小遺,悉有細蟲,彷彿龜形,其得氣而傳化如此,可畏哉。」考龜、鱉、水魚、山瑞、鮜等物,形狀相類,與莧菜同時食之,龜鱉皆能復生,曾於清明時將鮜與克〔菜〕用刀同琢至碎,轉瞬悉變小鮜,蠕蠕生動矣,物理之相生如此,不可不慎。
內結七疝
馬元臺云「內者腹也,腹之中行乃任脈所行之脈路,則宜其為病若是」。《難經·二十九難》云「其內苦結,男子為七疝,女子為瘕聚」。七疝乃五臟疝及狐疝、㿗疝也。出於《刺逆從篇》、《脈要精微論》、《奇論脈解篇》、《陰陽別論》、《靈邪氣臟腑病形〔篇〕》等篇。再考之《內經注》吳鶴皋云「七疝,寒、水、筋、血、氣、狐、㿗也」。張隱菴注《四時刺從篇》云「七疝者,乃總諸病為言。如本注所言者六也,《邪氣臟腑病形篇》所言者一也,蓋以諸經之疝所屬有七,故云七疝。若狐㿗沖厥之類亦不過為七疝之別名耳」。後世如巢氏所敘,七疝則曰厥、癥、寒、氣、盤、肘、狼,虞庶《難經注》依巢氏、釋氏。至張子和非之曰「此俗工所立謬名也」,於是亦立七疝之名曰「寒、水、筋、血、氣、狐、㿗,吳注本之」。學者當以經旨為宗。
余按七疝考經文,其目未明顯,姑從馬、張之義。王永輔《惠濟方》以石、血、陰、氣、妒、肌、疝,闢為七疝,亦未知何據。李中梓《〔醫宗〕必讀》別立七疝之名,分㿉與㿗誤甚。
經驗陽症論
陽明症鼻流清涕,即寒在陽明。寒者陰也,氣音陽也,陽遇陰則成形,陽氣衝開陰氣則無形,不流清涕亦不生痰。凡陽明症鼻築不通而流清梯者,古法用葛根湯,治之卻每多不效,余治偶病鼻築氣滯流涕者用:
附片(兩薑汁炒) 生乾薑(兩) 治之即效。
治久病氣弱,鼻築不通者用:
四味回陽飲 蜜泡參炒 炮姜 薑汁附片 炙粉甘草 加蜜炙黃耆(二兩五錢)久服自愈。
陽症十六字
月張不眠,聲音響亮,口臭氣粗,身輕惡熱。
六經切要
凡治病以六經為本,分火弱水弱為宗,《傷寒集註》辨陰症、陽症十六字心傳,最捷最佳。
經驗陰症論
陰症者,其人目露,眼膛青,眼睛睜不開,眼皮重,眼睛澀;耳常鳴;鼻常注;舌乾不渴,睡醒猶甚;頭重難抬,一身盡重;心常跳慮,靜坐尤甚,欲寐不寐;面色青黑,無有血色;常常有病又似無病;反飽作脹,飲食不消;及生諸蟲,四肢無力;吐血咳嗽嗆出眼淚;氣驟人昏,起則欲倒;半身不遂,麻木不仁;暴脫不知人事,舌卷耳聾;聲音常失;腹常陰痛;心氣常痛,起包起塊;心中不安若貓抓之狀,莫可名言;雖夏天亦常畏寒,足膝時刻怕冷,手足心燒;遺精滑精;痔瘡痔漏,脫肛便血;婦女崩帶,以上種種皆陰症病形者也。
陰症十六字
目瞑嗜臥,聲低息短,少氣懶言,身重惡寒。
看病法
凡臉青黑者是陰症,臉紅昔是陽症,戴陽症者臉亦紅。戴陽者,陰症似陽也。
辨舌苔法
凡舌苔黃亦有虛火、實火之分,醫者凡見舌黃,即言寒火,不分虛實,概用芒硝、大黃,誤人不淺。不知實火始用芒硝、大黃下之;虛火則用回陽理中湯溫之。實火舌苔黃者,如火炕物太過,〔而〕生黃色;虛者舌苔黃者,如物濕壞亦生黃衣。平日人強壯,大便結燥,口渴喜飲冷舌苔黃者,方是實火,當下,用涼藥;若平日人無精神,四肢無力,飲食無味,反飽作脹,舌苔黃者,乃是虛火,當燥,用熱藥。
咳嗽印證
凡治弱症咳嗽吐血,症不必多分,總要認定水弱火弱的病源,今醫者治此數病多用生血滋陰之藥,雖血止而咳生,倘用清肺潤肺之藥治之,十有九死。若不分虛火、實火,一概用滋陰之藥,亦誤人不淺。蓋虛火宜熱,實火宜涼。實火者,如柴炭之火,以水淋之其火即熄,故治實火用涼藥即愈。虛火者,如濕物之發燒,以水淋之其燒可退,不將濕物曬乾,終久必壞,故治虛火用熱藥即愈。今之醫虛火者,每以涼藥治之,其病雖鬆,根總未除,洽如濕物發燒,以水淋退是也。余初醫咳病,未得其法,亦從時醫治之,全不見效,曾於冬時求治咳嗽者六七人,盡是臉青面黑,觀前醫所治,皆用滋宵水之藥,服之多反飽作脹,精神全無,遺精盜汗,胸中不安,因將天時印證之,如天色黑,即是冷;人面黑,諒總是冷,乃用 人參 黃耆 白朮 甘草 乾薑 附片 砂仁 半夏 蔻仁等藥,而人人皆愈。余以後治病,總分水弱、火弱、氣虛、血虛,余無別法。
口臭
凡口臭,除陽明實火外,皆宜服熱藥。醫者見口臭,即言是火,此說無憑。火者陽也,陽既無聲無臭無形無影,有何臭氣?臭者,弱氣也,陰氣也。陰則有形有臭,故口臭治法,亦宜熱不宜涼。
蟲疾印證
又治一蟲症,諸醫盡用殺蟲藥治之不效。余初用六經中烏梅丸,治以殺蟲,亦不效,乃將地理印證之,如水中生蟲,火中不生蟲,凡物濕朽者生蟲,乾燥者不生蟲,因以附子理中湯加花椒(二錢炒汗去核) 胡椒(三錢) 紅糖調服,久服全愈,此亦一法。
嘔
同一嘔也,發熱仍惡寒而嘔者,屬太陽;寒熱往來而嘔者,屬少陽;不惡寒但惡熱而嘔者,屬陽明。當分三陽而治之。其無寒不熱之嘔,則專取諸中焦;其有渴甚而嘔者,必以飲水多之故;嘔甚而渴者,必以津液傷之故;先渴後嘔,先嘔後渴,病異而治不同。
治不必顧忌
按治法用藥有奇險駭俗者,只要見得病真,便可施用,不必顧忌。即如病有臨危,原屬有餘失於攻下所致,雖至幾微欲絕,猶當攻下取效。若久瀉久痢,至於滑脫不禁,則宜卻止而後調之,如國家以刑治好盜,以兵卻虜寇,不得已而用權,權不離經,非霸術也,王道也。乃有醫家謬稱王道,一味平補調停,此可施於不足,不可施於有餘,則邪氣得補而愈盛,是速其危也。(比年 醇邪病,原因肝陽內熾而醫家驟用攻下,致陽氣內郁不通,繼用滋陰之品,反致陰血凝澀而致陽氣更不得通暢矣,是以神火不能遊行於關節,則手足動履維艱,內風鼓動而臍腹脅肋跳動、頭暈、嘔吐、大便秘塞,甚至聲瘖嘶啞,穀食少進,精神氣血俱形羸頓,病亟矣,群醫束手之際,而予診用通調陽氣之藥,不十數劑,王之病自是漸有轉機矣。後因用鹿茸以通督脈之法。而我 皇太后以鹿茸性熱恐與病有礙,傳 旨停止。蓋自是而 醇邪亦便,不服他醫之藥矣。)又有遇危難症,如大黃、附子迥若霄壤,恐致殺人,而惟用中和之方,無大熱大寒救療而死,其殺人一也,故張隱菴謂「服平和湯而愈者,原不死之病;服平和湯而後成不救者,醫之罪也」。
中風
《傷寒論》中風,乃是傷寒中之一證,宋以後呼為傷風者是也。而《金匱》中風,乃《靈素》所謂偏枯。後世中風之稱仿於此。夫《傷寒論》、《金匱》原是一書,而同成仲祖之手,理宜無以一中風之名,互稱兩種之病,然《魏志》注引《曹瞞傳》云:「魏太祖陽敗面喎口,叔父怪而問其故,太祖曰:『卒中惡風』。叔父以告嵩。嵩驚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問曰:『叔父言汝中風已瘥乎?』太祖曰:『初不中風』」。魏武與仲景氏同漢末人,知當時有此語。又按後漢朱浮與彭寵書,伯通獨中風狂走,此以狂為中風。後世狂風、心風等之稱,蓋有所由,均之東漢,語所指遞殊,不可不知也。若夫後世紫白癜風、落架風、食迷風之類,風字竟不可窮詰焉。蓋風善行而數變,凡病變動移易不定者,以風呼之也耶。錄以徯識者。
以心治心
嘗讀養生書,每以一心療萬病,蓋謂心病則身病,七情俱忘,六窗俱閉(眼耳鼻舌心意)元氣渾淪,百脈皆暢,又何病焉。推之治一切心病藥所不及者,亦宜設法以心治心,弓影蛇杯,解鈴繫鈴,此固在慧心人與物推移,無法之法,可意會而不可言傳也。
勞症不同
古人所謂虛勞,皆純虛無陽之症,其脈極虛芤遲,故用桂枝及建中等湯,與近日之陰虛火旺,吐血咳嗽而脈數者正相反,誤治必斃。近日吐血咳嗽之病,乃是血症,有似虛勞其實非虛勞症也。
《傷寒雜病論》論
按仲祖自序言,作《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則傷寒、雜病未嘗分為兩書也,凡條中不貫傷寒者,即與雜病同義,如太陽之頭項強痛;陽明之胃實;少陽之口苦、咽乾、目眩;大陰之腹滿、吐利;少陰之欲寐;厥陰之消渴、氣上撞心等症,是六經之為病,不是六經之傷寒,乃六經分司諸病之提綱,非專為傷寒一症立法也。觀五經提綱,皆指內症,惟太陽提綱為寒邪傷表立,因太陽主表,其提綱為外感立法,故叔和將仲祖之合篇全屬傷寒,不知仲祖已自明其書不獨為傷寒設,所以太陽篇中先將諸病線索,逐條提清,比他經更詳也。其曰太陽病或已發熱、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曰傷寒,是傷寒另有提綱矣,此不特為太陽傷寒之提綱,即六經總綱。觀仲祖獨於太陽篇別其名曰傷寒、曰中風、曰中暑、曰溫病、曰濕痹,而他經不復分者,則一隅之中可以尋其一貫之理也。其他結胸、臟結、陽結、陰結、瘀熱發黃、熱入血室、譫語如狂等症,或因傷寒或非傷寒,紛壇雜沓之中,正可思傷寒雜病合編之旨矣。蓋傷寒之外,皆雜病,病不脫六經,故立六經而分司之,傷寒之中最多雜病,內外夾雜,虛實互呈,故將傷寒雜病而合參之,此握要法也,學者於傷寒書熟讀而詳玩之,可知其精妙矣。
膀胱所藏之津液隨太陽之氣運行於膚表,猶司天之應泉下天氣之下連於水論
經云「怯然少氣者,是水道不行,形氣消索也」。此言膀胱之津水隨太陽之氣運行於膚皮,潤澤於皮毛,如水道不行,則毛腠夭焦矣。《靈蘭秘典》論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謂膀胱所藏之津液,隨太陽〔氣〕化而出行於膚表,非溲溺也,故太陽氣有所阻,則水亦結於胸脅矣。至於小便通利,乃三焦之氣化,三焦主決瀆之官也。又《靈樞·口問篇》曰「液者所以灌濡空竅者也,故液竭則精不灌,則目無見,補天柱經挾頸。」此言膀胱之津液上濡空竅,若液竭於上,則目無所見,故補太陽經之天柱於挾頸間。由此推之,則太陽之應司天在泉,如天氣之下連於水義可知矣。
太陽之氣苦天道之運行於地外而復出入於地中論
《五運行大論》曰「天垂象,地成形,七曜緯虛,五行麗地。地者,所以載生成之形類也。虛者,所以列應天之精氣也。地為人之下,在太虛之中,大氣舉之也」。此言地居天之中,而天道運行於地之外,日隨天道環轉,故有晝夜之開闔晦明。又曰:天氣下降,氣流於地,地氣上升,氣騰於天,故燥勝則地干;暑勝則地熱;風勝則地動;濕勝則地泥;寒勝則地裂;火勝則地固,天氣主司天在泉,運行於五運之外,而復通於地之中,是以有寒暑往來,行生長收藏之令。夫五臟者,地之五行也,地之五行,化生人之五臟,三陰之氣,五臟之所生也,是以三陽在外,三陰在內。太陽之氣外行於三陽,內行於三陰。又《靈樞經》云:「太陽主外,太陰主內」。五臟三陰之氣,在太陰所主之地中。朱夫子曰「天之形雖包於地之外,而其氣常行於地之中」,其論是矣。
太陽應天道而運行於三陰三陽之外論
經云「太陽者,巨陽也」。為諸陽主氣,言陽氣咸歸於太陽也,故太陽應天道之居高衛外。夫陽因而上衛外者也,陽因而上者,天體居高而在上,衛外者,環繞於地之外,而太陽氣亦如之。《著至教》云:「三陽,天為業。」三陽者,太陽也,謂太陽之功業,猶天也,故五臟六腑之腧,皆歸於太陽。通體之內,太陽在膚表之第一層,六氣在皮腠之第二層,故《傷寒論》中有通體之太陽,有分部之太陽。通體之太陽,猶天;分部之太陽,猶日。所謂陽氣者,若天與日之義,又肺氣合太陽於皮毛,肺屬乾金而主天,心氣為陽中之太陽,心合君火而主日,則太陽天日之義益明矣。夫風寒暑濕燥火,天之陰陽也。三陰三陽上奉之太陽,主天之陰陽運行於六氣之外,六期環會,七日來復,是太陽之中有六氣也。
論標本六氣之化由吾身陰陽之所感
百病之生,總不出於六氣之化。如感風寒暑濕燥火而為病者,病天之六氣也。病在吾身而吾身中又有六氣之化,如中風,天之陽邪也,病吾身之肌表,則為發熱咳嗽;在筋骨則為痛痹拘攣;在腸胃則為下痢飧泄,或為燥結閉癃,或直中於內,則為霍亂嘔逆,或為厥冷陰寒,此表裡陰陽之氣化也。如或感吾身之陽熱,則為病熱;感吾身之陰寒,則為病寒;感吾身之水濕,則為痰喘;感吾身之燥氣,則為便難。如中於腑,則暴僕而卒不知人;中於臟,舌即難言而口唾涎沫。又如傷寒,天之陰邪也,或中於陰或中於陽,有中於陽而反病寒者,有中於陰而反病熱者,是吾身之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標本陰陽之氣化也。如感吾身中之水濕,則為青龍〔湯〕、五苓〔散〕之症;如感吾身中之燥熱,又宜於白虎〔湯〕、承氣〔湯〕諸湯,此止受天之一邪,而吾身中有表裡、陰陽變化之不同也。又如夏月之病,有手足厥冷而成薑桂參附之症者,蓋夏月之陽氣盡發越於外而裡氣本虛,受天之風暑而反變為陰寒,皆吾身之氣化非暑月之有傷寒也。是以神巧之士,知標本之病生,則知有標本之氣化,知標本之氣化,則能用標本之治法矣,故知標與本用之不殆,明知順逆,正行無間,此之謂也。逆者,以寒治熱,以熱治寒;從者,以熱治熱,以寒治寒。如陰陽寒熱之中,又有病熱而反寒者,如厥深熱亦深之類是也;又有病寒而反熱者,如揭去衣被欲入水中,此孤陽外脫,急救以參附之症,粗工不知,言熱未已,寒病復始,「同氣異形,迷診亂經」,此之謂也。
傷寒命名
仲祖傷寒名書之旨,昔人謂六淫之氣;寒為首,太陽為寒水之經,十二經之首,寒傷太陽寒水之經,故名傷寒。按此而論仍未知傷寒名書之本旨也。余謂讀《傷寒論》當求其所以立法之意,所以命名之意,不審其論之何以名傷寒,則何怪人視傷寒書為治傷寒而立論也,而不知傷寒書為萬病統領而立論也。凡病之為風為寒為溫為熱為濕溫者,古皆謂之傷寒,乃人知風與寒為《傷寒論》中病,而於溫與熱,謂不可用《傷寒論》中方,其意若曰方既出於《傷寒論》,自是治寒方,必非治溫法,豈有治溫而用治寒方者,於是一遇溫熱病無不力闢傷寒方,更無人知溫熱之病本隸於《傷寒論》中,而溫熱之方,並不在《傷寒論》外者,仲景《傷寒論》自序云:「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則欲讀《傷寒論》必先於《素問》求之。《素問》曰「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又曰「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為病溫,後夏至日為病暑」。又《難經·五十八難》曰「傷寒有幾?」答曰「傷寒有五,有中風,有傷寒,有濕溫,有熱病,有溫病」。傷寒者病之總名也,下五者病之分證也。傷寒為綱,其目則五,一曰中風,二曰傷寒,三曰濕溫,四曰熱病,五曰溫病,明說傷寒有五種焉。病既來自傷寒,是當從病之來路上立論,論即從病之來路上命名,故仲景《傷寒論》之傷寒字,即《難經》傷寒有五之傷寒字,非二曰傷寒之傷寒字也,學者知命名之意,是傷寒書乃治雜病之統書也,非專治傷寒之一種書也,是為得矣。
聖經賢論
《本草》、《靈素》聖經也,《傷寒要略》賢論也。賢論猶儒者之之《四書》,聖經猶儒者之本經。奈千古以來,天下之醫只求方技以行術,不求經旨以論病,仲祖序云「不念思求經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終始順舊,舉世昏迷莫能覺悟」者是也。夫《傷寒論》雖論傷寒,而經脈臟腑、陰陽交會之理,凡病皆然,故內科、外科、兒科、女科皆當讀傷寒書也。不明《四書》者,不可以為儒,不明《傷寒》者,不可以為醫,經云「非其人勿授」,論云「傳與賢人」,甚哉!人之不易得也。
山中宰相
按古稱醫士為山中宰相,謂能燮理陰陽,調和氣味,操生殺之柄耳。《記》云「醫不三代,不服其藥」,許學士曰「謂能讀三代之書」。予以為世代相傳,又能讀書好學,猶簪纓世胄士之子而恆為士也,若僅守遺方以為世傳,何異按圖索驥。夫大有四時之氣,地有五方之異,人之百病變幻多端,即如傷寒一症有三百九十七法,可膠執遺方能通變時疾乎!趙括徒讀父書,尚至喪師敗績,況無遺書可讀乎!守祖父之業而不好學者,可方草廬諸葛乎?伊川先生曰:「醫不讀書,縱成倉扁終為技術之流,非士君子也。」盧不遠先生曰:「當三複斯語」。
論《醫宗必讀》
明李士材先生聽著醫書數種內有《醫宗必讀》一書,固已膾炙人口矣,然余竊有議焉,夫必讀書,軒岐之書也,越入、仲景之書也,下此而《脈經》、《千金》、《外臺》以及近代諸名家書,雖不能盡讀或取其十之六七或取其十之三四,不可不讀矣。苟守長沙博聞強識之訓,以探本窮源,則是書又為淺醫畫限之書矣,改其名曰「不必讀」其庶幾乎?
四大家辨
李士材《讀四大家論》一篇,本自王節齋大意,謂三子補仲景之未備,而與仲景並峙也。然仲景醫中神聖,德備四時,三子則伯夷、伊尹、柳下惠而已,試觀《玉函金匱》方中黃芩、白虎已開河間之先也;建中、理中已開東垣之先;復脈、黃連阿膠已開丹溪之先也,然則謂三子得仲景之一德,而引伸條暢之則可,謂三子補仲景之未備,則未確也。
張劉朱李
仲景立方之主,醫中之聖,所著《傷寒》、《金匱》諸書,開啟屯蒙學者,當奉為金科玉律,後起諸賢不可相題並論,所謂四大家者,乃張子和、劉河間、李東垣、朱丹溪也,就四家而論,張劉兩家善攻善散,即邪去則正安之義,但用藥太峻,雖有獨到處亦未免有偏勝處,學者用其長而化其偏,斯為得之。李朱兩家一補陽一補陰,即正盛則邪退之義,各有灼見,卓然成家,無如後之學者,宗東垣則低河丹溪,入主出奴,膠執成見,為可嘆也。殊不知相反實以相成,前賢並非翻新立異,即發熱一證而論,仲景謂凡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故有桂枝、麻黃等湯,以治外感之發熱;丹溪則以苦寒治陰虛之發熱,各出手眼,補前人所未備,本隨症治症,未嘗混施,乃宗東垣者,雖遇陰虛發熱亦治以甘溫,參耆不已,甚而桂附;宗丹溪者,雖遇陰虛發熱亦治以苦寒,參麥不已,甚而知柏,此尚何異操刃乎?非東垣、丹溪誤人,不善學東垣、丹溪者自誤以誤人也。吾願世之學者,於各家之異處以求其同處,則辨證施治悉化成心,要歸一是矣。
庸醫殺人
人之死於病者少,死於藥者多。今行道之人,先學利口,以此殺人,即以此得名,是可慨也!
汗吐下和四法
汗吐下和乃治療之四法,經曰「在上者湧之,其高者因而越之」,故古人治病用吐法者最多。朱丹溪曰「吐中就有發散之義」,張子和曰「諸汗法古方多有之,惟以吐發汗者,世罕知之」。今人醫療惟用汗、下、和,而吐法絕置不用,可見時師之缺,特補湧吐之治方藥,雖簡而法不可廢也,若脈浮用四物湯、四君子湯引吐;又治小便不通亦用吐法,是又在用者之圓神矣。
司天運氣不足憑
張悼《傷寒兼證析義》云,諺曰「不讀五運六氣,檢遍方書何濟?」所以稍涉醫理者,動以司運為務,曷知《天元紀》等篇本非《素問》原文,王氏取《陰陽大論》補入經中,後世以為古聖格言,孰敢非之,其實無關於醫道也,況論中明言,時有常位而氣無必然,猶諄諄詳論者,不過窮究其理而已。縱使勝復有常而政分南北,四方有高下之殊,四序有非時之化,百步之內,晴雨不同,千里之外,寒暄各異,豈可以一定之法而測非常之變耶?
治法雜記
腰痛屬虛者固多,因而風寒、痰濕、氣阻、血凝者亦不少,一概蠻補必成痼疾,不可不審。
頭風有偏正之殊,其病皆在少陽、陽明之絡,以毫針刺痛處數穴立效。其外有瘡毒入頭,名楊梅頭痛,此乃外科之症,另有治法。
近人患心胃痛者甚多,十人之中必有二三,皆系痰飲留於心下,久成飲囊發作,輕重疏數,雖名不同而病因一轍,治法以滌飲降氣為主。凡病竟有時代之不同,如近三十年中,咳嗽吐血者十人而五,余少時此病絕少亦不可解也。
按泄瀉乃一時寒暖不調,水穀不化,或冒暑傷濕等症,當擇清淡消散之品一二劑即愈。若脾胃虛寒火衰等瀉,宜用理中固腎之方,隨症酌用可也。
噎膈有真假之殊,真膈病乃胃口枯槁之症,百無一治,書中論有格脈格症而其形象俱未詳載,必臨症多乃能識其真耳。
傷飲惡飲,此乃常理,若胸中有水則津液下流,反口乾思水但不能多飲耳。
按關格之症,《內經》、《傷寒論》所指不同,《內經》所云是不治之症;《傷寒論》所云則卒暴之疾,當於通便止嘔方法隨宜施治可也。
肺瘻全屬內症,肺癰乃系外科,輕者煎藥可愈,重者膿血已聚,必得清火、清毒、提膿、保肺等藥方能挽回,否則不治,所以《金匱》云,「始萌可救,膿成則死」也。
水腫之病,千頭萬緒,雖在形體而實內連臟腑,不但難愈,即愈最易復,病復即更難再愈,所以《內經》針水病之穴多至百外,而調養亦須百日,反不若膨脹之症一愈,可以不發。治此症者,非醫者能審定病症神而明之,病者〔非〕能隨時省察潛心調攝,鮮有獲全者。水為有形之物,故按之即起。膚脹為無形之氣,故按之不起。腸覃乃腸外惡氣所結,故月事仍下。石瘕乃胞中惡血所凝,故月事不行,各有定理也。至石水則在少腹之中,水結不散之症。若臌脹則非氣非水,臟腑皮肉俱堅腫,邪盛正衰,難為治矣。
熱入里則外惡寒,清裡熱則惡寒自解,然亦須詳審,有表無表,(指表症)方為精密,況屬汗出多之病,無不惡寒者,以其惡寒汗出而誤認寒,即用熱劑則立危矣。
今世痰飲之症十居三四,患之者無不胃疼嘔逆,乃普天下醫家無人能知之者,人立一說,治無一效,言之慨然。
諸病之中惟咳嗽之病因各殊而最難愈,治之稍誤即貽害無窮。余以此症考求十餘年而後稍能措手,故集中所載之方,至靈至驗,學者當潛心參究治之,自有得心應手之妙,勿輕視也。
《金匱》等書治疽病之方最多,然用之或效或不效,非若他症之每發必中者何也?蓋疸之重者有囊在腹中,包裹黃水,藥不能入,非決破其囊或提其黃水出淨,必不除根,此等病當求屢試屢效和平輕淡之單方治之,專恃古方竟有全然不應者。
藥治雜記
一藥之用,或取其氣,或取其味,或取其色,或取其形,或取其質,或取其性,或取其所生之時,或取其所成之地,各以其所偏勝而即資之療疾,故能補偏救弊,調和臟腑,深求其理,可自得之。
一病各有所因,治病者必審其因而治之,所謂求其本也,如同一寒熱也,有外感之寒熱,有內傷之寒熱,有雜病之寒熱,其治法只有不同,時醫見《本草》有治寒熱之語,遂以治凡病之寒熱,非惟不效,而且有害。自宋以來往往蹈此病,皆《本草》不講之故耳。
《內經》云「五臟六腑之精,皆上注於目」,故目雖屬肝之竅,而白乃肺之精也。五行之中,火能舒光照物而不能鑑物,惟金之明乃能鑑物。時醫每治人之目疾,火以苦寒,虛以滋陰,而不知火能燭物金能鑑物之理,故所治多不效也。
凡物之生於天地間,氣性何如,則入於人身其奏效亦如之。蓋人者,得天地之和氣以生,其氣血之性肖乎天地,故以物性之偏者,投之而亦無不應者,余可類推。
五味各有所屬,甘味屬土,然土實無味也,故《洪範》論五行之味,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皆即其物言之,惟於土則曰稼穡作甘,不指土而指土之所生者,可知土本無味也,無味即為淡,淡者,五味之所從出,即土之正味也,故味之淡者皆屬土。
凡藥之質輕而氣盛者,皆屬風藥,以風即天地之氣也,但風之中人各有經絡,而藥之受氣於天地亦各有專能,故所治各不同,於形質氣味細察而詳分之,必有一定之理也。
人身有氣中之陽,有血中之陽。氣中之陽走而不守,血中之陽守而不走。凡藥之氣勝者,往往補氣中之陽;質勝者,往往補血中之陽,如附子暖血,肉桂暖氣,一定之理也。然氣之陽勝,則能動血;血之陽勝,則能益氣,又相因之理也。桂氣分藥也,而其驗則見於血,其義不曉然乎!
人之生理謂之仁,仁藏於心;物之生機在於實,故實亦謂之仁。凡草木之仁,皆能養心,以類相應也。
凡人邪氣鬱結,津液不行則為痰為飲,痰濃稠為火之所結,飲清稀為水之所停,故治痰則咸以降之,治飲則淡以利之。若投以重劑,反拒而不相人,醫者不可以不知也。
人身五行,金衰則為火所侮,有餘之火不能歸藏其宅,必犯肺與大腸,得清肅之氣以助之,則火不能傷而自歸其宅,不治火而火自退,從此本之治,醫之良法也。
血在經絡之中,流行不息,故凡用行血補血之藥入湯劑者為多,入丸散者絕少,故古人治病,不但方不能苟,即法亦不可易也。
地黃飲子
按中風有真中、類中之分,此治少陰氣厥之方,所謂類中風也,故全屬補腎之藥,庸醫不察,竟以之治一切中風之症,輕則永無愈期,甚則益其病而致死,醫家病家不悟,殊堪憫側!
小續命湯
按續命〔湯〕為中風之主方,因症加減,變化由人,而總不能捨此以立法,後人不知此義,人自為說,流弊無窮,而中風一症遂十不愈一矣。
半夏附子
時醫以半夏、附子墜胎不用,乾薑亦疑其熱而罕用之。而不知附子補命門之火以舉胎,半夏和胃氣以安胎,乾薑暖土臟使胎易長,俗子不知。
生化湯
時醫相傳生化湯加減,治產後百病,若非由於停瘀而誤用之,則外邪反入於血室,中氣反因以受傷,危症蜂起矣,可不慎乎?
補中益氣湯
按東垣之方,一概以升提中氣為主,如果中氣下陷者最為合度,若氣高而喘則非升柴所宜,學者不可誤用也。
歸脾湯
按補脾有二法,一補心以生脾血,一補腎以壯脾氣,此方乃心脾同治之法,補後天以生血,即所以調經。
煎藥法則
湯劑每一兩,用水二甌為準,多則加少則減之,如劑多水少,則藥味不出,劑少水多又煎耗藥力也。凡煎藥並忌銅鐵器,宜用銀器或瓦罐、砂鍋,洗淨封固,令小心看守,腦識火候不可太過不及,火用木炭為佳。其水須新汲味甘者,流水、井水、沸湯等各宜。方若發汗藥,必用緊火,熱服;攻下藥亦用緊火煎熟,下硝黃(指芒硝、大黃)再煎,溫服;補中藥宜慢火,溫服;陰寒急病亦宜緊火急煎服之;又有陰寒煩躁及暑月伏陰在內者,宜水中浸冷服。
內經治法
按《內經》治病之法,針灸為本而佐之以貶石、熨浴、引導、按摩、酒醴等法,病各有宜,缺一不可,蓋服藥之功入腸胃而氣四達,未嘗不能行於臟腑經絡,若邪在筋骨肌肉之中,則屬有形,藥之氣味不能奏功也,故必用針灸等法,即從病之所在,調其血氣逐其風寒,為實而可據也。況即以服論,止用湯劑亦不能盡病,蓋湯者,蕩也,其行速,其質輕,其力易過而不留,惟病在營衛腸胃者,其效更速,其餘諸病有宜丸宜散宜膏者,必醫者預備,以待一時急用,視其病之所在而委曲施治,則病無遁形,故天下無難治之病,而所投輒有神效,扁鵲、倉公所謂禁方者是也。若今之醫,只以一煎方為治,惟病後調理則用滋補丸散,盡廢聖人之良法,即使用藥不誤。而與病不相入,則終難取效,故扁鵲云「人之所患,患病多;醫之所患,患道少」。近日病變愈多而醫之之道愈少,此痼疾之所以日多也!
寒嗽用小青龍
柯韻伯治咳嗽,不論冬夏,不拘淺深,但是寒嗽,俱用小青龍湯多效,方中驅風散寒、解肌逐水、利肺暖腎、除痰定喘、攘外安內各盡其妙,蓋以肺家有沉寒痼冷,非麻黃大將不能搗其巢穴,群藥安能奏效也?予按水飲風寒不外乎小青龍,而春秋溫燥咳嗽,當以辛涼清解之法,如桑皮、象貝、花粉、連翹、麥冬、沙參、橘紅之類以治之,不可輕用辛溫,是所當知也。
《金匱》用小青龍
又《金匱》治痰飲咳嗽不外小青龍湯加減,方中諸味皆可去,惟細辛、乾薑、五味不可輕去,即面熱如醉加大黃以清胃熱及石膏、杏仁之類,總不去此三味,學者可不深思其故也。(徐忠可《金匱辯注》有論。)
醫學入門
人之百病,不外三因,一者外因於天,風寒暑濕〔燥火〕之六淫是也;二者內因於人,喜怒憂〔思悲〕恐〔驚〕之七情及飲食、房勞是也;不內外因者,金刃、跌撲、蟲獸、答杖之所傷是也。按傷寒外因也,而傷寒經旨風寒暑濕之六氣,咸所俱載矣,其間分析表裡、陰陽、寒熱、氣血、邪正、虛實,靡不備悉,明乎傷寒之道,干般病難,不出於範圍焉,故醫學入門當從傷寒始,先難其所難而後易其所易,若不明於傷寒之理,治療總能有功,亦未可以醫名也。
脈理窮源
醫理本屬無窮,脈學真實難曉,必須潛心參悟,始可以有豁然貫通之妙,余自棄儒就醫,十數年於茲,研究諸書,並無一字之師,惟於脈尤得《素靈》、仲景不傳之秘,余之拙集僅就管見所及而言及數條,非全豹也,讀者不可以因此而便棄置諸脈〔書〕於不覽也。
按脈理源流,已詳《靈素》、《難經》之內,仲景著六經證治,理法精詳,實可統治萬病,似可不必再論矣,而中有脈症互舉闡發《內經》未發之義者,惟在學者能讀《內經》、仲景書神而明之,即可知脈之綱領矣,今特拈出緩脈一條,以統全身脈症診治之法,由此而入手,則庶乎可以得脈之巧也。舊訣以緩為極平脈,餘二十六部為病脈,定清緩脈,便可定諸病脈,精熟緩脈,即可以知諸病脈,脈之有緩,猶權度之有定平星也。
附緩脈七言律於左(按緩,和緩也。張太素曰「應指和緩,往來甚勻」。楊元操曰「如春初楊柳舞風之象」。
四時調和百脈通,渾涵元氣此身中,消融宿疾千般苦,保合先天一點紅。露顆圓勻宜夜月,柳條搖曳趁春風。欲求極好為權度,緩字醫家第一功。
按不浮不沉恰在中取,不遲不數正好四至,欣欣然,悠悠然,洋洋然,從容柔順,圓淨分明,微於緩者即為微,細於緩者即為細,虛實長短,弦弱滑澀無不皆然,至於芤革緊散濡牢洪伏促結動代,以緩為權度,尤其顯而易見者也。
候脈
古以動數候脈是吃緊語,須候五十動乃知五臟缺失,今人指到腕骨即云見了,夫五十動豈彈指間事耶,故學者當診脈問症,聽聲觀色,斯備四診而無失。
內經論獨
《內經》論脈,有獨小者病,獨大者病,獨疾者病,獨遲者病,獨熱者病,獨寒者病,獨陷下者病。
按九候之中,有獨見之脈,而與他部不同,即按其部而知止病之所在也,七者之中,既言獨疾則主熱;既言獨遲則主寒;而又言獨寒獨熱者何也?必干陰部得沉微遲澀之脈,故又言獨寒也;必於陽部得洪實滑數之脈,敵又曰獨熱也。陷下者,沉浮而不起者也。
微妙在脈不可不寨(《素問》語)
凡虛實之變遷,寒熱之消長,表裡之進退,陰陽之勝復,氣機一動無不形之於脈,而太陰行氣於三陰,陽明行氣於三陽(《素問》語。)臟病則取之於寸口(寸口手太陰之脈在手大指魚際之下。)腑病則取之於衝陽(衝陽足陽明之脈在足次指陷谷之上。)寸口在手,衝陽在足,手足之動,脈氣原於經絡,而神通於臟腑,故精幹脈者,不飲上池之水,而操隔垣之明仲景脈法,大含元氣,纖入無倫,文字隱深,義理奧衍,較之六經病證更為難解,所謂微妙而元通也。《呂覽》有言,「精而熟之,神將告之」。非神將告之也,精而熟之也,精熟仲景脈法,遊心於虛靜之字,動指於沖漠之庭,以此測病,亦不啻鬼謀而神告也。
脈氣流行應乎漏刻,呼吸有數,動靜無差,是為平脈,一有病作,而浮沉遲數,大小滑澀諸變生焉,乖常失度,偏而不和,始於毫釐之參差,成於度量之懸隔。仲景《脈法》,自微而著,由始及終,精粗悉具,洪纖畢陳,可謂法全而意備矣,而其變化紛壇,絕態殊狀,總不出此一章中,蓋下窮其委而此約其要也。
脈有宜忌
凡病內虛者,脈弱為宜,洪大則病;外感者,陽脈為宜,陰脈則忌。
有神者吉,和緩者吉,合於時令者吉,與面上五色中見那一色相生者吉,反是者凶,只此數語可遵,其餘皆不經之言,不可信也。
脈貴有神
按無病之脈,不求神而神,在緩即為有神也,方書以有力訓之,豈知有力未必遂為有神,而有神正不定在有力,精熟緩字,自知所別裁。
微細
叔和釋脈云:「細極謂之微」,夫不知微者薄也,屬陽氣虛;細者小也,屬陰血虛也。薄者未必小,小者未必薄也。蓋營行脈中,陰血虛,則實其中者少,脈故小;衛行脈外,陽氣虛,則約守外者怯,故薄。況前人用微字多取薄字意,試問「微云淡河漢」,薄乎細乎?故《傷寒論》少陰論中脈微欲絕,用通脈四逆主治,回陽之劑也,厥陰脈細,欲用當歸四逆主治,補血之劑也。兩脈陰陽各異,豈堪混釋。
有胃氣者生
按四時之脈和緩為宗,緩即為有胃氣也。萬物皆生於土,久病六脈中稍帶一緩字,是為有胃氣,其生可預卜耳。
診脈
切診之道貴於精誠,嫌其擾亂,故必虛心而無他想,身靜而不言動,復後可以察脈之微而不失病情也,若躁動不安,瞻視不定,輕言談笑,亂說是非,不惟不能得脈中之巧,適足為傍觀者鄙且笑也。
督脈起於少腹
楊玄操注《二十八難》:「督之為言都也,是人陽脈之督綱」。李時珍云:「督脈起於會陰,循背而行於身之後,為陽脈之總督,故曰陽脈之海」。張隱菴云:「少腹,小腹也」。余按《莊子·養生主》「緣督以為經」。《釋艾》李頤云:「督,中也」。朱子云:「督,舊以為中。蓋人身有督脈循脊之中,貫徹上下,又上至顛下至尾閭,人之陽氣虛則頭目不清,大便秘澀。(見醫書。)再,衣背當中之縫亦謂之督。見《深衣》注,皆中意也」。考督,又作𧝴、裻。劉熙《釋名》曰:「自臍以下曰水腹,水溝所聚也」,又曰:「少腹,少,小也,比於臍上為小也」。《太平御覽》云「腹下傍曰少腹」。《御覽》之說非也。
詹王論脈
詹東圖《明辨類函》云「醫者之審病,曰望,曰聞,以及曰問,曰切,蓋以切脈驗之望問也。先審之有形聲,以終審之無形聲,內外本末具知之矣。脈之有浮沉弦數固矣,然浮沉弦數之中,其端各又至煩,苟非問以證,聞以證望,原始要終,以求其是,既參又伍,以求其當,脈之所指冥冥,雖求必失之矣。古人置切脈於望問之終,非謂其症斷盡於脈耶,而脈之不可無望聞問審矣。又云「切脈而斷之不差者,所恃先有望也,聞也,問也」。予謂問尤急焉,欲得其身之所疾病與疾之所自始,詳在問也。今之醫者,自負其明,故不問而切脈,一以脈斷,即病者欲以其故告,訑訑(音yí,讀夷。意為自滿的樣子。)然曰我切得之矣,無煩言也。如斯而得,一當且為不免為幸中,萬一失之,如病者何?故醫而自恃,不求細詳,最為大病,人命死生在茲,可以輕試而漫投也!王兆云《湖海搜奇》亦云:「脈理吾惑焉」。蓋自太史公作《史記》已言扁鵲飲上池水三十日,能隔垣視見人五臟,特以診脈為名,則其意固可知矣。今以兩指按人之三部,遂定其為某腑某臟之受病,分晰七表八里九道,毫毛無爽,此不但世少其人,雖古亦難也,世不過彼此相欺耳,二氏之論宜為診家之正眼矣。
畏惡反辨
藥之相須、相使、相惡、相反,出北齊徐之才《藥對》,非上古之論也。聿考《傷寒》、《金匱》、《千金》諸方,相畏、相反者多並用,有云相畏者如將之畏帥,勇往直前,不敢退卻;相反者彼此相忌,能各立其功。圓機之士又何必膠執於世襲之固陋乎?
李士材意治
李中梓字士材,有文名,並精醫理,名重一時,金壇王肯堂字泰亦精岐黃術,年八十患脾泄,群醫咸以年高體衰輒投滋補,病愈劇,乃延李診視,診畢語王曰:「公體肥多痰,愈補則愈滯,當用迅利藥盪滌之,能勿疑乎?」王曰:「當世知醫,惟我二人,君定方,我服藥,又何疑?」遂用巴豆霜,下痰涎數升,痰頓愈。魯藩某病寒,時方盛暑,寢門重閉,床施氈帷,貂被三重而猶呼冷,李往診之曰:「此伏熱也。古有冷水灌頂法,今姑變通用之。」乃以石膏三斤,濃煎作三次服,一服去貂被,再服去貂帳,服三次而盡去外圍,體蒸蒸流汗,遂呼進粥,病若失矣。其醫之神效類如此。特素自矜貴,非富貴家不能致也。
徐何辨症
蘇城(今蘇州)徐秉楠,青浦(今屬上海)何書田,皆精軒岐術,名噪一時,時金閶劉氏饒於財而僅有一子,春患傷寒,勢已危,群醫束手,遂以重金延二人,徐至診視久之曰:「傷寒為百病長,死生繫於數日之內,苟識病不真,用藥不當,則變異立見。古有七日不服藥之說,非謂傷寒不可服藥,謂藥不可輕試也。若見之未審,寧不用藥,豈可妄投以速其殆?故醫者必先辨六經之形症,切其脈理,察其病情,究其病之所在而後施治,如太陽、陽明表症也,宜汗之;少陽則半表半裡,宜和解之;太陰邪入於裡,少陰入里尤深,均宜下之;若手足厥冷、自汗亡陽者,又宜溫之;至厥陰病,則寒邪固結,非投大熱之劑不能除,此等症勢雖危,但能對病,用藥始終無誤,不難治也。今診少君之症為兩感傷寒,兩感者,如太陽受之,即與少陰俱病,以一臟一腑同受其邪,表症里症一齊舉發,兩邪相迫,陰陽皆病,救表則里益熾,救里則表益急,譬之外寇方張而生內亂,未有不覆其國者,察其形症,變在旦夕,雖和緩(上古醫者)復生能措手乎?」言未已,閽人(守門者)報何先生至。徐退入夾室。何入診之曰:「冬傷於寒而春病溫,蓋寒必從熱化,今身反不熱而脈形潛伏,此熱邪深陷,勢將內閉矣。頃按脈時,曾於沉伏中求之,左右尺寸得弦,右則微緩,見症耳聾脅痛,寒熱若有若無,兼之中滿囊縮,時或身冷如冰。夫脈弦而耳聾脅痛者,病在少陽,蓋脈循於脅絡於耳也;中滿囊縮,右脈微緩者,病在厥陰,蓋脈循陰器而絡於肝也;邪入陰分既深,故身冷如冰耳;辨其形症是少陽、厥陰俱病也。古人治少陽症,謂用承氣〔湯〕下之,反陷太陽之邪;麻黃汗之,更助裡熱之勢,故立大柴胡湯一方,解表攻裡,兩得其宜。今齒枯、舌短,陰液已竭,若投柴胡、承氣解表,峻下之劑,則更劫其陰,是速其殆也,若以厥陰論治,而進桂附等回陽之品,是抱薪救火耳。若以石膏、黃連、苦寒之藥,非惟不能撥動其邪,正助其冰擱之勢,然醫家必於絕處求生,方切脈時兩手雖奄奄欲絕,而陽明胃脈一線尚存,因思得一線之脈,即有一線之機,反復研求,惟有輕可去實一法,以輕清之品或可宣其肺氣,冀得津液來復,神志略清,可再圖別策,勉擬一方服之,於寅卯之交有微汗則可望生機,否則勢無及矣。」是時徐獨坐室中,使僕往探,索方觀之,乃大笑曰「是方能愈是病耶?果然,可將我招牌去,終身不談醫道矣」。言為何僕竊聞,達於主,何謂劉曰「聞徐先生亦在此,甚菩,今晚雖不及相見,明日立方必與共〔商〕,千萬為我留〔徐〕。何舟泊河沿,遂下宿。徐欲辭歸,劉苦留之。服藥後至四鼓(古之以鼓報時)果得汗,形色略安。天未明何至,復診喜形於色,曰:「尺脈已起,可望生矣。但必留徐先生,余為郎君療此病,徐若去,余亦去耳」。劉唯唯。徐悉病有轉機,無以自容,急欲辭歸。劉曰「何曾有言,先生去,彼必不留,兒命懸於先生,惟先生憐之,雖日費千金亦不吝」。徐聞,知前言之失,默然無語。何一日登岸數次,不數日病者已起坐進粥,乃謂劉曰:「今病已愈,我返掉(掉,舟之謂也。),徐先生已屈留多日,諒已欲歸。但前有招牌一說,或余便道往取,或彼自行送來,乞代一詢」。徐遂乞劉周旋,劉設席相勸,至為屈膝始得解。何歸,適侄某亦患傷寒病劇,舉家惶惶,何診之形症與劉似,曰易耳,遂以前法一劑,不應,再進而氣絕矣。何爽然曰:「今日始知死生在命,非藥之功,醫之能也」。因函致徐,自陳其事而請罪焉。由是閉門謝客,不言醫者數年。
藥徵
《書》曰:「若藥不瞑眩厥疾弗瘳。」《周官》曰「醫師掌醫之政令,聚毒藥以供醫事。」由是觀之·藥,毒也;而病,毒也。藥毒而攻病毒,所以瞑眩也。自後世道家之說混於疾醫,以藥為補氣養生之物,不知其為逐邪驅病之設也,可謂失其本矣。甚至諸家本草所說藥能,尤多謬妄不經,蓋藥性惟一也,其能亦惟一也。若如《本草》所云功能之多,誠有未敢盡信。余讀傷寒書而知一方有一方之妙用,一藥有一藥之功能,是以特就長沙方中核其功能擇錄數十種,以為徵信,俾學者於臨病用藥之際不致誤於《本草》句下也,可知經方中無一味虛設之藥,一藥中無許多泛治之能,暨旁治者,亦非藥之本性,讀傷寒方者,即知其梗概也。余也篤信好古,因用仲景之方而知其用藥之義,各有專能去取,其例甚嚴,並無絲毫假借之藥,誠上古之聖方也,亦真知藥之功能也,醫者取之以療疾,無有不愈者,但人不肯讀傷寒書,或讀之而不求甚解,是以不知經方之妙,藥性之能也,無怪世之醫者治療寡效,動多貽誤也,可慨也矣!(校者按:自石膏以下至牡蠣諸條,為日人吉益東洞《藥徵》已收者。)
石膏 主治煩渴也。旁治譫語煩躁身熱。
滑石 主治小便不利也。旁治渴也。
芒硝 主軟堅也,故能治心下痞堅,心下石鞕,小腹急結,結胸燥屎,大便鞕而旁治宿食腹滿,小腹腫痞等諸般難解之毒也。
甘草 主治急迫也,故治裡急急痛,攣急而旁治厥冷、燥躁、沖逆等諸般急迫之毒也。
人參 主治心下痞堅、痞鞕、支結也,旁治不食、嘔吐、喜唾、心痛、腹痛、煩悸。
桔梗 主治濁唾、腫膿也。旁治咽喉痛。
〔白〕術 主利水也,故能治小便自利、不利,旁治身煩疼、痰飲、失精、眩冒、下利、喜唾。桂枝附子去桂加朮湯證曰小便自利;桂枝去桂加苓朮湯證曰小便不利。
白頭翁 主治熱利下重也。
黃連 主治心中煩悸也。旁治心下痞、吐下、腹中痛。
黃芩 主治心下痞也。旁治胸脅滿、嘔吐下利也。
柴胡 主治胸脅苦滿也。旁治寒熱往來,腹中痛,脅下痞鞕。
貝母 主治胸膈鬱結痰飲也。
細辛 主治宿飲停水也,故治水氣在心下而咳滿,或上逆,或脅痛。
芍藥 主治結實而拘攣也。旁治腹痛、頭痛、身體不仁,疼痛腹滿,咳逆、下利、腫膿。
茵陳 主治發黃也。
麻黃 主治喘咳水氣也,旁治惡風、惡寒、無汗,身疼,骨節痛,一身黃腫。
地黃 主治血證及水病也。
葶藶 主治水病也。旁治肺癰結胸。
大黃 主通利結毒也,故能治胸滿、腹滿、腹痛及便閉、小便不利。旁治發黃、瘀血、腫膿。
大戟 主利水也。旁治掣痛、咳煩。
甘遂 主利水也。旁治掣痛、咳煩、短氣、小便難、心下滿。
當歸
芎藭 本草以當歸、芎藭治血,為產後要藥,〔為則〕按:仲景氏治血方中無此二藥者多,而治他證之方中亦有此二藥,如奔豚湯、當歸羊肉湯、酸棗仁湯是也,由是觀之不可概為治血之藥也。
牡丹皮 仲景之方中桂枝茯苓丸、八味丸、大黃牡丹皮湯,以上三方雖有牡丹皮而不以為主藥也,如此之類皆從其全方之主治而用之,如徵姑闕焉,以俟後之君子也。
附子 主逐水也,故能治惡寒,身體四肢及骨節疼痛或沉重或不仁或厥冷而旁治腹痛、失精、下利。
半夏 主治痰飲嘔吐也。旁治心痛逆滿、咽中痛、咳悸、腹中雷鳴。
芫花 主逐水也。旁治咳、掣痛。
五味子 主治咳而冒者也。
栝蔞實 主治胸痹也。旁治痰飲。
葛根 主治項背強也。旁治喘而汗出。
防己 主治水也。
香豉 主治心中懊憹也。旁治心中結痛及心中滿而煩也。
澤瀉 主治小便不利冒眩也。旁治渴。
薏苡仁 主治浮腫也。
薤白 主治心胸痛而喘息咳唾也。旁治背痛、心中痞。
乾薑 主治結滯水毒也,旁治嘔吐、咳、下利、厥冷、煩躁、腹痛、胸痛、腰痛。
杏仁 主治胸間停水也,故治喘咳而旁治短氣、結胸、心痛、形體浮腫。
大棗 主治攣引強急也。旁治咳嗽、奔豚、煩躁、身疼、脅痛、腹中痛。
橘皮 主治呃逆也。旁治胸痹停痰。
吳茱萸 主治嘔而胸滿也。
瓜蒂 主治胸中有毒欲吐而不吐也。
桂枝 主治沖逆也。旁治奔豚、頭痛發熱、惡風汗出、身痛。
厚朴 主治胸腹脹滿也。旁治腹痛。
枳實 主治結實之毒也。旁治胸滿、胸痹、腹滿、腹痛。
梔子 主治心煩也。旁治發黃。
酸棗仁 主治胸膈煩躁,不能眠也。
茯苓 主治悸及肉瞤筋惕也。旁治小便不利,頭眩煩躁。
豬苓 主治渴而小便不利也。
水蛭 主治血證也。
龍骨 主治臍下動也。旁治煩驚失精。
牡蠣 主治胸腹之動也。旁治驚狂煩躁。
赤石脂 主治水毒下利,故兼治便膿血。(校者按:自此赤石脂條以下至阿膠條為日本村井杶《藥徵續編》所載。)
栝蔞根 主治渴。
蜀漆 主治胸腹及臍下動劇者,故兼治驚狂、火逆、瘧疾。
生薑 主治嘔故兼治乾嘔、噫、噦、逆。
桃仁 主治瘀血、少腹滿痛,故兼治腸癰及婦人經水不利。
巴豆 主治心腹胸膈之毒,故兼治心腹卒痛脹滿、吐膿。
蜜 主治結毒急痛兼助諸藥之毒。
䗪蟲 主治乾血故兼治少腹滿痛及婦人經水不利。
虻蟲 主治瘀血、少腹鞕滿兼治發狂、瘀熱、喜忘及婦人經水不利。
阿膠 主治諸血證故兼治心煩不得眠者。
膠飴 其功有似甘草及蜜,故能緩諸急。(按以下二味為徐氏所增)
知母 主治煩熱。
以上六十三品,皆據經方中擇其性之功能而有徵者盡錄之,其餘一二方劑但使用之故,無所取其徵者如粳米之於白虎湯、附子粳米湯、竹葉石膏湯、麥門冬湯、桃花湯證也;小麥之於甘草小麥大棗湯證也;赤小豆之於瓜蒂散證也;膠飴之於大小建中湯二證也;雞子白之於苦酒湯證也;礬石之於礬石丸、消石礬石散、礬石湯三證也;土瓜根之於土瓜根散證也;干蘇葉之於半夏厚朴湯證也;瓜子瓜瓣之於大黃牡丹皮湯、葦莖湯二證也;皂莢之於皂莢丸、桂枝去芍藥加皂莢湯二證也;蜀椒之於大建中湯證也;秦皮之於白頭翁湯、柏皮白頭翁湯二證方也;山茱萸、薯蕷之於八味丸證也,是皆日用試效者也,然只在於成方妙用而已,不必在於取其一味之功用何如,故無所取其徵者,但粳米之於方也凡七首,此物之於民食也,其功最大,而其治病之功亦多,而本草不載者何哉?惟陶弘景《〔本草〕別錄》始載粳米治病之功曰益氣、止煩、止渴、止泄,不過此四功也。蓋仲景之用粳米也,白虎湯三方證曰大煩渴,或曰舌上乾燥而煩、欲飲水數升,或曰口燥渴,或曰渴欲飲水、口乾舌燥,或曰熱、骨節疼煩;竹葉石膏湯證曰逆欲吐;麥門冬湯證曰大逆上氣,大逆者上逆也,上逆則必煩渴,煩渴則舌上必乾燥,是粳米有止煩止渴之功也;桃花湯證曰下利,又曰下利不止;附子粳米湯又能治腹痛下利,是粳米有止泄之功也,故陶弘景嘗見此數方之證,以為粳米止煩、止渴、止泄也,益氣者是其家言(家言指道家),非疾醫之事矣。近世稱古方家者,以為民生常食之物,安能治此病毒〔乎〕!是未知粳米之功取徵於此七方也。夫粳米若作穀食,則實為氓民生命,若作藥物則又為治病大材,猶生薑、大棗作為菜果則足以養性,作藥物則大有力於治病毒也,雖然仲景之用粳米也,其主治有來可悉知者,惟存而不論亦可也。《時後方》有粳米一味治卒腹痛之方,又附子粳米湯之治腹中雷鳴切痛,桃花湯之治下利腹痛,由此觀之似亦偏取粳米之功矣,亦猶小麥之治急也,此外方藥俟他日再為考徵焉。
醫藥箴言
一、醫門之志,分為兩等,一曰活人,一曰獲利,此趨向之端也,可勿慎諸。
一、不悟長沙之旨,不讀劉李諸家之書而部書自足,偏尚可知,雖曰活人苦無活法,未博而約,一隅之見耳。
一、讀方書須不能多,必求其熟,熟則自然生巧,從未見巧從生手出者。
一、古人著書,心極天人,後人字字究心,才是體貼古人處,才是自己長進處。
一、有學識而無人知,我之運塞,彼之緣淺;無學識而有人知,眾之見短,醫之幸長。
一、病涉疑難,醫無真見,亟當卻之,勿誤其事,若強不知以為知,便是病人一副毒藥。
一、寒熱虛實在平日辨之有素,補瀉溫涼須臨症用之得宜,不辨而用,賊人多矣。
一、古方原足治病,然施之有愈有不愈者,非方之不善,乃病貌同而病因異也,故醫者要會認病,不可執方。
一、當用之藥不可失時,若曾看得分明而復猶豫不決,以致病日益進,藥且無及,是誰之咎歟?
一、病現敗象或因誤治致逆,設若再誤,是既入井而又下之以石,可不審之又審乎!
一、若治一病或致失手,雖病家容或不言,而自咎奚可輕貸?且必今後留神,深鑑前轍。若治病已極盡心,或病者變生叵測,而詆滴不免頻聞,固是在我無愧,莫溫人言。
一、有獨斷之明,膽大不為妄,大執一隅之見,心粗的是真粗,要於塞通通塞之中,勘出通通塞塞。心粗者鮮得其情,不教虛實實虛之候,誤施實實虛虛,膽大者貴嚴其法。
一、無卓識不可以為醫,失厚道曷足以濟世,卓識自然燭理,厚道則不沽名,二者兼之,便不愧軒岐子弟矣。掐佞見長者,卓識何在?僥倖為功者,厚道奚存?
一、轔轔車馬之醫,未必非裝腔作勢,寂寂蓬茆之士,或竟可濟困扶危,延醫者不以冷暖動情,患病者定應吉凶各別。
一、病者望醫如待仙佛,醫者救病如降甘霖,現在得度法也,醫家若肯早臨,病家必不見怪,嘗有句云「病者求醫似望仙,醫人切莫故遲延;不徒舉室愴惶甚,床簧呻吟最可憐」。
一、醫者治病不至誠,無以察病之根源,病家延醫不至誠,不能感醫之諄切,語云「誠無不格,良有以也」,醫者病者均熟思之。
一、信醫者當信於平日,勿信於暫時。平日之所信,我在清靜局邊,冷眼看得分明;暫時之所信,我落倥傯隊里,旁聽反滋疑惑。
一、憫疾苦而薦醫,若知醫不確,婆心不是仁心,信紕謬而服藥,徒以藥撞,緣執見並非燭見,病人禍福之機,未嘗不倚伏在此。
一、人有富貴貧賤,病無彼此親疏,醫當一例診之,不失心存普濟。嘗見重富貴而畏惠者,補恐不宜,攻防太峻,藥失用當之機,致成敗症。又輕貧賤而驕做者,朝來厭早,暮請嫌遲,懶應無錢之召,無意救人。斯二者豈獨交相有失,其如方寸(方寸:心也一良心)云何?佛經曰:「一切世界俱為平等」,可為醫家作如是觀。
一、富者病一年,裕一年的調理,勤一年的服伺;貧人病一日,損一日的工傭,添一日的債負,醫者但加意於有餘,不垂憐於不足,難言濟世,直是忍人。
一、富家之病輕而致重者,重在著忙中無主而妄劑雜投,初則藥不合病,繼則藥難治病,可不慨哉!貧家之病凶而轉吉者,吉在措力不能而平心以俟,既然病不亂醫,自然病不添病,洵有道也。
一、病深藥淺,力未能療,勿疑而中止;病淺藥深,反生他變,當法以治之,斟酌其間,豈草率從事者乎?
一、表散之藥,煎宜小熟;調和之藥,煎宜中熟;補益之藥,煎宜透熟:乃取其汁味與病相當耳,病家每不知此,是在醫者囑令如法也。
一、引經報使藥,引所由稱也。藥引用多,必紊亂乎君臣,藥引好奇、恐不恰乎宣導,既多又奇,使人隱僻難求,奔馳莫購,何曾有益病人,無非妄市能事,光明之士必不為之。
一、私闢單方及草頭方子服之,亦嘗愈病,但有不愈者,不惟不愈且益變,是乃見似為真,妄擬妄逞、輕信輕試之誤也。願有識者達而嘗之,則效否有理可評,授受無詭幻之設矣。
一、考正穴道以施針刺,軒岐奧妙,達者有幾?可托手於村婆市媼者多為客忤、驚痧,偶然奏效,遂致痞疳、瘛瘲,恆受其殃,明眼者當不被若輩模糊也。
一、天時盦郁,攪亂脾胃陰陽,證名霍亂,不得吐利者,飲以鹽湯引之作吐,亦因而越之之義也。每見證非霍亂輒飲鹽湯,吐則傷中,不吐則涎,胃且變膈中脹滿,投谷反悶等證,夫微水尚有此禁,況醫藥之大誤乎。
一、風熱幹人,亦微惡風寒,所謂几几者是也。病家誤以為寒重,從而加衣覆被,蓋大人變為燥渴,小兒變為驚忤,醫當指明習弊以開悟之,夫渴者熱也,驚者風也,熱極生風,理必然耳,何世習比比然乎!
一、病人久餓,身似潮熱,得食反吐而脈細微,執雲表未盡故發熱,表有滯故作吐,更從而表散消導之,使病枵腹告窮,不虛汗眩冒,則熱嘔益甚,非大誤乎,此際粥米救之,捷於藥劑。
一、糖性每熱,冰糖並不生津,勿因其名之美,使病者不時噙之,既燥舌又滋熱也。
一、食不爽口,以茶泡而導之亦細故也,久久如此,每令人噎且致作吐,干食全不下矣,故君子不可不防其微也。
一、治病委之醫家,養病卻在自己,養之不善,勿盡謂醫之不善也。人在病中,惟宜靜息,每怪問候者相率嗅鬧,使病人免力應答,得不損氣耗神乎?問候者均宜諒之。
用藥分量法則(附慎用辛熱苦寒)
古方自《靈素》至《千金》、《外臺》所集漢、晉、宋、齊諸名方,凡云一兩者,以今之七分六釐准之;凡云一升者,以今之六勺七抄(抄,古量名,十撮為一抄。《漢書·律曆志上》「量多少者不失圭撮」。按六十四黍為圭,四圭為撮。)准之,此說本諸《傷寒論注》,《吳醫匯講》亦備載之。蓋醫之用藥,求其中竅,不在多也,但撥之使轉,即行所無事矣。順者生,逆者死,不貴其藥之重而〔貴其〕效之速也,藥必有毒,非毒無以馭病,非節制無以馭毒,故藥之分量不可不慎也。余在京中見同道之有用大劑治病者,每閱其方中至熱之姜附亦不過四五錢,至寒之芩連亦不過三四錢,皆以北方之氣稟醇厚,雖用藥偏重尚不至有傷胃氣,近見嶺南之行道者,用姜附、吳萸等大辛熱之品,硝黃等大苦寒之物,每味用至七八錢,甚至兩許,未知何所本也。查辛熱最傷胃陰,苦寒最傷胃氣,雖嶺南為溫熱卑濕之地,溫藥涼藥在所不忌,然大寒大熱之症亦未見如此之甚也,病者遭此辣手,每至胃傷,不能下咽,何不幸之甚也。蓋人之稟賦不同,偏陰偏陽者在所常有,偏於陽不足者,以調陽氣之藥治之;偏於陰不足者,以滋陰氣之藥治之,其寒熱溫平隨所加減,自無偏勝之弊。若嶺南溫熱之區,人感濕熱之病者居多,縱有虛病而辛熱之劑亦當慎用,況病之虛由於濕熱傷氣者多,由於濕熱傷陰者尤多,治病不推其源,不按方土,不按節候,率爾操觚,是誠殺人之具也。醫家病家皆當知古之分量每兩即今之七分六釐,每升即今之六勺七抄,斟酌慎用是所厚望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