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谦
支谦一名越,号恭明。他出生在后汉灵帝时归籍汉朝的月氏民族的家庭中,从小就染习汉化,深通文学,后又兼学梵书。他尝受业于同族学者支亮,通达大乘佛教的理论,因而对于从前那些过份朴质以致隐晦了义理的译本很不满意。汉献帝末年,洛阳一带发生兵事,他随族人避乱南渡到东吴。在那里他得着从事翻译的机会,从吴代黄武元年到建兴中(公元二二三~二五二年),约三十年间,搜集了各种原本和译本,未译的补译,已译的订正。特别是对于支谶的重要译本如《道行》、《首楞严》等,用意加以重翻。同时他又帮助从印度来华的维祇难和竺将炎翻译。传说他到东吴后曾得到吴王的信任,叫他辅导太子登,后来太子死了,他就去穹隆山过着隐居生活,以六十岁卒于山中。
支谦的译述比较丰富,晋道安的经录里就著录了三十部,梁僧佑又据《别录》补充了六部。慧皎《高僧传》说有四十九部,隋费长房《历代三宝记》旁搜杂录增广到百二十九部,其中很多是大部的别生或传抄的异本,不足为据。现经考订有译本的只有下列二十九部;一、《阿弥陀经》(一称《无量寿经》)二卷。二、《须赖经》一卷。三、《维摩诘经》二卷。四、《私诃末经》一卷。五、《差摩竭经》一卷。六、《月明童子经》一卷。七、《龙施女经》一卷。八、《七女经》一卷。九、《了本生死经》一卷。一〇、《大明度无极经》四卷。一一、《慧印三昧经》一卷。一二、《无量门微密持经》一卷。一三、《菩萨本业经》一卷。一四、《释摩男经》一卷。一五、《赖咤和罗经》一卷。一六、《梵摩渝经》一卷。一七、《斋经》一卷。一八、《大般泥洹经》二卷。一九、《义足经》二卷。二〇、《法句经》二卷。二一、《佛医经》一卷。二二、《四愿经》一卷。二三、《阿难四事经》一卷。二四、《八师经》一卷。二五、《孛经抄》一卷。二六、《瑞应本起经》二卷。二七、《菩萨本愿经》四卷。二八、《老女人经》一卷。二九、《搜集百缘经》七卷。
在这些经里面,《了本生死经》一种,据道安的《经注序》说原来是汉末译出而支谦加以批注,或即因此经过他的修改,道安的经录便又将它列在支谦译本之内。又支谦在黄武三年(公元二二四年)曾请竺将炎译出维祇难传本的略本《法句经》(五百偈本),后来又请他根据中本(七百偈本)加以补订,其间自然也有支谦参加的意见,所以可说是支谦和竺将炎的共同译本。其次的《佛医经》一种,性质与此相同。另外,《历代三宝记》载有支谦所译《四十二章经》一卷,并加注说,“第二出,与摩腾译者小异,文义允正,辞句可观,见别录”。这里的别录,大概泛指另外的一种记录,决不会是刘宋时代的《别录》,因为僧佑著作《出三藏记集》时曾见过《别录》,并将其中所载的支谦译本都收在《记集》里了,却没有提到这样一种《四十二章经》。实际《四十二章经》并非直接从梵本译出,而是旧译《法句譬喻经》的摘钞,出现于两晋之际,和支谦的翻译无关。最后,《菩萨本缘经》(始见于《历代三宝记》)和《撰集百缘经》(始见于《大唐内典录》),虽然原始的记录出处不明,但从译文体裁上无妨视为支谦所译。
支谦在翻译而外,还做了合译和译注的功夫。他曾将所译有关大乘佛教陀罗尼门实践的要籍《无量门微密持经》和两种旧译(《阿难陀目佉尼呵离陀邻尼经》、《无端底总持经》,都是失译)对勘,区别本(母)末(子),分章断句,上下排列,首创了“会译”的体裁(后来支敏度的合《维摩》、合《首楞严》,道安的合《放光·光赞》,都取法于此)。支谦另外于自译的经也偶尔加以自注,像《大明度无极经》首卷,就是一例。这种办法足以济翻译之穷,而使原本的意义能够洞然明白,实在是很好的。
支谦又深谙音律,留意经文中赞颂的歌唱。他曾依据《无量寿经》、《中本起经》创作了《赞菩萨连句梵呗》三契,可惜在梁代以前早就失传了,后来连可看作它的绪余的《共议》一章梵呗也绝响了,现在只能想象那三契或者即是《无量寿经》里法藏比丘赞佛的一段和《瑞应本起经》里六乐般遮之歌及梵天劝请的两段而已。但他这一创作对于赞呗艺术的发展是有相当的影响的。被称为始制梵呗的陈思王曹植,可能是受了般遮瑞响的启发而有了《瑞应本起》四十二契的巨构,成为学者之所宗。
支谦翻译的风格,在从古译到旧译的一阶段上也起了不少作用。他首先反对译文尚质的偏向,主张和时好尚文尚约应该调和。这当然是为了更好地畅达经意使人易解的缘故,在深知翻译甘苦的人像后来的支敏度就很能了解他。支敏度给予他的翻译文体的批评是,“属辞析理,文而不越,约而义显,真可谓深入者也”。假使他不能深刻地明了原文本意,当然文辞上就难做到那样恰到好处的表现。现在看他所改译的《大明度无极经》,对于般若“冥未解悬”的宗旨是比较支谦《道行》更能阐发的。像他用“得法意而为证”等译语,虽也借用了道家“得意忘言”的说法,但是般若“不坏假名而说实相”的基本精神,他是已经掌握到了的(因此,他的自注说“由言证已,当还本无”,本无即指的实相)。又他创翻的《维摩诘经》,也充分表白了大乘佛教善权方便以统万行的精神。后来罗什门下虽对他的翻译还嫌有“理滞于文”的不够处(见僧肇的经序),可是仔细将罗什重翻的《维摩经》相对照,不少地方都述而不改,足见支谦译风已是远为罗什的先驱了。不过,在拘泥形式的学人看到支谦尽量地删除梵本的繁复而务取省便,又竭力减少音译到最低程度,以至有时连应存原音的陀罗尼也意译了,不免有些反感。像后来道安就说他是“新凿之巧者”,又以为“巧则巧矣,惧窍成而混沌终矣”。这自是另一角度的看法。要是从佛典翻译发展的全过程而说,由质趋文,乃是必然的趋势。支谦得风气之光,是不能否认的。
另外,支谦的译文风格也很适合于佛传文学的翻译,因而他继承了汉末康孟祥译《修行本起经》那样“奕奕流便,足腾玄趣”的传统,更翻出了《瑞应本起经》。这一翻译不但丰富了佛传文学的内容,而且通过赞呗的运用影响到后来偈颂译文的改进,也是值得提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