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雜話
余曩撰名醫傳。於各家事實遍加採摭。既而拘於體制。不可盡載。或一事而其人可見。片語而學術可徵者。舉皆歸於斯篇。名曰杏林雜話。
南川維遷曰。(薦野醫員)國初京師醫家講素問難經者。饗庭東庵為嚆矢。至於其門人味岡三伯。其學愈盛行。井原道閱淺井周璞小川朔庵岡本一抱子皆受其傳。教育生徒。堀原厚學於朔庵。亦與諸子相頡頏。此諸人皆以講授為任。而不專治療。如古林見宜中山三柳北山壽安名古屋玄醫香月牛山等。則主治療而兼攻文學。故雖同時並行。其著書大旨。自有徑庭。迨古方家出。則判然殊途。
板阪卜齋侍直日。神祖手賜韓參。卜齋將承以席上越紙。(俗稱奉書者)神祖曰。咈。以諸候修好之禮物。何為妄費。卜齋乃脫外套受之。神祖意色欣然。卜齋與林道春那波道圓陳元贇交厚。嘗校針灸聚英。及宋人馬仲虎縮年互見圖。元贇為之跋。極稱其篤志。道春又跋其手寫針灸經云。余與卜齋挹袖拍肩。年久矣。我雖不得伊川晦翁草廬之彷彿。叟豈不為王期郭長楊載同父之仁術哉。其推獎亦至矣。
堀杏庵慕陶淵明為人。常懸其像於壁間。曰對此則使人塵念頓消。
石川丈山送杏庵歸尾陽詩云。學養孟軻氣。術包盧扁傳。林讀耕齋悼杏庵。詩云筆評郄正臨洙水。藥辨君臣汲上池。其學術為識者所欽賞如此。元湘中韓使來聘岡本宗什(玄治法印)接見於京館。與白麓東溟青丘輩互相唱酬。又治青丘疾有奇功。青丘歸。寄書謝焉。京尹板倉候嘉之。為輯其筆語及詩文為三卷以傳於世。
昔時始舶載醫學正似。醫學入門。醫方考。萬病回春之四部書。今大路一溪取正傳。古林見宜取入門。其所見可以知矣。望月鹿門亦好讀正傳云。本邦所刻龔氏萬病回春。系渡邊幸庵手澤。幸庵仕駿府。後乘賈舶入清。留外二十年而歸。住城西大塚。卒年一百三歲。
古林氏世為浪華名醫。家藏紀南龍公畫鷹巨幅。云其祖見宜進藥有效。公嘉之。為手寫賜之。又有隱元木庵獨立等詩卷。皆謝其治隱元病也。有京尹板倉候手簡。亦為隱元請治之書也。正堂宏壯東編有祠堂。扁曰見宜堂。隱元書也。園有連翹樹。高數丈。亦名種也。(見宜故宅在浪華懸鐘街南善庵條)古林見宜療紀川熊野農夫水腫。服藥良久無效。乃加青芋於方中。又教為朝夕食而愈。蓋其人生於山中。每以其物為常饌。及旅食浪華。歷試諸藥。禁忌極嚴。故脾胃失度。藥力不能達。所以用方宜之術也。
享保中見宜有時譽。官特命開書院於神田橋門外。講醫經於其中。使都下醫生聽之。後移之於高倉地云。(高倉即今昌平黌地)
江州江村左太夫虛羸不食。氣息淹淹將絕。延林一之進診。曰血脈衰弱。不絕如縷。然猶可僥倖萬一耳。乃作劑與之。僅用人參一分。龍眼肉一個。眾皆危之。翌朝來診。曰證候如前。而毛竅稍塞。肌膚少和。是脾氣旺肺之機。尚可望生。乃用藥倍前。漸漸而差。友松子聞之。歎賞曰。極虛者投大劑純補。譬如燈火將熄。遽灌油。不滅何俟。林氏可謂得補法之妙矣。
名古屋丹水曰。林一之進之用方也。專主溫補。效雖多。要不免偏。然人有所長。則必有所短。豈以微瑕舍連城之璧哉。
戴曼公。杭人。少學舉子業。遊黌舍時。雲林龔廷賢年八十餘。尚強健為醫。曼公從之遊。盡傳其術。明亂。棄儒冠而隱焉。後師我在崎嶴。應吉川氏之請。往來於長防之間。其臣池田嵩山。(通稱七兵)學書於曼公。曼公審其為人。因為曰。我有治痘禁方書。欲悉授子。子學之。三年必臻其妙。嵩山拜而受誨。遂大著於世。其書大旨淵源乎龔氏痘疹全幼錄云。
曼公博學能詩。兼工篆隸。嘗在崎逢舊友喜賦曰。勿勿別去忽經年。有喜重逢海角邊。爾我遭時因作客。弟兄把臂合隨緣。遙瞻南粵家何遠。近憶西湖夢自牽。世外人情俱不問。半窗風雨剪燈前。又普門寺寓懷云。六甲年周行改僧。疏疏散散任無能。相隨瓢衲因緣地。願作宗門一唯曾。海內學書者最多。而高玄岱獨極其蘊奧。
曼公晚年慕僧隱元。遂為徒弟。更名性易。而為醫如舊。曰濟物是佛心。道本廣大。無所不在。其治不規規成方。而得驗每多雲。寬文十二年。終於菟道。有遺偈。鑿鑿塵塵傍海林。不忘殘夢繞空軒。咄。任他凍折梅花影。接卻江南白玉魂。
陳明德。亦杭人。屢試不第。明亂。歸化為醫崎嶴。術屢奇中。著心醫錄云。醫者意也。心通乎術。臨證如持權衡。以輕重較之。苟非心得。雖療病而痊。亦唯偶中而已。延寶二年沒。世所稱穎川入德。即其人也。
張膏孟二寬偕善醫。膏尤精眼科。朝鮮之役。二人為我軍所俘。膏字甘子。號提山。豐太閣遣歸國。二寬改稱武林次庵。蓋取其本邑為氏。明歷三年沒。其孫為赤穗候臣死節。所謂武林唯七也。
享保三年戊戌。命徵西醫。是歲杭州陸文齋。蘇州吳載南。朱來章。題松陽。汀州周岐來等應命而至。九年甲辰。又命募求醫書。吳舶因齎醫畫數種來。後文化元年甲子。徵蘇州胡振(字兆新)於崎嶴。使小川汶庵。千賀道隆。吉田長禎三醫士就學。蓋此例云。
五雲子。名寧宇。系出於大原王氏。慶安中投化住江戶。以醫行一時。從遊極眾。萬治三年庚子沒。門人數輩列於醫官一派。傳授至今弗衰。
五雲子來江戶。日懷藥裹行。呼曰持脈持脈。俗謂診曰持也。友松子出大阪。亦高唱街上。曰難讀之字吾善讀。難治之病吾善治。名醫創業。發跡各異。
北山友松子。少通象胥學。又從禪僧化林學仲景奧旨。就載曼公得內經本草精蘊。既而謂皇朝醫風。亦不可不研。乃師小倉醫員原長庵。(岡本玄治高弟)遂大成其業。
友松子療南源悅山高泉諸僧。皆用大劑。曰西土人比之於本邦頗厚腸豪氣。非輕品所敵。風土體氣之異。醫者不可不察焉。(西土醫診病。直記其藥案以與病者。病者購之於藥鋪以服之。故藥品量。適正與邦醫輕劑射利者迥異。)
友松子不喜講說。唯正月初八祭神農氏。使門人講上古天真論而已。其說曰。書在心悟。不若熟讀百遍講義。何能益於人。
某候問友松子譜系。友松子略不抵飾。即答曰。臣長崎娼女之子。不知家世。
友松子墓在大阪太平寺。石造不動佛像。高丈餘以為表。不復記姓名。世稱北山不動。常祈病。香火至今不絕。其裔正藏為過書舩吏。自號七僧居士。風流好事。與芙蓉大雅諸名士交遊。人知有七僧之稱。而不知有正藏之名。
黑澤道鄰以醫仕於小幡候。溫雅風流。人推其長者。平維章為之傳云。尋崆峒之山。克搜其道。溯延壽之源。克得其術。豈徒通其道而已哉。詩賦卜筮。吃茶插花。風雅之興。各得其宜。嗚呼。若人之儔。亦難得哉。
橘隆庵。名元常。號宗仙院。本藥師寺氏。其父平馬。名元成。仕本多能州。以事為同僚岩瀨某所害。元常即時復讎健鬥。失左手。年甫十五。因翻志學醫於京師。術成大行於江戶。世稱曰手捧隆庵。(俗呼無手者曰手捧。)執政柳澤候疾劇。治之速效。薦為醫官。後增祿至五百石。敘法印。元祿十四年辛子。五丸公子有病。急召隆庵。隆庵以輿隸忤意。斷其首於下乘橋。乃入。夷然上診。執政感其勇悍。反得賞賜。
閣老松平候(右近將監)室懷妊。使服部見瑞看之。臨盆痛甚急。坐婆曰。痞起可藥。候馳使報見瑞。見瑞曰。夫人之苦非疾。且余豈受坐婆之使令者乎。不即往。因延武田叔安。(名信卿後號常信院)叔安診曰。宜先治痞而後娩。乃與藥。如其言。旦日見瑞來。候大恚。告以叔安言。見瑞笑曰。渠唯詭辭以慰俗情而已。豈有向產門施他治之理乎。處方當與余同。試檢其藥果然。候嘆曰。嘻。余誤矣。醫治已如此。況於政事乎。
富永伴意元祿間以瘍科鳴。為人質直有氣力。嘗浴混堂。一俠者易其矮小。命令刮垢。伴意佯應。窺間直攫陰囊。急引之曰。汝能辱人。其人失色。哀號謝罪。乃徐釋之。細川候臣某有病。急招邸醫某。某曰。方食少遲之時。伴意在座責之曰。藩士有急。而子以食辭。豈候祿子之意乎。吾恥與子交。某大慚。亟赴病家。時新幣初行。伴意舉示子弟曰。自今以後。人心必日澆。汝五六十歲。天下將大困窮。汝宜省焉。終如其言。
長澤道壽著醫方口訣集。三日而成。有馬涼及手寫證治準繩全帙。咸其所諳記云。
鳥山見庵(名守道)越前府中人。受醫術於有馬存庵。學經義於伊藤仁齋。前此越人不知汗下法。及見庵唱長沙之旨。其術大行。當日陋習。為之一洗。又常使其徒兼講儒學。以謂不通儒術。醫事不成。物徂來曰。醫之不可不讀儒書者有四。一以識字義文理語脈氣象。否則雖讀醫書。亦不能會古人之意於千歲之下。一以識異邦之物產時世制度民風土俗之所以異同。否則於醫書有所不通。一以識天地造物陰陽五行之奧妙。三才人物之所當然與所以然。否則君師之權。有所不立。而不能以取信於人。不能以施仁於人。二子同時。而其說互相發揮。故附記。
國玄貞正德。癸巳春病甚。賦詩曰。貪看青山影風月。不若溯流歸去來。即日沒。(玄貞墓在崎嶴茶白山。門人私諡曰思靖先生。)
五井持軒。名守任。後稱加助。大阪人。學醫於向井元升及中島長安。有婦人乞治者。方劑偶不中。乃嘆曰。將以治人。反致人死。何以醫為。遂改為儒。真名部忠庵。名臧。字季廉。筑後人。以醫仕子久留米候。一日。療人而不起。以為術疏之所致。慨然投劾而去。入京業儒。世稱藤井懶齋是也。二子可謂不自欺者。
中村玄春。名明遠。字子晦。世為幕府醫官。玄春不樂以技仕。每嘆曰。士君子濟世奚翅醫哉。後上言陳志。終為儒官。改稱深藏。山田大佐。名正朝。穎悟夙成。有神童目。擢為儒員。時年十三。二人一以志。一以才。皆從醫轉儒者也。
有馬存庵。一日。如嵯峨路。睹大櫻樹。花方開。數金購之。雇役夫使移之其園中。根干橫倒。不得植。相視嘖嘖。存庵欣然曰。姑舍㫋。余且臥觀之。
板時明。長門人。每語人曰。學聖人之道。譬如弄數百斤鐵棍。自非膂力過人。必為其所厭。醫業亦如此。
名古屋丹水。襟度簡曠。喜讀莊子又好佛典。曰除病濟人。我亦醫之如來也。恬淡無為。守神修真。我亦醫之南華也。
飯田玄泉。京師人。曠達不羈。鳥取候有疾。遣使邀焉。玄泉出對。乃入取質錢簿示使者曰。吾衣服典盡如此。倘肯見贖。則應命矣。使者為贖。乃往。
井關玄說。(名常甫)元假面工(俗曰能面打師)某子。某嘗為優伶觀世氏造假面成。使玄說齎至。觀世氏視而怒曰。拙甚。即引鐵錘碎之以拋玄說。玄說深恨焉。歸固請父改業為醫。年甫十六。日夜奮勵。終為名家。官厠醫員。時觀世氏妻病篤。眾醫束手。觀世氏百方因緣受玄說之療。病漸愈。一日。玄說謂觀世氏曰。子未識吾有神符耶。乃出錦囊於藥籠中示之。觀世氏拜而觀之。則假面屑也。因告以故。曰不忘前辱。故有今榮。是非所以為神符者歟。觀世氏聞之。將容身無地。恧爾謝其罪。
後藤艮山始志醫。提贄錢一貫文。執謁於名古屋丹水。丹水以其贄薄。不合家規。不見。艮山憤懣填胸。將出門。罵曰。玄醫鼠輩不知人。乃自奮勵。遂至成名。
艮山治疾。多用溫泉熊膽艾灸。故人呼曰湯熊灸庵。門人香川修庵。亦喜艾灸。山脅東洋專使石羔。一時嘲曰。香烙山磔。此與西土嚴附子。陳石膏。張熟地之稱殆相肖。
香月牛山仿石川丈山詩仙堂。構醫仙堂。揭古人像六。皆平時所欽仰。各取其言。題之書並匾額。亦皆出一時臺閣名勝之手。
牛山病革。命弟子持藥匕來。起坐加於額者再。曰以刀害人者服上刑。以藥殘人。豈得無尤。余幸獲保首領以沒者。醫此匕是賴。
享保十四年己酉。為邊陬乏醫藥。命醫官林良適丹羽正伯就官庫醫籍選單方捷法易用者。名曰普救類方。上梓以頒行於海內。先是命翻刻東醫寶鑑以行於世。皆出於有廟深仁之餘澤云。
石原學魯。字貫卿。號鼎庵。精醫工書。又善詩。初欲仕官。或謂曰。以子能售之候門。豈不中祿八百石乎。學魯艴然。遂絕意仕進。
長岡清白讀普渡慈航。至墮胎方。拋卷嘆曰。嗚呼是何言。天地之生。莫貴於人焉。何忍為此荼毒。使生靈不見天日而殤殞。因大聲罵龔廷賢畜生。取其卷而唾之。可以見其心志之概矣。但普渡慈航實系偽撰。以此責廷賢而屈冤矣。清白號恭齋。元祿中人。有醫名。
山村通庵遇朋友喪。近前神主唱平部數曲極哀。既而不見喪主。曰我知死者。未識生者。
香川修庵出行。未嘗野溲。門人問其故。曰農作唯此物是賴。一滴之微。不可使無用於世矣。
永富嘯庵曰修庵。接踵艮山氏。為古醫方之陳勝。故藥選一書。非若從前本草之迂誕。然天資偏固多客氣。其言亦類其人。不可不取捨也。
村上冬嶺。自少好學。老猶不懈。恆與諸儒會讀廿一史。月率六日。不避寒暑。凡二十有餘年。又好詩。每有所作。必題扇頭。與諸友評榷。字有不穩。濕紙揩去。更填他字。江村北海曰。冬嶺詩學遒上。精深工整。超出前輩。元和以後。巨儒碩匠。篇章傳世。固多五七言絕句。及五言律。間有可錄。若七言律。首尾完整者。無幾。迄冬嶺體格始備。
淺井圖南。才氣敏慧。廣綜眾藝。畫竹最有風致。時宮崎筠圃。御園意濟。山科宗園。亦以墨竹鳴世。稱平安四竹。
御園意濟。(一作齋)京師人。善醫。最精針灸。一日。西本願寺主嬰兒俄然啼泣不止。遽延眾醫。醫皆以為病。投藥無效。意濟後至。診曰。此兒無病。必有他故。乃脫襁褓視之。果有虻匝啄股間。急手捉去。啼泣頓止。一坐駭嘆。
梁田蛻嵓應山脅東洋之招。在京數旬。東洋優待。唯恐失其意。一日。治具請賞花於東山。時花正盛開。蛻嵓馭甚。久之忽蹶起曰。吾去矣。侍者驚問其故。曰汝主每見我。輒叩問仲景之書。使人厭倦。我不欲復聞之。遂去。
山脅東洋始得鷓鴣菜湯方。喜甚。凡所診數輩。不問何病。悉與試之。而知其順逆當否。得他奇方亦如此。其剛愎而篤於道。非世人之所及。
東洋男玄侃(號東門)應澱候招。一夜。端坐案方。侍者屢勸就寢。玄侃不肯曰。余為候忘寢食。子等不忘則寢矣。
永富嘯庵問山脅東洋曰。我事夫子三年。技不少進。其故何也。東洋曰。吾子須多讀古書。與古人晤語。以蕩除子胸間之汙穢。嘯庵當時泛聽。未深解其意。後十餘年。周遊海內。試醫術。始知榮辱悲歡之情。有妨診察之機。大服東洋之言。因嘆曰。先輩之曠達自高。不拘規檢者。洵有以也。
惠美三伯。專用攻擊。人或不堪其毒。偶有服藥而死者。大憤。表其墓曰。三伯殺之。三伯不顧。益強行之。遂至拔痼起廢。名震於近國。
奧村良築。始用吐法。大得謗議。國候為下令禁用之。良築不屑曰。朱晦庵唱道學而宋禁之。釋法然闢淨土門而朝罰之。況於吾黨乎。
嘯庵曰。東洋之於下劑。良築之於吐方。皆數十年枯髯嘔血之所得。而世之粗工。乃泛用誤人。遂歸咎於二子。甚矣後人亂道也。
嘯庵常懸一橫匾。署曰乾坤容我豪。自謂吾一生此五字盡抬得。
嘯庵僑居浪華。時人屢勸祿仕。嘯庵不堪其煩。題一聯於壁曰。生涯拼潦倒。世事甘浮沉。
清田澹叟曰獨嘯庵。周覽海內英邁之氣。煅而煉之。以成其才。遇物無所窒礙。其機略不在於寇平仲揚處道下。
吉益東洞曰。吾醫視之令之儒流。東洋其伊藤仁齋乎。先眾著鞭矣。吾業不敢讓物徂徠焉。以東洋唱古醫方。風靡一世。而其持論時有軒輊也。
東洞每言天下之醫以余為標準。蓋謂從前陋習。賴斯人而一洗也。
東洞長子患痘。其證險惡。以紫丸攻之。遂不起。及二女亦病。仍與紫丸。或諫曰。長子之不起。人皆譏其過攻。今復用之。萬一有變。得無悔乎。東洞曰。方證相對。服之而死。命也。豈拘譭譽而變其所見哉。堅執不可。
吉益蠃齋曰。家翁每云圍棋有意於勝敗。則不能到真境。是即東洞死生非醫所關之見。
村井琴山世推其嚄唶老醫。其風流灑落。絕無知者。生平遊心於琴譜茶經花史香品。著琴山款設四譜。皆系以詩。以闡發其妙趣。又有六清真人說其文曰。清晨盥嗽。灑掃堂室及庭內。次洗瓶插花以清目。次拂拭香爐几案。爇沉檀一片以清鼻。次汲水潔淨諸器。品茶煎之。末茶點之一碗至三碗。以清胸膈口舌。次調古琴。彈南薰滄浪二曲各一。再行以清耳。而後坐書齋。讀聖賢之書。以清心。因自號曰六清真人。又曰清福道人。香房茶寮花軒琴所。並有諸友。亦並命以清香房三友。沉香曰澹清。檀香曰奇清。合香曰暖清。其寮二友。煎茶曰妙清。點茶曰綠清。花軒十二友。春花三。迎春曰黃清。桃曰夭清。海棠曰豔清。夏花三。芍藥曰麗清。柘榴曰紅清。蓮曰妍清。秋花三。桔梗曰紫清。秋海棠曰嬌清。菊曰逸清。冬花三。寒菊曰幽清。水仙曰真清。梅曰韻清。琴所三友。琴曰雅清。南薰曰聖清。滄浪曰賢清。
琴山少時在京師。或以周公待旦求對。琴山應聲曰。左丘失明。
琴山雖事方伎。隱然以儒自居。其教弟子以名分相制。以受業先後分其次序。終身不改其班。說書固守師說不變之聞。弟子中垣順庵久病不愈。或勸之服溫補之劑。順庵曰。使藥無驗。猶可也。若有驗。吾道廢矣。其尊師道。概此類也。
龜井南溟作一律示琴山曰。東洞先生老學醫。經方祖述漢張機。星霜七十窮愈固。弟子三千信且疑。萬病有源唯一毒。私言雖好奈公議。英雄心事深堪憫。目睫依然鸞鳳姿。琴山援筆加訂。老學作唱疾。星霜作春秋。且作不。有作無。私作公。雖好作有徵。奈公作勿私。深堪憫作都如此。其篤於信師如此。
或問海西豪傑之士於廣瀨淡窗曰。就予所交言之。龜南溟村椿壽僧豪潮。其庶幾乎。
淡窗曰。南溟翁慷慨激昂。似李空同。又曰。琴山之才。不及南溟。而識則過之。
賀屋澹園曰。東洞之於柴胡。南涯之於當歸。均是偏也。永叔文多用嗚呼。人稱為歐嗚呼。子鱗詩多用白雲。世又呼曰李白雲。然用各當窾。不可移易。何不可之有。
澹園年十九。在明倫館茹胡瓜。發腹痛。服紫圓及大柴胡大承氣等湯。而痛益劇。一醫進平胃散。澹園卻之曰。吾志於古醫法。寧死不飲後世醫之藥矣。
安田文達。名超初。好學善詩。既而幡然改志曰。今之儒異於古之儒。空詩浮文。何益於世。遂以醫顯。
村宗碩京師人。善醫。嘗至一豪家。主人病篤。親戚醫工紛紜聚訟。宗碩大聲叱曰。驅除爾輩。處方始定。
松岡成章以精本草聞於京師。享保中闢鑑別藥品。時清商始齎空清至。有司私請曰。此物若非真。則官不啻失利。吏亦從有罪。幹旋賴子之一言。請圖之。成章曰諾。鑑畢大聲曰。是偽也。空清內必蓄水。一碎試之而可。有司錯愕。不知所為。碎而視之。果乾涸無水矣。人皆服其精鑑。官將留祿。成章固辭曰。臣邱壑念頻矣。請賜放歸。官不能奪。賞以金若干。成章即以為路資。迨歸京師。封其餘還之於官府。
田村藍水(名登通稱元泰)精於本草。而性骯髒。酒間喜食諸毒蟲及蠟蠋。又以灰和飯而吃。唯不吸菸耳。井上金莪詰其故。曰菸草與蚰蜒反。故不用之。金莪笑曰。余寧舍蚰蜒而取菸草耳。
伊藤茂臣。字子良。尾張人。常謂子弟曰。醫之治疾。豈問賢否親疏。然於忠臣孝子。最宜盡心焉耳。
加藤正庵。尾張人。善瘍科。性粗率不拘。為人治疾。動忘其名姓。喜賑濟人。歲杪橐金出行。見親舊貧者。即與之。而不問其家資。好畜古刀。遇家人掃塵。剝啄騷擾。正庵以屏風圍坐。出刀拂試玩賞。大聲曰快。
楢林由仙。京師人。世業瘍科。事親至孝。淡於營利。常閉門戶。人不通名刺。則不肯開。有請治者。自挈青囊而行。病家不速邀。雖權貴拂衣而去。
瀧鶴臺每聞人之善言懿行。則必雙淚交睫。
千金翼云。買藥不可爭價。此言有深意。國朝惟宗具俊。著醫談抄。引以為證。近古太田資齋福井楓亭等。皆為時名工。餘事皆節約。至於藥則竟不論其貴賤。可謂篤於所業者。
高津惠因。伊豫川上人。號東白翁。與其兄東村同居。兄弟皆以治疾教字為業。布衣糲食。不靳榮利。二人俱不娶。有一妹亦不嫁。暇輒三人團聚。飲酒歡樂。時或裁歌賦詩。互相唱酬。先後以壽終。尾藤二洲幼時受章句於惠因。談及其人。每嘆曰。此等人雖難執繩墨論。要自有異常處。視夫儒雅自名而役役貨色者。何啻仙凡。
長野豐山(孟確)曰。並河天民。制行詭異。有膽略。頗似陳龍川。要非凡庸。倘有英君駕御之。則必有可觀焉。
清水濱臣曰。森雄風翁(名藏字伯高岡醫員)似避世而非避世。似醫而非醫。亦非學士。亦非歌仙。可謂天下一畸人矣。
森下驥(字千里彥根人)曰。川越正淑解傷寒名義。奇僻。太甚。然至其釋諸家之所未能通。瞭然目下。則可謂前無古人矣。
尾臺楁堂曰。田中願仲讀藏志極論東洋之疵瑕。掊擊不假。使東洋再起。將無所措辭焉。其實議論不無過激。唯其文詞遒勁。在醫人為難多獲也。荻野臺州曰。張子和沒六百餘歲。我藤良築氏出。華枯肉骨。其術不讓於子和。雖然吐法尚未備。則後進無所取規。蓋亦子和疇也。
皆川淇園子玄子贊云。民之將生。時或折副。翁善察幽。造化弗匿。肆順厥理。救之危亟。設術著諸。建法遺則。方策之傳。天地罔極。民之賴全。何唯兆億。噫嘻大矣。翁之功德。藤澤東畡(名甫字元發)青洲贊云。古今貫法。內外合科。發未發秘。救難救疴。南海奇地。爰生奇士。賴而蘇者。四海是盈。從而遊者。至自萬方。人以術顯。術以人闡。子玄青洲。發曠古之秘。二子推獎。亦非虛贊也。
片倉鶴陵曰。芳村恂益。見聞雖博。著書雖富。其學竟不傳焉。如吉益為則。學問不博。所見亦偏。而其術至今益行。醫之於識見。不可不審也。
土生義壽(玄碩)曰。後藤香川山脅松原吉益。各以古醫法鳴當時。稱為五大家。而今言古醫法者。獨依吉益氏。無復言四家者。其故何耶。取仲景之方法。以驗之於今日之病者。實得而後言。無一浮言。此所以吉益氏獨顯。而四家不得與也。
大阪戶田齋宮自署曰草醫某。京師片田重三郎(寬政中人以儒醫行)亦署曰町醫片重。皆以警世之藉重位號以炫其業者。垣本針源遇痧病筋脈隱微不見者。先與荊芥金銀花湯。俟筋脈悉見而刺之。術乃奇中。又治膈噎。於人迎邊搜得血絡怒脹。妨害食道者。以鋒針刺之。出黑血。飲食忽得下咽。數日再發。復刺即瘥。是皆他醫之所不及。其以針源自命。非誇也。
獨嘯庵漫遊雜記。往往錄失鑑誤治。以為後圖。片倉鶴陵亦匯數十年錯治病證。顏曰覆輒編。俱有裨於後生矣。
醫黌所藏全骨。藝州醫星野良悅所造也。初藝州瘍醫田中道長者。目不識一丁。特以手術精妙。大行於時。良悅伯母患落下頦。眾醫束手。乃請道長。道長方療之。延病者於室隅。相與冒大布袱。不使人觀其手法。一術即治。良悅心憤之。以為若證非知內景不可下手。內景非親解剖不能極其詳。乃請藩得刑屍。親解剖以檢之。然骨肉之際會。經脈之連屬。乃不能分明。遂再購刑屍往海濱節節炙之。而後支分體解。始得其實。於是創意作全骨。居數年。杉田元伯唱蘭學於江戶。乃攜來徵之於元伯。所著解體新書。毫無差謬。醫官堀本一甫桂川南周勸獻之於大府云。
筑前道村醫生養樸。以眼科聞於西海。常盛水於盆。浮發於其內。以燔針刺其發。發兩斷於左右。曰不如此則不能刮眼中之筋膜。其子學之數年。其發雖兩斷。水有微聲。父曰。有聲者不可刮眼。其人不堪痛苦也。
杉本樗園曰。慶元建櫜以來。儒雅彬彬出世。而刀圭之流術。造其奧者。亦不為鮮矣。若夫短裁促筆。媲美丹鉛。諸家僅有芳村謙受鈴木良知耳。
橘南溪曰。本邦醫籍。皆不文。無足觀者。唯賀川子玄產論。畑柳安學範二書。文章稍佳。可為本邦醫籍之冠。其他不足示西人。
南溪曰。漢土之醫文勝質。皇國之醫質勝文。文質該備。不愧於漢土者。特香川太衝耳矣。
劉茝庭曰。(名元堅字亦柔通稱樂春院)近日醫家著述。多假名儒之手顯。醫經解惑論之於太宰。春臺產論之於皆川淇園。產論翼之於柴野慄山。皆是也。片倉鶴陵著。亦多成於龜田鵬齋太田錦城二子之手。
高原秀治。字道懿。長崎人。從西玄甫及三博學醫。業頗行。為人剛毅。臨事敢為。正保中。兄某為人誣告。繫獄十年。秀治無日不詣府署而哀請。後殆逮繫焉。時府尹新至。更為覆審。兄弟卒得免。
松丘宗順。佐賀人。少落魄。往長崎販米自給。後以醫鳴。性刻深。有機智。里人溺閉不治。宗順與下劑通後竅。而前竅卒得開。樵夫誤墮傷前陰囊。核懸垂不可收。使醫縫合之。隨手脫出。宗順置盤水。急灑面。傷者出其不意。驚愕一叫。核應聲而收矣。
吉田順昌。初名空曇。江戶人。壯歲坎軻。生理數躓。一日食盡。與僕吉助對泣。吉助志不少變。善資其主。順昌因勤苦奮勵。明和中其術大行。
三井養安。越前府中人。為醫於京師。與高森正因齋名。晚年遊大阪市。有丐兒為繩戲。養安每日必往而觀之。或問其故。曰吾非樂之。特憫無人知渠勞爾。
岡魯庵。名元鳳。字公翼。大阪人。性溫勤。家法嚴正。不妄交遊。嘗造書庫左右鑿牖置機於中央。有暇則就而抽架書讀之。超然有世外之趣。人皆羨其修整。又嗜詩及物產。庭設小圃。雜植藥品。吟哦自娛。著詩經品物圖考。香橙窩集。江村北海見其詩。以為有古人之風。曰句法格調。在今世不易得也。
赤松春庵。名惟義。字子方。播磨人。以醫居大阪。為人樸實好學。常談性命。不作詞章。最厚友誼。有善必告。見過必規。自謂直情徑行。不能隨人低昂。小河寬。字仲慄。通稱天門長崎人。善治瘍。性剛直。不喜苟容。有權豪請治。辭而不往。曰邑不乏醫。何使寬也。貧窶請之。則竭蹶而走。一治子不孝見逐。以割烹寄食於人。寬治疾過其家。主人為命作膾。寬見之。驚曰。嘻。是不孝之子耶。不食而出。其子慚且泣曰。小河君邑之望也。而不食我膾。生不若死。遂改志為孝子。
小石元俊。名道。字有素。醫術專務實驗。常語子弟曰。開活眼以讀古書。須會其活處。若拘拘於成規。堅守死法。欲以治病者。予所鄙也。至自得之妙。則父不能傳之於其子。所謂活法已。其勿認活法為死法。
角田美利。字子利。號東水。豐後岡人。隱於醫。性格端嚴。老益骨骾。言論不苟合。某地有災薄城下。有司驅市人入城。閉門不許出。使其死守救火。城賴得不焚。美利聞之曰。城可再造。人不可再生。若不幸而城不救。則將並其人而斃之可乎。
北山橘庵(名彰字元章)河內一屋村人。學文於郡山柳棋園。習醫於大阪橘元泰。業大行。好搜典籍。有售必納。大阪書賈聞之。亡論奇書珍編。尋常猥瑣冊子。有剞劂告成。輒以北山氏為壑。家人頗厭之。橘庵笑曰。吾亦知其濫。然我家僻在田野。不如此則書賈不至。採葑採菲。無以下體。此之謂矣。柘植龍洲浴有馬溫泉。視泉氣稍冷。親率雇夫百餘人。手執插督作六日夜。撥甃清窟。御他水濫入泉。乃溫烝復舊。土人至今稱其德。又著溫泉論行於世。
服部宗賢。名時壽。字子篤。大和人。仕高取候。業大行。請診者常滿戶。而宗賢躬履儉素。以賙恤為念。窮民多賴其澤。高取川數漲壞橋。民病之。宗賢乃損貲造石梁。是歲大稔。人稱豐年橋。
望月鹿門曰。醫亦不可不善書。昔時稱善書者。在醫官則津輕玄策吉田策元桂川甫三。在閭閻則原芸庵野呂元丈尤著。爾後數十年。術與書益衰矣。
鹿門有乞治者。不問貴賤。壹竭心思。嚐出行。睹乞兒患痘。還便煎藥遣人與之。又值一優來乞治。乃日往診之。同僚或諫止之。鹿門曰。我療其人。非為觀伎也。何避嫌為。遂不從。
劉藍溪竭力醫職。大府賞其勞。賜金若干。曰君上特賜。不可以供常費。乃盡付書肆。曰使子孫讀書。勿忘君恩。且有所報也。於是奇書爭至。架插大富。今醫黌之書。多藍溪所聚云。
劉桂山曰。束洞藥徵有卓見。世不可無。修庵藥選可取殊少。
桂山典雅風流。自寫山水。氣韻高古。世傳為寶。
古賀精里曰。世之攻方者。未必善治。攻方善治者。未必得施教之地。劉桂山並三者而有之。而處之以篤行。待之以博愛。其徒雲集。多所造就。時方望其警覺。世醫推仁術於四方。而一疾遽沒矣。噫。
余作桂山傳。而未見其醫。按以為憾。頃得一則。因錄焉。水戶候(諡文公)有疾。其初登圊。大便不快下。胸懣短氣。如此兩三日。或發或差。乃召桂出診之。其脈滑數無根底。面色青慘。心下微滿而拘急。腹裡無動。臍下空軟如綿。乃知其病上盛下虛。非一日之故也。但侍臣視其起居如平。無能察知病情者。桂山出而語曰。候病雖似支飲。實由中氣虛耗。殆為危證。治法宜峻補。方中加沉香。更進黑錫丹以回陽鎮逆。猶恐不及也。侍臣開之。或驚惶。或疑惑。不知所為。明日診之。間吐痰沫。其色茶褐色。厥明又診之。脈十動一止。因謂侍醫曰。此證此脈。俱為藏氣竭絕之候。恐有急變也。須灸天樞氣海三里絕骨等以培下元。醫不信。逡巡進降氣之劑。而至日晡。將登圊。短氣息迫。卒然昏倒。急使人召桂山至。則絕矣。桂山嘆曰。候之疾縱屬不治。使侍臣早見其機。醫察其微。則未遽有今日之變也。
先考濟庵翁(名惟諧字子德通稱惇篤)曰。本邦亨元以還。長沙之學大闢。戶著家述。為不讓漢土。然吉益為則一切武斷。矯枉過直。其子猷務皇張之。亦不免蛇足。齋必簡恢博緻密一章。動至數百言。而未能盡其底蘊。門人淺野徽拾其唾餘。可謂狗尾續貂矣。內藤希哲條分縷析。頗多濬發。雖未免排割之習。亦芟除葛藤。開別逕者也。中西惟忠註釋顯明。期於實用。川越正淑依樣胡蘆。碎殘極矣。山田正珍博引旁證。一掃從前固陋之習。其長在博。其短亦在於嗜博也。至於桂山茝庭二氏。學術湛精。尤得解經之體。而學者漸向正路矣。
太田錦城遊京師。多與醫流交談。及關左諸醫至。劉桂山則皆斂衽起敬。其次以片倉鶴陵為勍敵。
驪恕公年甫三歲。辨文字。稍長。聚麻子排作算子。習九章術。人目為神童。天資穎敏。加以勉勵。白首不倦。終極精核。當時無比。最長於校讎。素靈難經傷寒金匱。他洎醫家之雜著。行間上下。莫有餘白。
小野蘭山。舉為本草教諭。年已七十餘。手寫稻若水庶物類纂六百卷。人稱為今胡徵君。
池田錦橋診痘。如甚不用意者。或問之。曰診察過密。則反失真。其妙存於目擊首肯之間。譬如望見刑人之就死。雖至剛者。恭然焦悴之狀。見過眼之間。若相對久。則其形氣與常人無異也。
錦橋當直。亂髮因自櫛之。或嗤之且諭以獲譴。錦橋曰。僕本窶人子。素慣粗陋。況幕府之召臣以術。而不以小謹。雖陋何害。
錦橋卜居駿河臺。屋後築小樓。樓下陳列酒樽。樓上貯痘疹書。讀書倦則浮白遣興。當謂人曰。有酒盈樽。有書滿架。足矣。
中垣順庵。名穀神。南筑名醫。善飲。嘗語其友曰。吾非好酒。無如人強之何。應之曰。諂諛飲酒。亦可疾也。順庵大愧。終身不復飲。
畑中椿齋(文仲)去京赴江戶。鬻衣物價諸債。所餘唯浴衣及二小囊。備經艱苦。既得志。每歲以出都日作豆飯魚鱠祭諸神。及祖先。次展浴衣二囊。以示子孫。使無忘其素。
川村壽庵屋脊架望火櫓。每旦早起。登之望芙岳曰。吾不可一日不對此快友。
桂川月池。瀟灑風流。出於天性。晚節嗜詩。有五旬欠一始攻詩。卻笑達夫起手遲之句。禪心覺得緣眠少。醫理諳來為病多。一時傳稱。
望月鹿門曰。為醫者宜邃於本草。貝原篤信著大和本草。最有功於我。而雖殊方異域。藥石亦不可不識焉。
青池芳滸(名林宗字子達)譯喎蘭書。著本草及地誌。皆漢籍所未載者。其詩云。神農經外分三殖。大禹鼎余記八垠。
伊藤冠峰。名一元。字吉甫。隱居於美濃笠松里。醫事自娛。不肯出仕。曰居足以容膝。衣足以覆體。食足以滿腹。樂足以忘憂。我何有所不足。而願其餘哉。
山本封山。名有香。字蘭卿。通稱中郎。越中高岡人。初仕某候不遇。退而業醫。住京師。諸候有慕其術而聘之者。不起。或問其故。答曰。吾罷仕去。不能無業。非以醫自著。讀書為娛。非以道自名。動則拯眾生。靜則觀一理。是吾志也。
冬嶺一日與伊藤東涯訪論藤參議韶光別業。參議命賦梅詩。坐客相繼成篇。冬嶺獨沉吟。迨晡。始得一絕句。曰宴罷瑤池王母回。月明素袂立青苔。仙妝難著人間語。姑喚暗香疏影梅。猶推敲不止。商榷於眾。東涯曰。梅作來為佳。遂定。其耽詩如此。(此條當在前村上冬嶺次今載此者系補遺)
劉石秋(名昇字君平)曰。後藤艮山純於經義。山脅東洋博於疏解。香川修庵無書不讀。香月牛山儒雅自喜。吉益東洞永富獨嘯庵於兵法經世之學。尤稱深煉。雖以刀圭為家。要皆貫穿古今。出入百家。環奇倜儻。能言所欲言。為所欲為。以偃蹇於一世。可謂人豪。京人目以儒醫。亦非無謂也。
明和中劉藍溪。再營醫黌。遍招都下名流。教育諸生。其嗣子桂山講素問。山田圖南(門人土佐醫員笠原云仙笠間醫員中林俊庵與焉)桃井桃庵(田詔候醫員)講傷寒論。目黑道琢(字恕公門人曾根惟中西村玄周與焉)講素難等。服部玄廣(清水邸醫士)講靈樞。加藤俊丈(市醫)講難經。田村元雄(曾昌啟與焉)太田澄元講本草。小阪元祐岡田道民(彥根醫員)講經絡。井上金莪吉田篁墩龜田鵬齋太田錦城等講儒籍。大抵以百日卒一經為度。其費一出於私俸。江戶醫學之興。自此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