桧 风
桧,《左传》、《国语》作“郐”,《汉书·地理志》作“会”。《桧风》只四篇。
桧地在今河南省密县东北,东周初年(前769)为郑桓公所灭,见于《史记》;《韩非子》和刘向《说苑》都有记述郑桓公伐桧的事。可见《桧风》全为西周时作品。
羔 裘
【题解】
一个女子欲奔男子,可是又有所顾忌而不敢,所以内心很忧伤。
羔裘逍遥 〔1〕 , 游逛你穿羊皮袄,
狐裘以朝。 上朝你披狐皮袍。
岂不尔思? 难道我不思念你?
劳心忉忉 〔2〕 ! 心有顾虑愁难消!
羔裘翱翔, 你穿羊裘去游逛,
狐裘在堂 〔3〕 。 你披狐裘上公堂。
岂不尔思? 难道我不思念你?
我心忧伤! 心有顾虑暗忧伤!
羔裘如膏 〔4〕 , 羊皮袍子油光光,
日出有曜 〔5〕 。 太阳出来衣发亮。
岂不尔思? 难道我不思念你?
中心是悼 〔6〕 ! 心中恐惧又发慌!
【注释】
〔1〕 羔裘:和下句的狐裘,都是大夫的服装。平时穿羔裘,进朝穿狐裘。逍遥:和下章的翱翔,都是游逛的意思。
〔2〕 忉忉:形容忧劳的样子。
〔3〕 堂:公堂。大夫朝见人君的地方。
〔4〕 膏:油。
〔5〕 有曜:即耀耀,形容羔裘。
〔6〕 悼:惧,害怕。《说文》:“悼,惧也。”
素 冠
【题解】
这是一首悼亡的诗。一位妇女,丈夫死了,将入殓时,她抚尸痛哭,伤心地表示愿意和丈夫同死。
庶见素冠兮 〔1〕 , 见到您戴着白帽,
棘人栾栾兮 〔2〕 。 瘦稜稜变了容貌,
劳心 兮 〔3〕 ! 心忧伤不安难熬!
庶见素衣兮, 见到您素白衣衫,
我心伤悲兮! 我心里悲伤难言!
聊与子同归兮 〔4〕 。 愿和您一同归天。
庶见素 兮 〔5〕 , 见到您围裙素淡,
我心蕴结兮 〔6〕 ! 心忧郁难以排遣!
聊与子如一兮 〔7〕 。 愿和您同赴黄泉。
【注释】
〔1〕 庶:幸。素冠:白帽。死者的服饰。下“素衣”、“素 ”同。
〔2〕 棘:古“瘠”字,瘦。栾栾(luán):脔脔的假借字,形容体枯肌瘦的样子。《说文》:“脔,臞(瘦的意思)也。”引《诗》作“棘人脔脔”。
〔3〕 (tuán):忧苦不安的样子。
〔4〕 聊:愿。子:你,指丈夫。同归:即同死的意思。
〔5〕 (bì):亦名蔽膝,用皮制成,似今之围裙。
〔6〕 蕴结:忧郁不解的意思。朱熹《诗集传》:“蕴结,思之不解也。”
〔7〕 如一:即同归之意。朱熹《诗集传》:“与子如一,甚于‘同归’也。”
隰有苌楚
【题解】
这是一位没落贵族悲观厌世的诗。桧国在东周初年就被郑国所灭,这首诗大约是桧将亡时的作品。诗人在乱离之际,竟羡慕起草木的欣欣向荣、无知无觉、无室家之累来了。郭沫若说:“这种极端的厌世思想在当时非贵族不能有,所以这诗也是破落贵族的大作。”(《中国古代社会研究》)
隰有苌楚 〔1〕 , 低湿地上长羊桃,
猗傩其枝 〔2〕 。 枝儿婀娜又娇娆。
夭之沃沃 〔3〕 , 细细嫩嫩光泽好,
乐子之无知 〔4〕 ! 羡你无知无烦恼!
隰有苌楚, 低湿地上长羊桃,
猗傩其华。 繁花一片多俊俏。
夭之沃沃, 柔嫩浓密光泽好,
乐子之无家 〔5〕 ! 羡你无家真逍遥!
隰有苌楚, 低湿地上长羊桃,
猗傩其实。 果儿累累挂枝条。
夭之沃沃, 又肥又大光泽好,
乐子之无室! 羡你无妻无家小!
【注释】
〔1〕 苌楚:即羊桃、猕猴桃,蔓生植物,实可食。
〔2〕 猗傩:音义同“婀娜”,音转又作“旖旎”。柔美的样子。
〔3〕 夭:少好,嫩美。之:语气词,作用同“兮”。沃沃:形容羊桃光泽壮美的样子。
〔4〕 乐:喜,动词,含有“羡慕”的意思。子:此处指羊桃。无知:没有知觉。有人解作“没有情欲”或“没有知识”,亦通。
〔5〕 无家:和下章的无室,都是没有妻、子牵累的意思。
匪 风
【题解】
这是一位旅客思乡的诗。有人说,诗是从西方流落到东方桧国的人写的,有的说是离开桧国到东方去的人写的。现在无从考证,只得存疑。余冠英《诗经选》说:“唐人诗云:‘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意境相似。”
匪风发兮 〔1〕 , 风儿刮得发发响,
匪车偈兮 〔2〕 。 车儿跑得飞一样。
顾瞻周道 〔3〕 , 回头向着大路望,
中心怛兮 〔4〕 ! 心里想家真忧伤!
匪风飘兮 〔5〕 , 风儿刮得打旋转,
匪车嘌兮 〔6〕 。 车儿轻快急忙忙。
顾瞻周道, 回头向着大路望,
中心吊兮 〔7〕 ! 心里想家泪汪汪!
谁能亨鱼 〔8〕 ? 谁会烧那新鲜鱼?
溉之釜鬵 〔9〕 。 替他把锅洗干净。
谁将西归? 谁要回到西方去?
怀之好音 〔10〕 。 托他带个平安信。
【注释】
〔1〕 匪:通“彼”。发:即发发,摹风声。
〔2〕 偈(jié):即偈偈,车马疾驰的样子。
〔3〕 周道:大道。马瑞辰《通释》:“周之言绸,《广雅》:‘绸,大也。’周道又为通道,亦大道也。凡《诗》周道,皆谓大路。”
〔4〕 怛(dá):忧伤。
〔5〕 飘:飘风,指旋风。这里用它形容风势迅速旋转的样子。
〔6〕 嘌(piāo):车子轻快跑的样子。
〔7〕 吊:悲伤。
〔8〕 亨:古和“烹”通用。
〔9〕 溉:亦作“摡”,洗。釜:锅。鬵(xín):大锅。
〔10〕 怀:遗,送。好音:平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