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
醫方論第二十二
上古因證處方,初無膠執,故《內經》翻造化之玄機而不設方劑,不欲以一定之跡應無窮之變也。庸下者流苦其奧窔,於是漢世以降方法繁興,如弈之有勢,不過略陳間架,對局之變無窮,吾亦與之俱無窮。若執一定之勢以應千變之局,其有不敗者幾希。今名方俱在,奕之勢也,反正逆從,勢之用也。運氣不齊,古今易轍,風土異宜,強弱異稟,貴賤異境,老少異軀,新久異法,內外異因,局之變也。先哲熟曉陰陽,故其處方良有精理,不解其理,妄試之用,是弈者執勢之故智也。所以智者用方如支道人相馬,略其玄黃,取其神駿。愚者用方如獵不知兔,廣絡原野,術亦疏矣。用考名方最切要者,計一百首,令千載而下,猶能見先哲之心,不蹈執方之弊,庶幾展博濟之仁耳。
丸方十八首
(丸者,緩也,緩則治其本也。上焦宜細而鬆,中焦宜細而堅,下焦宜大而堅。)
六味地黃丸 治腎經不足,發熱作渴,小便淋秘,氣壅痰嗽,頭目暈眩,眼花耳聾,咽燥舌痛,齒牙不固,腰膝痿軟,自汗盜汗,諸血失音,水泛為痰,血虛煩躁,下部瘡瘍,足跟作痛等症。
熟地黃(八兩,酒煮杵膏) 山茱萸(酒潤去核) 乾山藥(炒。各四兩) 牡丹皮(酒洗微炒) 白茯苓(去皮,乳制) 澤瀉(去毛焙。各三兩)
上為末,煉蜜丸如桐子大。空心淡鹽湯下。
腎者水臟也,水衰則龍雷之火無畏而亢上,故啟玄曰「壯水之主,以制陽光」。地黃味厚,為陰中之陰,主補腎填精,故以為君。山茱萸味酸歸肝,乙癸同治之義,且腎主閉藏,而酸斂之性與之宜也。山藥味甘歸脾,安水之仇,故用為臣。丹皮亦入肝,其用主宣通,所以佐茱萸之澀也。茯苓亦入脾,其用主通利,所以佐山藥之滯也。且色白屬金能培肺部,又有虛則補母之義。至於澤瀉有三功焉。一曰利小便以清相火;二曰行地黃之滯,引諸藥速達腎經;三曰有補有瀉,無喜攻增氣之虞,故用為使。此方為益腎之聖藥,而昧者薄其功緩,蓋用藥者有四失也。一則地黃非懷慶則力淺;一則地黃非九蒸則不熟;一則疑地黃之滯而減之,則君主弱;一則惡澤瀉之滲而減之,則使者微蹈。是四失而顧咎藥之無功,毋乃愚乎!
七味地黃丸(舊名加減八味丸) 治腎水不足,虛火上炎,發熱作渴,口舌生瘡,或牙齦潰爛、咽喉作痛,或形體憔悴、寢汗發熱。
即六味丸加肉桂(一兩。去皮,忌火。)
腎水不足,虛陽僭上,必用此方引火歸原。夫五志之火可以濕伏,可以直折龍雷之火,惟當從其性而伏之。肉桂性熱,與火同性,雜在下焦壯水藥中,能引無根虛火降而歸經。此方以類聚之義也,且肉桂之質在中半以下,故其性專走腎經,本乎地者親下之義也。況相火寄於甲乙之間,肝膽木旺則巽風動而烈火焰明。古人謂北方不可瀉,瀉肝即所以瀉腎。本草曰木得桂而枯,乃伐肝之要藥也。經曰熱因熱用,從治之妙法,正與從其性而伏之之義相合。或者畏其熱而遺之,豈達造化升降之微乎。黃柏、知母治相火,僅可施於壯實。若虛火而誤用之,則腎因瀉而愈虛,愈虛而虛火愈熾矣。《素問》氣增而勝,久用寒涼反從火化之說,獨不聞乎?
八味地黃丸 治命門火衰,不能生土,以致脾胃虛寒,飲食少思,大便不實,臍腹疼痛,夜多漩溺或陰盛格陽,內真寒而外假熱等症。
即七味丸加熟附子(一兩。如法詳制。)
腎有兩枚,皆屬於水。雖有左右之分,初無水火之別。考之《內經》昭然可曉,愚說已詳見辨妄篇。《仙經》曰:「兩個一般無二樣,中間一點是真精。」又曰:「兩腎中間一點明。」夫真精也,明也,即命門相火也。命門乃穴名,而其穴在兩腎中間。蓋一陽生於二陰之間,所以成乎坎而象天之北也。經曰:「少火生氣」。人無此火,生化之源或幾乎息矣。非附子健悍,不足以噓既槁之陽春。王太僕曰:「益火之原,以消陰翳。」此方是也。
金匱腎氣丸 治脾胃大虛,腰重腳重,小便不利,肚腹腫脹,四肢浮腫,喘急痰盛,已成蠱證,其效如神。
熟地黃(四兩) 白茯苓(三兩) 山茱萸(去核) 乾山藥(炒) 川牛膝(酒炒) 牡丹皮(酒洗炒) 車前子(炒) 澤瀉(炒) 肉桂(去皮。各一兩) 附子(制熟,五錢)
上為末,煉蜜丸如桐子大。空心白湯下。
先哲謂土為萬物之母,水為萬物之源,身中所最重者。脾虛則土不能制水,腎虛則水不能安位,故逆行而氾濫於皮膚之間。因而攻逐,虛虛之禍,殆不可言。八味丸脾腎要藥,佐以車前,泄太陰之水,佐以牛膝,開少陰之竅,故服之則小便如泉,而脹可遄已,又無損於真元之氣也。
枳朮丸 治痞消食,強胃健脾。
白朮(二兩,土蒸) 枳實(一兩,去穰麩炒)
上為細末,荷葉煨陳米飯為丸,如椒目大。白湯下。
東垣曰:白朮,苦甘溫。其苦味除胃中之濕熱,其甘溫補脾家之元氣,多於枳實一倍。枳實,味苦溫,泄心下痞悶,消胃中所傷。此藥下胃,所傷不能即去,須一兩時許食乃消化。先補虛而後化所傷,則不峻利矣。荷葉狀若仰盂,於卦為震,人感之生足少陽甲膽也。飲食入胃,營氣上行,即甲膽之氣也。荷葉空清而象風木,此氣所感而胃氣有不上升者乎。更以煨飯和藥,與白朮協力滋養穀氣而補脾胃,其利大矣。若用食藥下之,傳變諸症,不可勝數。
木香枳朮丸 破滯氣,消飲食,開胃強脾。
即枳朮丸加木香(一兩,忌火。)
枳朮丸止主飲食自傷,如鬱則氣阻,不能下行,怒則氣鼓,因而逆上,必賴木香之苦以下氣,溫以和氣,所以佐枳朮二味之不及,平肺肝兩臟之有餘也。況芳香之氣又脾所喜,經曰塞者通之,此方是已。
越鞠丸 總治六郁,胸膈痞悶,吞酸嘔吐,飲食不化。
香附(炒) 梔子(薑汁炒黑) 蒼朮(泔浸炒) 神麯(炒) 撫芎(各等分)
上為末,神麯糊為丸如川椒大。空心白湯下。如血鬱加桃仁、紅花;濕鬱加白芷;熱鬱加青黛;食鬱加山楂;痰鬱加南星、海石、半夏;氣鬱加木香。
夫人之有鬱氣,猶天地之閉塞成冬也,不有以開之,則發育之令息矣。人身中詎可一日見此象乎?丹溪以香附主氣,山梔主熱,蒼朮主濕與痰,神麯主食,撫芎主血,誠諸郁之總司也。經曰:「木鬱達之,火鬱發之,土鬱奪之,金鬱泄之,水鬱折之」。治各異法,詎可執一途而取哉!
還少丹 治脾腎虛寒,飲食少思,發熱盜汗,遺精白濁,真氣虧損,肌體瘦弱等症。
肉蓯蓉 遠志 茴香 巴戟 山茱萸 乾山藥 枸杞 熟地黃 石菖蒲 牛膝 杜仲 楮實 五味子 白茯苓
上等分。各另為末,和勻,用棗肉百枚,並煉蜜丸桐子大。每服五七十丸,空心溫酒或鹽湯下,日三服。
脾為後天根本,腎為先天根本,二本固則老可還少,二本傷則少有老態。蓯蓉、地黃、枸杞,味之厚者也。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茴香、巴戟、杜仲,性之溫者也。陽不足者,益之以溫也。遠志、菖蒲,辛以潤之也。山茱萸、五味子,酸入東方,是腎肝同治也。牛膝、杜仲,直達少陰。山藥、茯苓,兼通脾土。此本腎藥,腎足則少火熏蒸脾胃,賴母以健運矣。久服則筋骨強,機關利,精力充,顏色變,命曰還少,不亦可乎?
天王補心丹 主心血不足,神志不寧,津液枯竭,健忘怔忡,大便不利,口舌生瘡等症。
人參(去蘆) 白茯苓(去皮) 玄參(炒) 丹參(炒) 遠志(去木炒) 桔梗(各五錢) 五味子(烘) 當歸身(酒洗) 麥門冬(去心) 天門冬(去心) 柏子仁(炒) 酸棗仁(炒。各二兩) 生地黃(四兩,酒洗)
上為末,煉蜜丸如椒目大。白滾湯下。
心者,神明之官也。憂愁思慮則傷心,神明受傷則主不明而十二官危,故健忘怔忡。心主血,血燥則渾枯,故大便不利。舌為心之外候,君火炎上,故生瘡。是方以生地為君者,取其下入足少陰以滋水主,水盛可以伏火。況地黃為血分之要藥,又能入手少陰也。棗仁、遠志、柏仁,養心神者也。當歸、丹參、玄參,生心血者也。二冬助其津液,五味收其耗散,參苓補其虛氣。以桔梗為使者,欲載諸藥入心,不使之速下耳。
班龍丸 治諸虛百損,髓竭精枯,殊有奇效。歌曰:尾閭不禁滄海竭,九轉靈丹都漫說,惟有班龍頂上珠,能補玉堂關下穴。
鹿茸(酒炙) 鹿角膠(炒成珠) 鹿角霜 陽起石(煅紅酒淬) 肉蓯蓉(酒浸,去甲) 酸棗仁(炒) 柏子仁(炒) 黃耆(酒炙。各一兩) 當歸(酒炒) 黑附子(炮) 熟地黃(杵膏。各八錢) 辰砂(五錢)
上為細末,酒糊丸如桐子大。空心酒送下。
腎氣虛,則督脈傷而精竭。鹿性熱而淫,得天地之陽氣最全。故以鼻向尾能通督脈,足於精者也。茸、膠、霜三物同用,蓋以陽氣在頭,取其全耳。陽起、蓯蓉、附子,取其直入少陰。酸棗、柏子、辰砂,皆安神之品。《仙經》曰神足則氣旺,氣旺則精生也。黃耆、當歸和上下之氣血。酒糊為丸,通表裡之隧道,且助添藥勢,令諸品無微不達。命曰班龍者,龍配東方,屬木為陽,且取其雄矯。此方為健陽而設,故以名之。如真陰下損,元陽上乘者,不宜輕投,反濟其火。
虎潛丸 治腎陰不足,筋骨痿軟,不能步履。
黃柏(鹽酒炒) 知母(鹽酒炒) 熟地黃(杵膏。各三兩) 虎脛骨(一兩,酥炙) 鎖陽 當歸(各一兩五錢) 陳皮(去白) 白芍藥(酒炒) 牛膝(各二兩) 龜板(四兩,酥炙)
上為末,煮羯羊肉搗為丸,如桐子大。淡鹽湯下。
人之一身,陰氣在下,陰不足則腎虛,腎主骨,故艱於步履。龜屬北方,得天地之陰氣最厚,故用以為君。虎屬西方,得天地之陰氣最強,故用以為臣。獨取脛骨,從類之義也。用此二物者,古人所謂草木之藥性偏難效,氣血之屬,異類有情也。黃柏、知母所以去骨中之熱也;地黃、歸、芍所以滋下部之陰。陰虛則陽氣泄越而上,故加鎖陽以禁其上行。加陳皮以導其下降。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故用羊肉為丸。命曰虎潛者,虎,陰也,潛,藏也,欲其封閉氣血而退藏於密也。
四神丸 治脾腎俱虛,子夜作瀉,不思食,不化食。
肉豆蔻(二兩,生用) 破故紙(四兩,炒) 五味子(三兩) 吳茱萸(五錢,鹽湯泡過)
上為末,紅棗四十九枚,生薑四兩切,用水煮棗熟,去姜,取棗肉,和藥為丸,如桐子大。空心鹽湯下。
脾主水穀,又主上升,虛則不能消磨水穀而反行下降。腎主二便,又主閉藏,虛則不能禁固二便而反為滲泄。夫腎水受時於子,弱土不能禁制,故子後每瀉也。肉豆蔻之辛溫可固滑而益脾,吳茱萸之辛溫可散邪而補土,五味子酸鹹可入腎而收斂,破故紙辛溫可固本而益元。土受溫補則燥能制水,水受溫補則力能閉藏,子後之瀉,從可瘳矣。
香連丸 治下痢赤白,腹痛不快,裡急後重。
黃連(二十兩,吳茱萸十兩同炒,去吳茱萸用黃連) 木香(四兩八錢,不見火)
上為細末,醋糊為丸如椒目大。米湯下。
時至於夏,天道南行,屬火而熱,在人身則心應之。斯時也。不能致謹,多食生冷則腸胃之間寒熱相搏,怫鬱成積,不能宣通,發而為痢。火性急速,故腹痛而後重裡急。錢氏以黃連為君者,取其苦寒直折心家之火。恐其大寒之性凝而不行,故以茱萸之辛溫制之。以木香為佐者,蓋以痢之為病只是火,火之有餘只是氣,得以通利三焦,氣行而火降矣。且能監製黃連,無喜攻增氣之變。夫是二物,皆主直行而折,經曰有餘者折之是也。
左金丸 治肝經火實,左脅滿痛。
黃連(六兩,炒) 吳茱萸(一兩,鹽湯泡)
上為細末,水運為丸,如椒目大。白滾湯下。
吳氏曰:肝木居於左,肺金處於右。左金者,謂金令行於左而平肝木也。黃連善瀉心火,不使乘金,則肺家清肅之令左行而肝木有制矣。愚謂心者,肝之子也。實則瀉其子,故以黃連為君,然肝喜疏泄,必佐以茱萸之辛,使其條達宣通,無怫鬱之患。辛者,金之味也,辛以暢氣,則治節收氣化之權,而將軍無謀慮之失矣。經曰佐以所利,和以所宜,左金丸之謂乎。
脾約丸 治腸胃燥熱,大便秘結。
麻仁(二兩,另研) 杏仁(五兩五錢,去皮尖炒) 枳實(麩炒) 厚朴(薑汁炒) 芍藥(各八兩) 大黃(一斤)
上為末,蜜為丸如桐子大。白滾湯下。
成氏曰:約者,約結之約,又約束也。經曰:「飲入於胃,遊溢精氣,上輸於脾,脾氣散精,上歸於肺,通調水道,下輸膀胱。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今胃強脾弱,約束津液,不得四布,但輸膀胱,小便數而大便硬,故曰脾約。麻仁甘平而潤,杏仁甘溫而潤。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本草曰潤可去枯。是以麻仁為君,杏仁為臣,枳實苦寒,厚朴苦溫,破結者必以苦,故以為佐。芍藥酸寒,大黃苦寒,酸苦湧泄為陰,故以為使。丹溪曰:既云脾約,血枯火燔,金受邪而津竭,必竊脾之母氣以自救。金衰則土受木邪,脾失轉輸,肺失傳化,理宜滋陰降火。金行清化,脾土健旺,津液既潤,何秘之有!此方惟熱甚而稟實者可用,熱雖甚而虛者,愈致其燥涸之苦矣。
化蟲丸 治一切蟲病,大者即下,小者盡化為水。
鶴蝨(去土) 胡粉(炒) 苦楝根(東引不出土者) 檳榔(各一兩) 蕪荑 使君子(各五錢) 枯白礬(二錢五分)
上為末,水為丸,麻子大。上旬空心米飲下。
飲食入胃,非濕與熱則不能腐化。若酷嗜肥甘,則濕熱愈甚,積久生蟲。歷家五月之令,濕熱大行,腐草為螢,腸胃生蟲,亦此義也。蟲以濕熱為巢穴,鶴蝨等七味皆有殺蟲之能,且去濕熱,能直搗其巢穴矣。蟲類多種,治各不同。此方無所不宜,蟲劑之總司也,但服之有法,無不神驗,須初一至初十,蟲頭向上,宜先餓半日而使蟲飢,次早五更,用油煎肉一片嚼之,蟲聞肉香,頭皆向上,隨以藥服之,須臾或蔥湯或白水,助藥力下行,則蟲盡下矣。
礞石滾痰丸 治實熱老痰,非此不化,功效若神。
大黃(酒略蒸) 黃芩(各八兩) 青礞石(消煅,一兩) 沉香(五錢)
上為極細末,水丸川椒大。量人強弱用之。
痰不自動也,因氣而動。氣不自升也,因火而升,積之既久,依附腸胃,回薄曲折處,以為棲泊之窠臼,謂之老痰。其變現之症,種種怪異,難以測識,莫可名狀,非尋常藥物可能療也。隱君見及此,故用大黃為君,以開下行之路;黃芩為臣,以抑上僭之火。礞石慓悍之性,遊行腸胃,踵其回薄曲折之處,蕩而滌之,幾於刮腸剖骨之神,故以為佐。奔馳於上中下三焦,開飛門、魄門之竅者,沉香之力也,故以為使。然必服之得法,則效如響應。用水一口送過咽,即便仰臥,令藥在咽膈間,徐徐而下,半日不可飲水,不可起身、坐行、言語,直待藥氣除逐上焦痰滯,然後動作。大抵服罷,喉間稠黏壅塞不利者,乃痰氣泛上,藥力相攻故也。少頃藥力既勝,自然寧貼。
大黃䗪蟲丸 治五勞七傷,內有乾血,肌膚甲錯,兩目黯黑。
大黃(十兩,酒蒸) 黃芩(二兩,炒) 甘草(三兩) 桃仁(去皮尖炒) 杏仁(去皮尖炒) 芍藥(各四兩。炒) 乾地黃(十兩) 乾漆(一兩,炒) 虻蟲(一兩五錢,去翅足炒) 水蛭(百枚,炙黃) 蠐螬(一兩五錢,炒) 䗪蟲(一兩,去頭足炒)
上為末,蜜丸如小豆大。酒服五丸,日三服。
勞傷之症,未有無瘀血者也。瘀之日久,則發而為熱,熱涸其液,則干黏於經絡之間,愈干愈熱,愈熱愈干,而新血皆損。人之充養百骸,光華潤澤者,止籍此血,血傷則無以沃其膚,故甲錯也。目得血而能視,營氣不貫於空竅,故黯黑也。仲景聖於醫者,洞見此症,補之不可,涼之無益,而立此方。經曰:「血主濡之。」故以地黃為君。經曰:「堅者削之。」故以大黃為臣。統血者,脾也。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又曰:「酸苦湧泄為陰。」,故以甘草、桃、杏、芍藥為佐。經曰:「咸走血」。苦勝血,故以乾漆之苦、四蟲之咸為使。吳氏曰:濁陰不降,則清陽不升;瘀血不去,則新血不生。今人一遇勞症,便用滋陰,服而不效,坐以待斃。嗚呼,術豈止此邪?
煎方六十三首
(湯者,蕩也,盪滌病之鋒銳,急則治標之法也。有本而標之,有標而本之,有正治其本而亟欲取效,亦用湯液。大抵散利之劑宜生,補養之劑宜熟,是在學者臨症變通可耳。)
四物湯 治一切血虛,日晡發熱。
當歸(酒炒) 熟地黃(各三錢) 白芍藥(二錢) 川芎(一錢五分)
上水煎服。
丹溪曰:難成而易虧者,陰血也,不足則生熱。經曰:「血主濡之。」四物皆濡潤之品,故為血分主藥。地黃甘溫,走北方以沃血之源。當歸辛溫,入心脾而壯主血攝血之本。芍藥酸寒,入肝家而斂疏泄之血海。川芎陰中之陽,可上可下,通入足三陰而行血中之氣。吳氏曰:失血太多者,禁勿與之。四物皆陰,陰者天地閉塞之令,非所以生萬物者也。
四君子湯 治一切氣虛,脾胃孱弱,面色枯白,言語輕微,四肢無力,脈來細軟。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茯苓(各二錢。去皮) 甘草(一錢,炙)
上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吳氏曰:面色枯白,望之而知其氣虛;言語輕微,聞之而知其氣虛;四肢無力,問之而知其氣虛;脈來細軟,切之而知其氣虛。是方以人參補五臟之元氣,白朮補五臟之母氣,茯苓致五臟之清氣,甘草調五臟之乖氣。四藥皆甘溫,甘得中之味,溫得中之氣,猶之不偏不倚之君子也。愚按君子以陽明勝,展布德澤以行春和之令,南風解慍,為國家培元氣者也。經曰:「氣主煦之。」此方有焉。
六君子湯 治氣虛脾弱,食少痰多。
即四君子加半夏(制熟)、陳皮(各二錢)。
上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半夏燥濕,治痰之本。陳皮利氣,泄痰之標。標本既得,攻補互行,補而不滯,攻而不峻,故曰六君子。經曰:壯者氣行則愈,怯者著而為病。六君子者,庶幾壯其氣矣。氣壯則升降自如,精以奉上,濁以歸下,誰復有物停留,以著其焦腑者乎。加香附、藿香、砂仁,名香砂六君子湯,其用稍峻矣。
八珍湯 治氣血俱虛,惡寒發熱,煩躁作渴,大便不實,飲食不進,小腹脹痛,眩暈昏憒等症。
四物湯 四君子湯
取二湯合用,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氣為衛屬陽,血為營屬陰,此人身中之兩儀也。純用四物,則獨陰不長;純用四君子,則孤陽不生。二方合用,則氣血有調和之益,而陰陽無偏勝之虞矣。經曰:「氣血正平,長有天命。」斯方也,其庶幾焉!
十全大補湯 治勞傷困倦,虛症蜂起,發熱作渴,喉痛舌裂,心神昏亂,眩暈眼花,寤而不寐,食而不化。
人參(二錢,去蘆) 茯苓(一錢,去皮) 白朮(二錢,土炒) 甘草(八分,炙) 當歸(一錢五分) 熟地黃(二錢,酒炒) 白芍藥(八分,灸) 川芎(八分) 肉桂(五分,去皮) 黃耆(三錢,蜜炙)
水煎服。
丹溪曰:實火可瀉,芩連之屬。虛火可補,參耆之屬。凡人根本受傷,虛火遊行,泄越於外,若誤攻其熱,變成危症,多致難救。此方以四物補血,四君子補氣,佐以黃耆充實腠理,加以肉桂導火歸源。薛立齋曰:飲食勞倦,五臟虧損,一切熱症,皆是無根虛火,但服此湯固其根本,諸症悉退。《金匱玉函》曰:「虛者十補,勿一瀉之。」此方是也。
二陳湯 治肥壯之人濕痰為患,喘嗽脹滿。
茯苓(去皮,三錢) 半夏(熟,三錢) 陳皮(去白,三錢) 甘草(一錢)
上姜三片,水煎服。
六君子可治虛痰,若肥壯氣實之人未可驟補,則姑去參朮以攻其標。肥人多濕,濕挾熱而生痰,火載氣而逆上,半夏之辛可以利二便而去濕,陳皮之辛可以通三焦而理氣。茯苓佐半夏,共成燥濕之功;甘草佐陳皮,同致調和之力。成無己曰:半夏行水氣而潤腎燥,經曰辛以潤之是也。行水則土自燥,非半夏之性燥也,詳見藥性論中。或曰有痰而渴,宜去半夏,代以貝母。吳鶴皋曰:渴而喜飲水者易之,不能飲水,雖渴宜半夏也。此濕為本,熱為標,所謂濕極而兼勝己之化,非真象也。加枳殼、砂仁,即名枳砂二陳湯,其性較急矣。
附子理中湯 治脾胃虛寒,飲食不化,或手足厥冷,腸鳴切痛,或痰氣不利,口舌生瘡,或嘔逆吐瀉等症。去附子,即名人參理中湯。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乾薑(炮) 甘草(炙) 附子(制熟。各等分)
上每服八錢,水煎服。
人有元陽,命曰真火,受氣於甲乙,聽命於天君者也。此火一衰,則不能生土,而資生之本大虛。今以附子回少火,乾薑暖中州,而參、朮、甘草為之補氣屬陽,氣旺則火足,而脾土自能健運。經曰:「氣主煦之。」又曰:「寒淫所勝,平以辛熱。」即補火之說也。夫心上腎下,肝左肺右,而脾獨居中,中氣空虛,四臟不能相生,因而不平,得此方以理之,則萬物之母安而四臟皆平矣,故曰理中湯。去參、術,即名四逆湯,為四肢厥逆者設也。
補中益氣湯 治勞倦傷脾,中氣不足,懶於言事,惡食溏泄,或身熱而煩,或氣高而喘,或頭痛惡寒自汗,或氣虛不能攝血,脈洪大無力,或微細軟弱,或瘧痢等症。因脾虛久不能愈,或虛人感冒風寒,不勝發表者,宜以此代之。
黃耆(一錢五分,炙) 人參(去蘆) 甘草(炙) 歸身(酒拌) 白朮(土炒。各一錢) 陳皮(去白,五分) 升麻 柴胡(各三分)
上姜三片,棗二枚,水煎服。
東垣自評曰:勞倦傷脾,心火乘土而肺金受邪,脾胃一虛,肺氣先絕,故多用黃耆以益皮毛而閉腠理。上喘氣短,人參以補之。心火乘脾,炙草之甘以瀉火而補胃中元氣。白朮甘溫,除胃中熱,利腰臍間血。胃中清氣在下,必升、柴以引之。氣亂於胸中,為清濁相干,用陳皮以理之。脾胃氣虛,為陰火傷其生髮之氣,血中伏火,日漸煎熬,則心亂而煩,加辛甘微溫之劑以生陽氣,陽生則陰長。經曰:「勞者溫之。」蓋溫能除大熱,大忌苦寒之藥瀉胃土耳。愚按脾為坤土以應地氣,地氣升而發陳之令布,地氣降而肅殺之令行,勞倦傷脾,土虛下陷。經曰:交通不表,名木多死,白露不下,菀槁不榮。此言肅殺成否之象,人應之則變症百出,未央絕滅。東垣先生深達造化,故立溫和之劑。溫和者,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且以升麻提脾之右陷者,從右而升,柴胡提肝之左陷者,從左而升,地既上升,天必下降,二氣交通,乃成雨露。此氣行而生氣不竭矣。治勞傷者不當如是耶。
升陽散火湯 治四肢困倦,肌膚大熱。
升麻 葛根 獨活 羌活 白芍藥(炒) 人參(各一錢。去蘆) 柴胡(六分) 防風(五分) 甘草(四分)
上水煎服。忌食寒涼之物。
東垣自評曰:四肢屬脾,脾者土也,熱伏地中,多因血虛而得。又有胃虛過食冷物,郁遏陽氣於脾土之中者,並宜服此。愚按:經曰火鬱則發之,升、柴、羌、獨、防、葛皆味之薄者,陰中之陽,故足以發無光之火而顯揚於上。人參助其上升而固衛氣,芍藥防其發散而斂榮氣,甘草以緩之,勿使風藥太過而元氣反傷也。東垣此方非洞曉陰陽,孰能與於斯?
歸脾湯 治思慮傷脾,不能攝血,或健忘怔忡,驚悸盜汗,寤而不寐,或心脾作痛,嗜臥少食,大便不調,或肢體重痛,月經不調,赤白帶下等症。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茯苓(去皮) 龍眼肉(去核) 酸棗仁(炒。各二錢) 遠志(去木) 當歸身(各一錢) 木香(生用) 甘草(炙。各五分) 黃耆(炙,一錢五分)
上姜三片,水煎服。
心藏神而主血,脾藏意而統血,思慮則兩臟受傷而血不歸經,心血不足,故健忘怔忡,驚悸不寐。脾血不足,故嗜臥少食,體重便病。過甚則氣鬱而心脾作痛,在女則帶下而月經不調,治以金石。腸胃傷而真元不復,治以寒涼。氣血損而病本日深,茲取參、苓、耆、朮、炙草,甘溫可以補脾;龍眼、棗仁、歸身、遠志,濡潤可以養心。佐以木香者,蓋思慮所傷,三焦氣阻,藉其宣暢,則氣和而血和,且平肝可以實脾,血之散於外者,悉歸中州而聽太陰所攝矣,故命之曰歸脾湯。
人參養榮湯 治脾肺氣虛,發熱惡寒,面黃肌瘦,倦怠短氣,食少作瀉。
白芍藥(一錢五分,酒炒) 人參(去蘆) 陳皮 黃耆(蜜炙) 桂心 當歸(酒炒) 白朮(土炒) 甘草(炙。各一錢) 熟地黃(薑汁炒) 茯苓(去皮。各七分半) 五味子(炒杵) 遠志(去木。各五分)
上姜三片,棗肉二枚,水煎服。
陽春至而物榮,肅殺行而物槁,脾為坤土,肺屬乾金。經曰:「脾氣散精,上輸於肺。」地氣上升也。肺主治節,通調水道,下輸膀胱,天氣下降也,於象為泰。脾肺氣虛,則上下不交,陰陽否隔,故面黃肌瘦,亦猶天物之槁也。人參、五味溫其肺;耆、朮、甘、苓溫其脾,陳皮、芍藥溫其肝;地黃、桂心溫其腎;當歸,遠志溫其心。溫者,陽春之氣也。春氣行,而一身之中有不欣欣向榮者乎?故曰養榮湯。薛立齋曰:氣血虛而變現諸症,莫能名狀,勿論其病,勿論其脈,但用此湯,諸症悉退,可謂有回春之識矣。
加味逍遙散 治血虛倦怠,發熱口乾,自汗盜汗或月經不調,腹痛重墜,水道澀痛等症。
當歸(酒拌) 白芍藥(酒炒) 白茯苓(去皮) 白朮(土炒) 柴胡(各一錢) 甘草(炙) 牡丹皮(便炒) 梔子(薑汁炒黑。各五分)
上水煎服。去丹皮、梔子,即逍遙散原方。
藏血者肝也,一有拂逆,則將軍之官謀慮不決,而血海為之動搖。經曰:「暴怒傷陰。」散為血虛諸症,婦人尤甚,此以白朮、茯苓固其脾,恐木旺則土衰,經所謂不治已病,治未病之法也。經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故用甘草。經曰「以辛散之」,故用當歸。經曰「以酸瀉之」,故用芍藥。柴胡氣涼,散其怒火,山梔味苦,抑其下行。丹皮和血通經,所以導血中之氣而無壅塞之虞。繇是而察其平肝補血之法,可謂婉而至矣。
當歸補血湯 治氣血虛熱,面赤煩渴,脈大而虛。
黃耆(炙,一兩) 當歸(酒洗,二錢)
上水煎,空心服之。
東垣曰:經云脈虛血虛,又云血虛發熱,此多得於飢飽勞役,症類白虎,惟脈不長實為辨耳。誤服白虎湯必死。愚按:陰陽對峙,一勝則一負,陰既不足,陽必有餘,故熱而渴也。黃耆乃甘溫補氣之劑,此本血虛,何反用之為君耶?經曰:「治病必求於本。」又曰:「陽生陰長。」故血虛補氣,治其本也。佐以當歸之潤,正與陰血相投,二物並行,則上下表里無處不到,故名補血湯。
清心蓮子飲 治熱在氣分,夜安晝甚,口渴便濁或口舌生瘡,咽乾煩躁,小便赤淋,遇勞即發。
黃芩(炒) 麥門冬(去心) 地骨皮 車前子(炒) 甘草(各一錢五分) 石蓮肉 白茯苓 黃耆 人參(各一錢。去蘆)
上水煎服。
心臟主火,火者元氣之賊,勢不兩立者也。小腸與心實為表裡,心火妄動,小便必澀,故以門冬、石蓮寧其天君,毋使有自焚之憂。以黃芩、茯苓清其至高,毋使有銷鑠之患。參、耆之用,助氣化以達州都。車前之功,開決瀆以供盛受。甘草一味,可上可下,調和諸藥,共底成功。若小便既通,則心清而諸火自息,竟宜治本,不必兼標矣。
萆薢分清飲 治膏濁頻數,漩白如油,名曰膏淋。
川萆薢 石菖蒲 烏藥 益智仁(各三錢)
上水煎服。
經曰:雨氣之復不應,山澤無不蒸溽。小便膏濁者,濕氣盛行,蒸溽之象也。水性就下,故淋瀝不已。燥可去濕,故用菖蒲、烏藥,以平濕土之敦阜。益智入腎,可納氣歸源,腎水得令,則自能閉藏而小便有節。至於使水道轉入大腸,分清泌濁者,獨萆薢之力也,故曰萆薢分清飲。
茵陳五苓散 治酒積黃疸,小便不利。清熱去濕。
茵陳 豬苓 茯苓 澤瀉 白朮(土炒。各一錢) 桂(三分)
上水煎服。去茵陳,即五苓散原方。
土虛則受濕,濕生熱,濕熱乘脾,中央之黃色乃見,酒亦濕熱,故並治之。茵陳專理濕熱,發黃者所必用也。佐以豬苓、澤瀉,則水液分於膀胱。佐以白朮、茯苓,則土旺可以勝濕。桂之為用,能令諸藥直達熱所,蓋嚮導之兵也。
龍膽瀉肝湯 治肝熱膽溢,火實口苦。
柴胡(一錢) 黃芩(炒,七分) 五味子(九粒) 生甘草 山梔(炒黑) 知母(去毛,鹽酒炒) 天門冬(去心) 麥門冬(去心) 黃連(炒) 人參(去蘆) 龍膽草(各五分)
上水煎服。
肝為將軍之官,性急而暴,不有以直折之,則火之發也必烈。柴胡輕清上升,能順木性而使之條達,故為君。山梔、龍膽味苦性寒,直入肝膽以平其亢甚。黃連降心火,實則瀉其子也。金盛可以平木,故加五味、門冬。木旺將以賊土,故加人參、甘草。腎肝同治,故用知母。古人立方之意,其深奧如此。
當歸六黃湯 治盜汗發熱,火實陰虛。
黃耆(二錢) 當歸 生地黃 熟地黃(各一錢) 黃芩 黃連 黃柏(各五分)
上水煎服。
盜汗者,乘人之睡而出,有如盜也。陰虛而睡,則衛外之陽乘虛陷入陰中,表液失其固衛,故濈濈然汗出。覺則陽氣用事,衛氣復出於表,汗即止矣。當歸、地黃,滋陰之藥也。芩、連、黃柏,降火之藥也。盜汗之餘,腠理不固,故以黃耆補表。愚謂既曰陰虛,則元氣有降而無升,肅殺之氣方深而復用肅殺之劑,毋乃犯虛虛之戒乎。惟火實氣強者,不得已而暫用之。不然寒涼損胃,禍彌深耳。
三子養親湯 治氣喘痰盛。
紫蘇子(沉水者淘淨) 白芥子 蘿蔔子(各三錢)
上水煎服。
丹溪曰:「氣有餘便是火。」火載痰升,氣高而喘。茲以蘇子降氣,芥子開氣,卜子利氣,氣下則火清而痰自己。吳鶴皋曰:治痰先理氣,此治標之法耳。不若二陳有去濕治本之妙也。愚謂治病先攻其甚,氣實而喘,則氣反為本,痰反為標。是在智者神而明之,不可以一端泥也。然氣稍近於虛,便非所宜矣。
橘皮竹茹湯 治久病虛羸,嘔逆不已。
橘皮 竹茹(各一錢五分) 人參(去蘆) 生薑(煨) 甘草(各一錢) 大棗(二枚,去核)
上水煎服。
久病而虛,肺金失下降之令,心火肆炎上之權,嘔逆所時有也。茲以生薑、橘皮之辛溫導其下降;竹茹、生草之甘寒禁其上炎;人參、大棗所以強胃扶脾,而安其轉輸之職,嘔必自止矣。如因於寒者,以丁香代竹茹,毋守株而不變也。
丁香柿蒂湯 治久病呃逆,因於寒者。
柿蒂 丁香(各二錢) 人參(去蘆,一錢) 生薑(五片)
上水煎服。
嘔為火氣上衝,呃為寒氣阻塞,亦有中氣不續而呃者。潔古老人以丁、姜之辛溫正治,以柿蒂之澀寒從治,人參為佐,使真氣得以展布耳。呃在中焦,穀氣不運,其聲短小,得食乃發。呃在下焦,真氣不足,其聲長大,不食亦然,臨症者不可以不辨也。
溫膽湯 治膽虛不眠,夢中驚悸,嘔吐痰涎。
竹茹 枳實(麩炒) 半夏(制) 甘草 陳皮 生薑
上水煎服。
《聖惠方》云:膽虛不眠,寒也。經曰「寒者溫之」,故以生薑、陳皮之辛溫為君;枳實、半夏之苦溫為臣;甘草所以和中,竹茹所以嚮導。膽溫則土得其平,嘔吐自止。脾主四肢,又主困倦,故能睡也。如元氣不足,心血有虧者,以歸脾湯主之。如實痰滯膈而不得睡者,以《素問》半夏湯主之,是在圓機者變通耳。
《內經》半夏湯 治痰盛夜不得寐。
秫米(一升,即小米之糯者) 半夏(五合)
上用千里水八升,揚之萬遍,取清五升煮沸,入前藥煮一升半。每服一杯,日進三服,以知為度。病新發者,覆杯即臥,汗出則已,久者三服而已。
岐伯曰:衛氣行於陽,陽氣滿,不得入於陰,陰氣虛,故目不得瞑。愚按:陽者,動也,闢也。陰者,靜也,合也。故行於陽則動而醒,行於陰則靜而臥,陽光亢上,則氣有餘而膈有痰。經曰:「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氣行於陰而陰不足,則陽愈狂而陰乃格,靜反為動,合反為闢,神氣散而不守,故目不得瞑。秫米甘平,益陰氣而利大腸。半夏辛溫,通痰竅而泄小便。二便俱通,氣可立降,陽不乘陰,臥可立至。經曰:「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陰平陽秘,精神乃治。」此之謂也。
生脈散 治熱傷元氣,氣短倦怠,口乾出汗。
人參(去蘆,五錢) 五味子(杵) 麥門冬(去心。各三錢)
上水煎服。
火氣赫曦,則金為所制而絕寒水生化之源,故氣短倦怠出汗者,皆手太陰本經症也。人參補氣為君,所謂損其肺者益其氣也;五味子酸斂,收肺家耗散之金;麥門冬甘寒,濡肺經燥枯之液。三者皆扶其不勝,使火邪不能為害也。司天屬火之年,時令濕熱之際,尤為要緊。
清暑益氣湯 治濕熱困倦,胸滿氣促,肢節疼痛或小便黃數,大便溏滑或瘧痢等症。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 陳皮(去白) 神麯(炒) 澤瀉(各五分) 黃耆(炙) 蒼朮(制) 升麻(各一錢) 甘草 乾葛(各三分) 五味子(九粒,杵)
上水煎服。
熱傷元氣,清濁不分,經曰:「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故見症如前。黃耆、二術為元氣之保障,人參、五味為治節之藩籬,升麻、乾葛引清氣上升,神麯、澤瀉分濁氣下降。根本充實,清濁不淆,雖有濕熱之邪,無所容矣,故曰清暑益氣湯。
十味香薷飲 治伏暑昏倦,頭重吐痢。
香薷(用穗,二錢) 人參(去蘆) 陳皮 黃耆(蜜炙) 白朮(土炒) 扁豆 甘草(炒) 厚朴(炒) 茯苓 木瓜(各一錢)
上水煎服。
溽暑之時,濕熱交作,濕因火蒸,逆乘於頭,故頭重而昏。經曰:「壯火食氣。」脾氣受傷,重之以濕,又其所惡,中黃失令,則陰陽不能分利,清濁不能泌別,吐痢之所由來也。以參、耆保肺,扶不勝之金;以苓、術扶脾,壯資生之本;陳皮、厚朴祛逆上之炎蒸;扁豆、甘草和乖亂之神氣;香薷之用,清散暑邪,善除濕熱;木瓜之加,為中宮制賊邪,不使肝木乘虛來犯。夫如是則脾胃治,而水精四布,五經並行,濕熱皆消而吐痢盡止矣。
百合固金湯 治肺傷咽痛,喘咳痰血。
百合(去心,一錢) 麥門冬(去心,一錢五分) 細甘草(生用,一錢) 芍藥(一錢,炒) 懷生地(二錢) 懷熟地(三錢) 黑玄參(去蘆,八分) 桔梗(去蘆,八分) 貝母(去心,一錢二分) 當歸(一錢五分)
上水煎服。
元陰不足則腎先絕,水不制火,愈爍其陰,熟地黃大補五臟之陰,故用為君;生地黃滋陰退熱,百合保肺安神,歸、芍補血,門冬潤燥,玄參壯水之主,貝母去肺之痰;細甘草生用,能清神中之火,可代黃柏、知母;桔梗載諸藥於至高,以成固金之功。趙蕺峰:此方不欲以苦寒傷生髮之氣,故以甘寒主之,殊有卓見。愚謂陰虛則足太陰必虛,而金位無母,姑用此方。清金之後,亟宜顧其母氣,方為至治。若專事於肺而不取化源,則不惟土氣難強,即金氣亦終不可足也。滋陰者,其詳審之。
清脾飲 治壯盛人瘧疾,熱多寒少,小便澀,脈弦數。
青皮(去穰炒) 厚朴(薑汁炒) 白朮(土炒) 黃芩(炒) 半夏(制) 柴胡(去蘆) 茯苓(去皮) 草果 甘草
上姜三片,水煎服。
瘧症之因多是太陰受傷,濕生痰,痰生熱,熱生風,故脈見弦數也。吳氏曰:清脾,非清涼之謂,乃攻其邪而脾部為之一清也。愚謂半夏除濕化痰,開氣散表,佐以草果、厚朴,則中州之垢肅清。然瘧脈自弦,肝風必鼓,柴胡、青皮可以散厥陰之邪。木旺必乘脾,白朮、茯苓可以固太陰之主。黃芩清其火,甘草緩其急,而瘧邪可解矣。雖然此為壯實者設也,用之太過,反深沉痼,必致綿延難愈,甚而變成他症,卒難救藥。有司命之責者,其可不惕然慎耶!
紫菀湯 治癆熱久嗽,吐血吐痰。
紫菀(洗淨炒) 阿膠(蛤粉炒成珠) 知母(炮去毛,忌鐵) 貝母(去心。各一錢) 桔梗(去蘆) 人參(去蘆) 茯苓(去皮) 甘草(各五分) 五味子(十二粒,杵)
上水煎,食後服。
癆而久嗽,肺虛可知。即有熱症,皆虛火也。海藏以保肺為君,故用紫菀、阿膠;以清火為臣,故用知母、貝母;以參、苓為佐者,扶土以生金;以甘、桔為使者,載藥以入肺;五味子滋腎經不足之水,收肺家耗散之金,久嗽者所必收也。
導氣湯 治寒疝疼痛。
木香(三錢,忌火) 茴香(二錢) 吳茱萸(一錢半,湯泡) 川楝子(四錢)
上用長流水煎服。
巢氏曰:陰氣積於內,復為寒氣所加,榮衛不調,故成疝。疝者,控引睪丸而痛也。川楝入肝,暢氣舒筋則無攣急之苦,故以為君。木香破氣,善調榮衛,故以為臣。茴香接諸藥入小腸,且開任脈,故以為佐。茱萸之性徹上徹下,心腹俱通,故以為使。三焦一氣,得炅則宣,遇寒斯阻,故以溫劑宣之,所以勝寒氣而開魄門之路。水用長流,取其源遠而通,引氣下行耳,故名導氣湯。此乃疝之通劑也,然其病多端,古有厥、微、寒、盤、氣、附、狼之七名,子和分寒、水、筋、血、氣、狐、㿗之七種,須熟察其源,通變處劑,斯萬舉萬全矣。
香蘇飲 主四時感冒風邪,頭疼發熱。
紫蘇 香附(炒。各三錢) 陳皮(去白,一錢二分) 甘草(七分)
上姜三片,蔥一莖,煎服。
吳氏曰:南方風氣柔弱,傷於風寒,俗稱感冒,乃受邪膚淺之名也。經曰:卑下之地,春氣常存,故東南之民感風之症居多,而六經之症不顯。其感也,由鼻而入,惟頭痛發熱而已。香、蘇以芬芳之氣疏肌表之邪,是以蘇為君附為臣。陳皮、甘草和膈里之氣而輔正,是以為佐。表裡互治,微邪立解。
黃連解毒湯 治陽毒上竅出血。
黃連(炒) 黃芩(炒) 黃柏(炒) 山梔(炒。各三錢)
上水煎服。為末為丸,即名三黃金花丸。
吳氏曰:「治病必求其本。陽毒上竅出血,則熱為本,血為標,能去其熱,則血不治而自歸經矣。」故以黃連為君,佐以芩、柏、梔子。四物皆苦,苦者直行而泄,共走南方,平其亢甚。若陰虛之火,則降多亡陰,反從火化,出血愈甚,不可不知。
秦艽升麻湯 治風寒客胃,口眼喎斜,惡見風寒,四肢拘急,脈浮而緊。
升麻 乾葛 甘草 芍藥 人參(各一錢) 秦艽 白芷 防風 桂枝(各三錢) 蔥白(連須,二根)
上水煎服。
至哉坤元,為五臟之主,木勝風淫,則倉廩之官承製,脾主四肢,故痿痹也。口為土之外候,眼為木之外候,故俱病也。升麻、白芷皆陽明本藥,故用為直入之兵。人參、桂枝固其衛氣,芍藥、秦艽和其榮血。防風卑賤之卒,隨令而行。蔥根發汗之需,無微不達,又藉甘草以和之,而邪有不散者乎?
桂枝湯 仲景曰:太陽中風頭痛,陽浮而陰弱。陽浮者熱自發,陰弱者汗自出。嗇嗇惡寒,淅淅惡風,翕翕發熱,鼻鳴乾嘔,本方主之。
桂枝(三兩,去皮) 芍藥(三兩) 甘草(二兩,炙) 生薑(三兩) 大棗(十二枚,去核)
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服一升,覆令微汗,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瘥,不必盡劑。若不汗,更服至二三劑。
成氏曰:陽脈浮者,衛中風也;陰脈弱者,榮氣弱也。風並於衛,衛實而榮虛,故發熱汗出。衛虛則惡風,榮虛則惡寒。榮弱衛強,惡寒復惡風者,以汗出則腠理疏,亦惡風也。翕翕者,若合羽所覆,熱在表也。鼻鳴乾嘔者,風壅氣逆也。與桂枝湯,和榮衛而散風邪。桂味辛熱,用以為君者,桂猶圭也,宣通諸藥為之先聘,辛甘發散為陽之意也。芍藥味苦酸寒,甘草甘平,用以為臣佐者,經曰風淫所勝,平以辛,佐以苦,以甘緩之,以酸收之也。生薑辛溫,大棗甘溫,二物為使者,經曰風淫於內,以甘緩之,以辛散之也。薑棗固能發散,此又不特發散之用,專行脾之津液而和榮衛者也。麻黃湯不用薑棗,專於發汗,則不待行化、而津液得通矣。愚按:衛屬陽,陽氣者不能衛外而為固,則有汗。成云:衛實何耶?蓋邪氣盛則實,非正氣也。既曰邪實,則熱在表矣。其惡風又何耶?蓋汗能開腠故也。既曰熱在表,則汗出而腠開,亦宜解矣。乃不解者又何耶?趙嗣真所謂惟臟腑可分表裡,皮膚骨髓但分浮淺深沉,俱屬於表。若以皮膚為表,骨髓為里,則麻黃湯症骨節疼痛,其可謂有表復有里耶。然則不解者,骨髓之邪自在,正與嗇嗇惡寒之義相合,所謂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如骨髓無寒,則桂枝不宜與矣。論曰:桂枝下咽,陽盛則斃,其此之謂乎?
麻黃湯 仲景曰:太陽病頭痛發熱,身疼腰痛,骨節疼痛,惡風無汗而喘者,麻黃湯主之。
麻黃(三兩,去節) 桂枝(二兩,去皮) 甘草(二兩,炙) 杏仁(七十枚,去皮尖)
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沫,納諸藥煮取二升半。溫服八合,覆取微汗。
足太陽膀胱之脈,起於目內眥,上額交巔,入絡腦,下項,循肩膊,挾脊抵腰中,貫臀入膕,循髀下合膕中,貫腨內,故所過無不疼痛也。成氏曰:寒則傷榮,太陽經榮血不利也。經曰:風寒客於人,使人毫毛畢直,皮膚閉而為熱者,寒在表也。寒並於榮,榮實而衛虛,無汗而惡風也。榮強衛弱,故氣逆而喘。麻黃甘苦為君者,以輕劑專主發散也。桂枝為臣者,表實腠密,非桂枝所能散,必專麻黃以發汗。經曰:「寒淫於內,治以甘熱,佐以苦辛」是也。甘草甘平,杏仁甘溫,用為佐使者,經曰「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肝者榮之主也,榮勝衛固,血脈不利,宜甘草、杏仁甘以緩之,且桂枝湯主風傷衛,風邪並於衛,則衛實而榮弱,故佐以芍藥,用和榮也。麻黃湯主寒傷榮,寒邪並於榮,則榮實而衛虛,經曰「氣之所併為血虛,血之所併為氣虛」者是已。治之以杏仁,用利氣也。愚按:審系真寒,太陽無汗,非麻黃湯莫可代者。前哲謂冬不用麻黃,夏不用桂枝,蓋以冬令主閉藏,不應疏泄;夏令本炎熱,不可辛溫。經所謂「必先歲氣,毋伐天和」之說也。又曰:麻黃惟冬月寒邪在表,腠密無汗者必用,是何與前說相反耶?戒不用者,明時令之常,慮輕用也。勸必用者,發病機之理,慮遺用也。或舍時從症,或舍症從時,臨症變通,存乎其人。倘一概疑懼,惟以輕和之劑代之,必有陰受其夭折而莫之覺者,該通君子,其熟察之。
大青龍湯 仲景曰:太陽中風,脈浮緊,發熱惡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煩躁者,大青龍主之。
麻黃(六兩,去節) 桂枝(二兩,去皮) 甘草(一兩,炙) 杏仁(四十枚,去皮尖) 生薑(三兩,切) 大棗(十枚,去核) 石膏(如雞子大,碎)
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納諸藥煮取三升。溫服一升,取微汗。一服汗者停後服。汗多亡陽,遂虛惡風,煩躁不得眠也。
成氏曰,此中風見寒脈也。浮則為風,風則傷衛,緊則為寒,寒則傷榮,榮衛俱病,故發熱惡寒,身疼痛也。風並於衛者,為榮弱衛強;寒並於榮者,為榮強衛弱。今風寒兩傷,則榮衛俱實,故不汗出而煩躁也。青龍者,東方甲乙木神也,專主生髮之令。萬物出甲,開甲則有兩歧,肝有兩葉以應之,所以謂之青龍。中風脈浮緊,為中風見寒脈,傷寒脈浮緩為傷寒見風脈,是風寒兩傷也。桂枝湯解肌以祛風,而不能已其寒。麻黃湯發汗以散寒,而不能去其風,故特取大青龍以兩解之。麻黃甘溫,桂枝辛熱,寒則傷榮,以甘緩之,風則傷衛,以辛散之,故麻黃為君、桂枝為臣也。甘草甘平,杏仁甘苦,苦甘為助,佐麻黃以發表,大棗甘溫,生薑辛溫,辛甘相合,佐桂枝以解肌。石膏辛甘微寒。夫風,陽邪也;寒,陰邪也。風傷陽,寒傷陰,陰陽兩傷,非輕劑所能獨散也,必須輕重之藥同散之,是以石膏為使而專達肌表也。陶氏曰:此湯險峻,須風寒俱甚,又加煩躁,方可與之,不如桂枝麻黃各半湯為穩。愚按:龍者,至神至雄,主行雨者也。今用以發風木之邪而行其汗,有速效之神,有莫御之雄。且經曰「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故命曰青龍湯。
白虎湯 主傷寒傳入於胃,脈大而長(仲景曰浮滑),表裡俱熱煩渴。
知母(六兩) 石膏(一斤,打碎) 甘草(二兩,炙) 粳米(六合)
水一斗,煮米熟湯成。溫服一升,日三服。
傳胃則邪入里矣,仲景言浮滑,以邪亦未解也。成氏曰:白虎湯解內外之邪。白虎,西方金神,應秋而歸肺。熱甚於內者,以寒下之;熱甚於外者,以涼解之;中外俱熱,內不得泄,外不得發,非此湯不能解也。夏熱秋涼,湯名白虎,言秋氣至而熱去也。知母苦寒,經曰熱淫所勝,佐以苦甘。又曰熱淫於內,以苦發之。故以知母為君。石膏甘寒,熱則傷氣,寒以勝之,甘以緩之,故以石膏為臣。甘草、粳米,味皆甘平,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故以甘草、粳米為使。太陽中暍,得此頓除,熱見白虎而盡矣。立秋後不可服,服則不能食,多成虛羸。愚按:知母之寒不及石膏,況知母但主內熱,不能解肌,況止用六兩,恐非君也,宜作臣。石膏入肺屬金,其色又白,其性又雄,正與白虎之義相合,且用一斤,恐非臣也,宜作君。《珍珠囊》論石膏之性,而謂仲景有白虎之名,因名責實,則豈非此方之君主耶?
大承氣湯 傷寒寒邪入里,痞、滿、燥、實四症俱全。
枳實(炙,五枚) 厚朴(半斤,炙去皮) 芒硝(三合) 大黃(四兩,酒洗)
水一斗,先煮枳、樸,取五升。去渣,納大黃,煮取二升。去滓,納芒硝,微火一二沸,分溫再服。
成氏曰:承,順也。邪入胃者,鬱滯糟粕,秘結壅實,氣不得順也。本草云通可去滯,泄可去閉,氣得以順,故曰承氣。王冰曰宜下必以苦,故以枳實為君。經曰「燥淫於內,治以苦溫」。泄滿除燥,苦溫為輔,是以厚朴為臣。經曰「熱淫於內,治以鹹寒。」傷寒則熱,故以芒硝為佐。經曰燥淫所勝,以苦下之。故以大黃為使。大滿大實有燥屎,乃可投也。如非大滿,則生寒症而為結胸痞氣之屬矣。愚按:調胃承氣不用枳、樸,以其不作燥滿,恐傷上焦虛無氤氳之氣也。小承氣不用芒硝,以其雖實未堅,恐傷下焦真陰之分也。此則上中下三焦皆病,痞滿燥實四症俱全,故以本方主之。仲景曰:欲行大承氣,先與小承氣,腹中轉失氣者,有燥屎也,可以大承氣湯攻之。不轉失氣,慎不可攻。
大柴胡湯 治陽邪入里,表症未除,里症又急。
柴胡(八兩) 黃芩(三兩) 枳實(四枚,炙) 芍藥(三兩) 生薑(五兩,切) 半夏(半升,洗) 大棗(十二枚,去核) 大黃(二兩,生用酒洗)
水一斗二升,煮六升,去滓,再煎。服一升,日三服。
成氏曰:大滿大實則有承氣湯,如不大堅滿,惟熱甚而須攻下者,必須輕緩之劑,乃大柴胡也。傷寒可下則為熱,折熱必以苦,故以柴胡為君,黃芩為臣。經曰「酸苦湧泄為陰」。泄實折熱,必以酸苦,故以芍藥、枳實為佐。辛者散也,散逆氣者必以辛。甘者緩也,緩正氣者必以甘,故用半夏、薑、棗為使也。加大黃,功專盪滌,不加恐難攻下,應以為使也。愚按:表症未除者,寒熱往來,脅痛口苦尚在也。里症又急者,大便難而燥實也。此為兩解之劑。
小柴胡湯 主傷寒五六日,往來寒熱,胸脅苦滿,脅痛耳聾,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痛,或脅下痞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此邪在少陽經,半表半裡之症也。
柴胡(八兩) 黃芩(三兩) 人參(三兩) 甘草(炙,三兩) 半夏(半升,洗) 生薑(三兩,切) 大棗(十二枚,去核)
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進三服。
成氏曰:邪在表則寒,在裡則熱,半表半裡,故寒熱往來。在表則不滿,在裡則脹滿,止言胸脅苦滿,知在表裡之間。少陽行身之側,胸脅為少陽之部,其脈循脅絡於耳,故胸脅痛而耳聾。在表則呻吟,在裡則煩亂。經曰陰入之陰則靜。默默者,在表裡之間也。在表則能食,在裡則不能食。不欲飲食者,邪在表裡之間,未至於不能食也。在表則不煩嘔,在裡則煩嘔。心煩喜嘔者,邪在表,方傳裡也。經曰熱淫於內,以苦發之,柴芩之苦以發傳邪之熱。里不足者,以甘緩之,參草之甘以緩中和之氣。邪半入里,則裡氣逆,辛以散之,半夏以除煩嘔。邪在半表,則榮衛爭之,辛甘解之,薑棗以和榮衛。仲景曰:胸煩不嘔,去半夏、人參,加栝蔞實一枚;渴者去半夏,更加人參一兩五錢,栝蔞根四兩:腹痛者,去芩,加芍藥三兩;脅下痞,去大棗,加牡蠣四兩;心悸、小便不利,去芩,加茯苓四兩;不渴,外有微熱,去參,加桂枝三兩,溫覆,取微汗;咳者去參、薑、棗,加五味子半升,乾薑二兩。愚按:近世治傷寒,不分表裡陰陽,概用此方。去參投之,取其平穩,不知此為半表半裡之劑。太陽經之表熱,陽明經之標熱,皆不能解也。若夫陽氣虛寒,面赤發熱,脈沉足冷者,服之立至危殆,可不慎哉。即大便不實,脈息小弱者,皆在所禁。信乎!用方不當皆可殺人,不獨峻劑也。
大陷胸湯 傷寒下之早,從心下至少腹硬滿而痛,手不可近者,大結胸也,此方主之。
甘遂(一錢) 芒硝(一升) 大黃(六兩,去皮)
水六升,先煮大黃,取二升,去滓,納芒硝,煮一二沸,納甘遂末。溫服一升,得快利,止後服。
三陽經表症未解,用承氣以攻裡者,下之早也。下早則裡虛,表邪乘之而入,三焦皆實,故心下至少腹,痛不可近也。成氏曰:諸陽受氣於胸中,邪氣與陽氣相結,不可分解,高者陷之,故曰陷胸。陷胸破結,非苦寒直達者不能,是以甘遂為君。經曰:「鹹味湧泄為陰。」又曰:「咸以軟之。」是以芒硝為臣。盪滌邪寇,將軍之職也,是以大黃為使。傷寒錯惡,結胸為甚,非此駃劑不能通利。
小陷胸湯 下早,熱結胸中,按之則痛,小結胸也。
半夏(湯洗,半升) 黃連(一兩) 栝蔞實(大者,一枚)
水六升,先煮栝蔞,取三升。去滓,納諸藥,煮取二升,分溫三服。
止在胸中,不及於腹,按之則痛,不按猶未痛也,故曰小結胸。經曰:「苦以泄之。」「辛以散之。」黃連泄胸中之熱,栝蔞泄胸中之氣,半夏散胸中之痰。一服未能即和,再服微解,下黃涎便安也。
半夏瀉心湯 主傷寒下早,心滿而不痛者為痞。
半夏(半升,洗) 黃芩 乾薑 人參(去蘆) 甘草(炙。以上各三兩) 大棗(十二枚,去核)
水一斗,煮六升,去滓,煎取三升。溫服一升,日三服。加甘草一兩,即甘草瀉心湯,治痞硬吐利。加生薑四兩,即生薑瀉心湯,治痞硬噫氣。
成氏曰:結而不散,壅而不通為結胸,陷胸湯為直達之劑。塞而不通,否而不分為痞,瀉心湯為分解之劑,痞與結胸有高下焉。邪結在胸中,故曰陷胸湯。留邪在心下,故曰瀉心湯。黃連、黃芩皆苦寒,經曰:「苦先入心。」「以苦泄之,是以黃連為君,黃芩為臣,以降陽而升陰也。半夏辛溫。」乾薑辛熱,經曰:「辛走氣。」「辛以散之。」故以半夏、乾薑為佐,以分陰而行陽也。甘草甘平,參、棗甘溫。陰陽不交為痞,上下不通為滿,欲通上下,交陰陽,必平其中,中者脾胃也。脾不足者,以甘補之,故用參、棗、甘草為使,上下得通,水升火降,則痞熱自消矣。
真武湯 太陽病發汗過多,心悸有水,頭眩筋惕,身瞤動,振振欲擗地者,此方主之。
茯苓(三兩) 白朮(二兩) 芍藥 生薑(各三兩) 附子(制一枚)
水八升,煮三升。溫服七合,日三服。
經曰:「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汗多而心悸有水,此心亡津液,腎水反上而凌心。虛邪內動,筋內失養,故跳動也。成氏曰:真武,北方水神,屬腎應水,水在心下,外帶表而屬陽,必應發散,故治以真武湯。茯苓甘平,白朮甘溫。脾惡濕,腹有水氣則脾不治。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故以茯苓為君,白朮為臣。芍藥酸寒,生薑辛溫。經曰濕淫所勝,佐以酸辛,故以為佐。附子辛熱,經曰:「寒淫所勝,平以辛熱。」故以為使。今之汗多而成瞤動之症者多矣,醫者畏附而不投,病者亦甘斃而不悟,於是夭折者多矣。古人惓惓立方之意,其謂之何?
建中湯 主傷寒腹中急痛。
膠飴(一升) 甘草(一兩,炙) 桂枝(三兩,去皮) 芍藥(六兩) 大棗(十二枚,去核) 生薑(三兩,切)
水七升,煮三升,去滓。納膠飴,微火消解。溫服一升,日三服。嘔家不用建中,以甜故也。
邪氣入里,與正氣搏則腹痛。太陽腹不痛,少陽有胸脅痛而無腹痛,陽明腹滿痛,此為裡實宜下之。三陰下痢而腹痛者,裡寒也,宜溫之。陽氣傳太陰而痛,其症有二:腹滿便閉,按之痛者,實也,宜下之。腸鳴泄利而痛者,虛也,宜與建中湯。成氏曰:脾應中央,一有不調,則榮衛失所育,津液失所行,必以此湯溫建中臟,故建中名焉。膠飴甘溫,甘草甘平,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故以飴為君,甘草為臣。桂枝辛熱,辛散也,潤也。榮衛不足,潤而散之。芍藥酸寒,酸收也,泄也。津液不逮,收而行之。是以桂枝、芍藥為佐。生薑辛溫,大棗甘溫。胃者衛之源,脾者榮之本。《黃帝針經》曰榮出中焦,衛出上焦。是已衛為陽,益之必以辛;榮為陰,補之必以甘。辛甘相合,脾胃健而榮衛通,是以薑棗為使。
梔子豉湯 主汗吐下後,心煩不得眠,心中懊憹。
梔子(十四枚) 香豉(四臺,綿裹)
水四升,先取梔子,取二升半。去滓,納豉,更煮取一升半。分二服,溫進一服,得快吐者,止後服。
成氏曰:經曰「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瀉之於內;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之。」治傷寒之妙,雖有變通,終不越此數法也。邪氣自表傳裡,留於胸中,為邪在高分,則可吐之。所吐之症,亦自不同。如不經汗下,邪氣蘊鬱於膈,謂之膈實,應以瓜蒂散吐之。若汗吐下後,邪氣乘虛留於胸中,謂之虛煩,應以梔子豉湯吐之。梔子苦寒。經曰:「酸苦湧泄為陰。」湧者吐也,是以梔子為君。煩為熱勝,湧熱者必以苦,勝熱者必以寒,香豉苦寒,是以為臣。經曰:「氣有高下,病有遠近,證有中外,治有輕重。」適其所以為治,依而行之,所謂良矣。愚按:心中懊憹,若無燥屎,大便軟者,吐症也。若有燥屎,不大便者,下症也。毫釐疑似之間,關人生死,奈何不悚然懼耶!
抵當湯 主身黃如狂,屎黑喜忘,皆有蓄血症也。
水蛭(三十個,熬) 虻蟲(三十個,去足翅熬) 桃仁(三十個,去皮尖) 大黃(三兩,酒浸)
水五升,煮取三升。溫服一升,未利再服。
成氏曰:血蓄於下,非大毒駃劑,不能抵當,故曰抵當湯。經曰咸勝血,故以水蛭鹹寒為君。苦走血,血結不行,必以苦為助,故以虻蟲苦寒為臣。肝者血之源,血聚則肝燥,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散血緩肝,故以桃仁苦甘為佐。濕氣在下,以苦泄之,血亦濕類也,是以大黃苦寒為使。
九味羌活湯 主兩感傷寒及四時不正之氣,憎寒壯熱,頭疼身痛口渴,人人相似者。
羌活(二錢) 防風(一錢五分) 蒼朮(一錢) 細辛(三分) 川芎(一錢三分) 白芷(一錢) 黃芩(一錢) 甘草(三分) 生地黃(一錢)
上生薑三片,蔥一莖,水煎服。出汗用熱,止汗用溫。
兩感為死症,其人壯盛者,猶可活百中之一。黃芩、生地為裡熱之藥,羌活、細辛為解表之藥,乃和平表里之輕劑耳。吳昆曰:非其時而有其氣,長幼之病多相似。藥之辛者,得天地之金氣,於人則義,故能匡正而黜邪。羌活、蒼、細、芎、芷,皆辛物也。邪在太陽,治以羌活;邪在陽明,治以白芷;邪在少陽,治以黃芩;邪在太陰,治以蒼朮;邪在少陰,治以細辛;邪在厥陰,治以川芎。防風為諸藥之卒徒,生地去血熱,甘草和諸藥而除氣中之熱。易老自序云:冬可治寒,夏可治熱,春可治溫,秋可治燥,是諸路之應兵也。但陰虛氣弱之人,非所宜與。
清燥湯 治元氣不足,濕熱乘之,遍身痠痛,或肺受火邪,腎無所養,小便赤少,大便不調,腰腿痿軟,口乾作渴,體重麻木,頭目暈眩,飲食少思,自汗盜汗,肢體倦怠,胸滿氣促。
黃耆(一錢五分) 五味子(九粒) 黃連(炒) 神麯(炒) 豬苓 柴胡 甘草(炙。各二分) 蒼朮(炒) 白朮(炒) 麥門冬(去心) 陳皮 生地黃 澤瀉 白茯苓(去皮) 人參(去蘆) 當歸 升麻(各三分) 黃柏(酒拌,一分)
上水煎服。
金者水之母也,氣者水之源也。肺被火傷,真氣不足,絕寒水生化之源,則水液衰涸,金燥轉增而諸症作矣。黃耆甘溫,益元氣而實皮毛,用以為君。人參、茯苓、麥冬、五味,扶其不勝之金;地黃、當歸、黃柏、澤瀉,救其衰微之水;二術補金宮之母;升,柴法春令之升;黃連、神麯、陳皮、甘草、豬苓,滲中州之濕熱,亦顧母救子之法也。濕去熱清,燥金獲潤,則水出高源,何疾不瘳哉。
葛花解酲湯 專治酒積,上中下分消。
白豆蔻 砂仁 葛花(各一錢) 木香(一分) 青皮(六分) 陳皮 白茯苓 豬苓 人參(各二分) 白朮(炒) 神麯(炒) 澤瀉 乾薑(各四分)
水二盅,煎一盅服。
曲糵之積,令人腹痛,蓋中州受傷,氣逆而濕鬱也。豆蔻、砂仁推逆氣有功,且兼辛散之力。葛花獨入陽明,令濕熱之毒從肌肉而解,故以三味為君,解上焦之酲也。茯苓、豬苓,澤瀉,令濕熱之毒從小便而出,故以三味為臣,解下焦之酲也。參、朮、木香、二皮、乾薑,中氣賴以調和濕熱,搗其巢穴,解中焦之酲也。
人參安胃湯 治脾胃虛熱,嘔吐或泄瀉,不食。
人參(一錢) 黃耆(二錢,炒) 生甘草(五分) 炙甘草(五分) 白芍藥(七分) 白茯苓(四分) 陳皮(三分) 黃連(二分,炒)
上水煎服。
脾胃虛傷,補中益氣,或四君子、異功散可也。此獨於甘溫劑中,加芍藥之酸寒,黃連之苦寒,蓋因乍虛而內有燥熱,故暫用以伐其標也。白朮為補胃正藥,何不用乎?此名安胃,與補胃不同,胃氣純虛,術為要品。今雖虛而有燥熱,則胃不安也,故不用術者,懼其燥耳。以三錢之參、耆,投以二分之炒連,與世俗之肆用苦寒者,自有別也。
竹葉黃耆湯 治胃虛火盛而作渴。
竹葉(二錢) 黃耆 生地黃 麥門冬 當歸 川芎 甘草 黃芩(炒) 石膏(煅) 芍藥 人參(各一錢)
上水煎服。
夫胃氣大虛,苦寒、甘寒皆在禁例。此云胃虛者,其人居恆胃虛,而又為火邪迫之,則水精不能上輸,乃為煩渴。是非中暑之餘殃,即是傷寒之遺害。以竹葉清心用為主劑;石膏、甘草直入陽明而滌熱;黃芩、麥冬直入太陰以清燥。火甚則血液不榮,用地黃、芎、歸潤澤之品者,血主濡之也。胃虛則氣道不充,用人參、黃耆甘溫之品者,氣主煦之也。芍藥瀉東方,安胃土之仇讎也。心肺俱清,肝脾俱治,則水精四布,五經並行,何煩渴之不痊哉!
竹葉石膏湯 治胃實火盛而作渴。
竹葉 石膏(煅) 桔梗 木通 薄荷 甘草(各一錢)
上水煎服。
陽明外實,柴葛解肌;陽明內實,承氣攻滌。此云胃實,非有稽留,但多陽焰耳。火實則南方必盛,以竹葉瀉之,火亢則西方必囚,以桔梗救之,薄荷清其上,木通清其下,石膏、甘草直入戊土而清其中。三焦之火皆平,則水精上輸於肺,水道下輸膀胱,燔蒸若掃而津液自充矣。
四七湯 治七情鬱結,心腹絞痛或為膨脹。
人參 官桂 半夏(各一錢) 甘草(炙,五分)
上姜三片,水煎服。
夫七情過極皆傷其氣,怒則氣上,喜則氣緩,悲則氣消,恐則氣下,驚則氣亂,思則氣結。丹溪以越鞠丸主之,而此獨異者,蓋郁久則濁氣不通,為閉塞成冬之象,而清氣日以薄矣。故心腹雖痛,胸膈雖臌,而不與木香、厚朴,但用人參以壯主氣之臟,官桂以制謀慮之官。久郁生痰,半夏為之祛逐。久郁不和,國老為之調停。況桂性辛溫,疏氣甚捷,譬如陽春至而閉塞通,鬱結者還而為和暢矣。湯名四七者,以四味治七情也。
犀角地黃湯 治血虛火盛,吐衄妄行,溺血便血。
犀角(鎊末) 生地黃 白芍藥 牡丹皮(各一錢五分)
上水煎去渣,入犀角末服之。如因忿怒致血者,加山梔、柴胡。
血,陰位也,主乎靜定者也。陽火擾之,則不得安其靜定之常。或從口鼻,或從二便,妄行而不止,法當急治之。稟陰氣至純者,莫過於犀角;得濁陰下降者,莫過於地黃。白芍酸收,丹皮清降,涼血止血之要品,瀉南實北之神方也。因於怒者,氣必逆上,故加山梔以屈曲下行。肝喜疏泄,故加柴胡以達其木鬱。本用四味,獨名犀角地黃者,所重在二味,白芍、丹皮不過佐助耳。
地黃飲子 治腎氣虛弱,語言蹇澀,足膝痿廢。
熟地黃 巴戟(去心) 山茱萸 肉蓯蓉(去甲) 附子(炮) 五味子 石斛 白茯苓 石菖蒲 遠志(去心) 肉桂 麥門冬
上各一錢,入薄荷少許,姜三片,棗二枚,煎服。
腎之脈出然谷,循內踝上踹及股,故虛則足痿不能行。其直者挾舌本,故虛則舌蹇不能言。地黃、巴戟、茱萸、蓯蓉,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附子、官桂,陽不足者,溫之以氣也。遠志、菖蒲,使心氣下交也。麥冬、五味,壯水之上源也。茯苓、石斛,走水穀之府,化榮衛而潤宗筋者也。不及肝者,腎肝同治也。諸臟各得其職,則筋骨強而機關利,蹇澀痿廢,失復何虞。
清胃湯 治膏粱之變,曲糵之災,唇齒作痛,或潰爛生瘡,甚而頭面頸項俱痛。
黃連(炒,一錢五分) 當歸 生地(各一錢) 牡丹皮(一錢) 升麻(二錢)
上水二盅,煎一盅服。
胃者水穀之海,一切飲食之毒,陽明先受之。口齒者,胃之應也。內毒醞釀,積熱熏蒸,則病顯於外,故口齒瘡潰而疼痛不已。諸痛屬實也,升麻為陽明之引經,且症在上者,尤為相宜也,用以為君。黃連之苦,本歸丙丁,得升麻則引而入胃矣。況諸瘡痛癢,皆屬於心火,故用以為臣。歸、地益陰,殺其亢烈之威。丹皮下行,開其一面之路,而倉廩之官獲有寧宇矣,加犀角、連翹、甘草,無非瀉其南方,為症深者設也。
調中益氣湯 治勞傷元氣,肢體倦怠,脾肺虛弱,自汗盜汗,內熱作渴等症。
黃耆(一錢) 人參 甘草(炙) 當歸 白朮(各五分) 白芍藥 柴胡 升麻(各三分) 陳皮(二分) 五味子(十五粒)
水二盅,煎至一盅,去渣溫服。
此方但於補中益氣加白芍、五味而已。補中益氣純用甘溫,但行春升之令,此加酸斂,兼持秋肅之權,氣虛多汗,散而不收,如夏氣之蒸溽也。金商一奏而炎歊如失矣。蓋有升有降,能發能收,則天地交通,菀藁生遂。此東垣先生別行一路,以廣補中之妙者乎。
桃仁承氣湯 治蓄血中焦,腹中急結,下利膿血。
桃仁(五個) 桂心(舊誤桂枝) 芒硝 甘草(各二錢) 大黃(四錢)
水二碗,煎一碗,去渣,內芒硝,待沸溫服。
腹中急結,緩以桃仁之甘;中焦蓄血,散以官桂之辛。蓋甘以緩之,辛以散之也。熱甚血凝,或干閉或下膿血,非硝、黃不足以徹其籓籬。入甘草者,欲其委曲搜剔,不欲其一往而盡耳。按:犀角地黃湯治上焦之血,抵當湯治下焦之血,此治中焦之血。宜用桂心,舊本誤作桂枝,成氏隨文順釋,不足據也,今改正之。
升麻葛根湯 治脾臟發咳,咳而右脅痛,痛引肩背,甚則不可以動,及無汗惡寒,陽明發斑,欲出未出,以此發之。
升麻 白芍藥 甘草(各二錢) 葛根(三錢)
上水二盅,煎一盅服。
右脅者,脾胃之鄉也。肩者,手陽明之脈也。斑繇胃熱,胃主肌肉,用升麻、葛根直入陽明而逐其邪熱,佐之以芍藥,使之以甘草,和其營也,俾無伏匿之邪也。其治發斑,此宜於將出者。若已出而用之,重虛其表,反增斑爛矣。
升麻六物湯 治赤斑、口瘡赤爛。
升麻 梔子(各一錢五分) 大青 杏仁 黃芩(各一錢) 蔥白(三莖)
水二盅,煎一盅溫服。
斑者,肌肉之症,應在陽明,或失汗或失下,或下早或下遲,或陽症誤溫,則熱甚傷血,裡實表虛,皆為斑症。口亦陽明之應,熱上蒸迫,故瘡赤而爛也。以升麻為嚮導之兵,以青、梔為解紛之客,杏仁佐升麻,黃芩佐梔子,皆引邪外出,自肌肉而達於皮毛也。毒氣外宣,火威下抑,中州之禍,吾知免夫。
大黃黃連瀉心湯 治心下痞,按之濡,關上脈浮。
大黃(五錢) 黃連(二錢五分)
上取沸湯泡,須臾去渣溫服。
仲景曰:心下痞,明明在胃脘矣。用大黃、黃連瀉胃中濕熱,非瀉心也。病發於陰而下之則痞滿,乃寒傷營血,邪氣乘虛結於胃脘。胃之上脘正當心下,故名瀉心,實則瀉胃也。詳見大黃條下。不用煎煮,但取湯漬者,瀉虛熱者,宜氣薄也。
四逆湯 治陰症脈沉身痛,太陰自利不渴。
附子(三錢) 甘草 乾薑(各一錢五分)
水盅半,煎八分服。
脾為太陰而主四肢,四肢厥冷,繇於真火無光,無氣以布也。寒傷營衛則身痛,幽門氣衰則不禁,有水無火,故不渴。非附子斬關之將,將有噬臍之悔矣。得乾薑則達中州,貫至高而陽氣可回耳。偏於燥熱,恐有喜攻之害,甘草以緩之,赫曦轉為青帝矣。
散方十二首
(散者,散也,主於散去病邪,較丸散則功速,較煎劑則功緩。補劑亦有散者,則又以燥濕為義,往往為脾胃之方也。)
瓜蒂散 主胸中多痰,氣上衝,咽喉不得息。
瓜蒂(炒黃) 赤小豆(各等分)
上為細末。取一錢,用豉一合,湯七合,煮作稀糜,去滓取汁,和散頓服之。不吐少少加,得吐乃止。諸亡血虛家,不可與服。
華佗曰:四日在胸,可吐之,迎而奪之之法也。《千金方》曰:氣浮上部,胸中滿者吐之。經曰濕氣在上,以苦吐之。瓜蒂苦寒,是以為君。經曰:「酸苦湧泄為陰。」赤小豆味酸,是以為臣。香豉苦寒,苦以湧泄,寒以勝熱,是以為使。吐中駃劑,重亡津液之藥也。
稀涎散 主中風暴僕,痰涎壅盛,此藥取吐。
牙皂(四條,去皮弦炙) 白礬(二兩,枯)
共為末。每進三字水下。
經曰:「邪風之至,疾如風雨。」又曰:「暴氣象雷。」又曰:「陽氣者閉塞。」又曰:「狥蒙招尤,目冥耳聾。」皆言陽氣之乘人,以明症之急且重也。吳氏曰:清陽在上,濁陰在下,天冠地履,無暴僕也。若濁邪逆湧,清陽失位,故暴僕而多痰耳。經曰:「病發而不足,標而本之,先治其標,後治其本。」故不與疏風補虛,而先吐其痰涎。白礬酸苦,經曰「酸苦湧泄」,故以為君。皂角辛鹹,經曰「辛以散之」,「咸以軟之」,故以為佐,此固奪門之兵也。咽喉疏通,能進湯液便止。若攻盡其痰,則無液以養筋,令人攣急偏枯,此大戒也。
平胃散 治脾濕痰飲痞隔,或嵐氣霧露,不服水土。
蒼朮(泔浸七日,五斤) 陳皮(去白) 厚朴(薑汁炒。各三斤) 甘草(炙,三十兩)
共為末。白滾湯點服。
濕土太過,謂之敦阜。腎挾肝邪,侮所不勝,土不能制,留於中焦,故痞隔也。嵐霧之毒,水土之症,陽明虛者受之。蒼朮甘燥,甘則入脾,燥則勝濕,故以為君。厚朴苦溫,溫能益脾,苦可下氣,故以為臣。佐以陳皮之辛,正下行之令。和以炙草之甘,為嚮導之兵。濕氣分消,敦阜以平,所以有平胃之名也。
參苓白朮散 治脾胃虛弱,不進飲食,或瀉或嘔。
人參(去蘆) 茯苓(去皮) 白朮(土炒) 甘草(炙) 山藥(炒) 扁豆(去殼炒。各四兩) 砂仁(炒去衣) 桔梗(炒去蘆) 薏苡仁(炒) 蓮肉(去衣及心。各二兩)
上共為末。薑棗湯調服。
脾胃屬土,土為萬物之母,故東垣曰脾胃虛則百病生,然則調理中州,其首務也。脾悅甘,故用人參、甘草、苡仁;脾喜燥,故用白朮、茯苓;脾喜香,故用砂仁;心生脾,故用蓮子治心;土惡水,故用山藥治腎;桔梗入肺,能升能降,所以通天氣於地道,而無否塞之憂也。
玉屏風散 主氣虛表弱,自汗不已,易感風寒。
黃耆(炙) 防風(各一兩) 白朮(二兩,土炒)
共為末。每服三錢,白湯下。
衛氣虛薄,則玄府不閉,陽不能固,自汗乃出。黃耆甘溫,專充肉分,是以為君。防風入肺,貫徹皮毛,故東垣曰黃耆得防風而功愈大,是以為臣。白朮甘溫入脾,脾主肌肉,故以為佐。以其善補衛外,足為吾身之倚庇,故玉屏風之名立焉。
六一散 主中暑,身熱煩渴,小便不利。
滑石(六兩,白膩者水飛細) 甘草(一兩)
上為末。每用五錢,新汲水調服。
身熱煩渴,陽明症也。小便不利,太陽症也。滑石味甘淡,甘入中央,淡則五臟無歸,專入太陽利便,滑則利竅,不獨小便也,故以為君。然石性大寒,能傷中州,太滑能滲真氣,經曰「以甘緩之」,故用甘草為佐。經曰:「治溫以清,涼而行之。」故用新汲水調。夫天一生水,地六成之,此太陽寒水之數也。經曰「寒勝熱」,此方專主丙丁,故有取於六一之數焉。
二妙散 主濕熱為患,腰膝疼痛,不能行動。
黃柏(乳潤一宿) 蒼朮(泔浸七宿)
上二味,等分為末。空心酒服三錢。
溫性有就下之義,故其病在中半以下。濕則生熱,溫熱相搏,其痛乃作。黃柏味苦,苦勝熱,且能下行,故以為君。蒼朮性燥,燥勝濕,且能辛散,故以為臣。黃柏可去熱中之濕,蒼朮可去濕中之熱,兩者相綰,各有妙用,故曰二妙。
十灰散 治嘔血、吐血、咯血、嗽血,先用此方止之。
大薊 小薊 柏葉 荷葉 茅根 茜根 大黃 梔子 丹皮 棕櫚皮(各等分)
上燒灰存性,研細,碗蓋地上一夕,出火毒。用時先將藕汁或蘿蔔汁,磨京墨半碗,調服五錢。
血屬陰,反從火化,故其色赤。為陽所動,則血菀於上,使人薄厥。黑屬壬癸,見黑則止者,火見水而伏也,故用灰與墨汁。苦澀之味聚而用者,苦能勝火,澀可固脫,更得童便引之下行,尤盡折伏之妙,勝於蘿蔔、藕汁也。
藿香正氣散 治外感風寒,內傷飲食,頭痛寒熱,或霍亂泄瀉,或作瘧疾。
桔梗 大腹皮 厚朴(制) 升麻 茯苓(各一錢) 甘草(炙五分) 藿香(一錢五分) 紫蘇(一錢)
上姜三片,棗一枚,煎熱服。
正氣旺則皮毛充固,外無感冒之虞。脾胃健行,內無停食之患。正氣稍有不足,外感內傷交作,以甘、桔、紫蘇,辛甘發散其外邪,厚朴、大腹苦辛宣通其內滯,更以藿香為君主,內可和中,外可解表,統領諸劑成功,正氣賴以復矣,故名藿香正氣。
不換金正氣散 治脾氣虛弱,寒邪相搏,痰停胸膈,寒熱為瘧。
厚朴(薑製) 藿香 半夏 蒼朮(泔浸,糠炒) 陳皮(各一錢) 甘草(炙,五分)
上姜三片,棗一枚,水煎熱服。
正氣,指中氣也。中氣不和,水濕不行,則痰生為患。蒼、樸、陳、甘,平胃散也,所以助胃土之敦阜,而使之平也。佐以藿香,一身之滯氣皆宣;助以半夏,滿腹之痰涎盡化,俾正氣得以轉輸,邪氣無繇乘襲,可貴孰甚焉。雖有黃金,吾不與易矣。故名。
霹靂散 治陰盛隔陽,身熱脈浮,煩躁欲水。
附子(一隻,炮)
用冷灰埋之,取出細研,入真臘茶一錢同研,分二服。每服水一盅,煎六分,入蜜一匙,冷服。
陰寒太盛,隔陽於外,此即內真寒而外假熱也。無根之虛陽在外,故脈浮而大,按之如無,非表邪也。煩躁者,陰寒發躁,水極似火之象。欲水者,欲坐井中,為外有虛熱故也。此寒極反見勝己之化,譬如冬月嚴寒,水泉冰堅,堅為陽象,反於極寒乃見也。若誤以為熱,輕與寒涼,須臾之頃,便入幽泉矣。可不謹諸?方名霹靂者,即所謂一聲雷破臘,萬象盡回春之義也。
紫雪散 治腳氣及暑中三陽,所患必熱,煩躁發斑等症。
升麻(六錢) 黃金(十兩) 寒水石 石膏(各四兩八錢) 犀角 羚羊角(各一兩) 玄參(一兩六錢) 沉香 木香 丁香(各五錢) 甘草(八錢)
水五碗,煮金至三碗。去金,入諸藥再煎至一盅,去渣,投朴硝二兩二錢,微火煎,柳條勿停手攪,候欲凝,入盆中,更下硃砂、麝香各三錢,急攪令勻,候冷凝成雪。每服一錢,細細嚥之。
煩躁發斑,症在陽明,大青、升麻,用而下效,其毒深矣。草木無功,進求金石。黃金稟中央陰巳之氣,合西方從革之行,且能鎮定,可肅妄炎。二石有冰霜之度,二角有凜冽之風,玄參補其北,硃砂瀉其南,制以四香,無增氣之虞。君以朴硝,有隆冬之象。群陰並集,賴升麻以導入陽明。雖有苛毒,行且冰消矣。方名紫雪者,取其色,喻其功也。
膏方六首
(膏者,膏也。虛則重補其脂膏,又肺經之藥不厭頻而少,既取其便於頻,又取其潤也。)
地黃膏 主滋陰降火,養血清肝。
生地黃(一斤,酒洗) 當歸身(三兩,酒洗) 白芍藥(一兩五錢,炒) 甘枸杞(六錢) 牡丹皮(二錢,便炒) 知母(鹽酒多炒) 地骨皮(炒) 人參(去蘆) 甘草(各五錢)
水二斗,煎一斗,去滓,熬煉成膏。
夫陰虛者,未有不火動。苦寒直泄之藥,惟病端初起,元氣未虛,勢方蘊隆,脈鼓而數者,暫取治標,稍久涉虛,便不可服。王太僕曰:治熱未已,而中寒更起,且足太陰傷而絕肺金孕育之原矣。茲以地黃為君,知母為臣,壯天一之水,以制丙丁,不與之直爭也。當歸、芍藥以沃厥陰,腎肝同治之法也。水衰則火旺,是以二皮為鈐制;火盛則金衰,是以二冬為屏障。人參、蓮子補金位之母,甘草生用,所以奉令承使,奔走贊成者也。若火勢既平,而中宮虛弱者,亟進參朮膏以壯倉廩之官。
參朮膏 治虛勞之人脾胃虧損,或脹或瀉。
人參(去蘆) 白朮(土炒。各八兩) 薏苡仁(四兩,炒) 蓮肉(三兩,去皮及心) 黃耆(二兩,蜜炙) 茯苓(二兩,去皮) 神麯(一兩,炒) 澤瀉(炒) 甘草(炙。各三錢)
水二斗,熬一斗,去滓,再熬成膏。
經曰:「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䐜脹。」此皆土虛,並金亦薄,遂失其升降之常耳。經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以苦泄之。白朮苦甘,是以為君。東垣曰脾胃虛則氣不足。人參甘溫補氣,是以為臣。氣不足者,肉分不充,故佐以黃耆;土虛則不能生金,故佐以苡仁;虛則補其母,故佐以蓮子;土惡濕,虛則水寡於畏,故佐以茯苓、澤瀉;土虛則不善散精輸肺,故佐以神麯;通五方之氣於太陰,和諸藥之性而無忤者,甘草為使之力也。
人參固本膏 治腎虛肺熱,喘嗽煩渴。
人參(二兩) 天門冬(去心) 麥門冬(去心) 生地黃(酒洗) 熟地黃(各四兩)
上以二冬二地熬成膏,以人參細末和勻,時時挑少許置口中噙化。
天一生水,故腎為萬物之元,人身之本。自伐其元,則本不固而勞熱作矣。熱則火刑金而喘嗽生焉。取二地以補腎為君,精不足者補之以味也。取二冬以保肺為臣,虛則補其母也。火刑金而肺氣衰,非人參莫可救援,東垣所謂無陽則陰無以生也。倘泥肺熱傷肺之說,則孤陰不長,不幾於坐而待斃耶。
瓊玉膏治虛勞乾咳。
生地黃(四斤) 白茯苓(十三兩) 白蜜(二斤) 人參(六兩)
上以地黃汁同蜜熬沸,攪勻,用絹濾過,將參、苓為細末,和勻前汁,入磁瓶。用綿紙十數層,加箬封札瓶口,入砂鍋內,以長流水煮沒瓶頸,用桑柴火煮三晝夜。取出,換油紙紮口,以蠟封固,懸井中一日。取起仍煮半日,白湯點服。
乾咳者,有聲無痰,火來乘金,金極而鳴也。此本元之病,非悠遊漸漬,難責成功。若誤用苦寒,只傷脾土,金反無母,故丹溪以地黃為君,令水盛則火自息也。損其肺者,益其氣,故用人參以鼓生髮之元。虛則補其母,故用茯苓以培萬物之本。白蜜為百花之精,味甘歸脾,性潤悅肺,且緩燥急之火。四者皆溫良和厚之品,誠堪寶重。郭機曰起吾沉瘵,珍賽瓊瑤,故有瓊玉之名,示人知所珍也。
五味子膏 治夢遺精滑及火嗽,極效。
北五味子(一斤,水浸一宿,去核,入砂鍋煎之。去渣,入蜜三斤,共熬成膏,須微火為妙)
上每服二三匙,空心白湯下。
北方之令主閉藏,神氣虛怯,則不能收固。五味子味酸,酸者束而收斂,能固耗散之精,有金水相生之妙。況酸味正入厥陰,厥陰偏喜疏泄,乃圍魏救趙之法也。一物單行,功專力銳,更無監製,故為效神速。不可多服,久服必有偏勝之患。
龜鹿二仙膠 大補精髓,益氣養神。
鹿角(血取者,十斤) 龜板(自敗者,五斤) 枸杞子(甘州者,三十兩) 人參(清河者,去蘆,十五兩)
上用鉛壇如法熬膠。初服酒化一錢五分,漸加至三錢,空心下。
人有三奇,精、氣、神,生生之本也。精傷無以生氣,氣傷無以生神,故曰天一生水,水為萬物之元。精不足者,補之以味,故鹿角為君,龜板為臣。鹿得天地之陽氣最全,善通督脈,足於精者,故能多淫而壽。龜得天地之陰氣最厚,善通任脈,足於氣者,故能伏息而壽。二物氣血之屬,又得造化之玄微,異類有情,竹破竹補之法也。人參為陽,補氣中之怯;枸杞為陰,清神中之火,故以為佐。是方也,一陰一陽,無偏攻之憂,入氣入血,有和平之美。繇是精生而氣旺,氣旺而神昌,庶幾享龜鹿之年矣,故曰二仙。
白朮膏 補胃健脾,和中進食。
白朮(十斤,取於潛出者。先煮粥湯待冷,浸一宿,刮去皮,淨切片,用山黃土蒸之,曬乾,再以米粉蒸之,曬乾聽用)
上用水百碗,桑柴火煎取三十碗,加白蜜二斤,熬成膏。每服一酒杯,淡薑湯點服。
太陰主生化之元,其性喜燥,其味喜甘,其氣喜溫,白朮備此三者,故為中宮要藥。配以白蜜和其燥也,且甘味重則歸脾速。陶氏頌云:綠葉抽條,紫花標色,百邪外御,六府內充。木榮火謝,盡採擷之難;啟且移申,窮淋漉之劑。味重金漿,芳逾玉液。夫豈無故而得此隆譽哉!
醫案論第二十三
醫典極博,茫如望洋,自非有恆,未有不廢然返者。夫醫之難,非處常之難,處變之難也。毫釐疑似之間,判若千里之隔。苟無確然之見而拘於常,其不夭人之年者鮮矣。余儒者也,鉛槧是攻,而又與知醫,寧免掛漏之譏。然沉心綜考之餘,冰兢倍謹,愚而自用,矢不敢為。繆辱知信,往往取驗。其療處常之症,不敢贅錄,摘一二治之變者,謹述如下。知我者,其惟此案乎!罪我者,其惟此案乎!
吏部少宰蔣恬庵,署禮部時患手足麻痹,目中睹一成兩,服補血藥不應,改服脾藥、痰藥,精神困倦。余診得寸口脈大,兩尺獨澀。此心腎不交,水泛為痰之故也。乃取地黃丸料作煎劑,倍用澤瀉、茯苓,入青鹽少許。凡六劑而岐視遂收,乃兼進參耆安神之劑,一月而康復如常。
屯田孫待御瀟湘夫人,久痢不止,口乾發熱,飲食不進,猶服香連等藥,完穀不化,尚謂邪熱不殺穀,欲進芩連,數日不食,熱甚危迫。余診之,脈大而數,按之極微。詢之小便仍利,腹痛而喜手按,此火衰不能生土,內真寒而外假熱也。小便利則不熱可知,腹喜按則虛寒立辨,亟進附子理中湯,待冷與一劑而痛止。連進一十餘劑,兼服八味丸而康。
徽州太學方魯儒,精神痕倦,腰膝異痛不可忍。醫者皆曰腎主腰膝,乃用桂附之劑,綿延兩月,愈覺四肢痿軟,腰膝寒冷,遂恣服熱藥,了無疑懼。比余視之,脈伏於下,極重按之,振指有力。因思陽盛格陰,乃火熱過極,反兼勝己之化,欲用苦寒之藥,駭而弗從。又半月而寒愈甚,復來求治。余曰:「寒勢日增,乃熱毒愈甚也,小便當赤,必畏沸湯。」詢之果然,方能信悅。余以黃柏三錢,龍膽草二錢,芩、連、梔子各一錢五分,加生薑七片為之嚮導,乘熱頓飲。移時便覺腰間暢快,三劑而痛若失矣。用人參固本丸,日服二兩,一月而痊安。
孟太宗師胃脘痛甚,狀若感冒,因而廢食。用木香、豆蔻、陳皮、枳殼理氣之劑,痛勢不減,心脾兩部緩而且澀,此內傷不足之候也。法當峻補,而原醫者曰:「痛無補法,通則不痛矣。寧敢用此反劑耶?」余曰:「此固正劑也,若再進攻伐之藥,請勿復敢見矣。」乃進參、耆各三錢,歸、朮、陳皮各二錢,酸棗仁一錢服之。是夕能食,痛勢頓減,調補數日而瘥。
同邑郡守張三星,脾胃不和,久患泄瀉,用分利燥濕之劑,不效。診其脈,右手寸關滑甚,與二陳、滾痰之藥,再服而瀉止。未幾感冒,發熱惡寒,困倦之甚,診得六部大而無力,人迎與氣口亦略相當,遂與補中益氣湯,連服一月而安。
同邑社友俞敬敷,飲食不均,遠行勞倦,發熱煩悶,症類傷寒,乃禁食不與。比余視之,言語輕微,手背不熱,六脈數而軟,此真氣不足,非有外邪也。力勉其進粥,乃與甘溫大補之劑,恪服數日,熱退而安。
同邑吳君明,患傷寒至六日,譫語狂笑,不大便,眾皆欲用大承氣湯下之。余見其小便清,因思仲景曰傷寒不大便六七日,頭痛有熱,小便清,知不在裡,仍在表也。欲用桂枝湯,群然誹謗,以為此陽盛之症,桂枝到口必斃矣。余曰:「汗多亡陽,故發譫語。雖不大便,腹無所苦,和其榮衛,必自愈耳。」遂違眾用之,及夜而笑語皆止,明日大便亦通,故知病變多端,不可膠執,向使狐疑而用下藥,禍不旋踵。
給諫晏懷泉如夫人,時當盛暑,心腹大痛,自汗甚多,清火行氣之藥遍服弗效。診其左寸澀、右寸濡,此氣弱不行,血因以阻耳。乃進參、耆、薑、桂、桃仁、歸尾、玄胡索之劑,二劑而痊。調理年餘,再妊生子。盛暑而用薑桂,舍時從症也。
江右太學李明奇,素雄壯,忽患左脅痛,手不可近,用左金丸、瀉肝湯。至月餘痛處漸大,右脅亦痛,不能行動,神氣如癡,惚惚若有所失,面色黃,兩關脈促,此蓄血已深,非快劑不下也。用桃仁承氣湯,一服不動。再加乾漆、生大黃五錢,下血塊十餘枚,痛未全減,又下數枚如雞子大者,痛遂止,神乃爽然。惟見困倦,先與獨參湯,再用八珍湯調理三月而康。
南都許輪所孫女,十八歲,患痰嗽,夏月診之,太陰搏指,少陰如爛綿,其為水衰而火乘金,瞭然可見。余曰:「金以火為仇,今不浮澀而反洪大,賊脈見矣。腎水又不能救,秋金之令可憂。」至八月初五日診之,忽見肺之洪者變而為細,腎之軟者變而為大。余曰:「歲在戊午,少陰司天,法當兩尺不應。」今尺當不應而反大,寸當浮大而反細,余曰:「尺寸反者死。」況肺部如絲,懸懸欲絕。經曰:「肺脈懸絕,十二日死。」計其期,當死於十六日,然而安穀者過期,不安穀者不及期。以飲食不減,故當逾期。況十六、十六,二日皆金,助其旺氣,安得遽絕?十八日交寒露節,又屬火日。經曰「手太陰氣絕,丙日篤丁日死」,言火日也。寅時乃氣血注肺之時,不能注則絕,必死於十八日寅時矣。輪所聽之,潸然淚下。自謂能食,猶不肯信,果至十八日未曉而終。
閩中太學張仲輝,喜食瓜果,縱飲無度,忽患大瀉。先用分利不應,再用燥濕,反加沉困。余見其六脈皆浮,因思經曰「春傷於風,夏生飧泄」,非汗不解。以麻黃三錢,人參、白朮各二錢,甘草、升麻各一錢與之。有醫者笑曰:「書生好奇,妄用險峻。傷寒且不輕用麻黃,此何病也,而以殺之耶?」仲輝惑之,既而困甚。嘆曰:「吾已將死,姑服此藥,以幸萬一。」遂煎服之,覆取大汗,泄瀉頓止。以四君子調治而痊。遺書謝曰:「璵以放縱,蒙此奇疴,藥劑雜投,無益反害,夙世有緣,得兄手援,而庸夫讒阻,幾至敗亡。天未絕弟,於沉困之中結肝膈之信,一匕才投,病邪立解。麻黃、人參,人視之如鴆毒,兄用之如弄丸,竟救餘生,以有今日,淪肌沁骨之感,永劫難忘,敢忘報耶!」
海寧刑部主政許同生令嬡,痢疾腹痛,脈微而軟。余曰:「此氣虛不能運化,其窘迫後重,乃下陷耳。」用升陽散火湯一劑,繼用補中益氣湯,數劑而愈。
同邑業師吳玄水如夫人,吐血發熱,上氣咳嗽,其脈大而虛,心部尤甚。此氣虛不能攝血,忌用降火之藥,遂用歸脾湯加乾薑數服,血止熱退而安。
五家嫂發熱煩渴,胸腹痛甚,肢節皆疼,服理氣降火和血之藥不效。余診其脈緊而非數,乃中有痼冷也,遂用八味丸料加人參服之,數劑而霍然。
江西學憲黃貞父,患腸風下血,久用四物湯、芩連、槐花之屬,屢發不止,而色頗黃。診其脈,惟脾部浮而緩,此土虛而風濕交乘也。遂用蒼朮三錢,茯苓、人參、黃耆、升麻、柴胡、防風各一錢,進四劑而血止,改服十全大補湯調養而愈。
同邑社友宋敬夫,患心腹大痛,遂不敢食,服行氣消食溫中諸藥不效。診其左寸滑而急,視其氣不能以息,偶得一咳,痛楚難支。余曰:「此為心疝無疑,非有食也。」亟進米粥,以小茴香、吳茱萸、玄胡索、木通、川楝、甘草煎成,加食鹽少許,一劑而痛止,數劑而安。
嘉善孝廉葉行可,腹脹而瀉,腸風下血,用涼血行氣之劑,反深不快,用黃柏、知母,胃氣愈傷,飲食減少。余曰:「此土氣虛甚,因而下陷,不能攝血也。」以異功散加升麻、乾薑,數十劑而痊。
浙江太學俞望之,鬱熱嘔吐,余授以方,曰四劑可止。用竹茹、山梔各三錢,陳皮、茯苓各二錢,甘草一錢,煎成加薑汁五匙,和勻熱服。望之曰:「昨得一方,與此相類,服而不效,何也?」余曰:「熱甚而嘔,口有冷氣,此火極似水之象,須涼藥熱飲,方得《素問》之旨。前所服必不甚熱耳,第熱飲之,必當速愈。」已而果驗。
同邑張少椿女,以喪子悲傷,忽當雷雨交作,大恐,苦無所避,旦日或泣或笑,或自語或罵詈,如中鬼祟。診其心脈浮滑,余皆沉細,此氣血兩虧,憂恐傷心,心傷則熱,熱積生風也。以滾痰丸,用桔梗、玄胡索、陳皮、杏仁煎湯送下,出痰積甚多而愈。
兵尊高懸圃老公祖,患兩足痠軟,神氣不足。向服安神壯骨之藥不效,改服滋腎、牛膝、苡仁、二妙散之屬,又不效。純用血藥,脾胃不實,召余診之。脈皆沖和,按之亦不甚虛,惟脾部重取之澀而無力。此土虛下陷,不能制水,則濕氣墜於下焦,故膝脛為患耳。進補中益氣,倍用升、柴,數日即愈。夫脾虛下陷之症,若誤用牛膝等下行之劑,則愈陷,此前藥之所以無功也。
邑宰夏儀仲太夫人,年已八秩。戊寅新夏儀仲遠任閩邑,憂思不已,偶因暑浴,遂患發熱頭痛。醫者以為傷寒,禁其食而肆行解散,越三日氣高而喘,汗出如洗,昏冒發厥,業已治凶事,始問治於余。余診其脈,大而無力,乃為之辨曰:「外感發熱,手背為甚;內傷發熱,手心為甚。外感頭痛,常痛不休;內傷頭痛,時作時止。今頭痛無定而手背不熱,是與虛也,與外邪無涉。即進食補中,猶懼或失之,反禁食攻表,安得不敗乎?」遂用人參、黃耆各五錢,白朮、半夏各二錢,橘紅一錢,甘草六分。原醫者為之咻曰:「喘為氣逆,此藥到咽,即不可救。」舉家驚疑不決,余百口陳辨,甫投一劑,喘汗減半,更倍用參、術二劑,症減七八,惟飲食不進耳。余曰:「火衰不能生土,但於原方加附子一錢五分,乾薑一錢。」十劑而食進,調理三月,計用參二斤而安。
新安吳修予令侄,煩躁發熱,肌體骨立,目不得瞑已三年矣。大江以南,迎醫幾遍,非清熱養陰,即化痰安神,藥劑及千,求一刻安臥不能也。時寓嘉定盧店典中,迎余視之。肝脈獨沉而搏,此怒久久伏,木鬱宜達也,用柴胡四錢,白芍藥二錢,丹皮、山梔各二錢五分,甘草五分,桂枝四分。日晡進劑,未及黃昏而鼾齁熟寐,達旦未寤,伊兄里伯大為憂惶。余曰:「臥則魂歸於肝,三歲不歸,疲勞已極。譬如久熱得涼,樂而忘返,無足懼者。」至午方蘇,喜不自禁。從床褥叩首曰:「積患沉深,自揣必斃,三年之病,一朝而起之,人非土木,感極涕零。」索余丸方,惟逍遙散加人參而已。一月之後,頓復康和。
楚中中翰林秦五梅,奉旨祭葬董玄宰,昏倦發熱,頭痛惡風。郡候方公相命余診之。余曰:「中氣大虛,元氣下陷,陽氣不充而頭痛,形氣衰少而內熱。」用調中益氣加葛根,一劑而愈,再煎而起。更制脾腎兩丸,俾服逾月,而健旺倍常矣。
翰林掌院楊方壺夫人,怒後飲食,停滯作痛,每用枳、樸、楂、芽,七日無功,商治於余。遂以六君子湯加玄明粉投之,宿垢頓下。滯痛雖除,昏倦不能進食,稍得食便泄瀉,困乏難狀。日用人參一兩,熟附三錢,黃耆、白朮、肉果各二錢,甘草六分,半夏一錢,間以六君子、補中湯調理,參必一兩,附必三錢。百日之內,未嘗少間。越五月,服人參至八斤,姜附至二斤,方復居處之常。
太學姚三省,膈噎嘔吐,或與清火,或與疏通,或與化痰,或與散郁,居半載而愈甚。余曰:「氣口無力,兩尺遲難,脾腎交虛之診也。脾虛則升降失職,而痰起中焦,腎虛則真火衰微,食難運化,與白朮五錢,炒令焦色,半夏二錢,炮姜二錢,沉香一錢。一劑而嘔吐減半,再劑而食進。凡二十日而善啖,如湯沃雪,余亦不意其速效至此。
相國楊文老,歷吾郡督兌時,與余有生平,垂顧就診,極言痰氣作楚,喘急而不能食,遍體作痛,服清氣化痰無異服水,何也?余曰:「豈止無益,翻受害矣。肥人氣居於表,中氣必虛,脾弱不能勝濕,氣虛不能健運,是以多痰而喘。盍用四君子加星、夏,佐以薑汁,可數劑已也。」遂恪服之。計下車至起行凡七日,而痰喘果平。
文學金伯含,三年吐血,計二冬、二母、四物之類,不啻五百劑。形容憔悴,面色痿黃,咳嗽喘急,每歲必吐血數次,漸至一月而吐五六次,苦不可支,悉簡所服方案,專來商治。余細診之,沉而不浮,尺小於寸,右弱於左,色夭而血黯,不覺喟然嘆曰:「此陽氣本虛,寒涼復傷之,肅殺之氣,色脈並告矣,夫復何疑!」遂用生脈散加肉桂一錢,熟附子一錢,甘草五分,一劑而安然,再劑而嗽減。伯含曰:「溫劑若不相宜,助火速於桴鼓。兩投而勢減,對症可知。而今而後甫有生機矣。」連進十劑,血果不來,喘嗽頓止。更以八味丸、理中丸交進,半載而瘳。
學師楊龍友如夫人,發熱頭疼,昏倦煩悶,六日之後,忽見紅點,眾皆以為發癍,用升麻、犀角之類,五日以來,轉增煩悶,紅點不退。迎余視之,脈浮而大,皆有頭粒,此太陰之疹,非陽明之斑也。斑為熱毒蘊於肌肉,法當清火;疹為風邪客於皮毛,法當宣揚。一表一里,奚啻天淵。乃用防風二錢,荊芥一錢,前胡、桔梗、蟬殼、甘草治之。一劑而點多,三劑而疹透,調理半月而安。夫疹為陽邪,大忌苦寒遏其宣發,誤作斑治,適與相反。其不斃者,幸而免耳!
武林俞玉士,年甫三旬,怒後發渴,飲水過多,旦日肢體俱腫,腹脹異常,乞診於余。余因年方壯而病發於驟,脈方實而藥不厭攻,若不急於疏通,積久必成大患,以胃苓散加牛膝、車前,三進而不為少動,是病深藥淺也。更以舟車、神祐丸,再進而小便泉湧,肢體漸收,仍舉胃苓湯加白朮、椒仁,十五日而痊。
薛曇孚之內,余之甥也,未出閣時,患腹痛,食少而黃,體瘦,幼科多以退熱消積治之,女科多以通經行血治之,大方以為虛而議補,俱不效。比余視之,脈大而尺獨數,肌膚甲錯,為小腸有癰膿已成而將潰矣。亟與葵根一兩,皂刺二錢,銀花三錢,甘草節一錢,陳皮二錢。再劑而膿血大潰,更以太乙膏同參、耆治之,一月始安。
感應論第二十四
醫以活人為心,當念人身疾苦,與我無異。凡有招者,急去無違。或止求藥,宜即發付,勿問貴賤,勿擇貧富,勿論風雨,勿拘遠近,盡心拯濟。惟日不足,冥中自有佑之者。倘乘人之急,設巧求財,輕言談笑,亂說是非,危言駭德,邪說惑人,以不我信,因循坐視,萬一痊安,己冒其功,一旦淪亡,人分其咎,冥中自有禍之者。若險症瀕危,惟峻重之法尚可救百中之一二,但醫者重惜名譽,雖有一線生機,知而不為。己真心救濟者,豈若是乎?至於儔輩,勝己者師之,不若己者佐之,毋道人短,毋恃己長,寧人謗吾,毋吾謗人。謹此數者,庶幾有恆。嗟乎!善惡之報,如影隨形,前古及今,昭昭不爽,蒐集十則,以告同志,用徵天鑑不遠,人亦奈何而不為善也哉。
許叔微,少嘗以登科為禱,夢神人告曰:汝欲登科,須憑陰德。叔微自念家貧無力,惟醫乃可,奮志方書,久乃通妙。人無高下,皆急赴之,活人甚多。復夢神人曰:藥有陰功,陳樓間處,堂上呼盧,喝五作六,遂中第六名。上一名陳祖言,下一名樓材。如第五名授官,與夢中之言,無一字差。(出《醫說》)
陳獲,富陽人也。偶授數方,自矜神妙,貪利善妒,逞舌致富。忽患齒疼,湯飲俱廢。夢神告曰:必某治之可救耳。不得已求治,尋愈,二三年問,諸疾雜發,凡千金皆以酬醫,金盡而卒。(《困學卮言》)
儀州聶從志,治邑丞妻李氏病愈。他日李偽稱疾,邀至語曰:幾入鬼錄,賴君復生,願以身奉枕蓆,聶拒而出。及夜李復就之,聶絕袖脫去。後儀州推官黃靖國,陰吏逮入冥且還,見獄吏捽一婦剖其腸,旁有僧曰:此汝同官邑丞之妻,欲與聶通,聶不從,可謂善士。其人壽止六十,今延一紀,賜其子孫官。靖國既蘇,密訪之。聶驚曰:方私語時,無一人知者,君安得聞,靖具以告。聶死,子孫果以官顯。(出《夷堅志》)
宣城符助教,能治癰疽,摻心無狀。病者瘡不毒,反用藥發之,以為謀利之法。夢黃衣持片紙示之曰:陰司追汝,以藤杖點其背,符大叫痛。黃衣曰:汝元來也痛,隨手成一大疽,呼號七晝夜而死。(《季明醫說》)
張彥明善醫,貧者求藥,不受錢,反濟之。有召者,雖貧必往。即富者持錢求藥,不計多寡,期於必效。病雖不可治,亦多與好藥,以安其心。城中火災,四面焚𬋖,獨存其居。里中牛災,其莊獨全。子登魁薦,孫二三人皆龐厚俊爽,天之福善信矣。(《季明醫說》)
王居安患痔,聞蕭山有善治者,力不能致。命舟自烏程走錢塘就醫。醫者欣然曰:五日除根,先以一藥放下大腸,又以一藥洗之。及放下大腸,遂議報謝,病者知命懸其手,盡許行囊為酬,方肯為治。後醫者貧頓無聊,餓而死。(出《泊宅編》)
宣和間有士人抱病經年,百治不瘥。聞何澄善醫,其妻召至,告曰:良人久疾,無以供醫,願以身酬。澄正色曰:但當調治,不可相汙。未幾疾愈,澄夢判官語曰:醫藥有功,不於艱急之際,以色為貪,上帝賜錢五萬貫,官一員。後東宮疾,國醫不能治,詔草澤醫。澄應詔,進劑而愈,賜錢五萬貫,與官。(《季明醫說》)
宜興段成務善醫,然性貪,非大勢力不能致。適一富人病,求醫。段曰:非五百金為謝不可。許以半,拂衣而起。如其請,然後與治。別奉五十金為藥費。段求益至百兩。數日病愈,載所獲歸。夢朱衣語之曰:上帝以爾為醫而厚取貨賂,殊無濟物之心,命脊杖二十。既醒,覺脊痛,杖痕宛在,還家而卒。(出《辛志》)
張琰精於醫,視人疾苦,淚不能禁,忘寢忘食,必期全效,乃能釋然。嗣後慕者日益眾,琰旦暮憂人之憂,忽成脹疾。床褥間聞人言曰:仁者五臟,第得姜粥便好。如言立愈。後子嗣繁衍,五世貴顯。(《困學卮言》)
婁思孝遇症,多為兩歧之語,處方專用平藥,意欲待病自痊,不求功於藥也。夢父告之曰:冥中最重財貨,無故取人一文,亦必登算。汝以醫起家,上帝謂汝僥倖取賂,將逮治矣,速散之可免。思孝散其半,余則不忍。一日與老者偕出。老者失足死,疑其加害,訟於公,坐以罪,盡出所有賂而免。(《北澤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