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社交与节日庆典
第一章 阶级的平等化
形成一个完整一致的整体的各个文明时期不仅在政治生活上,在宗教、艺术和科学上表现出来,而且也在社交生活上留下它特有的印记。因此,中世纪既有在欧洲各国之间区别不大的宫廷的和贵族的礼貌和仪节,也有中等阶级的特殊生活方式。
意大利在文艺复兴时期的风俗习惯在这些方面同中世纪形成最鲜明的对比。它们立足的基础也完全不同。当时最高级最完美的社交形式不问一切等级差别,并且只是建立在一个具有现代意义的受教育的阶级存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家世和出身不再发生影响,除非它们和有闲及有继承来的财产联系在一起。不过也不要在绝对的和无条件的意义上来了解这种说法,因为只要把中世纪的阶级差别作为同欧洲不太进步国家的装腔作势的贵族维持平等关系的手段,那么这种差别就有时仍然是在或大或小的程度上使人感觉出来。但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还是稳步走向在近代意义上的阶级融合的。
无疑地,从十二世纪以来,贵族和市民就在许多城市里杂居这一个事实是非常重要的。两个阶级的兴趣和爱好因此得到了统一,而封建主也学会了从另外一个而不是从他的山上城堡的观点来看社会。在意大利,教会也从来没有象在北方国家里那样,甘心作为为贵族家庭长子以外的子弟提供生计的手段。虽然常常以最不足道的理由而授予某些人主教、修道院长、大教堂住持等职位,但还不是按照候补人的门第来任命的。虽然意大利的主教更多、更穷和照例没有任何主权,但他们还是住在有他们的教堂的城市里,并且和他们的全体僧侣一起,形成为当地有教养的社会中的一个重要因素。在继之而起的暴君专制的时代里,大部分城市里的贵族们都有理由和有时间来过一种摆脱政治危险的和充满了优雅快乐的享受的私人生活,但是同时它也就和富有的市民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了。在但丁的时代以后,当时新的诗歌和文学著作已为全意大利所有,于此之外还有古典文化的复兴和对于人作为人的一种新的兴趣,成功的雇佣兵队长变成君主,而不仅是高贵的世系,连合法的世系也不再是继承君位的不可缺少的条件(见本书第40页),我们似乎已看到:平等的时代已经到来,而对于贵族的信仰永远消失了。
从理论的观点来看,如果要从古代典籍找根据,只就亚里士多德一个人来说,贵族的观念就既可以被认为是正当的也可以被认为是不正当的。例如,但丁把亚里士多德的定义,“贵族之为贵族在于美德及其所继承的财富。”改为他自己的说法,“贵族之为贵族在于个人或祖先的美德。”但在另外的地方,他不以这个结论为满足。他谴责他自己,因为甚至在“天堂”里,当他和他的始祖卡却圭达谈话,提到了他的血统的高贵时,他认为那不过是一件外套,时间不断剪掉它的一些东西,除非我们自己每天增加一些新的和它相称的东西上去。他在《宴会》中把“贵族”和“贵族身分’同门第条件分开,并把这个概念和道德方面和智力方面的卓越情况等同起来,特别强调高度文化教养,因而把“贵族身分”称为“哲学”的姊妹。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文主义对于意大利的思想影响越大,那种认为门第无关于一个人的好坏的信念就越牢固和越普遍。在十五世纪中,这是盛行一时的看法。波吉奥在他的《论贵族》的对话中,同意他的对话人——尼科洛·尼科利和洛伦佐·美第奇,(大柯西莫的兄弟)的意见,认为除了个人美德之外别无其他高贵身分。他的最尖锐的嘲笑是针对着世俗成见认为贵族生活不可缺少的那些东西。“一个人的祖先从事于强盗职业的时间越长,他也就离开真正的贵族身分越远。对于飞鹰走犬的嗜好不见得比铺满了松香的鸟巢兽穴更有贵族的味道。古代人的躬耕陇亩将比现在这种无意义的出没于深山密林更高贵一些,这种游荡使他们自己更象野兽而不是象有理性的动物。作为一种临时的消遣,它是很有益的,但不能把它当作一生的事业。”据他看来,英国和法国的骑士在乡间或者在密林中的城寨里的生活是十分不体面的,尤其坏的是德意志的那些强盗骑士的行为。洛伦佐在这里开始袒护贵族,但不是——这是一个特点——由于对贵族的天生有任何好感,而是因为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的第五卷里承认贵族的存在,并把贵族之为贵族解释为在于美德和继承的财富。对于这一点,尼科利提出反驳,认为亚里士多德这样解释不是出于他自己的信念,而是出自于一般人的印象;在真正能够代表他的思想的《伦理学》里,他把那追求真正美好的人叫作贵族。洛伦佐徒然强调高贵的身分这个字在希腊文的意思是高贵的家世,尼科利认为罗马的“高贵族身分”(nobilis)(即卓越者)这个字比较好,因为它使一个人成为贵族主要依据他的行为。和这些议论一起,我们还看到了一种对意大利各地贵族生活情况的描写。在那不勒斯,他们不肯工作,既不肯经管他们自己的财产也不肯从事工商业,他们认为做这些事情是丢脸的;他们不是在家里鬼混就是骑马闲荡。罗马的贵族也轻视工商业,但却种他们自己的田地;这种土地的耕种甚至于还得到了一种称号;“那是一种可尊敬的但却是乡下的贵族。”在伦巴第,贵族们依靠他们继承来的产业的租金生活;高贵的出身和不从事任何正规的职业就构成了贵族身分。在威尼斯,“贵族”,即那个统治阶级,都是商人。同样地在热那亚,贵族和非贵族都是商人和水手,只是他们的家世不同;的确有少数贵族仍然作为强盗潜伏在他们的山上城堡里边。在佛罗伦萨,一部分旧贵族已经投身于贸易;另外一些,自然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满意地享受着他们的权利,或者无所事事,或者在鹰犬追逐中消磨掉他们的时间。
这种完全或主要属于世俗性质的演出的安排,特别是在比较重要的君主的宫廷上,大抵以产生辉煌壮丽而动人的舞台效果为主要目的。主题是神话的或寓意的,而解释也是表面化的。过高夸张之处并不是没有的——例如从一些巨大的动物身体里边突然冒出一群化装的人物,象1465年在锡耶纳,在一个公开的欢迎会上,就有十二个人组成的舞蹈团从一只金狼中跑出来;以活人来装饰餐桌虽不常见,却表现了类似勃艮第宫廷的粗俗的夸张——如此等等。其中大多数表现了某种艺术的或诗的情调。在讨论到诗歌时,我们已经提到过在费拉拉宫廷上的哑剧和话剧的混合(见本书第315页)。1473年,当阿拉戈纳的莉奥诺拉,作为费拉拉的王子赫克里斯的新娘,经过罗马时,枢机主教彼埃得罗·利阿里奥在这个城市里边所举行的招待会上的节目,是名闻于意大利以外各地的戏剧所表演的是关于宗教主题的奇迹剧,而哑剧则以神话故事为主题。哑剧里出现了和野兽在一起的奥尔菲斯、伯尔修斯和安德洛米达、坐在龙车上的赛丽斯、由豹拉着车的巴考斯和阿丽亚德娜,最后是阿奇里斯受教养的故事。接着演出的是古代有名的爱人们的舞蹈,有一队仙女因受到了食肉的半人半马的怪物的攻击而被阻,这些怪物又被赫克里斯击败而被赶跑。作为这个时代的爱好的一个特征,可以在这里一提的是一件本身并不重要的事实:出现在所有这些演出里的人们,扮作雕像坐在壁龛里或站在台柱和凯旋的拱门上,到后来都以歌唱或说话来表示他们自己是活人;这些人们都带有天然的脸色穿着本来的衣服,因此不使人有不调和的感觉。同时在利阿里奥的家里还摆着一个活的儿童,从头到脚都涂以金饰并从一个喷泉围绕着他洒水。
同样华美的哑剧也在波洛尼亚,在安尼巴尔·本蒂伏利奥和伊斯特家族的露克瑞佳的婚礼上演出过。当狄亚娜的仙女群中最美丽的仙女飞向婚姻女神朱诺,和当维纳斯在一队野人中间和一个狮子——在这种情形下是由一个人假装的——走在一起时,代替音乐的是合唱的歌曲。舞台装置是一个真实的森林布景。1491年在威尼斯,在公爵的宫廷里演出,曾经用一只半人半牛形的船来迎接和欢迎伊斯特家族的公主们,并用赛船和一个叫作“美利哥罗”的哑剧来招待她们。在米兰,列奥那多·达·芬奇指导了公爵和某些权门的节日演出。他的一件足以和布鲁内莱斯科的发明媲美的机械装置在大规模地表现天体和它们的一切运转。每当一个星象接近那个青年大公的新娘伊莎贝拉时,具有这个星象的名字的那个神祗就从天体中跨步而出并歌唱宫廷诗人柏林希奥尼(1489年)所写的一些诗篇。在另外一次节日演出上(1493年)弗兰切斯科·斯福查的骑马塑像的模型和其他物件出现在宫城前边广场上的一个凯旋门下边。我们在瓦萨利的著作中可读到列奥那多为欢迎法兰西国王们作为米兰的主人而发明的巧妙的自动装置。即使是较小的城市在这种场合下也往往极力铺张。当博尔索公爵于1453年来到勒佐,接受这个城市的敬意时,在城门那里,他遇到一个巨大的机械装置,装置上边,这个城市的保护圣徒,圣普罗斯佩罗凌空出现,天使们持着伞盖遮在他的头上同时在他下边是一个旋转着的大转盘,带有八个歌唱着的小天使;其中两个从圣徒那里接受过来这个城市的芦杖和钥匙然后把它们交给公爵,同时圣徒和天使们都对他致颂词。一辆被隐蔽起来的马拉着的凯旋车赶到前边来,上边是一个空着的宝座。宝座后边站着一个由守护神陪伴着的正义的女神的形象。在凯旋车的四角坐着四个头发灰白的立法者,由一群持着旗帜的天使们围绕着;在礼车的旁边是骑着马的全副甲胄的旗手。不必说,那个女神和那个守护神是不会毫无表示就让那个公爵过去的。由一个独角兽拉着的第二辆车上,有一个“仁爱之神”,持着一个燃烧着的火把;在这两辆车中间有一个古典式样的船形车,它是由隐蔽着的人们在车身里推动着的。这时整个队伍在公爵前边行进。在圣彼得罗教堂前边再次停下来。圣徒由两位天使陪伴着,在一个光轮中从正面走下,并把一顶花冠放在大公的头上,然后飘然回到原来的位置。教士们准备了另外一种纯宗教性的寓意表演。“偶像崇拜”和“真正的信仰”站在两个高柱子上边,在由一个美丽的女郎扮演的“真正的信仰”致完了欢迎词之后,另一个柱子和站在上边的偶像一起倒地粉碎。再下边就是凯撒和他用来欢迎博尔索大公的七美妇,她们代表基本七德呈献给他,并勉励他加以实行。最后到达了大教堂;但是在仪式之后,那位公爵又重新坐上了崇高的金碧辉煌的宝座,并第二次接受已经说过的某些化装人物的致敬。结束这一切时,有三个天使从一个旁边的建筑物上飞了,在欢欣的歌声中把棕榈枝交给他作为和平的象征。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那些以游行本身为主要特征的节日庆典。
无疑地,从中世纪的早期起,宗教的游行仪式就引起了化装表演的采用。小天使们伴随着圣体或圣像和圣物在街道上行进;或者演出耶稣受难时的人物——如背负着十字架的基督、强盗和兵士或信女等——以对群众进行教育。但是教会的盛大节日从很早的时候起就伴随以市民的游行,而中世纪的纯朴看不出它所含有的许多世俗成分有什么不合适。我们可以特别提到从异教时代传留下来的海船车。如前所引例证表明,它在很多种节日演出里边都被采用,并且特别在其中的一个节日上永远留下了它的名字——狂欢节。这种船装饰得十分华丽,观众们觉得它非常悦目,但早已忘掉了它的原来意义。当英格兰的伊莎贝拉在和她的新郎,皇帝弗里德利希二世在科隆会面时,由一些这种海船式的凯旋车来迎接她,这些车被隐蔽着的马拖着,上边坐满了一群教士,用音乐和歌唱来对她表示欢迎。
但是,宗教游行不仅和各种世俗的附带表演混合在一起,而且还常常为教士们的化装游行所代替。它们的起源或者是由于一群演员,在城市中绕道而行,走向他们将要上演奇迹剧的地方;但可能的是:在早期,这种教士的游行就已经自成一格。但丁描写比阿特丽斯的“凯旋式”,有启示录中的二十四名长老,有四个神怪的活物,有基督教三德和四“基德”,有圣路加、圣保罗和其他使徒。这种描写方法几乎使我们不能不认为在他那个时代以前确实举行过这种游行。我们主要是从比阿特丽斯所坐的凯旋车上得出这种结论;在那梦境的神奇的树林中间,这种车子是不必要的或者不如说是不适当的。但另一方面可能是但丁把这种凯旋车看作是胜利和凯旋的象征,而他的诗篇促成了那些游行仪式的兴起;其形式是模仿罗马皇帝的凯旋式。尽管是这种情形,但诗歌和神学却继续随便地采用了这种象征。萨沃那罗拉在他的《十字架的胜利》里描写基督坐在一辆凯旋车上,头上是三位一体的光圈,左手拿着十字架,右手拿着新旧约;在他下边是圣母玛利亚;两侧是教会的殉道者和手执打开了的书本的圣师;后边是所有得救了的群众;远处是一大堆他的数不清的被击败了的敌人——皇帝、君主、哲学家、异教徒,他们的偶像已被粉碎,他们的书籍已被焚毁。蒂先的一幅以木刻著名的伟大的图画和这一段描写有很多相似之处。萨伯利科关于天主母的十三篇挽歌的第九篇和第十篇,对于她的胜利做了细致的描写,里边有很丰富的寓意象征,而特别使人感到兴趣的是那种也为十五世纪的现实主义绘画所特有的实际精神。
不过,世俗的“凯旋式”和宗教的“凯旋式”比起来更常见的多。它们以从古老的浮雕和古代作家的著作中获悉的罗马大将军的凯旋式为典范。和这些仪式有着密切关系的当时在意大利流行的历史概念,上面已经讨论过了(见本书第151页)。
我们时常读到一个胜利的将军的真实的凯旋式。它是尽可能地按照古代的形式组织的,甚至有时违反那位英雄的本人的意愿。弗兰切斯科·斯福查有勇气(1450年)拒绝给他预备好了的回到米兰的凯旋车,理由是:这些东西是君主们的虚妄的迷信。大阿尔方索在他进入那不勒斯时(1443年)拒绝了桂冠,而这是拿破仑在巴黎圣母院加冕时所乐于戴在头上的。至于阿尔方索的从城墙缺口进入城内直到礼拜堂的仪仗队的其余部分是一个古代的、寓意的和纯粹是喜剧的成分的奇怪的混合物。他坐的车子,是用四匹白马拖着的,高大而涂以金饰,由二十名贵族打着绣金的伞遮盖在他的头上。当时住在那不勒斯的佛罗伦萨人曾经担任这个仪仗队的一部分,这部分是由漂亮、年轻的巧妙地挥舞着他们的长枪的骑士、一辆坐着司命运的女神的凯旋车和骑在马上的象征七美德的人组成的。按照那时的画家们也不得不遵守的关于寓意表演的不可动摇的理论,这位女神只是在她的头的前部有头发,在后部是秃的,而坐在车的下层的,象征命运的不稳定的性格的守护神则把他的双足浸在(?)一盆水内。接着是由同样的佛罗伦萨人装备起来的一队骑兵,穿着各民族的服装,扮成外国的君主和贵族,其次是一个戴着挂冠,站在一个旋转着的圆球之上的优里乌斯·凯撒,他用意大利的诗句向那个国王解释这些寓意表演的意义,然后回到队伍中去。六十名佛罗伦萨人,穿着紫红色的服装走在他们本国所能达到的壮丽的演出的最后。接着是一队步行前进的卡达兰人,把假马拴在他们的前边和后边,和一群土耳其人做摹拟战斗,好象是在嘲笑佛罗伦萨人的多情善感。最后来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高塔,塔门由一个执剑的天使守卫着;塔上站着象征四“基德”的人,每一个都用一只歌曲向国王致意。演出的其余部分就没有什么能够表明它的特征的了。
在1507年,路易十二进入米兰的时候,我们所看到的,除了不可缺少的载有“基德”形象的凯旋车外,还有一群活人代表丘辟特、马尔斯和一个被捕在网里的象征意大利的角色。在这之后是一辆装满了战利品的车等等。
当事实上没有什么胜利可以庆祝的时候,诗人们也能为他们自己和他们的保护人找到一种相应的方式来弥补。佩脱拉克和薄伽丘曾经把各种美名表现为每一个寓意的人物(见原书405页)的从者而加以描写;而过去时代的有名人物这时也成了君主的随从。女诗人古比奥的克莱奥菲·加布列莉曾经向费拉拉的博尔索以此方式致敬。她给了他七个女王——七种学艺——作为他的婢女,他和她们一起坐在一辆凯旋车上;还有一群英雄人物,从他们前额上写的名字可以认出他们来;其次是所有著名的诗人;在他们后边是坐在车上的诸神。事实上在这个时代,神话的和寓意的凯旋式确是说不完的,而博尔索时代的一件最重要的艺术品——斯基法诺亚宫廷里边的壁画——使我们看到了一整幅充满了这些主题的画面。当拉斐尔受命去给教皇的签字大厅的壁画时,他发现这种艺术构思的方式已经完全庸俗化和枯竭了。他对于这方面的新的和最后的贡献将永远是一切时代的珍品。
严格说来,胜利归来的将军们的凯旋仪式是不多见的。但是,一切节日游行,无论它们是为了庆祝一个特殊的事件或者是仅仅为了游行而游行,都或多或少地带有“凯旋式”的性质,而且几乎总是采用“凯旋式”这个名字。奇怪的是:葬礼并没有以同样的方式来处理。
那时的习惯是在狂欢节和在其他场合表演古代罗马指挥官的凯旋,如在“豪华者”洛伦佐时代在佛罗伦萨所表演的保鲁斯·埃米里乌斯的凯旋和在列奥十世访问时所表演的卡米路斯的凯旋。两次都是由画家弗兰切斯科·格拉纳奇指导的。在罗马,第一次展开这种大规模的游行是保罗二世时代关于奥古斯都战胜克利奥巴特拉以后的凯旋式的表演,在这次游行队伍中,除了事实上为古代凯旋所不可缺少的喜剧的和神话的化装表演外,可以看到一切其他必要的项目——身披枷锁的各国国王、写有元老院和人民的敕令的告示牌子、穿着古代服装的元老们、执政官、营造官、会计官、四辆载满了化装演员的凯旋车,无疑地,还有装满了战利品的车子。其他的游行一般多用以表现古代罗马帝国的大一统;而为了抵制从土耳其人那方面来的威胁欧洲的真正危险,一个载有化装为奥斯曼俘虏的假面人物的骆驼队出现在人民面前。以后,在1500年的狂欢节上,凯撒·波几亚大胆地把他自己比喻作朱里乌斯·凯撒,用十一辆辉煌的凯旋车组成的游行队伍来庆祝后者的胜利,无疑地这引起了前来参加佳节的参拜者们的物议。在列奥十世当选为教皇时,在佛罗伦萨由两个互相比赛的团体组织了两个以趣味和华丽出名的“凯旋式”。其中的一个表演了人类的三个时代,另一个表演了世界的四个时代,四个时代是以罗马历史的五个场面和农神的黄金时代和它的最后的重返的两个寓言来巧妙地表现的。当佛罗伦萨的伟大的艺术家们担任这个工作时,表现在凯旋车的装饰上的想象力使那个场面如此地动人,以至于这种表演后来成为了群众生活中的永久的因素。在此以前,隶属的城市每年在向佛罗伦萨致敬时只是贡献象征性的礼物——贵重品和蜡烛。这时,商人行会建造了十辆凯旋车(以后又增加了一些),目的与其说是为了载运贡品不如说是更多地为了象征贡品,其中有几辆无疑地由安德烈·德尔·萨尔托作了精心的描绘。这些车子,不管是不是一向装载礼物或是战利品,这时构成了所有这一切庆祝典礼的一部分,即使遇到没有很多钱花在庆典上的时候也是这样。锡耶纳人在1477年宣布有他们自己参加的菲兰特和西克塔斯四世的联盟时,曾经驾着一辆凯旋车周游城内,车上站立着“一个扮作和平女神的人身披锁子甲和其他武器”。
威尼斯的节日游行,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水上举行,是非常绮丽豪华美妙动人的。在1491年,驾驶着半人半牛形的大船迎接费拉拉的公主的情景(见本书第411页)使人感到如处仙境。无数的船只扎着花彩,满载着这个城市里边的服装华丽的青年在前边引导;许多带有标志、象征着各种神灵的仙人挂在机械装置上边在空中浮游;下边另有分组站立的半人半鱼形的海神和仙女;乐声在空中飘荡,香气氤氲、锦旗迎风招展。大船的后边紧跟着成群的各种各样的船只,使人们在方圆一英里(八个斯达底亚)之内看不见水面。关于其余的节日演出,除了上边提到过的哑剧外,我们还可以看到一种新节目,一种由五十个健壮的少女组成的划船比赛。在十六世纪,贵族们为了这种节日演出的目的分成许多团体,它们的最值得注意的一件特制品是装在船上的一种特殊的机械。所以,例如在1541年的“永生节”庆典上,一个圆形的“大宇宙”沿着大运河飘游,并在那里边举行了一次辉煌的跳舞会。这个城市的狂欢节也以它的各种舞蹈、游行和表演著名。圣马可广场不但有足够的地方可以举行比武,并且可以举行类乎大陆上常见的“凯旋式”。在一次因签订和约而举行的庆祝会上,那些虔诚的兄弟会各自参加了游行。在插着红色蜡烛的金烛台中间,在大群的乐师和拿着许多金碗和丰饶角杯的带着翅膀的儿童中间,可以看到一辆车子,诺亚和大卫一起坐在车上的宝座上;其次是阿比该拉着一条骆驼,上面驮着许多珍品,还有载着政治群像的第二辆车子——“意大利”坐在“威尼斯”和“利古里亚”中间,后二者持着他们的盾徽,前者带有一只象征统一的鹤鸟,——高层上有三个象征性的女子,持着各联盟君主的武器。在这后边是一个巨大的天球,好象有星宿围绕着它。君主本人,或者不如说他们本人的代表,和他们的仆从以及他们的盾徽出现在其他凯旋车上(如果我们没有把作者的记录理解错的话)。在这些和其他一切同类的游行中也有音乐。
姑置这些大规模的胜利游行不谈,在十五世纪里,真正的狂欢节或者没有一个地方象在罗马这样具有丰宫多彩的性质。有赛马、赛驴、赛水牛,老年人、青年人、犹太人的赛跑等等各种赛跑。保罗二世在他所住的威尼斯宫前招待过群众。纳沃纳广场上的竞赛会节目,可能从古典时代以来就没有完全停止过,它们是以辉煌的尚武场面著名的。我们从书上得知有骑兵战斗演习和对全体武装公民的检阅。关于面具的使用有最大的自由,往往被允许继续好几个月。西克塔斯四世在城内人烟最稠密的地方——在坎波费奥里和班奇附近——冒险在大群的化装演员中间通过,虽然他拒绝在梵蒂冈把他们当作客人来接见。在英诺森八世时代,已经出现在枢机主教中间的歪风邪气达到了高潮。在1491年的狂欢节上,他们互送载满了华丽的化装演员、歌手和小丑的凯旋车,他们吟诵着一些可耻的诗句,由骑在马上的人伴送。除狂欢节外,罗马人似乎是首先发现盛大的火炬游行的风趣的。当庇护二世在1459年参加曼图亚宗教会议归来的时候,人们以一队持着火炬的骑兵对他前呼后拥,并在他的宫城前象火龙般地绕场游行。但西克塔斯四世在人民提议手执火炬和橄榄枝来晋谒时,他却认为最好是拒绝人民的夜间拜访。
但佛罗伦萨的狂欢节在某些游行仪式上是胜过罗马的;它们甚至在文学作品上留下了印记。在一大群步行的和骑马的化装人物中间,出现了一辆巨大的奇异的凯旋车,车上有一个含有寓意的人物或一组带有自己的附属品的群像;如一个头上长着四幅惊人的面孔的妒忌之神;四种“气质”和属于它们的星宿;三个命运之神;智虑之神高踞在宝座上,“希望”和“恐惧”被缚在她的脚下;还有四行之神、时代之神、风神和季节之神等等;还有载着那打开不久的棺材的有名的死神之车,有时也有古典神话上的美丽的场面,巴考斯和阿丽亚德娜、巴利斯和海伦以及其他神话中的人物等等。或者另外有构成单独一种或一类的合唱队的人物形象,如乞丐、猎人和仙女、生前是硬心肠的女人的亡灵、隐士、星象家、流浪者、魔鬼、出卖各种货物的商人乃至在歌声中竞相诽谤的“人民”。现在仍然留传下来并被收集起来的这些歌曲,有时用一种感伤的,有时用一种滑稽的,有时用一种极端下流的口吻来解释那个化装表演。这一方面的最坏的歌曲被认为是“豪华者”洛伦佐所作,大概是因为真正的作者不敢大胆地宣布他的名字。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必须把为巴考斯和阿丽亚德娜的假面戏伴奏的美丽歌曲归之于这位作者,这个歌曲的叠词从十五世纪以来就一直在我们的耳边回响,象在惋惜文艺复兴本身的匆匆逝去,繁华衰歇:青春是多么美丽啊,但是,留不住这逝水年华!
得欢乐时且欢乐吧,谁知明天有没有这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