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三部分剧
原著:陀思妥耶夫斯基 [56]
关于《群魔》
《群魔》是我列在所有其他作品之上的四五部作品之一。我有多种理由可以说,我是由这部作品哺养长大的。不管怎么说,将近二十年前,我就在舞台上看到它的人物了。他们不仅具有戏剧人物的高度,而且在行为、感情的爆发、出人意料的快速举动方面,无不具有戏剧人物的特点。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也显示了一种戏剧的技巧:他运用对话,而地点与活动则交代几句。从事戏剧的人,不管是演员、导演还是编剧,总能从陀思妥耶夫斯基那里学到所需要的东西。
今天,《群魔》搬上了舞台,为此不得不经过数年的不懈努力。我当然知道,也测量出剧本和这部出色的小说相距有多远!我仅仅试图遵循这部作品的内在运动,也同样由讽刺喜剧走向正剧,再走向悲剧。无论对于文本还是演出,情况均如此:从某种现实主义出发,最终达到一种悲剧的模仿。至于其他方面,我们行进在这个巨大而可笑的、躁动的、充满喧嚣和暴力的世界上,就尽量不要失掉痛苦和温情的线路,而正是这一线路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世界同我们每个人拉近了。现在我们完全知道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人物既不怪异,也不荒唐。他们同我们相像,都有同样的心灵。如果说《群魔》是一部预言书,那么不仅仅是因为它宣告了我们的虚无主义,而且还因为它表现了万分痛苦或死亡的灵魂:这些灵魂不能够爱,又为不能爱而痛苦,虽有愿望又不可能产生信仰,也正是今天充斥于我们社会和我们思想界的灵魂。这部作品的题材既是沙托夫谋杀案(受一个真实事件的启发:大学生伊万诺夫被虚无主义者涅恰耶夫杀害),也是当代英雄斯塔夫罗钦的精神冒险与死亡。今天搬上我们舞台的,不仅仅是世界文学的一部杰作,而且还是一部现实的作品。
阿尔贝·加缪
纪念陀思妥耶夫斯基 [57]
几个月前,我接待了一位友好的苏联青年,他出语令我十分惊讶,抱怨说俄罗斯的伟大作家没有被充分地翻译成法文。我告诉他,十九世纪伟大的俄罗斯文学,在同时代的各国文学中,在我国是翻译得最多、翻译质量最好的。我反过来也令他惊讶万分,向他断言没有陀思妥耶夫斯基,二十世纪法国文学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为了让他彻底信服,最后我还对他说:“您是在一名法国作家的办公室里,在这个积极参与他这时代的思想运动的作家办公室里,仅挂的两幅肖像是谁呢?”他回身看我所指的方向,看到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肖像,他那张脸不禁豁然开朗。
我在我年轻朋友的脸上见到的这种光彩,仅此就足以令人忘却如今为隔绝人而聚积的所有愚蠢和残忍。这种光彩,我既没有算到俄罗斯的账上,也没有算到法兰西的账上,而是归功于照耀在边境上的创作的天才:我们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全部作品中所感到的、几乎不间断的创作的天才。
我在二十岁时遇见这部作品,当时所受到的震撼,过了二十年还在持续。我将《群魔》与三四部伟大作品并列,诸如《奥德赛》、《战争与和平》、《堂吉诃德》以及莎士比亚的戏剧,这些作品构成思想创作高山的冠顶。我起初欣赏陀思妥耶夫斯基,是因为他向我揭示了人性的东西。“揭示”这个词用得很贴切,因为他仅仅告诉我们,我们知道但又不肯承认的东西。再者,他也满足了我单纯追求清醒的一种颇为自得的情趣。然而时过不久,我逐渐经历了我这个时代更为痛苦的悲剧,便更喜爱那位感受并且最深刻表现我们历史命运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了。在我看来,陀思妥耶夫斯基首先是这样一位作家:他早在尼采之前,就识别出当代虚无主义,并予以界定,预言其可怕的后果,并且试图指出解救之路。他的主题就是他本人所称的“深邃的精神,否定和死亡的精神”,这种精神要求“为所欲为”的无限自由,最后通向毁灭一切或者奴役所有的人。他个人所遭受的痛苦,既参与又拒绝这种精神。他的悲剧性的希望,就是从卑恭治愈耻辱,以放弃治愈虚无主义。
“上帝和不朽性的问题,与社会主义问题是同样的,只是换了个角度”,写出这样的话的人,就知道从今以后,我们的文明要求解救所有的人,否则任何人也得不到解救。不过他也知道,如果忘掉了一个人的痛苦,这种拯救也就不可能普及到所有的人。换言之,他不主张一种不是社会主义的宗教,但是也拒绝一种不是宗教的社会主义,两者都最大限度地取其广义。他从这种方式拯救了真正宗教和真正社会主义的未来,尽管当今世界似乎从两方面都认定他是错误的。这个世界死去还是再生,无论哪种情况,都将证明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正确的。因此,他虽有缺点,而且正因为有这些缺点,才能以他的整个精神境界,支配我们的文学和我们的历史。他今天依然帮助我们生活和希望。
阿尔贝·加缪
出版说明
这个改编本的确定,既参照了本义上的《群魔》的文本,也参照一般单独发表的《斯塔夫罗钦的忏悔》以及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小说时所写的《笔记》。这三个文本都是鲍里斯·德·施洛埃泽尔翻译的,收在七星诗社藏书版的一个集子里,题为“恶魔”,是本改编剧本的依据。
《群魔》于1959年1月30日在安托万剧院(经理为西莫娜·贝里欧)首次公演。
服装设计 马约
导演 阿尔贝·加缪
人物与扮演者(按出场先后)
格里高列耶夫(叙述者)……米歇尔·莫雷特
斯切潘·特罗菲莫维奇·维尔科文斯基……皮埃尔·布朗夏尔
瓦尔娃拉·彼特罗芙娜·斯塔夫罗钦……塔尼娅·巴拉绍娃
利甫廷……保尔·盖伊
齐加列夫……若望·马尔丹
伊万·沙托夫……马克·埃罗
维尔钦斯基……乔治·贝尔热
加加诺夫……乔治·塞利埃
阿列克赛·伊戈罗维奇……乔·瓦勒里
尼古拉·斯塔夫罗钦……皮埃尔·瓦奈克
普拉丝科葳·德罗兹道夫……夏洛蒂·克拉西
达莎·沙托夫……娜丁·巴西尔
阿列克赛·基里洛夫……阿兰·莫代
莉莎·德罗兹道夫……雅宁·帕特里克
莫里斯·尼古拉耶维奇……安德烈·乌曼斯基
玛丽娅·第莫菲耶芙娜·列比亚德金……卡特琳·塞勒
列比亚德金上尉……夏尔·德奈
彼得·斯切潘诺维奇·维尔科文斯基……米歇尔·布凯
费德卡……爱德蒙·塔米兹
修道院修士……弗朗索瓦·马里埃
利雅姆琴……若望·穆塞利
第科尼主教……罗杰·布兰
玛丽·沙托夫……妮科珥·凯塞尔
布景
1.瓦尔娃拉·斯塔夫罗钦家。典雅而豪华的客厅。
2.菲利波夫公寓。同时呈现的布景:一间客厅和一间小屋。家具陈设简陋。
3.街道。
4.列比亚德金住宅。郊区的一间破烂不堪的客厅。
5.森林。
6.第科尼住宅。圣母修道院的大客厅。
7.斯塔夫罗钦家在斯克沃列什尼基的乡间别墅大客厅。
根据演出的需要,这个改编本许多处删节了。这个版本补全了演出台本删掉的段落和场面,放在括号里。
(为恢复这改编剧本的原貌,译者翻译时去掉了括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