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唯物辩证法的对象及其一般特征
第一节 唯物辩证法的对象
哲学的对象
每一门科学都有自己特有的研究对象。唯物辩证法是一门哲学科学,它也有自己特有的研究对象。在阐明唯物辩证法的内容之前,应当先阐明它的研究对象。
唯物辩证法是哲学和科学长期发展、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长期斗争的产物。在这个过程中,哲学的对象经历了很大的变化。为了说明唯物辩证法的对象,还需要简略地回顾唯物辩证法产生以前哲学对象的演变过程。
产生于十代的最早的哲学,是当时一切知识的总汇。在古代,由于在个别领域中没有积累足够的经验材料,还不可能产生独立的专门科学。当时的一切知识都是哲学的组成部分。哲学的对象不仅包括了世界观问题,而且还包括了那些应当由后来产生的专门科学来研究的问题。这样的哲学,按其实质来说,是尚未分化为各种专门科学的一般科学,是关于整个世界及其个别部分的一切知识、思辨和臆测的汇集。
随着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的发展,产生了对世界的个别部分进行详细研究的必要和可能,于是各种专门科学就开始从哲学中分化出来。这对于哲学和科学来说,都是一种重大的进步。这种分化是按照一定的秩序进行的,各门科学从哲学中分化出来的先后,取决于它们的研究对象的复杂程度。最先成为独立的专门科学的是天文学、力学、数学,然后是物理学、化学、生物学,最后是社会科学。这个分化过程远在古代就已开始,但是,就西欧来说,主要地是从十五世纪后半期开始的。到了十七世纪,由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迅速发展对于各种专门科学的迫切需要,这个过程大大加速了。到了十八世纪,差不多研究一切基本运动形态的专门科学都从哲学中分化了出来,哲学的对象日益缩小了。
不过,从十五世纪后半期到十八世纪末的大约三百年中,先后从哲学中分化出来的各种专门科学主要地还是搜集材料的科学,即研究既成事物的科学,它们还不能阐明自己所研究的对象在世界总联系中所占的地位。在这种情况下,哲学就以所谓“科学的科学”的身份出现,想要凌驾于各门科学之上,把各门科学的成果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以说明各门科学之间的联系以及整个世界的一般联系。但是,当时的专门科学并没有为说明这样的联系提供足够的材料。于是哲学就只得用幻想的联系来代替当时还不知道的真实的联系,用逻辑的论断来填补实际材料上的空白。当时的“自然哲学”、“历史哲学”等等,都是通过这样的途径构造起来的。
但是,到了十九世纪,专门科学从搜集材料的阶段进入了整理材料的阶段,从研究既成事物的科学转变成了研究发展过程的科学。它们不仅揭示了自己所研究的专门领域中的各种过程之间的联系,而且还表明了自己所研究的对象在整个世界的一般联系中所占的地位。这时,不需要依靠主观的思辨和臆想,而只要依靠各门科学所提供的材料,就可以对整个世界的总图景做出系统的说明。在这种情况下,那种凌驾于一切科学之上的、僭[jiàn]称为“科学的科学”的哲学就没有存在的余地了。在全部以往的哲学中,除了关于思维的学说(形式逻辑和辩证法,其中形式逻辑不是哲学)还保存着独立的意义以外,其余一切关于自然和社会的学说都归属于各门实证科学之中了。
那末,从此以后,哲学是不是失去了自己的研究对象,因而无事可做了呢?
不是的。由于科学的发展而变得无事可做的,只是那种僭[jiàn]称为“科学的科学”的旧哲学,即依靠主观思维和臆测来构成体系的非科学的哲学。至于科学的哲学,即沿着概括各门科学成果的道路来说明世界的总联系的哲学,却正是在这个时候才诞生的。就这个意义说,科学的发展不是使哲学失去了自己的研究对象,而是使哲学真正确立了自己所特有的研究对象。各种专门科学都是研究特殊领域中的特殊规律的,任何一门专门科学都不研究整个世界的最一般的规律。这种最一般的规律,正是哲学的研究对象。
唯物辩证法的对象
十九世纪的德国资产阶级哲学家黑格尔曾在唯心论的基础上对世界的一般规律作了有系统的阐明。这些规律就是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但是,在黑格尔那里,这些规律是被歪曲了的、极其神秘的东西,如恩格斯所说:“是作为思维规律强加于自然界和历史的,而不是从它们当中抽引出来的”24, 与其说黑格尔发现了这些规律,不如说他猜到了这些规律。唯物辩证法同黑格尔的唯心辩证法恰恰相反,它是把世界当作独立于人们意识之外、具有客观发展规律的物质统一体来研究的。它所阐明的辩证法规律,不是从头脑中幻想出来然后强加给自然界,而是“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历史中抽象出来的”25,它们首先是物质世界的发展规律。至于思维的发展规律,不过是“现实世界的辩证运动的自觉的反映”26,因此,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辩证法就归结为关于外部世界和人类思维的运动的一般规律的科学”27。这就是关于唯物辩证法的研究对象的经典的说明。
把唯物辩证法应用于考察自然界,从而发现唯物辩证法的一般规律在自然界所特有的表现,这就是自然辩证法; 把唯物辩证法应用于考察社会历史,从而发现唯物辩证法的一般规律在社会历史领域中所特有的表现,这就是历史辩证法(即唯物史观)。自然辩证法和唯物史观同唯物辩证法是不可分割的。如果唯物辩证法不在自然和社会领域中得到具体的贯彻和发挥,唯物辩证法就不能把唯心论和形而上学从一切方面驱逐出去,就不能确立自己科学地位。其中,唯物史观的意义尤其重大。这是因为:第一、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论,即使是比较彻底的唯物论,也只是自然领域中的唯物论,一到了社会历史领域,就都通过这样或那样的途径陷入了唯心论的泥潭。因此,历史领域就成了唯心论的避难所,而旧唯物论则因为不能正确地解释这个领域中的问题而不能成为完整的科学的世界观。只有唯物史观的发现才打开了这个“禁地”,把唯心论从它的最后避难所里驱逐了出去,宣布了唯心论的破产,从而使唯物论在一切领域中树立了自己的权威,赢得了最终的胜利。正如列宁所说:唯物史观的发现是“科学思想中的最大成果”28。没有唯物史观,就没有真正彻底的唯物论,就没有唯物辩证法。第二、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唯物论,由于在社会历史领域中都陷入了唯心论,因而都不可能科学地说明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不能给被压迫被剥削的群众指出一条消灭剥削、消灭压迫的现实上的道路,只有唯物史观才做到了这一点,才把社会主义从空想变成了科学。因此,对无产阶级和一切劳动群众的解放斗争关系最密切,意义最重大的是唯物史观。恩格斯把唯物史观叫做“我所主张的观点的一个核心问题”29,正是因为唯物史观对于革命实践具有这种最直接的意义。我们有时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叫做唯物辩证法(或辩证唯物论),有时又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叫做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或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这两种提法都是正确的。
对于唯物辩证法的研究对象的上述规定,是唯一科学的规定。这个规定告诉我们,第一、唯物辩证法也和别的科学一样,有它自己的研究对象,并且这个研究对象是物质的现实的世界(包括自然、社会以及作为二者之反映的人类思维),并不是空想的神秘的王国。第二、唯物辩证法又与别的科学不同,它所研究的不是世界的某个部分的特殊发展规律,而是整个世界的最一般发展规律;它同别的科学是不能互相代替的。第三、唯物辩证法与各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具有不可分离的联系,它从各门科学的成果中概括出自己的原理原则,它是人类认识史的总计、总和与结论。
主观唯心论的一切流派都否认物质世界的存在,因而在它们看来,哲学的对象不过是感觉之间的次序和联系; 在客观唯心论者看来,哲学的对象是“绝对观念”的发展规律。形形色色的实证论(主观唯心论的现代流派)者更把从来哲学史上所研究的问题都宣布为“虚假问题”,而主张哲学的任务只在于对各门科学的成果作逻辑分析,这实际上等于取消了哲学。这些谬说,在唯物辩证法关于哲学对象的规定面前都是无法立足的。其次,在马克思主义者的阵营中,也有少数人违背了唯物辩证法关于哲学对象的科学规定,而把唯物辩证法仅仅当作研究概念的科学(而不是当作研究物质世界和人类思维的最一般发展规律的科学),仅仅当作方法论(而不是首先当作世界观)。这种见解是错误的。
第二节 唯物辩证法的一般特征
唯物论和辩证法的统一
唯物辩证法是崭新的哲学。它具有本质上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哲学的特征。
唯物辩证法的第一个特征,是唯物论和辩证法的统一。在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哲学中,除了古代的素朴唯物论同自发的辩证法有一定程度的结合以外,总的说来,旧唯物论的基本缺陷就在于缺乏辩证法。因此,以往的唯物论基本上是形而上学的唯物论,以往的辩证法基本上是唯心论的辩证法,二者都是不彻底的。只有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辩证法才在科学的基础上把唯物论和辩证法统一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在唯物辩证法这个完整的哲学体系中,唯物论和辩证法所处理的问题的方面是有差别的。唯物论回答哲学的基本问题,即阐明世界的物质性以及物质和意识的关系问题; 辩证法阐明物质世界和人类思维的发展规律问题。但是,如前面所说,唯物论和辩证法在这个体系中又是不可分离地结合着的,唯物论是辩证法的唯物论,而不是形而上学的唯物论,这种唯物论在解决哲学的基本问题的时候是贯串着辩证法的。例如,它把物质世界看作一个相互联系的统一整体和无限发展的过程,它把意识当作物质世界长期发展的产物,它把意识对存在的反映看作一个充满矛盾的辩证过程,它把实践在认识过程中的意义提到首要的地位,它充分肯定了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等等,这都是与形而上学的唯物论根本不同的。同样,辩证法又是唯物论的辩证法,而不是唯心论的辩证法。它在阐明世界发展的最一般的规律的时候是从唯物论的原则出发的。例如,它把辩证法的规律首先当作物质世界(即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所固有的规律,而把思维的规律当作外部世界的规律在人们头脑中的反映,它认为辩证法的规律应当从现实中抽引出来,而不应当从头脑中臆想出来,等等,这都是与唯心论的辩证法根本不同的。正因为这样,唯物辩证法才既是科学的唯物论,又是科学的辩证法,才成为正确反映世界最一般发展规律的科学的哲学。
科学的世界观和科学的方法论的统一
任何哲学都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统一体。无论什么哲学,总是关于世界的某种理论说明,关于世界的某种看法,因此都是世界观; 然而,当人们拿着这个理论去观察问题的时候,它又是方法论,不管一个哲学家自己对这个问题的解释如何,他的哲学实际上总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统一。例如,主观唯心论把事物看作自己的感觉的集合,这是一种极其荒谬的世界观。具有这种世界观的人在观察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时候,就必然是从主观愿望出发,而不是从客观实际出发,这就是错误的方法论了。
唯物辩证法当然也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统一。但是唯物辩证法不是随便一种世界观,而是唯一科学的世界观。它是通过概括各门科学的成果而得出来的关于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的最一般规律的客观知识,是一种正确反映客观实际的科学理论。唯物辩证法所揭示的规律,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例如,无论在什么领域中,物质的东西总是第一性的,意识的东西总是第二性的,意识的东西总是物质的东西的反映;无论在什么领域中,矛盾总是客观存在的,总是事物发展的动力。因此,唯物辩证法的世界观,必然反过来成为在任何领域中观察问题和处理问题的唯一科学的方法。这样,科学的世界观和科学的方法论就成为唯物辩证法区别于以往任何一种哲学的特征之一。一个革命者无论从事革命斗争和科学研究,随时都要把唯物辩证法拿在手里,作为观察问题和处理问题的武器。
就革命斗争方面看,无产阶级政党要引导革命群众取得斗争的胜利,就必须以唯物辩证法的世界观作为指导方法,科学地分析客观形势,估计阶级力量的对比,从而决定自己在一定时期中的纲领、路线、战略、策略。正如列宁所说:“马克思是严格根据他的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一切前提确定无产阶级策略的基本任务的” 30。在中国革命的过程中,毛泽东同志严格地依据唯物辩证法的原则,考察了各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具体情况,制定了正确的路线和策略,引导中国的革命和建设不断地取得胜利。他经常教导革命队伍中的一切人员,要学会唯物辩证法的工作方法。他在指出某些同志路线上,策略上或工作方法上的错误时,总是进一步指出他们在理论上怎样离开了唯物辩证法,以便使全党同志在思想上提高一步。这些都是把唯物辩证法的世界观作为指导革命实践的方法的范例。
从科学研究方面说,任何研究工作都必然要采取一定的方法,而一定的方法是由一定的世界观所决定的。问题只是在于决定科学研究的指导方法的是什么世界观,是科学的世界观还是非科学的世界观。如果自然科学家采取了非科学的世界观作为指导方法,他就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有些具有错误世界观的自然科学家之所以能够在某些专门领域中做出一些成绩,甚至做出很有价值的贡献,那恰恰不是由于他们贯彻了错误的世界观,而是由于他们在研究这些专门问题时违反了他们的错误的世界观,被迫地、不自觉地站到了唯物论和辩证法的立场上的缘故。一当他们对研究的成果做出理论解释时,他们就要陷于严重的错误了。至于社会科学,由于它的研究对象具有特殊的复杂性,而研究的结论又涉及阶级利益,就更加离不开唯物辩证法的指导。马克思以前的社会历史理论之所以不能成为真正的科学,就是因为没有唯物辩证法的指导; 而“用唯物辩证法从根本上来改造全部政治经济学,把唯物辩证法应用于历史、自然科学、哲学以及工人阶级的政策和策略–这就是马克思和恩格斯最为注意的事情,这就是他们做了最重要最新颖的贡献的地方,这就是他们在革命思想史上英明地迈进的一步。31”
理论和实践的统一
唯物辩证法的又一本质特征,是理论和实践的统一。
首先,唯物辩证法是从实践中产生的。唯物辩证法是在人类社会进入了资本主义高度发展的历史时期,适应着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实践需要而被创造出来的,即是说,是在革命实践的推动之下产生的。唯物辩证法是各门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的概括和总结,而各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又是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的实践经验的结晶,即是说,唯物辩证法是通过各门具体科学而从实践中概括出自己的原理原则的。由此可见,无论从产生的动力看,从理论的内容和泉源看,唯物辩证法的出现都不能离开实践。没有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实践需要,没有作为实践经验之结晶的各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就不可能有唯物辩证法。其次,唯物辩证法是为实践服务的。它不是书斋里的空谈,不是少数人的玩物,而是无产阶级革命的精神武器和科学研究的工具。它一旦产生出来,就要指导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和各门科学研究,成为改造世界的巨大力量。
再次,唯物辩证法的正确性是在实践中得到检验的。唯物辩证法产生以后的一百多年来,阶级斗争的进程和各门科学的成果都已经灿烂地证实了而且还在继续不断地证实着它的客观真理性。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辩证唯物论之所以为普遍真理,在于经过无论什么人的实践都不能逃出它的范围”32
最后,唯物辩证法是在实践中不断发展的。唯物辩证法是从革命实践的经验和科学研究的成果中汲取自己的内容的。因此,当革命实践和科学研究日益深入,不断地揭示出世界的新的侧面、属性和规律的时候,唯物辩证法的内容也必然日趋丰富。唯物辩证法自从产生以来,一直不断地发展着: 马克思和恩格斯不但创立了唯物辩证法,而且在半个世纪中不断地发展了唯物辩证法; 列宁在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总结了阶级斗争的经验和自然科学的成果,继续发展了唯物辩证法,把它提到了新的阶段; 毛泽东同志又在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所做工作的基础上,综合了中国革命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经验,大大发展了唯物辩证法,把它推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唯物辩证法是永远同实践密切联系着的创造性的科学。世界上一切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和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对于唯物辩证法的发展都在做出自己的贡献。
修正主义者打着“发展”马克思主义的旗号,修正唯物辩证法和整个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原理,并且反诬真正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是“教条主义者”。这是弥天大谎。诚然,唯物辩证法以至整个马克思列宁主义是需要不断地发展,并且正在不断地发展着的。但是,第一、唯物辩证法和整个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是反映整个世界和人类社会的一般发展规律的东西,是不能推翻的(当然它的内容可以而且应当不断地加以充实); 第二、马克思主义的个别原理以及根据这些原理所得出的个别结论当然可以随着历史条件的变化而变化,但是这种变化也必须以阶级斗争和科学研究的实践经验为依据,并受到实践的检验。这即是说,只有严格地遵循理论与实践统一的原则,才谈得到发展马克思主义。而修正主义者所吹嘘的“发展”,从根本上违背了理论与实践统一的原则,因而这不是什么“发展”,而恰恰是为了资产阶级的利益对马克思主义的最粗暴的篡改。
阶级性与科学性的统一
如上所述,唯物辩证法是为了无产阶级革命需要而被创造出来,并为无产阶级服务的,因而它具有阶级性,另一方面,它又是各门科学成果的总结和概括,因而它又具有科学性。那末,这两方面的关系怎样呢?马克思主义的敌人说,阶级性和科学性是不相容的,唯物辩证法既然是无产阶级一个阶级的世界观,它就不能具有科学性。
马克思主义认为,这种攻击是站不住脚的。
在有阶级的社会里,一切哲学都是一定阶级的根本利益的理论表现,都有阶级性。不具有阶级性的哲学是没有的。但是,阶级性的具体内容是各不相同的:有革命阶级的阶级性,有反动阶级的阶级性。一般说来,历史上处在进步地位的阶级、要求革命的阶级,由于本身的利益同社会发展的客观趋势有不同程度的一致性,对正确地认识客观现实有所关心,因而表现它们的根本利益的哲学也就具有不同程度的科学性。但是,除了无产阶级以外,所有曾经在历史上代表过进步的生产方式的阶级都是剥削阶级,它们即使在最进步的时候,也不得不努力论证剥削的合理性和阶级社会的永恒性(虽然它们可以猛烈地攻击某一种具体的剥削形式和具体的阶级关系),因而至少在这一点上它们就不敢揭露客观真理。这就决定了:马克思主义以前一切代表进步阶级利益的哲学至多只能在某些方面具有某种程度的科学性,而决不可能成为完全科学的哲学。至于历史上的反动阶级,由于本身的利益同社会发展的客观趋势根本抵触,它们害怕真理,不敢对科学成果和事实材料做出科学的概括,这就决定了代表它们的利益的哲学必然是反科学的谬论。这两种情况都表明,对于马克思主义以前的哲学说来,阶级性和科学性之间确实是存在着无法解决的矛盾的。
但是,对于唯物辩证法说来,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从唯物辩证法的阶级性方面看,它是无产阶级的世界观,是无产阶级的根本利益的理论表现。但是,无产阶级不是任何别的阶级,而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最进步最革命的阶级。它的社会地位决定了它只有消灭一切剥削制度才能解放自己;它在斗争中只会失去一副枷锁,而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 它的根本利益同社会发展的客观趋势完全一致,同广大劳动人民的利益根本一致,它要彻底地改造世界,就必须正确地认识世界; 这就决定了它不仅不需要隐瞒任何事实真相,而且恰恰必须彻底揭示客观真理。因此,作为无产阶级根本利益之表现的唯物辩证法,必然要正确地概括各门科学成就,以便使自己能够正确地反映客观世界的规律性,否则它就不能充当革命斗争中的精神武器。可见,无产阶级的阶级性(即彻底的革命性)不但没有妨碍唯物辩证法的科学性,而且恰恰是使唯物辩证法具有高度科学性的根本保证。
从唯物辩证法的科学性方面看,它是各门科学成果的概括和总结,它正确地反映了世界发展的最一般的规律。然而这些规律所表明的不是别的,正是世界发展的革命进程。正如恩格斯所说:“这种辩证哲学推翻了一切关于最终的绝对真理和与之相应的人类绝对状态的想法。在它面前,不存在任何最终的、绝对的、神圣的东西; 它指出所有一切事物的暂时性; 在它面前,除了发生和消亡、无止境地由低级上升到高级的不断前过程,什么都不存在”33 ,“历史上依次更替的一切社会制度都只是人类社会由低级到高级的无穷发展进程中的一些暂时阶段34” ,或者如马克思所说: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 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35。因此,唯物辩证法的科学性,正好决定了它具有彻底革命的内容。
由此可见,正因为唯物辩证法是具有彻底革命性的无产阶级的哲学(而不是任何别的阶级的哲学),所以它才能够具有高度的科学性; 同样,也正因为唯物辩证法是正确反映世界最一般发展规律的科学的哲学(而不是歪曲世界本来面貌的非科学的哲学),所以它才能够具有彻底的革命性。在唯物辩证法中,阶级性和科学性是完全统一的。正如列宁所说:“这一理论对世界各国的社会主义者之所以具有不可遏止的吸引力,就在于它把严格的和高度的科学性……和革命性结合起来,并且不是偶然地结合起来(即不仅因为学说的创始人兼有学者和革命家的品质),而是把二者内在地和不可分割地结合在这个理论本身中”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