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师承记
【按】《南海师承记》,系康有为门人张伯桢据1896年至1897年间于万木草堂听讲笔记整理而成,未刊,今据上海博物馆所藏原件整理校点。
南海师承记序
〔1〕
《南海师承记》胡为而述?明学有师承也。《师承记》而曷为冠以南海?以其学为南海而授也。南海先生讲学于万木草堂,学徒遍天下,传道卫道不乏其俦。而此《师承记》奚为由伯桢而刻?以伯桢笃守师道,举世非之,力行不惑者也。
自草堂辍学以来,共学诸才非息影蘧庐,则飘泊海外,云散风流,不复聚处。其能拳拳服膺,保存师说,不毁于兵燹与否,不可得知。即幸而存焉,亦凤毛麟角已矣。
伯桢自离草堂后,或闭户自修,或讲学授徒,或游学蓬岛,一肩行李,仓皇奔走,靡日不以草堂受学之笔记相追随。旅舍荒凉,展卷相对,若坐春风,如沾化雨,虽散处异地,不啻相习一堂,则身纵隔而神实相聚,其梦寐固潜通,其精神又互相感召者也。
比年以来,国事日亟,未遑弦诵,兵戈遍地,斯文受厄,平昔丛稿,湮没殆尽,几碎于马矢车尘,发箧搜稿,独赖此篇之存。劫灰而后,尚有灵光,一篇幸存,同于鲁壁,殆所谓文学有灵,鬼神呵护者欤!
朱子谓《周礼》为周公作,亦为刘歆所蒙。
伪学之禁,比于党锢,弟子送朱子丧者以夜,其避祸如此。
可笑千秋两陈贾,既攻孟子又攻朱。宋亦有陈贾攻朱子也。
曾子甚能穷理,朱子似之。陆子颇有孟子之学。
讲明儒学派
白沙、阳明未出,皆朱子之学。陈、王二人出,始讲陆学。自正德年间中分也。
宋濂为义理文章大宗,方孝孺为其高弟子,是为朱学正宗。朱学有文信国、方正学,更见朱学之光。
本朝守朱学者陆稼书、张伯衡,薛河东亦守朱学。
薛河东为御史,不能谏,人或非之。惟检点言行有余,于忠肃事不救,有乖物议。其弊归乡愿一流,亦是曾子余派。
蔡虚白主静,与濂溪为近。庄定山亦主静,与白沙近。
张封山、李时勉有盛名。不吃亏不足以为君子。
罗一峰气节光显。
琼山学问有余而褊心未免,如攻庄定山、白沙之类是。
明王廷相理气精绝,此人不甚显,而实出程、周之外。
黄文裕能言礼,笃守朱学,为当时大儒。广东礼学多出甘泉,与白沙分道扬镳。
《明儒学案》推本吴康斋。《宋儒学案》杂,《明儒学案》好义理。
吴康斋布衣高行,大儒多出其门,白沙从之学,但令其耕田,无所得而归。颜习斋亦以耕田为事。
孔子履,至太康二年武库火始焚。
白沙为广东第一人,主静无欲。广东学术之正,人才之盛,皆出白沙。梁文康、霍文敏、湛甘泉皆其高弟。
甘泉另开一学派,当时称王、湛,与阳明比。
甘泉有《格物通》。甘泉所至,立白沙祠九十余所。
东汉言经学,为宋言道学,晚明言心学,然皆有气节焉。
佛言魂,老炼魄。魄者,即今西人所谓小脑也。
顺则生人生物,逆则成佛成仙。动者天也,静者人也。
讲明儒学案及国朝学案
明洪武二年以来,朱子所注经立学官,惟《春秋》一书,朱子谓煞有不可解处,故未注。
朱子谓汉前人书多有罅漏,可谓非常聪明。
《明儒学案》主张王学,推崇康斋。列方正学于诸儒未允。方正学立身行道,千古无比,但仁勇多而智少耳。
千年来都是朱学。学派最盛莫如康斋。
建文之失,非诸儒之罪,建文仁柔之过也。
元朝风气未坏,许平仲为之也。
笃守朱学莫如薛敬轩、胡居仁,专讲持敬,皆曾子之学也。
薛敬轩检点言行,身心有余,而气魄不足。不救于忠肃,不劾王振,可谓无气。
胡叔心较有气魄,然不过一布衣耳,而毅然自任,强哉!
曹月川为教官,见之施行,比薛、胡较胜。月川之在明朝,犹汤文正之在国朝也。
吕泾野颇言礼学,其在关中有张横渠之遗风,兼讲经世,故弟子多为有用,如马理、韩邦奇等。
康斋坚苦而所得甚浅,戒慎恐惧,有似曾子,坚苦处亦似曾子之三旬九食。
《论语》皆曾子门人所传,朱子聪明,出曾子外,而学问不能出曾子外,则《论语》限之也。
曾子与子张相反,子张问明、问行、问仁,能见其大。
尹直《琐赘录》专攻康斋及白沙。小人挟恨,不足为大儒累也。
康斋弟子娄一斋、魏庄渠、陈白沙气象甚光大,似非得于康斋者。
罗念庵在金鳌洞静坐三年,白沙在阳春台三年,王阳明在龙场驿眠石棺三年,古之名人皆曾下苦功者。
白沙气魄不甚足,经理天下之条理尚少。至其悠然自得之处,则非易及也,似列子一派。
湛甘泉与王阳明齐名,当时并称王、湛。甘泉到处表章陈学。
明之词章学问与汉人章句颇类。
甘泉弟子如许孚远,气节光大。
白沙于礼学甚讲求,比王学后来之放恣者迥异矣。于诗学皆用功,诗学杜工部。白沙之后,广东多言心学。
胡金竹亦言心学,是白沙一派。
嘉靖以前遵朱学,而白沙发明心学。
阳明学凡三变。
阳明以《大学》有格物,遂格庭前一竹,七日不得通,因攻朱子,而以致良知之说为主。非之者,以为近六祖佛学。然知行合一之说最为紧切,但不讲求学问,不讲求礼法,此其疏耳。
《华严经》与“四书”、“六经”比较,无不相同,但人伦一事不同耳。
王学分江西、浙江二派。
念庵讲修摄保任之学,其语录最好。传曾子戒慎恐惧之学,王门以念庵为最。
论理则养心,自是上着,然其弊每至放恣。周子主静立人极。又朱子主敬,自见两派。
王学养魂修摄,保任养魄。
浙中之学多放恣,王龙溪其魁也。
近溪论为学最精深,由菩萨乘入佛乘。
王心斋一派以天地万物依于身,不以身依于天地万物,与阳明再辨论,始为弟子。心斋多权术,的传王学。
陆稼书作《学术辨》三篇,攻王学,未免门户。
李卓吾出夫规矩外,戒之。
整庵辨《楞迦》。嘉靖后皆王学。
心斋之学大行,故东林出而矫之。
顾宪成专讲气节,《东林学案》当先读。
王龙溪、罗近溪数派当择出。
顾亭林、陈宏谋亦余毅斋之学也。
何柏言变化气质,黄文裕言礼,与白沙同时。邱琼山言《大学衍义》,然未免狭隘,如攻白沙之类是。
东林之后气质盛而学问疏,故蕺山矫之以诚言。
开本朝风气者,张天如复社之功。天如年三十六,聚众十三万人。
明朝学问疏陋,嘉靖以前皆朱学,嘉靖以后皆王学。
明人学心学,故多气节,与后汉、南宋相埒。本朝气节扫地,皆不讲心学也。
明人气节,《明史》不甚发明,以修史多旧臣,虽有一汤文正亦不能为力。
孙夏峰、李二曲皆王学。
《亭林集》与人书二十篇宜读。《日知录》激昂气节,最好。
梨洲结明学之终,开本朝学之始,学问精博于顾。
王船山终身不剃头,发挥《正蒙》及《通鉴》甚精,以心学之儒转而为经学之师。
毛西河口辨甚好,文笔佳。至攻朱子,则多见不知自量。
二陆、二张宗朱学,稼书攻阳明,褊矣。桴亭学问胜于稼书。
《国朝学案小识》,分传道、守道、翼道,谬。
李安溪实老学,其托朱学者,媚高祖耳。其人甚有权实 〔30〕 ,多可采之论。
康熙之世皆朱学,方望溪宗朱学而兼文章,其禁酒之说贻笑当世,盖迂儒也,然亦仅守礼学。
乾学 〔31〕 之世,戴东原发挥小学,弟子段金坛、王引之扬其波,而风气一变。
王引之《经义述闻》、《读书杂志》要读。
俞荫甫是王高邮之学。《古文疑义举例》要读。
本朝多戴学,钱辛楣、纪晓岚未能与之争也。
汪容甫词章佳,经学谬。江藩人品最劣,所著《国朝宋学渊源记》,左袒汉学,于宋学则收其劣者。为诸生时,阮文达延之修《广东通志》,贿赂风行,挟文达之私书以招摇,文达亦无如之何也。
段金坛为巫山令,贪污特甚。
孙渊如为山东粮道,受贿三四十万,可知汉学之人专务琐碎,不求义理,心术最坏。
东原晚年有悔曰:平日读书至此都不复记忆,乃知义理之学足以养心。
许长于训诂,郑长于名物。嘉、道之间许、郑之学极盛。
音韵之学始于亭林。道光之后专言八股,又讲蒙古之学,《蒙古游牧记》、《朔方备乘》、《西域地理》、《藩部要略》等书大行。廉耻坏于乾隆,风俗靡于道光。
咸丰乱离之后无学者。
同治时,曾、左、胡、林等颇有经世之学。
道光以后,上无礼,下无学,贿赂风行,垂至于今。
国朝知《公羊》者,刘申受、陈立人、凌晓楼数人而已。
朱九江先生以四行五学教人。四行者,敦行孝弟,崇尚名节,变化气质,检摄威仪。五学者,经,史,义理,掌故,词章也。
朱学行至康熙,乾隆以后韵学大行。
词章读周、秦诸子、《史》、《汉》便佳。
续讲国朝学派
明嘉靖以前皆朱学,后皆王学。
明儒每少年作八股,中进士后辄言心学。
黄文裕谓汉武立博士伏生、孟喜、毛公。文裕号称博学,而其空疏如此。
张天如学博,有宰相才,主持清议,郭有道未之比也。
凡晚明之名士,四公子、二秀才,皆复社英流。
复社者,开东林心学之终,倡本朝考据之始也。
本朝四大儒:李二曲、顾亭林、孙夏峰、黄梨洲。
开本朝学派者,黄、顾二先生。
顾亭林《日知录》最好,中卷激励气节,上卷经义,下卷考据细事。
本朝顾亭林几于朱子,但所养颇浅,谓孔子不言心学,盖亦有激之言。
黄梨洲,吕东莱之比。顾亭林,陈止斋之比。
亭林入本朝时二十八岁,盖明亡时始读书。
李二曲谓孟子名士而非大儒,大谬。
亭林于九经三史略能记诵。
孙夏峰在东林有盛名,入本朝,顾、黄皆不及。
汤潜庵即本朝之司马温公也,性纯粹而气魄少不及温公。教太子,无所表见。
李二曲心地光明,又检点言行,第行高而学未融。
康熙前学有三派:一承东林之余波,一复发朱学,紫阳复光,一考据。
乾隆专言考据,王学尽灭,朱学亦微。乾隆己丑科,考据家尽出于此,如王西庄、纪晓岚、钱辛楣等是。
读史以政事、人文、经义、史裁为要。《晋书》以无经义,史裁亦乖。《宋书》后文不足取矣。
陆稼书笃守金仁山、许白云之学,专攻阳明,以为通内监盗军饷,太褊浅且谬。又称道主司不休,未能免俗。
朱学以之检点言行甚好,而流弊多为乡愿。
李文贞学问甚博,而心地未光明。
汉学以阮文达为最。
康熙间大学士皆行朱子学,行己无他,而气节不光。
人才以圣祖时为盛。
明末谫陋,至东林始提倡读书。
朱学而兼读书经世之学,气节又甚光明者,康熙朝以方望溪为第一人,李穆堂亦相似。三惠开本朝汉学之宗,康熙间巨儒也。
算学以梅文鼎为最。
桐城古文派皆尊方望溪。
首攻朱子者,阎百诗、毛西河、朱竹垞三人。
《尚书古文疏证》宜读。
《甘誓》、《牧誓》、《泰誓》、《微子之命》、《太甲三篇》、《说命》等俱伪。
《毛西河集》宜读。《王学质疑》宜读。《经史述闻》宜读。
《朱子年谱》甚好,能发挥朱学。
乾隆时,戴东原、纪晓岚、钱辛楣皆巨儒攻朱子者。戴、纪二人甚力。东原二十九岁至京,发挥小学。纪晓岚攻朱子甚谬。晓岚经学未精,史裁颇精,词章则当以为最。
戴东原有《考工记图说》,江慎修其师也,学极博,为康熙间布衣,故不显,有《礼纲目》。戴、纪等,亦非江慎修比。
学则不固,“固”当以“固陋”解为当。古人“固”字少以“坚固”解者。
乾隆后学派:一礼学,一声音、训诂。
乾隆时言朱学者不能容于世。陷溺本朝之人心,诬罔本朝之风俗者,戴东原也,而本于纪晓岚。
朱竹君有才、有节,汉学家也。
广东经学,惠士奇开之。
颜习斋之学,节俭寡欲,苦身体,竭力事亲。
汉以前皆为孔子之学,魏、晋尽为郑学,行至宋朝。元延祐、明洪武科举之学,皆朱学也。明朝少学。
顾、江、钱、戴、段、惠皆汉学,实新学也。
今以许、郑配程、朱。
道光间多言小学,段氏《说文》大行,时大臣少读书者。
同治间曾文正为相而中兴。
嘉庆七年广东始有《说文》。
钱辛楣弟子冯鱼山带《说文》来。
阮文达创学海堂,始知经学。
朱九江博大,内之修身,外之讲求经世,以四行五学为教,宋学饫其精华。
孔巽轩为穀梁学,其《公羊通义》专攻公羊“王鲁”之说。
汉学考据极精。
凡蒙古述朱学者,皆许鲁斋弟子也。延祐六年立学,皆许鲁斋之功。鲁斋于朱子犹荀子于孔子也。
讲公羊
王阳明提倡陆象山之学。一变而为训诂之学,一变而为义理之学。
《穀梁》与《公羊》并传,而《公羊》先立学官。
刘歆之《左传》,杜预助成之。朱子谓《春秋》之微言大义有不可解者,盖指《左传》言也。
《公羊通义》未始无补,独不信改制耳。
二千年之后能发挥公羊之学者,刘申受之释例,何邵公之注,其功实大。
孔子因鲁史之旧文,以著一王之制。
孔子作《春秋》,闵王道之衰微。
孔子作《春秋》以立主之制,非特治一世,将以治万世也。
《春秋》一书尊君而爱民,故筑城作敌有害于民者必书之。
《春秋》言天子一位,所以防后世隔绝之弊也。
读《公羊》先信改制,不信改制则《公羊》一书无用之书也。
孔子屡言从周,又曰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皆是尊君,安有改制之理?岂知孔子托王于鲁,有改制之文,无易道之实也。
东周以后无王。观于《孟子》: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可知也。
殷继夏,周继殷,春秋继周。《春秋》作而周德亡矣。
《春秋》三统取其变也。《易》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即此意。
王则托于鲁,三统则托于古,《春秋》一书皆托文见意也。
王鲁例
诡词、诡实。诡者,权也。
文王之文传诸孔子,孔子之文传诸董仲舒。
孔子制作既成,而后投簪绝笔。子夏受书后,见血书于端门,化为虹。出纬书。
《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
《中庸》云: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是子思以天子尊孔子也。即《春秋》“素王”之义也。
纬书云,丘以水晶宫为素王。
孟子引孔子之言曰:知我者其为《春秋》,罪我者其为《春秋》。孟子又云:《春秋》,天子之事也。又云: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孔子又云:我欲观周道,幽、厉伤之,吾舍鲁何适矣!
孔子制作“六经”,托尧、舜为宗主,而禹、汤、文、武继之。
何邵公曰:日归于西而以火继之。幽、厉,日也;孔子,火也。又云:尧、舜、禹、汤、文、武之没,而以《春秋》治之。孔子制作“六经”,首托尧、舜,是孔子第一篇文章也。何则?盖取乎让,让则无刍狗百姓之事。次则有取乎汤、武,以尧、舜之道不可见,虽汤、武亦有取焉,此孔子第二篇文章也。至汤、武不得见,则不得不取乎二伯,此孔子第三篇文章也。王者受命,必改正朔,易服色,异器械,变牺牲。
王者,继天捧元,以理万物。
王者,有祫有禘,五年一禘,谓之大禘,三年一祫,合食之谓。夏禘为时禘,郊祭天,社祭地。
后魏女子皆求福于孔子,后有女子登孔子之床而求福者,孝文因此遂有禁天下拜孔子之诏。方今孔子之式微,实由魏孝文之胎其毒也。
新周、故宋,孔子周人也,故以周为新,以宋为故。
张三世例
隐、桓、庄、闵、僖为衰乱世,文、宣、成、襄为升平世,昭、定、哀为太平世。衰乱世为高祖、曾祖时事也,升平世为王父时事也,太平世为己与父时事也。有见三世,有闻四世,有传闻五世。
昔孔子之作《春秋》也,于所传闻之世见治起于衰乱之中,用心尚粗粗,故内其国而外诸夏,先详内而后治外,录大略小,内小恶书,外小恶不书。大国有大夫,小国略称人。内离会书,外离会不书。是也。于所闻世见治升平,内诸夏而外夷狄,书外离会,小国有大夫。宣十一年秋晋侯会狄于𪴻函,襄二十三年邾娄鼻我来奔,是也。至所见之世著治太平,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大小若一,用心尤深而详,故崇仁义,讥二名,晋魏曼多、仲孙何忌是也。
所以三世者,礼为父母三年,为祖父母期,为曾祖父母齐衰三月。立爱自亲始,故《春秋》据哀录隐,上治祖祢。所以二百四十二年者,取法十二公,天数备足,著治法式。又因周道始坏,绝于惠、隐之际,主所以卒大夫者,明君当隐痛之也。君敬臣,则臣自重;君爱臣,则臣自尽。
夏时三等以遵夏道,《夏小正》是也。“六经”多行夏之时,四月为夏,六月错暑。
至于西土亡,王迹熄,鸣鸟不闻,河图不出,天乃以获麟告“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愀然以身任万世之权,灼然以二百四十二年著万世之治。且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易》之六爻,夏时之三等,《春秋》之三科,是也。《易》一阴一阳,乾变坤化,归于乾元用九而天下治,要其终于未济,志商亡也。《诗》、《书》一正一变,极于周亡,一终《秦誓》,一终《商颂》。《秦誓》伤周之不可复也,《商颂》示周之可兴也。夏时察大正以修王政,修王政以正小政,德化至于鸣隼,而推原终始之运,本其兴曰正月启蛰,戒其亡曰十有二月陨麋角。《春秋》起衰乱以进升平,由升平以极太平,尊亲至于凡有血气。而推原终始之运,正其端曰: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著其成曰西狩获麟。故曰治不可恃鸣隼,犹获麟也。而商正于是建矣。乱不可久,孛于东方,螽于十二月,灾于戒社,京师于吴、楚,犹匪风下泉也,而夏正于是建矣。无平不陂,无往不复,圣人以此见天地之心也。
《春秋》托始于据乱世,中而升平世,进而太平世。
《大戴记·夏小正》一篇为孔子手笔。
己卯烝冬获麟,行夏之时也。
颜渊《问为邦》一章,是与孔子商《春秋》。子张《问十世》一章,是与孔子商《春秋》。孔子死时,子张止十八岁耳。
鲁何以称颂?即《春秋》王鲁之义也。
《中庸》,凡有血气莫不尊亲,即《春秋》太平之世也。
亡国之社必屋之。英国以十月为正月。
一身一小天地也。当烈日之时,周身之血气皆红。当烈风雷雨之时,则血气皆黑。
通三统
孔子立三统范围万世。尚忠、尚质、尚文,所谓三统也。
《中庸》车同轨,即《论语》乘殷之辂也。
《论语》:文犹质也,质犹文也。所谓文质再而复也。
苞穰之后无王者。匪风思王,下泉思霸。
孔子因道不行作《春秋》。子思厄于宋作《中庸》。
《中庸》云:王天下有三重焉。郑康成解作三统,甚精。
孔子之托尧、舜,则曰“山龙华虫”。墨子之托尧、舜,则曰“尚俭”。韩非子曰:孔子托尧、舜,而墨子亦托尧、舜,孔、墨不可复生,谁与定其是非哉?案孔子尚中,而墨子太俭,天下惟中可以立教,偏则不可与治天下。墨子尚俭,其道太苦,其行难为,虽有兼爱之长,究不可以治万世,墨子休矣。
名例
孔子立名学以治天下。夫名不正,则天下乱。夫名者,所以正名分、别善恶也。名分者何?其一夫妇、父子、君臣、兄弟、朋友是也。其一仁、义、礼、智、信也。夫不定夫妇、父子、君臣、兄弟、朋友之名分,则天地草昧,禽兽世界矣。不立仁、义、礼、智、信之五常,则争夺相杀,同类相残矣。
注释
〔1〕 原稿天头处有“请斧正”,另外,题后有“南海康有为口授,门人东莞张伯桢笔述,醴泉宋伯鲁、新城王树枬同校”等小字,今均删。后各卷亦同。
〔2〕 该页天头原有注:“能将《长兴学记》附入更佳,通京师觅不得此书。若夫子处有存,乞赐一册来,俾得录入,以臻完善。”今删。
〔3〕 标题上天头原有:“卷中若有错误请订正,如有重复及不应刻者亦请删去,以期完善。都中同人均促早日出版。”今删。
〔4〕 “善”,疑作“倩”。
〔5〕 “赋”,原脱,校补。
〔6〕 “通”,疑作“亭”。阮亭,为王士禛之字。
〔7〕 “进”,疑作“晋”。
〔8〕 “集”,原脱,校补。
〔9〕 “学”,原脱,校补。
〔10〕 〔11〕 “游”,疑作“尤”。
〔12〕 “派”,疑作“灵”。
〔13〕 “游”,疑作“尤”。
〔14〕 “周”,原作“洲”,误,校改。
〔15〕 “祯”,原作“真”,误,校改。
〔16〕 “铭”,原作“馆”,误,校改。
〔17〕 “红”,疑作“洪”。
〔18〕 “红”,疑作“洪”。
〔19〕 “召”下,原有注“从前无人攻《说文》,攻之者自康先生始”。
〔20〕 “栾”下,原注“疑误”。
〔21〕 “埭”,原作“第”,误,校改。
〔22〕 “盖孔门论功不论德也”,依文意似应作“盖孔门论德不论功也”。
〔23〕 “士师”下,原有注“士师,疑是土师”。
〔24〕 题下原有注:“制义已废,此节可刻与否请酌之。”
〔25〕 “撰”,原缺,据《隋志》补。
〔26〕 “犬”,原作“人”,误,校改。
〔27〕 “北”,原作“青”,误,校改。
〔28〕 “ ”,疑作“楞”。
〔29〕 “芳”,疑为衍字。
〔30〕 “实”,疑作“术”。
〔31〕 “学”,疑作“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