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
玉机真脏论篇第十九①
黄帝问曰：春脉如弦，何如而弦？岐伯对曰：春脉者肝也，东方木也，万物之所以始生也，故其气来，耎弱轻虚② 而滑，端直以长，故曰弦〔1〕 ，反此者病〔2〕 。帝曰：何如而反？岐伯曰：其气来实而强，此谓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实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3〕 。
①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本在第六卷。
②耎弱轻虚：《太素》作“濡弱软虚”。
〔1〕【王冰】 言端直而长，状如弦也。新校正云：按越人云：春脉弦者，东方木也，万物始生，未有枝叶，故其脉来濡弱而长。《四时经》“轻”作“宽”。
〔2〕【王冰】 反为反常平之候。
【杨上善】 凡人之身，与天地阴阳四时之气皆同，故内身外物虽殊，春气俱发。肝气春王，故春脉来，比草木初出。其若琴弦之调品者，不大缓，不大急，不大虚，不大实，不涩不曲。肝气亦然，濡润、柔弱、软小、浮虚、轻滑、端直，而尺部之上，长至一寸，故比之弦。软，如遄反。
【张介宾】 弦者，端直以长，状如弓弦有力也。然耎弱轻虚而滑，则弦中自有和意，肝脏主之。扁鹊曰：春脉弦者，肝东方木也，万物始生，未有枝叶，故其脉之来，濡弱而长，故曰弦。耎，软同。
〔3〕【王冰】 气余则病形于外，气少则病在中也。新校正云：按吕广云：“实强者，阳气盛也，少阳当微弱，今更实强，谓之太过，阳处表，故令病在外。厥阴之气养于筋，其脉弦，今更虚微，故曰不及，阴处中，故令病在内。”
【杨上善】 其春脉坚实劲直，名为来实而强，此为春脉少阳有余，邪在胆腑少阳，故曰在外。一曰而弦，疑非也。其春脉厥阴脉来，虽然不实而更微弱，此为不足，邪在肝脏厥阴，故曰在中也。
【张介宾】 其气来实而强，弦之过也。其气来不实而微，弦之不及也。皆为弦脉之反。太过者病在外，不及者病在中，盖外病多有余，内病多不足，此其常也。下准此。
帝曰：春脉太过与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过则令人善忘，忽忽眩冒而巅疾〔1〕 ；其不及则令人胸痛引背，下则两胁胠满〔2〕 。帝曰：善。夏脉如钩，何如而钩？岐伯曰：夏脉者心也，南方火也，万物之所以盛长也，故其气来盛去衰，故曰钩〔3〕 ，反此者病〔4〕 。
〔1〕【杨上善】 春脉大过，以邪在胆少阳，少阳之脉循胸里属胆，散之上肝贯心，又抵角上头，故喜忘、忽忽眩冒而癫也。
〔2〕【王冰】 忽忽，不爽也。眩，谓目眩，视如转也。冒，谓冒闷也。胠，谓腋下，胁也。忘当为怒，字之误也。《灵枢经》曰：肝气实则怒。肝厥阴脉，自足而上入毛中，又上贯鬲布胁肋，循喉咙之后，上入颃颡，上出额与督脉会于巅。故病如是。新校正云：按《气交变大论》云：“木太过，甚则忽忽善怒，眩冒巅疾。”则“忘”当作“怒”。
【杨上善】 肝虚则胸痛引背，两胁胠满，皆肝脏病也。胠，去居反。腋下三寸以下，胁也；胁下至八间之外，胠也。
【张介宾】 忘，当作怒。《本神》篇曰：肝气虚则恐，实则怒。《气交变大论》曰：岁木太过，甚则忽忽善怒，眩冒巅疾。皆同此义。忽忽，恍忽不爽也。冒，闷昧也。巅疾，疾在顶巅也。足厥阴之脉会于巅上，贯膈布胁肋，故其为病如此。胠音区，腋下胁也。
〔3〕【王冰】 言其脉来盛去衰，如钩之曲也。新校正云：按越人云：“夏脉钩者，南方火也，万物之所盛，垂枝布叶，皆下曲如钩，故其脉来疾去迟。”吕广云：“阳盛故来疾，阴虚故去迟，脉从上下至寸口疾，还尺中迟也。”
〔4〕【杨上善】 夏阳气盛，万物不胜盛长，遂复垂下，故曰钩也。夏脉从内起，上至于手，不胜其盛，回而衰迟，故比之钩也。
【张介宾】 钩者，举指来盛，去势似衰。盖脉盛于外而去则无力，阳之盛也，心脏主之。扁鹊曰：夏脉钩者，心南方火也，万物之所茂，垂枝布叶，皆下曲如钩，故其脉之来疾去迟，故曰钩。长，上声。
帝曰：何如而反？岐伯曰：其气来盛去亦盛，此谓太过，病在外〔1〕 ；其气来不盛去反盛，此谓不及，病在中① 。帝曰：夏脉太过与不及，其病皆何如？岐伯曰：太过则令人身热而肤痛② ，为浸淫〔2〕 ；其不及则令人烦心，上见咳唾③ ，下为气泄④〔3〕 。帝曰：善。
①新校正云：详越人肝心肺肾四脏脉，俱以强实为太过，虚微为不及，与《素问》不同。
②肤痛：《太素》作“骨痛”。
③咳唾：《太素》作“噬唾”。
④气泄：《太素》无“泄”字。
【杨上善】 天中之上，头角之气以为天也。两额动脉为天，以候头角之气。头角谓是头之□额角也，足少阳间，起自外眦上□角，足阳明脉从上关上角循发际，二脉皆至额角。《明堂经》虽不言脉动额角，唯有此二脉也，此经两额动脉以候头角之气，即知此二脉动也。又人额角并有动脉，即其信也。天中之下，口齿之气，因为地也，两颊动脉为地，以候口齿之气。足阳明脉□为人也，耳前动脉为人，以候耳□之气，手阳□□□□□少阳三脉会于耳前目后，和窌穴□而动，故以为候人。
【张介宾】 耳前动脉，故以候耳目。
三部者，各有天，各有地，各有人。三而成天① ，三而成地，三而成人〔1〕 。三而三之，合则为九〔2〕 ，九分为九野，九野为九脏〔3〕 。故神脏五，形脏四，合为九脏〔4〕 。五脏已败，其色必夭，夭必死矣〔5〕 。
①新校正云：详“三而成天”至“合为九脏”，与《六节藏象论》文重，注义具彼篇。
〔1〕【张介宾】 上部、中部、下部，各有天、地、人，是为三部九候。
〔2〕【杨上善】 人身分为三部，头上法天，天有三部，从膈以下法地，地有三部，膈上胸中法人，人有三部，故合有九之也。
〔3〕【王冰】 以是故应天地之至数。
〔4〕【王冰】 所谓神脏者，肝藏魂，心藏神，脾藏意，肺藏魄，肾藏志也。以其皆神气居之，故云神脏五也。所谓形脏者，皆如器外张，虚而不屈，含藏于物，故云形脏也。所谓形脏四者，一头角，二耳目，三口齿，四胸中也。新校正云：详注说神脏，《宣明五气》篇文。又与《生气通天论》注、《六节藏象论》注重。
【杨上善】 《吕氏春秋》云：天有九野，中央曰铂天，东方曰苍天，东北方曰昊天，北方曰玄天，西北方曰幽天，西方曰皓天，西南方曰朱天，南方曰炎天，东南方曰阳天，是谓九天之分。今此九野，以五神脏及四形脏，以为九野之分也。五脏藏神，故□□□□□□□□及膀胱并藏水谷，不同三焦无形，故曰形□□，唯□□□□□，故不入曰脏。又头角一、口齿二、耳目三，口齿，胸中□□□并有其形，各藏其气，故曰形脏，并五神脏，合为九脏，以为九野也。
【张介宾】 九野义见前。九脏，即上文九候之谓。神脏五，以肝藏魂，心藏神，肺藏魄，脾藏意，肾藏志也。形脏四，即头角、耳目、口齿、胸中。共为九脏。此言人之九脏，正应地之九野，乃合于天地之至数。
〔5〕【王冰】 夭，谓死色，异常之候也。色者神之旗，脏者神之舍，故神去则脏败，脏败则色见异常之候，死也。
【杨上善】 人之为形，辟诸草木，根荄先变，而杀随之，五脏将败，是知必然之期矣。
【张介宾】 色者神之帜，脏者神之舍，其色夭者其神去，其神去者其脏败，故必死矣。夭者，枯暗不泽而色异常也。
帝曰：以候奈何？岐伯曰：必先度其形之肥瘦，以调其气之虚实，实则泻之，虚则补之〔1〕 。必先去其血脉，而后调之〔2〕 ，无问其病，以平为期〔3〕 。
〔1〕【王冰】 度，谓量也。实写虚补，此所谓顺天之道也。《老子》曰：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也。
【张介宾】 候，谓诊候其病情。度，谓度量其虚实。形之肥瘦者，针有浅深之异，如《逆顺肥瘦》篇之谓者是也。病之虚实者，治有补写之殊，如《终始》篇、《九针》《针解》等篇者是也。此虽以针法为言，而用药者亦可以类推矣。愚按：上古针治之法，必察三部九候之脉证，以调九脏之盛衰；今之人，但知按穴以求病，而于诸经虚实之理，茫然不知，曰神曰圣之罕闻者，其在失其本耳。写，去声。
〔2〕【张介宾】 凡有瘀血在脉而为壅塞者，必先刺去壅滞，而后可调虚实也。
〔3〕【王冰】 血脉满坚，谓邪留止，故先刺去血，而后乃调之。不当询问病者盈虚，要以脉气平调为之期准尔。
【杨上善】 □未夭前肥而实者，调而写之；瘦而虚者，调而补之，补写之前，必先□□□□，然后行于针药，补写道也。
【张介宾】 凡病甚者，奏功非易，故不必问其效之迟速，但当以血气平和为期则耳。
帝曰：决死生奈何〔1〕 ？岐伯曰：形盛脉细，少气不足以息者危〔2〕 。形瘦脉大，胸中多气者死〔3〕 。形气相得者生〔4〕 。参伍不调者病〔5〕 。三部九候皆相失者死〔6〕 。上下左右之脉相应，如参舂者病甚〔7〕 。上下左右相失不可数者死〔8〕 。中部之候虽独调，与众脏相失者死〔9〕 。中部之候相减者死〔10〕 。目内陷者死〔11〕 。
〔1〕【王冰】 度形肥瘦，调气盈虚，不问病人，以平为准，死生之证以决之也。
【张介宾】 谓因其形证脉息，而欲预知其死生也。
〔2〕【王冰】 形气相反，故生气至危。《玉机真脏论》曰：形气相得，谓之可治。今脉气不足，形盛有余，证不相扶，故当危也。危者，言其近死，犹有生者也。《刺志论》曰：气实形实，气虚形虚，此其常也，反此者病。今脉细少气，是为气弱，体壮盛，是为形盛，形盛气弱，故生气倾危。新校正云：按全元起注本及《甲乙经》《脉经》“危”作“死”。
【张介宾】 形盛脉细而少气不足以息者，外有余而中不足，枝叶盛而根本虚也，故危亡近矣。
〔3〕【王冰】 是则形气不足，脉气有余也，故死。形瘦脉大，胸中气多，形脏已伤，故云死也。凡如是类，皆形气不相得也。
【张介宾】 形体消瘦而脉反大、胸中反多气者，阴不足而阳有余也。阴形既败，孤阳无独留之理，故死。
〔4〕【杨上善】 形盛气盛、形瘦气细者得生，三也。
【张介宾】 体貌为形，阴也；运行属气，阳也。阴主静，阳无阴不成；阳主动，阴无阳不生。故形以寓气，气以运形，阴阳当和，不得相失。如形盛脉大，形瘦脉细，皆为相得；相得者生，反此者危也。
〔5〕【王冰】 参，谓参校。伍，谓类伍。参校类伍，而有不调，谓不率其常则病也。
【杨上善】 谓其人形气，有时相得，有时不相得，参类品伍不得调者，其人有病，四也。
【张介宾】 三以相参，伍以相类，谓之不调。凡或大或小，或迟或疾，往来出入而无常度者，皆病脉也。
〔6〕【王冰】 失，谓气候不相类也。相失之候，诊凡有七，七诊之状，如下文云。
【杨上善】 三部九候不得齐一，各各不同，相失故死，五也。
【张介宾】 皆相失者，谓失其常，如下文乍疏乍数、失时、真脏、脱肉、七诊之类皆是也，故死。
〔7〕【杨上善】 三部九候之脉，动若引绳□□前后也。今三部在头为上，三部在足为下，左手三部为左，右手三部为右，脉之相应参动，上下左右，更起更息，气有来去，如碓舂不得齐一，又舂，其脉上下参动，东恭反。所以病甚，六也。
〔8〕【王冰】 三部九候，上下左右，凡十八诊也。如参舂者，谓大数而鼓，如参舂杵之上下也。《脉要精微论》曰：大则病进。故病甚也。不可数者，谓一息十至已上也。《脉法》曰：人一呼而脉再至，一吸脉亦再至，曰平。三至曰离经，四至曰脱精，五至曰死，六至曰命尽。今相失而不可数者，是过十至之外也。至五尚死，况至十者乎！
【杨上善】 上下左右脉动各无次第，数动脉不可得者，脉乱故死，七也。
【张介宾】 上下左右，即三部九候而各有左右也。参舂，谓大数而鼓，如杵之舂，阳极之脉也，故曰病甚。甚至息数相失，而不可以数计者，死。《脉法》曰：人一呼脉再至、一息脉亦再至曰平，三至曰离经，四至曰脱精，五至曰死，六至曰命尽。今相失而不可数，盖不止于五六至矣，必死可知。舂，书容切。数，上声。
〔9〕【杨上善】 肺心胸中以为中部，诊手大阴、手阳明、手少阴，呼吸三脉调和，与上下部诸脏之脉不相得者为死，八也。
〔10〕【王冰】 中部左右，凡六诊也。上部下部已不相应，中部独调，固非其久减于上下，是亦气衰，故皆死也。减，谓偏少也。臣亿等：详旧无“中部之候相减者死”八字，按全元起注本及《甲乙经》添之，且注有解减之说，而经阙其文，此脱在王注之后也。
【杨上善】 中部手大阴、手阳明、手少阴三脉动数，一多一少，不相同者为死，九也。
【张介宾】 三部之脉，上部在头，中部在手，下部在足。此言中部之脉虽独调，而头足众脏之脉已失其常者，当死。若中部之脉减于上下二部者，中气大衰也，亦死。
〔11〕【王冰】 言太阳也。太阳之脉，起于目内眦。目内陷者，太阳绝也，故死。所以言太阳者，太阳主诸阳之气，故独言之。
【杨上善】 五脏之精皆在于目，故五脏败者为目先陷，为死也。以上十候，决死生也。
【张介宾】 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目内陷者，阳精脱矣，故必死。
帝曰：何以知病之所在〔1〕 ？岐伯曰：察九候独小者病，独大者病，独疾者病，独迟者病，独热者病，独寒者病，独陷下者病〔2〕 。以左手足① 上，上去踝五寸按之，庶右手足② 当踝而弹之〔3〕 ，其应过五寸以上，蠕蠕然者不病〔4〕 ；其应疾，中手浑浑然者病〔5〕 ；中手徐徐然者病〔6〕 ；其应上不能至五寸，弹之不应者死〔7〕 。
①左手足：《太素》作“左手”。
②庶右手足：《太素》作“右手”。
〔1〕【杨上善】 病之所在，在于死生，与决死生，亦不易也，但决有多端，故复问也。
〔2〕【王冰】 相失之候，诊凡有七者，此之谓也。然脉见七诊，谓参伍不调，随其独异，以言其病尔。
【杨上善】 以次复有一十八候，独小大等即为七也。九候之脉，上下左右，均调若一，故偏独者为病也。
【张介宾】 此言九候之中，而复有七诊之法，谓脉失其常而独大者、独小者、独疾者、独迟者、独寒者、独热者、独陷下者，皆病之所在也。独寒独热，谓其或在上，或在下，或在表，或在里也。陷下，沉伏不起也。此虽以三部九候为言，而于气口部位，类推为用，亦惟此法。愚按：七诊之法，本出此篇；而勿听子谬谓七诊者，诊宜平旦一也，阴气未动二也，阳气未散三也，饮食未进四也，经脉未盛五也，络脉调匀六也，气血未乱七也。夫此七者，焉得皆谓之诊？总之一平旦诊法耳。后世遂尔谬传，竟致失其本原，是真可以勿听矣。
〔3〕【王冰】 手足皆取之，然手踝之上，手太阴脉。足踝之上，足太阴脉。是太阴脉主肉，应于下部。手太阴脉主气，应于中部。是以下文云脱肉身不去者死，中部乍疏乍数者死。臣亿等按：《甲乙经》及全元起注本并云：以左手足上去踝五寸而按之，右手当踝而弹之。全元起注云：内踝之上，阴交之出，通于膀胱，系于肾，肾为命门，是以取之，以明吉凶。今文少一而字，多一庶字及足字。王注以手足皆取为解，殊为穿凿。当从全元起注旧本及《甲乙经》为正。
【张介宾】 手足之络皆可取而验之。手踝之上，手太阴肺络也。足踝之上，足太阴脾络也。肺藏气而主治节，脾属上而主灌溉，故可取之以察吉凶。踝，胡寡切。
〔4〕【王冰】 气和故也。
【杨上善】 脉和调也。人当内踝之上，足大阴脉见，上行至内踝上八寸，交出厥阴之后，其脉行胃气于五脏，故于踝上五寸，以左手按之，右手当踝弹之，左手下 调动，其人不病，为候八也。 ，动不盛也。 ，而勉反。
〔5〕【杨上善】 弹之，左手之下浑浑动而不调者病，其候九也。
〔6〕【王冰】 浑浑，乱也。徐徐，缓也。
〔7〕【王冰】 气绝，故不应也。
【杨上善】 足大阴血气微弱，弹之徐徐者有病；不至五寸，不应其手者为死，十也。
【张介宾】 应，动也。应过五寸以上，气脉充也。蠕蠕，虫行貌，谓其耎滑而匀和也，是为不病之脉。疾，急疾也。浑浑，浊乱也。徐徐，迟缓也。不能至五寸者，气脉衰。弹之不应者，气脉绝。故微则为病，而甚则为死也。蠕音如。
是以脱肉身不去者死〔1〕 。中部乍疏乍数者死〔2〕 。其脉代而钩 者，病在络脉〔3〕 。九候之相应也，上下若一，不得相失〔4〕 。一候后则病，二候后则病甚，三候后则病危。所谓后者，应不俱也〔5〕 。察其腑脏① ，以知死生之期〔6〕 ，必先知经脉，然后知病脉〔7〕 ，真脏脉见者胜死②〔8〕 。足太阳气绝者，其足不可屈伸，死必戴眼〔9〕 。
①腑脏：《太素》作“病脏”。
②者胜死：《太素》作“胜者死”。
〔1〕【王冰】 谷气外衰，则肉如脱尽。天真内竭，故身不能行。真谷并衰，故死之至矣。去，犹行去也。
【杨上善】 去者，行也。脱肉羸瘦，身弱不能行者为死，十一也。
【张介宾】 脾胃竭则肌肉消，肝肾败则筋骨惫，肉脱身重，死期至矣。不去者，不能动摇来去也。
〔2〕【王冰】 乍疏乍数，气之丧乱也，故死。
【杨上善】 中部谓手大阴、手阳明、手少阴，乍有疏数为死，十二也。
【张介宾】 中部，两手脉也。乍疏乍数者，气脉败乱之兆也，故死。
〔3〕【王冰】 钩为夏脉，又夏气在络，故病在络脉也。络脉受邪，则经脉滞否，故代止也。
【杨上善】 中部之脉，手大阴，秋脉也；手少阴，夏脉也。秋脉王时，得于脾脉，土来乘金，名曰虚邪，故为病也。夏脉王时得脾脉者，土来乘火，名曰实邪，故为病也。夏脉其病皆在络脉，可刺去血，为病十三也。
【张介宾】 代而钩者，俱应夏气，而夏气在络也。
〔4〕【王冰】 上下若一，言迟速小大等也。
【张介宾】 上下若一，言其大小迟疾皆贵乎和平也。
〔5〕【王冰】 俱，犹同也，一也。
【张介宾】 应不俱者，脉失常度，逆顺无伦也。
〔6〕【王冰】 夫病入腑则愈，入脏则死，故死生期准，察以知之矣。
【杨上善】 九候上下动脉，相应若一，不得相失，忽然八候相应俱动，一候在后，即有一失，故病。二候在后，不与七候俱动，即为二失，故病甚也。三候在后，不与六候俱动，即为三失，故病危也。三候在后为病，宜各察之，是何脏之候，候之即知所候之脏，病有间甚，死生之期。三候在后为病有三失，为十六也。
【张介宾】 死生之期，察其克贼生王而可知也。
〔7〕【王冰】 经脉，四时五脏之脉。
【张介宾】 经者常脉，病者变脉；不知其常，不足以知变也。
〔8〕【王冰】 所谓真脏脉者，真肝脉至，中外急如循刀刃，责责然如按琴瑟弦。真心脉至，坚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真脾脉至，弱而乍数乍疏。真肺脉至，大而虚，如毛羽中人肤。真肾脉至，搏而绝。如指弹石辟辟然。凡此五者，皆谓得真脏脉而无胃气也。《平人气象论》曰：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此之谓也。胜死者，谓胜克于己之时则死也。《平人气象论》曰：肝见庚辛死，心见壬癸死，脾见甲乙死，肺见丙丁死，肾见戊己死。是谓胜死也。
【杨上善】 欲依九候察病，定须先知十二经脉及诸络脉行所在，然后取于九候，候诸病脉，有真脏脉，无胃气之柔，独胜必当有死，为十七也。
【张介宾】 胜死，谓遇其胜己之时而死，如肝见庚辛、脾见甲乙之类是也。
〔9〕【王冰】 足太阳脉，起于目内眦，上额交巅上，从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循肩髆内，侠脊抵腰中；其支者，复从肩髆别下贯臀，过髀枢，下合腘中，贯腨循踵至足外侧。太阳气绝，死如是矣。新校正云：按《诊要经终论》载三阳三阴脉终之证，此独犯足太阳气绝一证，余应阙文也。又注“贯臀”，《甲乙经》作“贯胂”，王氏注《厥论》《刺疟论》各作“贯胂”，又注《刺腰痛》作“贯臀”，详《甲乙经》注：“臀”当作“胂”。
【杨上善】 足大阳脉，从目络头至足，故其脉绝，脚不屈伸，戴目而死，为十八也。
【张介宾】 足太阳之脉，下者合腘中，贯腨内，出外踝之后；上者起目内眦，其脉有通项入于脑者正属目本，名曰眼系。故太阳气绝者，血枯筋急，足不可屈伸，而死心戴眼。戴眼者，睛上视而瞪也。腨音篆。瞪，曹庚切。
帝曰：冬阴夏阳奈何〔1〕 ？岐伯曰：九候之脉，皆沉细悬绝者为阴，主冬，故以夜半死〔2〕 。盛躁喘数者为阳，主夏，故以日中死〔3〕 。是故寒热病① 者，以平旦死〔4〕 。热中及热病者，以日中死〔5〕 。病风② 者，以日夕死〔6〕 。病水者，以夜半死〔7〕 。其脉乍疏乍数乍迟乍疾者，日乘四季死〔8〕 。形肉已脱，九候虽调，犹死〔9〕 。七诊虽见，九候皆从者不死〔10〕 。所言不死者，风气之病及经月之病，似七诊之病而非也，故言不死〔11〕 。
①寒热病：《太素》作“寒热”。
②病风：《太素》作“风病”。
〔1〕【王冰】 言死时也。
【杨上善】 九候之脉并沉细绝微，为阴也，然极于冬分，故曰冬阴；九候之脉盛躁喘数，故为阳也，极于夏分，故曰夏阳。请陈其理也。
【张介宾】 言死时也。
〔2〕【杨上善】 深按得之，曰沉。动犹引线，曰细。来如断绳，故曰悬绝。九候之脉皆如此者，阴气胜。阳气外绝，阴气独行，有里无表，死之于冬，阴极时也。夜半死者，阴极时也。此一诊也。
〔3〕【王冰】 位无常居，物极则反也。乾坤之义，阴极则龙战于野，阳极则亢龙有悔，是以阴阳极脉，死于夜半日中也。
【杨上善】 其气洪大，曰盛。去来动疾，曰躁。因喘数而疾，故曰喘数。九候皆如此者，皆阳气胜。阴气内绝，阳气独行，有表无里，死之于夏，阳极时也。日中死者，阳极时也。此为二诊。
【张介宾】 夜半者，一日之冬也。阴尽阳生，故阴极者死。日中者，一日之夏也，阳尽阴生，故阳极者死。
〔4〕【王冰】 亦物极则变也。平晓木王，木气为风，故木王之时，寒热病死。《生气通天论》曰：因于露风，乃生寒热。由此则寒热之病，风薄所为也。
【杨上善】 脾病寒热，死于平旦，平旦木也，木克于土，故脾病至平旦死，此为三诊也。
【张介宾】 平旦者，一日之春，阴阳之半也。故寒热病者，亦于阴阳出入之时而死。
〔5〕【王冰】 阳之极也。
【杨上善】 肺中热，伤寒热病，皆是阳病，故死于日中阳极时也，此为四诊也。
【张介宾】 以阳助阳，真阴竭也。
〔6〕【王冰】 卯酉冲也。
【杨上善】 风为肝病，酉为金时，金克于木，故日夕死，此为五诊也。
【张介宾】 日夕者，一日之秋也。风木同气，遇金而死。
〔7〕【王冰】 水王故也。
【杨上善】 水病，阴病也。夜半子时，阴极死也。此为六诊。
【张介宾】 亥子生王，邪盛极也。
〔8〕【王冰】 辰戌丑未，土寄王之，脾气内绝，故日乘四季而死也。
【杨上善】 脾者土也，王于四季，平和时，脉在中宫，静而不见，有病见时，乍疏乍数，故以日乘四季时死也。
【张介宾】 脉变不常者，中虚无主也。日之四季，辰戌丑未也。四季为五行之墓地，故败竭之脏，遇之而死。
〔9〕【王冰】 亦谓形气不相得也。证前脱肉身不去者，九候虽平调，亦死也。
【杨上善】 土为肉也，肉为身主，故脉虽调，肉脱故死，此为七诊也。
【张介宾】 脾主肌肉，为五脏之本。未有脾气脱而能生者，故九候虽调亦死。
〔10〕【王冰】 但九候顺四时之令，虽七诊互见，亦生矣。从，谓顺从也。
【张介宾】 从，顺也。谓脉顺四时之令，及得诸经之体者，虽有独大独小等脉，不至死也。
〔11〕【王冰】 风病之脉，诊大而数；月经之病，脉小以微，虽候与七诊之状略同，而死生之证乃异，故不死也。
【张介宾】 风者，阳病也。故偶感于风，则阳分之脉或大或疾。经月者，常期也。故适值去血，则阴分之脉或小或迟，或为陷下。此皆似七诊之脉而实非也，皆不可以言死。然则非外感及经月之病而得七诊之脉者，非吉兆也。
若有七诊之病，其脉候亦败者死矣〔1〕 ，必发哕噫〔2〕 。必审问其所始病① ，与今之所方病〔3〕 ，而后各切② 循其脉〔4〕 ，视其经络浮沉〔5〕 ，以上下逆从循之〔6〕 ，其脉疾者不病〔7〕 ，其脉迟者病〔8〕 ，脉不往来者死〔9〕 ，皮肤著者死〔10〕 。
①其所始病：《太素》作“其故，所始、所病”。
②各切：《太素》无“各”字。
〔1〕【王冰】 言虽七诊见九候，从者不死，若病同七诊之状，而脉应败乱，从九候皆顺犹不得生也。
〔2〕【王冰】 胃精内竭，神不守心，故死之时，发斯哕噫。《宣明五气》篇曰：心为噫，胃为哕也。
【杨上善】 虽有七诊死征，九候之脉顺四时者，谓之不死。言七诊见脉顺生者，谓风及气并经脉间有轻之病，见征似于七诊，非真七诊，所以脉顺得生。若有七诊，其脉复败，不可得生。五脏先坏，其人必发哕而死也。
【张介宾】 此承上文而言风气经月之病，本非七诊之类；若其果系脉息证候之败者，又非不死之比。然其死也，必发哕噫。盖哕出于胃，土气败也。噫出于心，阴邪胜也。哕，于决切，呃逆也。噫，伊、隘二音，嗳气也。
〔3〕【王冰】 方，正也，言必当原其始而要终也。
【杨上善】 候病之要，凡有四种：一者望色而知，谓之神也；二者听声而知，谓之明也；三者寻问而知，谓之工也；四者切脉而知，谓之巧也。此问有三：一问得病元始，谓问四时何时而得，饮食男女因何病等；二问所病，谓问寒热痛热痛痒诸苦等；三问方病，谓问今时病将作种种异也。
〔4〕【杨上善】 先问病之所由，然后切循其脉，以取其审。切，谓切割，以手按脉，分割吉凶；循，谓以手切脉，以心循历脉动所由，故曰切循其脉也。
〔5〕【杨上善】 经，谓十二经并八奇经。络，谓十五大络及诸孙络。切循之道，视其经脉浮沉，络脉浮沉，沉者为阴，浮者为阳，以知病之寒温也。
〔6〕【张介宾】 凡诊病之道，必问其始病者，察致病之由也。求今之方病者，察见在之证也。本末既明，而后切按其脉，以参合其在经在络，或浮或沉，上下逆从，各因其次以治之也。
〔7〕【王冰】 气强盛故。
〔8〕【王冰】 气不足故。
〔9〕【王冰】 精神去也。
〔10〕【王冰】 骨干枯也。
【杨上善】 上，谓上部；下，谓下部。亦上，谓咽之左右；下，谓手之左右。寸口脉从脏起，下向四支者，名之为顺；脉从四支，上向脏者，称之为逆。切循上下顺逆之脉，疾行应数，谓之不病；上下有失，迟不应数，谓之病也。手之三阴为往，三阳为来，足之三阳为往，三阴为来，皆不往来，谓之死也。人之气和，皮肉相离；绝劲强相着者，死也。
【张介宾】 疾言力强有神。迟言气衰不足。若脉不往来者，阴阳俱脱。皮肤着者，血液已尽，谓皮肤枯槁着骨也。
帝曰：其可治者奈何〔1〕 ？岐伯曰：经病者治其经〔2〕 ，孙络病者治其孙络血〔3〕 ，血病身有痛者治其经络〔4〕 。其病① 者在奇邪，奇邪之脉则缪刺之〔5〕 。留瘦不移，节而刺之〔6〕 。上实下虚，切而从之，索其结络脉，刺出其血，以见通之②〔7〕 。
①其病：《太素》作“真病”。
②以见通之：《太素》作“以通之”。
〔1〕【杨上善】 前帝所言，多有死候，故问有病可疗者，三也。
〔2〕【王冰】 求有过者。
【张介宾】 经脉为里，支而横者为络。治其经，谓即其经而刺之也。
〔3〕【王冰】 有血留止，刺而去之。新校正云：按《甲乙经》云：络病者治其络血，无二“孙”字。
【杨上善】 以下言有可疗病也。邪在经者取其经，邪在孙络取孙络也。
【张介宾】 络之小者为孙，即络脉之别而浮于肌肤者也。《经脉》篇曰：诸刺络脉者，急取之以写其邪而出其血，留之发为痹也。故曰治其血。
〔4〕【王冰】 《灵枢经》曰：经脉为里，支而横者为络；络之别者为孙络。由是孙络，则经之别支而横也。新校正云：按《甲乙经》无“血病”二字。
【杨上善】 大经大络共为血病，身体痛者，经与大络皆治之也。
【张介宾】 血病而身痛者，不止于孙络，而经亦有滞也，当随其经络而刺之。
〔5〕【王冰】 奇，谓奇缪不偶之气，而与经脉缪处也，由是故缪刺之。缪刺者，刺络脉左取右右取左也。
【杨上善】 真，正也。当脏自受邪，病不从传来，故曰正病。奇邪，谓是大经之上奇大络也。宜行缪刺，左右平取也。
【张介宾】 奇邪者，不入于经而病于络也。邪客大络。则左注右，右注左，其气无常处，故当缪刺之。
〔6〕【王冰】 病气淹留，形容减瘦，证不移易，则消息节级，养而刺之。此又重明前经无问其病以平为期者也。
【杨上善】 留，久也。久瘦有病之人，不可顿刺，可节量刺之。
【张介宾】 留，病留滞也。瘦，形消瘦也。不移，不迁动也。凡病邪久留不移者，必于四支八溪之间有所结聚，故当于节之会处，索而刺之，斯可平也。
〔7〕【王冰】 结，谓血结于络中也。血去则经隧通矣。前经云：先去血脉而后调之，明其结络乃先去也。新校正云：详经文“以见通之”，《甲乙经》作“以通其气”。
【杨上善】 上实下虚，可循其经络之脉，血之盛者，皆刺去其血，通而平之。
【张介宾】 上实下虚，有所隔也，故当切其脉以求之，从其经以取之，索其络脉之有结滞者，刺出其血，结滞去而通达见矣。
瞳子高者，太阳不足；戴眼者，太阳已绝。此决死生之要，不可不察也〔1〕 。手指及手外踝上五指① 留针〔2〕 。
①五指：《太素》作“五寸指间”。
〔1〕【王冰】 此复明前太阳气欲绝及已绝之候也。
【杨上善】 大阳之脉为目上纲，故大阳脉足，则目本视也；其气不足，急引其精，故瞳子高也；其脉若绝，睑精痿下，故戴目也。此等皆是决生死之大要，不可不察也。
【张介宾】 瞳子高者，目上视也。戴眼者，上视之甚而定直不动也。此重明上文足太阳之证，而分其轻重以决死生也。
〔2〕【王冰】 错简文也。
【杨上善】 前大阳不足及足大阳绝者，足大阳脉也；此疗乃是手大阳脉者，以手之大阳，上下接于目之内眦，故取手之大阳疗目高、戴也，取手小指端及手外踝上五寸小指之间也。
【张介宾】 本节义不相属，及前节单言太阳而不及他经，必皆古文之脱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