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这里有血呢

那戎警官很殷勤地引导着行进,一边又把他经过的成绩说给我们听。那时我们已走到镇口。从车站往野云寄庐,必须从镇上经过。但那警官因着要顺便和我们谈话,特地避去烦嚣,从镇后的那条碎石铺砌的小径上绕行。这一着很合我的意思,因为从这小径上进行,可以望见那田间的由青色而渐渐转黄的稻秆,排列得非常规则整齐,映着那半空的朝旭,时时闪出一种彩光。石径的两旁接连着不少柳树,疏疏的垂条写出无限的秋意。远处的三三两两的农舍,和那桥脚下暂告休息的水车棚子,也都饶有画意。这种种景象自然远胜那尘沙烦嚣的市街了。

那警官开始说:“这案子大约发生在昨夜十一点左右。屋中本有男女二仆,那女仆才雇佣了一个月,昨夜恰巧回家去的。那老年的男仆睡在后排的小楼上,连开枪的声音都没有听得。直到死者的妻子惊呼起来,那老仆方始从后面出来。”

这普纪新死在楼梯脚下。似乎他在楼上读报的时候,听得了楼下的异声,走下楼来。那时那凶手必已进屋,伏在黑暗中;等到曹纪新走下楼梯,凶手便从黑暗中突然开枪。曹纪新无从抵御,立即倒地而死。因为室中的器物并无倾翻的异状,便是一个明证。有一点必须注意:曹纪新是被猎枪打死的,伤在颈项之间,连下颔的牙床都已损裂,情状很惨。至于凶手的过路,是撬开了正屋的西窗爬进去的;事成后却开了客堂的中门而出。所以这件案子的内幕原是很容易明了的。

霍桑一边听那警官的报告,一边缓缓地行进,等戎明德说完,他才答话。

他道:“你说的明了指哪一点?”

警官这:“我想翁校长必已告诉你了。他校中的吕志一教授就蒙着凶手的嫌疑。”

霍桑点头道:“不错,这一点我早知道了。但你凭着什么理由逮捕他的呢?”

那皮球形的脸颊上面微微嘻了一嘻,两粒乌溜溜的眼珠从眼角里向霍桑瞟了一瞟,表示一种骄傲的得意。

他应道:“理由吗?多着呢!第一点,曹纪新是被猎枪打死的。吕教授却是一个使用猎枪的专家。”

霍桑道:“你已经证明那致命的猎枪就是吕志一的东西吗?”

戎明德道:“尸旁并无猎枪遗留。但我已到校中去瞧过吕志一的那支短短的猎枪,确曾新近放射过。还有第二种证物,死者餐空中的地板上面,发见一只蜜绪的雪茄烟嘴,就是目教授的东西。”

霍桑淡淡地问道:“你想他会得如此阐豫?他在行凶的时候,还能吸雪茄烟?”

成警官向霍桑瞅了一眼,耸耸肩答道:“我并不曾说他在行凶时吸烟,但那烟嘴也许是仓皇中从他的衣袋中落出来的。还有一点,当我去逮捕他时,他的右手上裹着纱布,显见是新受伤损。”

逐桑又说:“你刚才说他从暗中开枪,曹纪新因猝不及防而被害;室中又没有倾倒紊乱之状,明明不曾有过争斗。那末,他手上虽有伤痕,又怎能就算做行凶的证据?”

戎警官又嘻了一嘻,答道:“不错的。但我也说过,他是撬破了窗过去的。窗上的玻璃既已裂碎,伤个自然可能,怎能说不能作证?”

霍桑默默地走了一会,又说:“那末你所以逮捕他,当初只凭着烟嘴和猎枪的两种证据,是不是?”

“还有呢。昨夜里有一个附近的邻居,曾看见吕教授独自向野云寄庐里去。这是我逮捕他的另一个充分的理由。”

霍桑忽目光闪了一闪:“这个证人是谁?”

“就是那富家面面的茅屋里的一个乡妇,姓冯。”

“伊在什么时候瞧见的?”

“伊家里是没有钟的。据说夜分已很深,伊正要归睡,忽听得伊家的那只黑犬吠过几声。那妇人开了窗隔街一望,瞧见吕教授从篱外经过,向曹家的宅子那边走去。”

“这乡妇会不会瞧错?”

“不会,那吕教授是穿淡色西装的,平日也常常从篱外经过。昨夜里又有些月光,那姓冯的女人说,瞧得非常清楚。”

“吕教授已承认这一点没有?”

“没有。当我去逮捕他的时候,他不承认昨夜里曾到野云寄庐里去。”

“你有没有向学校中调查过?他昨夜里曾否离校?”

那种得意的笑容又在戎警官的肥圆的脸上一度显现。“霍先生,你的脑筋当真很精细!这一点我自然已经调查过了。据宿舍里的校役说,昨夜里吕教授的确曾出去过的;回来时夜已深了,手中还提着一种东西;并且态度上非常慌张。那校役虽没有瞧清楚他提的是什么,但可以料定是猎枪无疑。霍先生,你想这岂不也是一种要点?”

霍桑低倒了头,默然不答。他的眼睛并不欣赏那寥廓的原野,却兀自瞧着那条碎石的小径;他的牙齿却在咬着他的嘴唇。我也越听越觉得那自教授确有可疑。

因为戎警官所说的种种,竟头头是道,找不出什么破绽。这样,我们的翁老师不是要终于失望了吗?

警官继续道:“霍先生,你如果还嫌证据不足,我还可以贡献一种重要的补充。”

霍桑突的停一停脚步,仰起头来,问道:“补充什么?”

“曹家里有一头凶猛的深棕色的猎犬,名叫迪克。昨夜里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那猎犬竟始终不曾吠过。因为曹家的屋子虽是孤立无依,但东西北三面的数十码外,都有农舍。这里的农舍差不多每家有狗;昨夜却都不曾吠过。这也足以证明那凶手是一个时常出入的熟人,决不是陌生人。霍先生,你说是不是?”

霍桑忽作惊异声道:“哈,是的,这的确是一种——唉,对不起,戎先生,这条小径上平日可是常有自行车来往的吗?”

戎警官似不提防有这样的语句。他低倒了头瞧着霍桑所指的石径,呆住了不答。我也很觉得霍桑的话有些突兀。戎明德顿了一顿,方始回答。

他道:“那里有一条煤屑车路,横穿镇的中心,任何车辆都是定煤屑路的。这条路凹凸不平,行车不很便利。霍先生,你为什么问到自行车?”

霍桑答道:“没有别的意思。我从这边柳树根边,瞧见了一段邓禄普牌子的圆粒形的自行车轮的印子,随便问问罢了。”

于是我们三个人继续前进。我向前一望,已见绿我藏的杨柳丛中,隐隐显出些儿红瓦,料想就是那发生凶手案的野云寄庐。但复桑的目光依旧在石径的两旁湾来溜去,并不注意那远景。他又继续发问。

“戎先生,你对于目教授的行凶的动机,不是巴假定他和死者的妻子有暧昧关系吗?”

“晤,正是。这一点我也有充分的证据。”

“什么?”

“第一,他平日常到曹家里去;这里附近的邻居,都可以作证。第二,他和死者妻子时常在田野中散步,并肩密语的模样人家都是见惯了的。第三,我从他的相片簿中又曾发见曹夫人的一张照片。霍先生。你想证据理由既如此充分,我难道还不应逮捕他吗?可是那位不明事理的——唉,对不起,那位翁校长,却口口声声说我凭空诬害。我是人微言轻,怎能敌得过大学校长的势力?若使没有一个有力的人给我证明一下,我怎能担当得住?霍先生,你虽然是翁校长请得来的,但我知道你是一个至公无私的人,决不会因看情面的关系,颠倒黑白。因此,我一听得你光降,就赶来求你——”

正在这时,霍桑忽又停了脚步,目光直射在地面上,嘴里发出一种惊奇的声浪。

“唉!血!——这里有血呢!”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

O0s中华典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