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书
【金黄的盟誓时代Ⅰ:絮在台湾,Zoë在法国Tours】
从凌晨二点五十八分起,每个钟头醒来五分钟,和你一起起床,打点行李,上车,看窗外黑茫茫的嘉南平原,到达中正机场,划位,然后开始等待八点入关,中间和家人话别,吃个早餐,打个盹儿之类的。终于,八点三十分,飞机起飞的时刻,我被驻警挡在外面,而你终于要背着我,不再也不再能回头。
我想和你一起搭飞机,一起拿登机证给空姐,一起吃难吃的简餐,一起向空姐要杯饮料,一起和邻座闲聊,想枕着你的肩听你念书,然后睡着,再起来一起听听音乐,看看电影,去去WC……该你睡着,再起来一起吃比第一餐好吃些的简餐,一起看窗外云彩天候的变化,听机长报告香港到了,马来西亚到了,巴黎到了……
我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其实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搭飞机。
※
Around the world
I"ve searched for you.
I traveled on
When hope was gone
to keep a rendez-vous.
I know, somewhere, sometime, somehow
You"d look at me,
And I would see,
the smile you"re smiling now,
it might have been
in country town
or in New York.
in Gay Paree
or even London Town,
No more will I
go all around the world
for I have found
my world
in you.
——Around the world
一九九二年底,我享受了三个月的我自己,由于你。
※
收到二十一响礼炮的头四响(Paris的信,音乐家系谱的松树海报,Klimt的卡片画册和照片),天空已布满烟火火花,庆典已然展开——Zoë为我准备好的三月庆典。我已虔诚地准备好要迎接,像呱呱坠地的小娃第一次张开她的眼。
拿着松树海报在房里比画,找着自己认识的音乐家们,嘴里不自觉哼着“我们快乐地向前走”,耳朵讶然于第一次听到自己那么纯净的声音,心里和眼底都似闪着Klimt女人身上穿的那种金黄色,原来一个幸福的女人是这样的,二十一响礼炮响完,女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看到照片才发现自己真的那么久没看到你了,伤口真的还红红的,想回到六福客栈好好仔细地看看它;还是带那么大包包;新眼镜蛮斯文,可是好像擦得不够亮;好喜欢那张在拿破仑的大雕像下不知道是要往上攀还是要往下跳的照片;身体的弧线好漂亮,表情也很好;其实在拿破仑桥的那几张都很棒;庞毕度中心;“杜象马桶”那张的眼神好深;哇,你在Les Halls,脸靠靠,抱抱,指甲有剪哦……Zoë我真的好久好久没看到你了!
晚安,Zoë今晚要看你听你睡觉(我枕头下可宝藏无数)。
※
后悔告诉你,让你为我的眼睛操心。你放心好了,我会为你好好宝贝我的眼睛的。
要让我再谈一次恋爱啊?写着写着都想笑起来,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在谈恋爱啊?今天在公交车上想,我不是一直都爱你,也不是愈来愈爱你,而是每天都爱上你一次,奇怪不奇怪?最想给你的是一个家,是抽象的更是具体的,最想给你写信是“家里什么什么又怎么样了”的家常信。一心只要给你筑一个家,不管你回不回来,要不要,稀不稀罕,它就在那儿的那种,很安静很安静的。
这两天最担心的是因为我的眼睛妈妈又要承受另外另一个巨变,想到就很受不了,然后就是你了。Zoë,我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会怎么样?以前你说你要到澎湖把要写给我的四百封信写完,现在呢?你会很温柔地看待命运的安排吧?很温柔地陪着我吧?最不舍得的会是你,我还没给过你一个家呢!我有很努力很努力在做,你知道吗?可是前两天,眼看老天就不要给我机会了,就是这样。
要为你早点睡让眼睛多休息。
※
我一个人在房间里,觉得自己在一个完全属于你的时空里,愿意停留在这儿,只让泪缓缓地流……
现在打电话常常变成想你的暖身,回家吃完晚饭后就抱着枕头睡觉,到十二点才起来,拥有这样一个安静的时刻。电话就在手边,很想打一个不说话的电话,只要你在电话那端,我可以枕着电话筒就好。
其实我要的只是这样而已,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安安静静在摩托车后面听你说话,安安静静让你帮我扣大衣扣子,安安静静靠着你,安安静静摸你的头,用手指头梳你的头发,安安静静和你一起理书,安安静静分享你喜欢或我喜欢或我们都喜欢的东西,真的只是这样而已。不能吗?除了你不愿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晚安,Zoë,一个齐瓦哥式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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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受你说要回来的蛊惑,从工作的地方出来好像觉得你和小Dio在等我,都看到你的笑了……好像天和地都纯白了起来,幸福。我爱你,Zoë,你听到了吗?
赶回家来洗澡洗头,要干干净净给你写信,给你一个干干净净的我,就像希望找到一块纯净的土地可以在上面好好爱你一样。
晚安,Zoë,你使我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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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从接到你说什么你好幸福的信开始就该好好提防你的,这次居然雪衣都不穿就跑出来,又擤鼻涕又打哆嗦又扭到脚的,你是存心要让我发疯不成?急死你,气死你,担心死你……
下了班沿着新生南路到时报广场去给你买《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眼泪就忍不住滴滴答答往下掉,想到你在法国发烧的样子,我能怎么说呢?这个时候才真的是无话可说啊!我无话可说,只有泪……
晚安,Zoë,我燃烧中的纯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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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的时候要记得我在这边等你哦!
我要和你在一起。
晚安,Zoë,舍不得你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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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每回面对要长大的时刻,都感觉到你确确实实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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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你终究是会离开的,那离开不是你跑掉的那种,而就是注定的,是因为我不真正适合于你的……这样说你清楚吗?不是你把我当小码头,而是我事实上就只能是小码头,你终有一天会认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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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想,在二十三岁,第一次的恋情,我有这样的遭遇是意味着我将有一个怎么样的人生?从大学毕业的第一个对现实说“不”,在一片的价值混沌中我遇到了你,有了这么深且美的关系,我毫无准备地就被推进了一个……要怎么说呢?我好像就必须坚守自己信奉但却还不是那么清楚的一些价值,诸如人的尊严、自由和有一颗宽容广阔的心……还有要去爱,要干净……Zoë,无关乎承诺,我真的很难想象我以后会和另一个人建立家庭,养育子女,就像我无法想象我能再把自己这样完整地交给一个人一样,我不太能想象“码头”的关系,尤其是在有过完美的关系以后。所以若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也许我真的会去办个孤儿院吧!那样我就依然会有一群孩子可以爱,可以予他们自由与尊重,可以给他们我的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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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上班,心是定了下来,却又有另种不安涌出,对自己面对新生活的种种有些未知的恐惧,战战兢兢。Zoë,你会在那儿等我吗?你会不会在我还没站稳前就跑掉,让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儿,爬行?今天,对你感觉到一种新的需要,就好像一个被指定到黑暗中探路的小孩,希望洞口有人看顾照应着,即使他内心明白一切还是得靠自己,但是那只手啊!在洞口迎接的那只手将试探这段路,忍受这段黑暗中极大的慰安,极大的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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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一直都很相信你,因为在我意识到很多事以前,就已经跟着你走了好长好远的路了。当我蓦然意识到自己对你的信任,我也一直意识到自己会一直相信你下去,无关乎你的承诺、忠贞、爱或不爱,我就是要相信你,对,我就是要相信你。而我现在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相信”和我一直不认为自己会因你的离去产生“质变”有关。如果有一天你爱上别人而不爱我了,我可能会封闭、干枯至死,但我不会、绝对不会扭曲自己,因为我仍然会相信你,过去、现在、未来的你,你能了解其间的因果关系吗?
晚安,在紫里乱毛直竖的Zoë,爱你,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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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打完电话回来,轻松很多,虽然阴影仍在,也只得粉饰太平先让自己活下去,我真的很怕,请原谅我的迂及软弱。“挫败”,就是你用的这两个字在敲打我,我总是亡羊,你为我补牢,看不到equal to equal,平等对平等,本来写了一张满是对不起的玩意,对不起我对你的爱,对不起你对我的爱,对不起你的义无反顾,对不起你洁净清阔的新生活;为我的结构道歉,为我的语言和文字系统道歉,为我没有负责任的能力道歉……对不起到你留下来陪我的书儿们全站开斜睨着我,对不起到讨厌自己永远只会说对不起,于是撕掉了那张对不起,只有到你那儿去需索生存下去的勇气,有了眼前一叠亮花花的电话卡。
刚坐在公车站旁的台阶上半个钟头等法国天亮,一个小妹妹二度经过,二度回头给我她的笑,好像被人抱了一抱,谢谢她给我拨电话的勇气。
昨天觉得爱得好苦,感情被折叠着得好厉害,只有在只有你我的空间和写信时,感情才能平铺开来,所以我说我对不起我对你的爱。我真想为它挣出一片天地,让它能伸展枝叶,接受天地的滋养,那它就不会如此捉襟见肘而令你痛苦了,只要我变大变强,Zoë,帮助我且给我机会。
早安,Zoë,为爱不到你而无地自容。给你我的笑。
【金黄的盟誓时代Ⅱ:絮在台湾,Zoë在法国Paris】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se men say only fools rush in,
But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Shall I stay? Would it be a sin?
If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Like a river flows surely to the sea,
Darling, so it gone,
Somethings are meant to be.
Take my hand, take my whole life, too.
For I 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一直徘徊在泪的闸门口,直到一通电话、一首歌和一个不受人注意的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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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台北下好大的雨,房间里又冷又空又安静,不敢移动去开音乐,怕任何一点点什么都会让提防崩溃,例如写信的动作;恐惧行动,想冬眠。
天气的转变好让人害怕,重复的为什么只有天气?
你回来,又走了,未来六个月将没有出口,只有平面的涂抹。
想集中,心却在荡,平静,唯有把头靠在你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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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要像这样分开了好不好?我无法想象未来半年都要靠一个礼拜二分三十五秒的电话过日子,更不知道自己能面对你麻烦重重,我却不能在你旁边,甚至不能给你一些言语上的安慰几次。酷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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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好好和小猪在一起哦!”下午知道你收到小猪,真恨自己在办公室里,要不一定乱嚷乱叫才能发泄心里的“安慰”,感谢中法两国的邮差,在三天之内让Zoë收到小猪,早点有个伴(可真算半个人呢)。寄出她的前一天晚上,把她放在面前给你写信,就想她像那样陪着你,为我注视你(眼睛鼻子都行)。我觉得我已经附身在她身上了,希望她能多陪你一些。小猪是卷尾猪哦!你都没注意她的尾巴……我和她都有点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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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爱乐演出,安可时圆舞曲的调子还在脑袋里打转,一个人走在中正纪念堂外宽宽的红砖道上,想这个时候能在这儿跟你接吻该有多浪漫。十一月的三场音乐会,五场电影都得这么一个人去看,在路上走着走着就鼻酸,每个街口都有你和我的影子呀!十点一刻搭上一班脏脏破破的公交车,两旁坐着的男生都发出汗酸味,远远地还传来另一个喋喋不休,略带口吃的研究生的声音,那口吃一直唤着我的注意,对你心痛的记忆一直翻涌上来,那通电话好悲伤好悲伤,听得心里好苦好苦,遇难的船只有一艘救生艇,只能救一个人,男求女走,但女不愿走啊!女不愿走啊!
我不会放你走的,我会拼了命坚强起来的,在这个前提之中,你也没有权利软弱,你不会舍得把我毁掉的,对不对?坐在梳妆台前面,脸微侧,窗外透进的微光打在颊上,镜中竟出现了骷髅的形貌,两眼深陷,两颊凹入,发黑的脸色……我不会任自己虚弱下去的,不要担心,Zoë曾说我是她的生活的意志,不是吗?生活的意志自己怎么能先倒下呢?
晚安,Zoë,你真的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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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止尽的昏睡,不知道想你的底线在哪里。梦到你睡在大床上,我在书房里收拾着,空气里荡着的是陈升的歌,你在说快来吧,再不来要走了之类的话,下一刻我收拾好书房,却已四处寻不着你了。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Zoë,我不会执意要收拾书房的,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大的企求。而今,我真的不知道忍受这种分离的精神极限在哪里。怕打电话,因为挂了电话后更苦,但不打电话,一个人在台北市里也苦,止不住地要昏睡,用昏睡抵御一百年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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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会如何翻滚、摩擦、鼻青脸肿、体无完肤我都受得住且愿受,但你不要把我拔掉,不要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啊!我真的求你。
在那封留法日记里,你说要驮着我的,你完全知道你在我生命里的位置的,所以你那天才会心痛地打结巴的,对不对?
Zoë,请让我继续纠缠你,等待之苦,我绝不让你一人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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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想跟你说话,梦到你回来,哭着,只因为我都没跟你说话。想丢开现实里的一切只靠着你就好,我的心灵好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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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用生命对你负责的,请放心把自己交给我。不管以前你是有诚意也好,没诚意也好,我都已经把自己交给你了,因为我一直相信你是唯一能照顾到我心灵的人。因为你不允许自己变成秃头大肚子,你会永远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长得更美更大,不是吗?因为你在变庸俗之前就会先受不了自己,不是吗?因为我相信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可能拥有一个纯粹的感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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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被梦压得透不过气来,是从来没有的经验,我需要和你说话,需要听你说爱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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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火让我一天都神采奕奕。有人爱的女人,身体和心灵都有一种温润,一种丰沛。是宝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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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真正跟你生活在一起,同呼吸,同坐卧,我仍要求你相信我,请求你给我机会,即使我对这种远期支票的要求是如此不齿。
请不要放弃我和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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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ë,答应我,我们绝对做一对永远相信对方的情侣,好不好?请你相信我永远会相信你、支持你好吗?所以,在我们之间,没有犹疑和不诚实,好吗?不管整个世界有多少人背向我们的时候,让我们都能相信回到家会有一双温暖的臂膀在迎接我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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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是宿命。
不管爱得多狂烈,不管曾经共享多少时刻平静宁和的“接近”,事情的本质就是这样。
每次任由自己贪婪地需要你,任由自己享受你所供应而正能满足我需要的爱,就觉得自己像自杀飞机,快速俯冲的快感与浪漫热情之后,就是爆破的灰飞烟灭。
今天收到日记,记着你要我不要难过,但还是哭着和衣睡了,这和期待、内容无涉,只是很深的你的世界,之于我,就会引起这种紧张和恐惧。
从来不敢想能爱到你这件事,在我们的爱情里,我所能凭借的就是一股“傻劲”而已,顶多再加上一些海市蜃楼的自信,有时候和你一起假装相信我能爱到你,一种心知肚明的假装,那必须假装,即使假装的结果只是证明爱不到你。
有时候想,是自己太贪心了,做一个比小码头稍大的码头有什么好不满足?关于你在巴黎所作的一切努力,我有无限的感激,感激你因爱我而要让自己能被我爱。
这样跟你说一些我小小的孤单,可以吗?
下雪的巴黎一定很美。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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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同事忽然放了杜普蕾(Jacqueline du Pré)的巴哈无伴奏大提琴,安静的办公室里就只有杜普蕾的琴声,时空感觉一下回到去年四五月的深夜,以杜普蕾的琴声作背景音乐,为你读录“Zoë致絮书信”的三卷录音带,作为你的生日礼物,心里抽痛起来,是哀伤的杜普蕾的召唤吗?已经难以分辨。琴声听起来好痛好痛,你知道吗?杜普蕾后来半身不遂不能拉琴,她的丈夫,也是钢琴家的巴伦波因(Daniel Barenboim)到后来对她已经“无感”,但谁也没错,关系的本质就是如此残酷的,不是吗?而我真以为我们的关系是超越于此的。
PS.难过的原因,可能也在你当时无暇在收到录音带后立刻聆听吧!即使我是如此羞赧于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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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仍然接不通,处于完全的茫然的未知之中。
我想我是寂寞得发慌了。一个多礼拜停笔,生活完全没了重心,加上巴黎的你的水深火热,我已乱了神智。
每天固定两次打电话到巴黎聆听铃声三十响,初时的愤怒已转为平静,能在线上这么陪你也是好的,骂我阿Q也罢,说我鸵鸟也无所谓,就算我自私懦弱只顾自己的苟活吧!
请别将我自你的生活中抹净啊!我这几个礼拜我拼了命地睡,不是没有你将消失的真实感,因为镜中的自己是愈来愈无神而憔悴了,生活中总有股莫名的焦躁跟随在左右,不自由复不自由……
Zoë,对于感觉,我的确驽钝,反应及表达皆然。但请相信我有极大爱你、爱到你的欲望,每一丝爱你的动作都以着我的全心全意,全心全意。
你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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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给我好不好?两三个礼拜一封就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旁边有哪些人,我想知道,而且我很着急,没有你的新住址,怕你不知道会不会又有什么理由不给新住址,唉……我是惊弓之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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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oë,可不可以请求你这一辈子,不要“放我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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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失去了Zoë,眼睁睁地,无话可说。
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生活制度与Zoë之间,我选择了我的制度而弃Zoë于不顾,今天,当我真正因失去Zoë而在这制度中想抓狂尖叫,我始真正明白他在我们爱情里所受的苦。
然而明白也已太迟,我知道他是已经走了,是我蓄意眼睁睁放弃最后一次他让我抓的机会。
我自己一向没有力量,一直靠着Zoë对我们爱情的灌溉而滋补着,然而获得一点养分,全又用在制度里各人群的身上。终究,自己抓不住这一生中Zoë最爱我的瞬间,终于失去了爱我至深的Zoë。房间里充斥着我们爱情的遗迹,是褪不掉的,Zoë给我的我是终生受着了,根本还不了。只能在去巴黎找到Zoë以前,静静地再次抚触他为我留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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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激烈地做爱
想你把我啃碎
想你吃掉我理智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