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金刀摧敌削耳辱甘云
方纪武往里走着,一打量这红柳庄内的情况,不尽赞叹:这位老庄主,得到这种世外桃源,真是享尽了清福。
只见这片山庄是一处处竹篱茅舍,全是那么整洁异常。一进山庄口,一片的机杼之声。有的背着治鱼的器具,正从水面回来。有的三五成群,坐在那篱边屋角,闲磕牙儿。鸣鸭成群,牛羊散漫在林边草际。这种情形,真称得起安乐乡,世外桃源。往里走,见前面一所高大的庄院,从那外边群墙已看得出来,好大的宅院。方纪武十几年前虽到过这里,但是那时不过是一片小小的住宅,这是又重行修建起来。本来,这红柳庄深藏在这盘龙峡内,里面的出产极多,又有这么个庄主善于经营整顿,里面除了耕田、种桑、养蚕,更有六十多只渔船在盘龙峡一带渔业,完全归红柳庄所有,他这红柳庄哪会不日渐丰富。来到庄门前,里面迎出三名庄汉来,全是短衣小打扮,一个个身躯壮健,往旁一站,齐招呼着:“少庄主回来啦!”恽仁、恽义点点头,请方纪武往里走去。
进大门迎面是一座影壁,恽义扭头向庄汉问:“老庄主是在内宅,还是在书房?”
庄汉们答:“正在书房坐着呢。”
恽仁、恽义陪着方纪武奔东面四扇屏门里走来,进了这个院子是五间倒座,一段宽大院落,往北去有一道门,通着后面,东面一段短墙,开着一个八角门,从八角门穿进来,又是一座院落,四下里全有走廊,只靠东面有三间很精致的房子。
恽仁紧走了几步,抢到头里去,他却进了那东屋,跟着听里面一阵笑声。方纪武这时已随恽义走上了东房前的走廊,绿竹子做的风门,一个白发银髯的老者,当门而立,穿着土丝绸夹衫,黄铜纽子,下面白袜逍遥履,虽然那么大年岁,面色红润异常,精神饱满。
方纪武见这位老庄主十几年的工夫,止于是胡须由花白变成了全白,精神气色绝没有丝毫老态,他连忙抢步向前拜见,说道:“弟子方纪武多年没来看望老前辈,多多见谅。”
这位老庄主白眉叟恽继唐哈哈大笑,伸手把方纪武扶起道:“贤契不要这么客气,你居然还惦着看我这个老古董,真是难得的事。听说你隐居清凉顶,再不愿意在江湖道上争名夺利。我自以为我们不易再见面了,哪知道竟还有相逢之日,这真是难得呢!”
方纪武跟恽仁、恽义一同走进东书房,见书房虽不是富丽堂皇,可是整洁幽雅,一派古朴之色,窗明几净,书画琴剑,收拾得净无灰尘,看了这屋中情形,谁也不信这是一个江湖武师所住之地方。
老庄主落座之后,方纪武也落了座,恽仁、恽义都陪在一旁。老庄主说道:“人间遇合,真是有说不出一种理来,你这次重下清凉顶,任谁也想不到更巧合和你两个师弟相遇,来到我这红柳庄,我们又能相聚一番,你要知道,我恽继唐当年最器重的人,也就是你呢,你的夫人可好?”
方纪武道:“内子叫我向老前辈问安,老前辈不仅寿享大龄,实已返老还童,这实在叫弟子敬佩不尽。”
恽继唐含笑说道:“我哪有那种返老还童之能,我不过是善于养生保命而已,你这次重下清凉顶,再入江湖,究竟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怨?”
方纪武遂把西川双煞故意寻仇的情况细说了一番。白眉叟恽继唐恨声说道:“这两个匹夫,他们竟敢在西川路上横行无忌,分明是欺我恽继唐这些年来不再管江湖的事了。贤契你这次来到川中,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只身一人而来,只凭掌中一口金刀,若是只防双煞两人,谅还不至于就被他两人所制,只是西川双煞这些年来,重学技术,竟得了一身绝技,更接交了一班成过名的巨盗做他的党羽,在这西川一带横行不法,已有多年。我早想除掉这两个恶魔,只是这两个匹夫狡猾异常,非一人所能制服。你在这红柳庄只管安心住下来,等候搜寻到这两个匹夫的准确下落,那时,我必要助你成功,叫双煞也得认识认识,江湖道上尚有能动他们的人。”
说到这里,外面已经送上灯来。方纪武忙答道:“老前辈,弟子也为了厌倦江湖,这才隐避往清凉顶,闭门封刀,也就是把江湖恩怨一笔勾销。我在江湖道上,奔走了那些年,无恩无怨,我自问无愧于心。老前辈也是我道中人,定能明白我行侠江湖,就是跟绿林为仇作对,不平的事看到眼中,就不能不伸手。西川双煞,当年在江湖路上,本是丛林公魔,我剪除他们,也正是主持江湖道上的正义,并没有赶尽杀绝。不过西川路上,既饶了他们性命,就不能再叫他在这一带停留,想不到事隔十余年,他竟敢前来向我清理旧账。”
方纪武继续说道:“更不料他两人,得遇名师,练熟了一身艺业。我因为避居清凉顶,不愿意把这场事在那里了断,承蒙巴山剑客师徒的关心,给我送信,我这才背弃了封刀闭门的誓言,负气下清凉顶,单刀访双煞。我们的事,哪里种下的,哪里去收,弟子想这样办也就很对得起他们了。可是这两个匹夫,竟自勾结绿林能手,沿途拦劫,我几乎毁在他们手内,现在想起来,在老前辈前,真觉汗颜无地。虽然是屡遭袭击,可是我绝不甘心认败服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这么暗中对付我,我倒要凭我一身所学,和西川双煞一决雌雄。这次路遇两位师弟,陶家营又遭暗算,我本不想往盘龙峡红柳庄来,因为一身磨难,应该自己承担。老前辈这里,我已经是久疏问候,如今突然间到红柳庄来,中途上果然竟有人跟随。西川双煞党羽众多,万一他们大胆敢深入红柳庄,叫我方纪武怎对得起老前辈,所以弟子想跟你老商量,我能够有这次机会,居然又一瞻老前辈风采,这也算很难得了。弟子立时告辞,等候我把西川双煞这场事料理完了,再到老前辈这里多盘桓些日子,并且我还要到巴陵三连港,齐家坞,拜望蜀山二友,给他们这二位老前辈问安。老前辈原谅弟子不得已之情才好。”
这位白眉叟手掂着银须,说道:“贤契你这种打算倒是够个武林中成名的英雄,不过得分一分是跟什么人,我们不是那样交情,何况我这红柳庄历来是不惹事、不怕事的,我不侵人,谁敢侵我。你来到红柳庄,既然以弟子之情来,看望我老头子,这是叫人很痛快的事。西川双煞,他吃了熊心豹胆,敢入我红柳庄,那不是找你,简直是和我恽继唐过不去了。我要是叫你当时就走,我这个跟头栽不起,你不要把我看错了,我这红柳庄,任何人看着,是一个安乐之乡,男耕女织,更干着渔业,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可是任凭西川双煞他勾结多少党羽,我若不能够把他打发走了,我也太不自爱了。这红柳庄尺寸之地,为我恽继唐所有,匹夫敢越雷池一步,我不叫他尝到利害,我恽家三代的威望,就算叫两个匹夫一手断送。我不叫你走,你至少也得在这儿待个十天八天的,倒要看看哪个大胆,敢到我红柳庄来搅扰。”
方纪武见这位老前辈,虽然年过古稀,依然是壮气未消,并且是动了真怒,这真是虎老雄心在,自己哪敢再说非走不可呢。
庄汉走进来问:“晚饭已经预备,请示庄主,在哪里用饭?”
白眉叟恽继唐道:“你们就在这屋里摆上吧。”
庄汉们答应着,立即收拾桌椅,不大的工夫。摆上一席很丰盛的酒筵给方纪武接风。这位老庄主酒兴很豪,和方纪武谈谈讲讲。恽仁、恽义,在一旁陪着。这一席酒直吃到二更左右,这位老庄主已经醺醺欲醉。
方纪武虽然是心里惦记着事,不敢过甚的多饮酒,可是只为陪着老庄主,未免也有些酒意。酒饭已毕,撤去残席。老庄主可有些过量了,竟不和方纪武再谈话,被恽义扶入内宅。恽义从后面出来招呼庄丁,就在这书房中,给方纪武安置了一切,由恽仁陪着。恽义到南倒座去歇息。不过这弟兄两个可不敢立时就安歇睡觉,亲自到红柳庄巡查了一番,更派了一批得力的庄汉,到盘龙峡口把守着,各处照应完了,这才分头歇息。
莫看这红柳庄白天那么安静,可是,一到夜晚,水面上的船只得放出二十余艘,到处巡查,平时全不敢松懈,尤其是今夜,少庄主们已经牢牢地嘱咐,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疏忽,告诉他们恐怕有绿林好手要暗入红柳庄。所有庄汉们奉了少庄主之命,水旱两面,全布置了明暗卡子,尤其是峡口一带,船不能进入峡口,想翻着两边的峭壁悬崖,倒是也能进来,不过他总得把船靠了峡口,才能往上翻。峡口是四只船,十六名庄汉把守着,两边悬崖峭壁上,一边是两名庄汉,各持着孔明灯,和最厉害的弩弓。这样严密布置,任凭匪党,有多大能为,也不易闯入。
可是到了将近三更,忽然在峡口的山壁上面,突然起火,所烧的,尽是荒草荆棘,这一烧起来,怕它蔓延下去,虽是与庄中无碍,可是眼看着林木繁茂的地方,全要被牵连烧尽,守峡口的庄汉,立刻全赶上来,大家奋上来扑救,算把这把火扑灭了。大家仍然回到自己把守的地方,只是对于这火起的地方,未见猜疑。这盘龙峡口一带,别无动静,哪知道是已经有人潜入盘龙蛱红柳庄。峡口这把火,虽然火势不大,恽仁、恽义他们在庄中,不敢安心睡下去,听得庄外有人奔走的声音,恽义总有些不放心,他纵身蹿上房去,向四下察看,峡口的火,虽然是已经熄灭了,但在这黑沉沉的昏夜中,就是那里面一点光亮,也容易发现。已经很显然的,那里燃烧着什么?恽义心内怀疑,遂从庄院中走出,扑奔了庄前的码头,一到这里,更看清楚了,峡口的悬岩峭壁一片烧完了的余烬,因为地方高,被风卷得那火星子四下纷飞,不时地冒起浓烟,守庄口原有庄汉们驾船搜寻,恽义招呼了一只巡船,向他们问峡口为何起火?巡船的水手忙答道:“守峡口的弟兄并没有报进来,大概是不妨事吧。”
恽义知道他们不敢擅离此地,所以对于峡口的事,并不深知,于是蹿上船来,叫他把船只立时驶向峡口。水手们掉转船头,如飞地赶向盘龙峡。
船行到半路,突然水面一响,恽义一回头,见离开船旁五六尺,一道人字的水纹,分明是有人在水中潜身,恽义故作不知,仍然扑奔峡口,到这里问了问起火的缘由,守峡口的弟兄,仔细地报告了一番,恽义嘱咐他们注意看守,不要大意,立时喝令他船上的水手,赶紧回庄去,水手一听,十分急躁,立时这双桨运动如飞,如同箭一般赶回庄口。
恽义却低声嘱咐水手们,不准声张,要暗暗通知所有的巡船,要注意保护沿着红柳庄出入的要道。他赶进庄中,把身躯隐起。他认定了定然有人已闯进庄来,于是他轻蹬巧纵,扑奔自己的庄院,翻进大墙,当时用屋角房脊障身,往里搜巡,越过两道院落,已经过了大厅的院内,瞥见一条黑影,由西南往东北飞纵过去,身形巧快,起落无声,恽义紧追下来,这夜行人已经到了南倒座,略一停留,竟往院中落去。
这红柳庄,要是任你们猖狂,我们恽家父子就算栽给你了。恽义想到这里,掌中扣了两支丧门钉,喝了个“打”字,一支丧门钉已向那匪徒身上打去。丧门钉发出去,人家已腾身而起,竟落在西面房檐子上。恽义才待二次发丧门钉,来人比恽义手底下还快,脚底下找准了檐头,一翻身甩出两粒铁弹丸,往恽义打来。恽义一伏身,铁弹丸擦着头皮打过去。恽义喝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用力往外一震腕子把丧门钉打出去,那个匪徒猛然一个鹞子倒翻身,仍然翻下房去。这只丧门钉打在屋瓦上,声音很大。恽义刚往下一纵身,身后突然一股子风声袭到,恽义往外一斜身,又是一名匪徒,一柄三尖刀向自己扎来,恽义往右一斜身,探掌往他腕子上便劈。屋中的恽仁听到外面的声息,提着弧形剑,纵出来,落在院中,那匪徒正自腾身越上房上,恽仁厉声呵斥道:“我这红柳庄从来不准外人逾越雷池半步,你们吃了熊心豹胆,敢在这里猖狂,既敢来,你就不要走了。”
恽仁双手弧形剑一压,脚下一点,已经腾身而起,往房上扑去。才纵上房去,这匪徒绝不答话便往东蹿下去,恽仁压弧形剑就追,翻过一道院落,这里正是方纪武所住的东房。恽仁脚下加紧,相隔还有四五尺,猛然往前一纵身,递弧形剑往这匪徒背后便点,这匪徒猛然一转身,一对判官双笔,向弧形剑上砸去,恽仁往回一撤招,他把双笔往回一带,横蹿出丈余,落在东书房前坡。
这匪徒却发话道:“姓恽的,少要张狂,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的是方纪武,你要这么多管闲事,可怨不得我们在红柳庄下毒手了。”
恽仁冷笑一声,道:“小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敢在红柳庄这里猖狂,今夜要不留你在这,就对不起你了,小辈你亮个‘万’吧。”
那匪徒哈哈大笑道:“你别把你这红柳庄看作铁壁铜墙,我们弟兄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二太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姓胡名小坡,有个匪号,叫‘抄水燕子’,你接着我的吧。”
恽仁往前一纵身,说声:“无名小辈,你也敢向少庄主这么卖狂,你接家伙吧。”弧形剑劈面就砸,胡小坡双笔往外一封,身后突然有人喝了声:“杀不尽的匪徒,欠债的还钱,姓方的这等着你了。”话到,人到,刀到,方纪武八卦紫金刀向他背后劈来,这胡小坡身形灵活巧快,他双笔往外一封恽仁的弧形剑,接着往下一沉,左脚一撤,判官双笔翻转来,往上一崩,方纪武的紫金刀往回一撤,胡小坡身躯再转,这对判官笔从左往后打过去,手法,身形,招数,腿上功夫,处处全有真本领。
那恽仁正想进招,他这双笔竟迅捷如风,向他右肩打来,恽仁反不敢用弧形剑跟他的判官笔接硬架,左脚往后一撤,倒踩七星步,把身躯撤出去。
方纪武紫金刀又跟步进招,这“抄水燕子”胡小坡,挡前遮后,翻左护右,招数非常的贼猾,双笔又是纯钢打造,运用开霍霍生风,就凭方纪武和恽仁两人合力对付他,这胡小坡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那恽义却自一人会上了两个匪徒,他到南倒座和他们缠战。这一动手,庄中护院们,庄汉们,把四面围墙一带,全把手上的木帮子上一阵跟一阵敲响起来,全往庄院这里集合,这样一来,惊动了后面的白眉叟恽继唐,这位老英雄听到本庄这种号令,立刻闯出来,飞身纵上房来,略一查看,已知匪徒全在东书房一带,老庄主扑奔过来,这里正是方纪武和恽仁双战胡小坡,仍是不能取胜。
这位老庄主厉声呵斥:“好大胆的匪徒,敢到我红柳庄来搅扰,你们闪开,待我接他。”
恽仁、方纪武齐往旁一纵身。
这胡小坡竟自骂了声:“胡二太爷就不信你压倒了这绿林,和我们装模作样,你接家伙吧!”身躯往起一纵,飞奔过来,掌中的判官双笔往前一抖,向老庄主的双目便点。恽继唐哈哈一笑,微一甩头,双笔差着一寸没点上。这胡小坡手底下是真猾真快,双笔往四下一撤,猛然一分一合,往老庄主的两肋打去。白眉叟口中说着:“你就‘班门弄斧’!”双掌往左右一分,这胡小坡猛然往回一撤,他这双笔运甩,虚实莫测,并未往双肋上真扎,招数变化,往起一扬这对判官笔,全往老庄主的“华盖穴”点来。这位老庄主微一斜身,左掌已经把双笔掳住,右臂往外一展,说声:“撒手吧!”这胡小坡的双笔被人掳住,恽继唐这一掌打来,掌没到力量已经到了,他知道恽继唐手底下厉害,猛然双手一松,脚跟用力一蹬,身躯倒纵出去,可是这是在屋面上,不是平地,他竟摔在房坡上。
恽仁往前一赶,想把他擒住。这胡小坡猛然身躯顺着房坡往下一滚,两个翻身,已到屋檐口,身躯往起一纵,挺起,一斜身,扔一块瓦片向恽仁脸上打来,他更喊了声:“姓恽的听着,三天之内,定要前来取我双笔,告辞了。”腾身往南房上飞纵出去,他连响了两声胡哨,这时庄院两边涌出一片火光。恽继唐才说声:“你哪里走?”他正要追赶,见两院火起,老庄主在房上急得一跺脚,把屋面上的瓦全震碎,喝令恽仁赶紧查看,这“抄水燕子”也逃得无踪无影。少庄主恽义所对付的那两个匪徒,也被胡哨声招呼着,相继逃走。恽义已经跟踪追赶下去。
这里恽仁和方纪武扑到西院中,庄汉们正在灭火,仗着火起处靠着西墙的一排小房子上,和别处不连着,仗着人多,立时把火势扑下去。
各处又查看了一番,好在这红柳庄的庄丁,全是久经训练,各人把守各处,并没有什么意外。恽仁、恽义分头把红柳庄周围搜查了一番,赶到屋来,五更已过。方纪武正在陪着老庄主谈话,白眉叟对于夜间的事,愤怒异常,对这一干匪徒,竟是这么大胆对付自己,好生痛恨,认为自己一世英名,要被这般鼠辈断送个干净,依着老庄主的性情,就要立时访西川双煞的下落。
方纪武竭力劝阻,他向老庄主道:“老前辈,不要为这种事介意,若是没有我前来,他们胆敢到红柳庄妄逞雄心,那算他没把红柳庄放在跟内,可是他们完全是为我而来,庄主何必跟他们负这个气,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我以一身当之,庄主不要因为我结这种冤仇,为全庄的住户惹无穷的后患。”老庄主也不答方纪武的话,不住地在屋中来回走着,盘算个人的主意。
这时恽仁、恽义弟兄两人已经回来,进到客屋,一看老父的神色,知道他老人家正在暴怒,两人也不敢言论。
白眉叟抬头看了看他两人,脚不停住,扭转身来,向恽仁、恽义道:“你们回来了,所有红柳庄一带,还有什么破坏,要据实告诉我,不要隐瞒。”恽义忙答道:“沿江一带,已经全查看过了,并没有出什么事。”
恽继唐道:“很好,我们父子在盘龙峡红柳庄,这些年来,就没有出过事,如今,我们招揽一个老世交,匪徒们任凭和姓方的天大冤仇,也得离开红柳庄,出了盘龙峡,再算他们的账,如今居然一点面子不留,胆敢侵入庄中,和我们父子作对,虽则我们没落了下风,可是只今夜一场,我们红柳庄还能住吗!你们哥儿两个,已经算走入江湖,这点面子不能不要,漫说他们二次还要前来,就是他们从此不再来,我们也得和他决个生死输赢,不然的话,咱们立时就得离开这里。”
少庄主恽仁忙答道:“父亲请息怒,我们在红柳庄,既然是领率着全庄居民安家乐业,这里焉能轻轻地以一走了之,对不起自身,也对不起全庄的父老兄弟,如今没有别的,我们父子三人,绝不能走。这场事,我们倒要接到底,不到了最后关头,我们不能离开红柳庄。西川双煞总然党羽众多,难道就没有处置他们之法么?”
恽义也跟着说道:“我哥哥说的话,一点不差,正该这样办。西川双煞自己尚没有敢露面,所来的全是一般党羽,我们索性好好地布置一下,不动声色,把他们两人诱进红柳庄,为江湖除一大害,不只于保全我们父子的脸面,也正可为方老师清算这笔旧账,父亲高寿,不必再为这些事担心,我们弟兄自能料理。”
方纪武一旁听着,心里好生难过,老庄主对今夜这件事,认为是奇耻大辱,这也难怪他,历来成名的武师,好名胜于惜命,推源祸始,还是怨自己不应该往这里来,但早已至此,悔也无益。想到这里,方纪武向恽仁、恽义一使眼色,自己赶紧劝着老庄主回后面歇息。白眉叟回了卧室,方纪武向恽仁、恽义道:“现在的事,师弟们再别和我存客气之心。你们弟兄设身处地想想,我方纪武在十年前也是名震西川,好歹也算个人物,这次西川双煞故与我为难,是我重下清凉顶,单访双煞,把我杀了,我就命该如此,怨自己武功不济,行为不当,才会有杀身之祸,寄在江湖的人,对于这种寻仇报复,算不得什么。
“红柳庄老庄主是我的父执,十几年我没有登门,如今我若是本身没有这场是非,前来看望老庄主,我的仇家暗中跟缀上我,他们擅闯红柳庄,我虽然对不住人,还情有可原。咱们弟兄这次不期而会,承你们拔刀相助,陶家营助我战退了匪徒,在你们兄弟两人不能不叫我来,因为是多年道义之交,这是人情。在我本身,我自己明知道祸延眉睫,我竟不自检讨地跟随你们入红柳庄。你们父子方面,决没有什么说的,我很知道,你们愿替我这个老世交担当一切。
“可是,江湖道上的一班朋友,不知道我们细情的,定疑心我方纪武嫁祸于人,这种情形,你们弟兄二人也不必再说那种安慰我的话,现在再说走,也对不起贤父子这番慷慨之情,我只有要求师弟们听从我的话,不要再固执自己的意思。
“西川双煞的鬼脸子李玄通、丧门神邱宁,果然要是真格的能够前来,那倒好办了,我们正可和他一决最后的存亡,不过他们仍然不肯前来,尽打发些绿林能手搅扰得红柳庄寝食难安,叫我再待下去,像是把我放在针毡上。我现在请师弟们依我的主张,全庄出入的地方及盘龙峡一带,咱们兄弟三个分着担当夜间防守。只是人少了,耳目难周,还得挑选得力的弟兄,暗中布置在要紧的所在。只要匪徒前来,我们任凭他们闯入庄中,四下里用强弓硬弩,把守好了,不能再叫他摆脱。我们只要擒获他一名,从他身上,叫西川双煞亲自来算这笔账,免得这场事牵连不休。师弟们无论如何,得按着我这种办法试一试,倘若西川双煞始终不肯露面,那我也就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单人独骑,亲自去找他。”
少庄主恽义说道:“我看用不着老师费事,他定然前来,我们实在是过于把他轻视了,方老师,这红柳庄从来不肯吃这个亏的,就是你一身担承这回事,我们父子又焉肯和他善罢甘休。”
方纪武道:“我不管红柳庄如何对付他们,反正师弟们这回得依我的要求。”
恽仁、恽义也只好答应了。
这一来,红柳庄立刻四下布置,从龙盘峡口起,直到庄口,只要是出入的地方,日夜全安上卡子,到了晚间,这弟兄三人,分班的在红柳庄内和水面一带,盘查防守。第一天第二天全安然过去,不见一点儿动静。老庄主白眉叟恽继唐,从出事的那天起,深居简出,更轻易见不着他,方纪武看着可疑,问到了恽义弟兄二人,他们也说不出究竟来,说是老庄主恽继唐决不肯这么含糊了事,定有打算。
他们弟兄三人,到了第三天的夜间,恽仁、恽义向方纪武道:“老师,我们打算请你在庄口一带,暗中潜伏等候。我们奔走盘龙峡口,索性也不用船只,从水中走到峡口等他,只要他有人前来,我们故意诱他入盘龙峡。老师这里也要紧自提防,别以为外边有我们埋伏把守,就可以监视住敌人,只是一明一暗,我们就会有疏忽地方,真被他闯进庄中,我们尚未察觉,那可栽大跟头了。”
方纪武点头答应,这弟兄两人,在庄口的小船上,把油绸子水衣穿上,头口也用油绸子勒好,相继纵下水去,靠庄口这里,有两进巡船,船上故意全挂着红灯,围着红柳庄往来梭巡。这是故布疑阵,因为庄口一带,全安着暗卡子,更容易叫匪徒们加意地提防,这种明着预备巡船,显见得本庄对于防守是极傻的法子,这也正是骄敌之策。恽仁、恽义已经走了多时,方纪武隐身在庄前,水边柳林下,隐蔽着身躯,来回梭巡着,这种守株待兔,方纪武还是真不习惯,只得耐着性儿等候着。这红柳庄,死沉沉静荡荡,鸡犬无声,二更已过,将近三更,方纪武正从庄左边转过来,自己可是谨慎着,不敢大意,因为红柳庄后是个非常僻静的地方,那里虽然也伏守着庄丁,可是重要的人,也只有方纪武,哪能把全庄周围照顾下来。可是从盘龙峡口想入红柳庄,是一条两峰夹峙的水道,到里峡口出来,若是想奔红柳庄后,可是必须绕着红柳庄正面奔东西两角走,所以方纪武把守这里,只在庄前一带,足可以监视一切。他从西北角转过来,从树荫下经过庄前正面,从庄口的码头越过来奔东南角,离着东南还有四五丈,挑着红灯的巡船正从东面转过来,木桨轻翻,水声作响,就在这船过来,方纪武也是没有一点声息,因为船上的红灯那种光亮微弱,虽则照不出多远去,可是船过后,丈余内水面上也比较没有灯的地方清楚了许多,方纪武耳中听得船已经过去了,船身所带的水纹是人字形,必须船走远了,这种水纹才消逝。
可是,方纪武听到水中的声音,伏下身去往水面上察看,竟有一道水纹是由南往北,和这条船身所带出来的方向显然不同。方纪武仔细看时,知道水中有人,这人的水性很好,他身躯潜伏在水里,走得很快,方纪武才待追赶,这次更清楚了,又有一人从水中往上一翻,跟着又沉下去。这两人扑庄后,方纪武十分惊异,两位少庄主把守盘龙峡口,已经放进两人,弟兄两个,一个也没跟进来,这倒是怪事。
方纪武不敢迟疑,从树荫下轻身飞纵紧赶了过来,直看水中这两个人,到了红柳庄的东南角,蓦然间水边上水花微响,可是并没见人上来,靠庄边的柳树下,吧嗒的一声,这里有伏守的庄丁,立刻有人过来,往发声处查看。
方纪武心说:“好狡诈的匪徒,他先投石问路,把伏守的庄丁引诱出来,他们好避开这里,冲进庄中。”果然,庄丁往东北角一凑过来,离开两丈外的水面上,涌起两条黑影,身躯巧快,已经蹿进柳树下,方纪武手中早握着一支无风瓦面镖,这两人略一停顿,似乎在商量什么,跟着人伏身直奔庄中靠庄口的一排房扑去。
方纪武也提着八卦紫金刀,一手扣着镖跟踪追赶了过来。这两人离着庄口的民房尚有两丈多远,左首那个一伏身,已经飞纵上去,右边那个也跟纵而起,方纪武一抖手把无风瓦面镖打出去,喝声:“站住吧,这里早等候你们了。”镖到人到,右边的这个脚才找着房坡,背后的暗器刚到,他连头也没回,往起一耸身,已经腾身跃起,从房顶上蹿起丈余,这匪徒十分狡诈,他已经提防到再有暗器打来,不往前纵,反倒斜着往房下翻来,往西出去丈余,落在地上。
方纪武反倒腾身跃上房顶。前面上去的那个匪徒听到喊声,便也越过房坡,竟自一翻身,反纵回来。这次他是连人接兵刃一块儿进,掌中一口折铁刀,扑到了方纪武面前,向方纪武胸前便戳。方纪武往左微一斜身,用掌中八卦紫金刀往外一展,向他折铁刀扫去,这匪徒往回一抽刀,一个翻身,甩腕倒打,这一刀夹着劲风,向方纪武双腿斩来。
方纪武飞身纵起,也翻下房坡,往地上一落,完全翻下去。又一个匪徒已经飞纵过来,他也亮出兵刃,一对双笔往方纪武斜肩带臂便砸,方纪武往下一矮身,刀往起一翻,以烘云托月式向他双肩上斩来。这匪徒手底下巧快异常,猛撤双笔,一横身,左脚往外一滑,“大鹏展翅”,右手握判官笔,奔方纪武的右肋筋上点来。方纪武一翻身,由左往右一个绕步,紫金刀猛往这匪徒肩头砍去。匪徒把身躯一拧,竟自纵身蹿出去。
方纪武背后响起风声,使折铁刀的匪徒从瓦房上飞纵下来,直扑方纪武的身后,向方纪武脊背上便扎。方纪武翻身接架,那个使双笔的匪徒,才纵身出去,他略一回头,见方纪武已被同党缠住,他又扑过来双战方纪武。
突然,在水面上涌起一条黑影,发出冷笑道:“小辈们,吃了熊心豹胆,真敢卷土重来。今夜,你们再想出红柳庄,少庄主立时离开西川。”
随着喊声,飞纵到使双笔的匪徒面前,来的正是少庄主恽仁,掌中一对弧形剑,上下翻飞,今夜动手,尤其是各把全身的本领施展出来,匪徒也是拼命搏斗。这里四人捉对缠战到一处,可是在本庄的后庄一带,已经连响起护庄的号令。这种东西是一种极小的木柝,声音不甚大,可是极清晰,能传得远,一阵接着一阵,从后庄响起,庄前一带,接了声,左边响起,庄右边接了声。东南角木柝响起,西北角必有回声。四正方,四斜方,算是完全接到警号,这一来,所闯入的匪徒,也自惊心,知道今夜恐怕有不易脱身之势。这时,忽的庄后西北角猛窜过两条黑影,前面这个身躯非常快,他直扑恽仁和方纪武动手处而来。紧随身后有一条黑影,跟踪赶到,后面那人发话道:“猴儿崽子,还想往哪里走?就这里吧!咱们来个生有处死有地,早给你们看好了葬身之地。”发话招呼的正是少庄主恽义。前面这匪徒脚步不停。恽义喊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打!”跟着两支丧门钉同时出手。
这匪徒一声冷笑,他往旁一斜身,把上面一支丧门钉闪开,奔他小腹的那一支,却被他伸手抄去,一抖手,喝声:“老子见过好样儿的,这种暗器,留着给小孩子玩吧。”原钉反奔少庄主恽义的面门。恽义往右一沉肩,把丧门钉闪开,判官双笔拿到手中,猛喊了声:“猴儿崽子,你接家伙吧!”往起一耸身,已到了这匪徒近前,双笔向他脑后右侧便点。这匪徒身形巧快,往前一个箭步,只出去五尺远,见他猛一翻身,从腰间抖出一条软兵刃,竟向少庄主恽义斜拉过来。这时红柳庄的西面,经木柝连番报警,分明是又发现了匪徒。恽仁、恽义、方纪武各对付一名匪徒,谁也撤不下身来。就在这时,和恽义动手的,他这条软鞭非常厉害,恽义以全身本领对付他,自己仗着身形巧快,和他打了个平手。只是这匪徒十分可恶,他一边动着手,一边不住发着狂言,说着刻薄话,恽义被他激得愤怒十分,把双笔上独有的功夫完全施展出来,真如急风暴雨,骇电惊霆。两下里正在难解难分之际,使软鞭的匪徒动着手说道:“姓恽的,你们是自取其祸,老子们今夜前来,叫你们红柳庄父子挪挪地方吧,相好的,你看四面火一起,就是你父子搬家之时。”
恽义这时也瞥见了庄西一带有火光涌起。这匪徒正是一种狡计,他用这种话令恽义稍一张惶,他好趁机下手,果然任凭你多镇定也禁不住这种情形,恽义最怒的是盘龙峡口这三个完全是故意放进来的,明中暗中,把守得那么严,依然还有党羽闯进来,心中一怒一急,这双笔变得迟钝。这匪徒横扫一鞭,他竟翻身纵出去,扑向后庄口的民房,相距还留两丈左右。
庄口一带伏守的庄丁,已不容匪徒再往里闯,嗖嗖地一母箭射来,但是他掌中一条软鞭打扫之下,把射过来的箭全扫下去。他可是不往庄中闯,探囊摸出两粒硫黄弹,抖手打了出去,这种东西非常厉害,立时把庄口的草房打着了,火焰立时涌起。恽义已经跟踪赶过来,喝声:“猴儿崽子,你敢使用这种手段!”
恽义兵刃还没递过来,从那已经烧着的民房上,响起一声洪钟般的暴喊:“贼子们欺我太甚,我老头子倒要见识见识你这江湖成名的人物。”
跟着这喊声,在民房上飞纵起一条灰影,捷如飞鸟,落在了使软鞭的匪徒面前。他腹背受敌之下,猛然身躯往下一矮,由左往后使鞭扫打背后飞过来的恽义,恽义势不得纵身闪避,可是他正为的是把身后的恽义先用软鞭迫开,他这条鞭已经翻过来,向迎面现身的老者拦腰打来。老者哈哈一笑,这正是红柳庄庄主白眉叟恽继唐,一个回身绕步,让过软鞭。可是这匪徒已知道这来人的利害,更不肯放松,猛然把身躯往左横,鞭撤回来,却从自己面前塌着地向左右抡起,身躯往下一蹲,这条软鞭又往向右向庄主恽继唐面门砸去,手底下是真快,招数变化也真妙!
这位老庄主怒斥道:“你还得再练十年。”他的鞭梢竟落在老庄主恽继唐手中,这匪徒往旁一斜身,用力一坐腕子,左脚跟着飞出,向老庄主下盘踢去,他想把鞭夺出去,可是这位恽继唐掌中一用力,也是一斜身,这左掌往下一切。匪徒可晓得这掌力的利害,软鞭撒手,身躯往地上一扑,左脚往地上一沉,他一拧身,脸向着地,已然蹿起来,在这种利害掌力下,他依然能脱身。老庄主鞭已夺到手中,握着鞭往前一上步,匪徒身躯依然纵起,老庄主恽继唐绝不用“缠拿”招数,竟自把这条软鞭一抖,软兵刃竟抖成笔直,软鞭的后尾,正点在匪徒的脊背上。这种兵刃这样运用,在武林中实在少见。
匪徒哪还能逃得开,竟自摔在地上。
那使折铁刀的和使判官双笔的,见同党受伤,全向对手虚晃一招,扑过来救应,可是这位老庄主这条软鞭,如同乌龙盘空,把两人挡住,动手不过三招两式,把使折铁刀的匪徒兵刃砸飞。这一来,他们竟呼哨一声,蹿下水去。
恽仁、恽义哪肯让他们逃走,也从水中追了下去。
方纪武已把那受伤匪徒绑起。
老庄主向方纪武说道:“贤契可不准你下毒手,我要留他活口取供。”
方纪武向老庄主恽继唐道:“老前辈,请回,我自能处治他,请老庄主不用多管了。”
恽继唐答了声:“任凭你罢。”
老庄主飞身纵上屋顶,自己去巡视全庄。
方纪武唤过两名庄丁,押解着被擒匪徒,自己提着他的软鞭,往庄里走来,来到庄院中,把他押到客屋中,吩咐庄丁把各处灯火全掌起。
庄丁把客屋中蜡烛点起,两名提着刀的庄丁,把这匪徒推到屋中,但他神色十分倔强。
方纪武把软鞭、紫金刀放在桌上,站在他面前,仔细向他脸上看了看,遂问道:“朋友,你贵姓高名?看你手底下这点功夫,不是无名小卒,你可敢把名儿亮出来?”匪徒冷声一道:“江湖上的朋友,岂肯更名改姓,我叫‘飞天鹞子’甘云。姓方的,我已从清凉顶跟了你一路,你还装作不认识?你太目中无人了。今夜我落在老匹夫恽继唐手中,算我时衰运低。不过姓恽的也错打了算盘,我们入红柳庄,完全是为你一人而来,没打算跟姓恽的结无味之仇,如今他竟这么对付江湖朋友,他叫自取其祸。姓方的,我落在你手中,你就和我少说废话,杀剐存留,任凭你处治,你要给好朋友个快当。”方纪武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你在江湖道上虽则也算个朋友,但是你方老师不想要你的命,你是为朋友帮忙而来,我找的是西川双煞,鬼脸子李玄通、丧门神邱宁,我要你的命何用。那两个匹夫,现在哪里?你痛痛快快地说与方老师知道,我放了你,送你出盘龙峡。你敢在方老师面前胡言乱语,我的紫金刀却要不客气了。”那“飞天鹞子”甘云一阵狂笑道:“姓方的,你错看了姓甘的,你八卦紫金刀虽快,凡是敢入红柳庄就没把你看在眼内,你想用这种威胁逼迫的手段对付姓甘的,你那主意完全弄错,姓甘的身上,从上到下,任凭你拣着下刃,我要皱一皱眉头,就算不得西川路上好朋友了。”方纪武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你们这般亡命之徒,哪还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你想在方老师面前充好朋友,我倒偏不杀你。西川双煞既然是清凉顶投柬相约,他为什么不敢露面,你若不肯把他下落说出,或是叫他亲自前来,姓方的可要给你留点记号,也不枉你往红柳庄来一场。”
甘云道:“姓方的你算不得好朋友,西川双煞唤你前来,你们清算两家恩怨,你不该到红柳庄来,要借着人家势力来保全你这条性命,西川双煞更不肯亲自来动你了,看到你这种情形,你不过和当年差不了许多,我们足可以收拾你,自己不能去访寻对头人,却向我口中取供,姓甘的不是怕死贪生之辈,我岂能顾惜一命,卖了朋友。”
方纪武答了声:“好!姓甘的,你既为西川双煞卖命。”方纪武把他往起一抓,从庄丁手中接过一把刀来,向他面前一晃。甘云竟狂笑一声,把脖项一歪,等待方纪武刀往下落。可是方纪武哪肯杀他,掌中刀震动,向他右耳上削去,哧的一声,把甘云的右耳削掉,任甘云怎么壮健,也痛得晕了过去。
方纪武把他按在地上,很快地从囊中取出一包刀伤药,抓了一把,给他按在伤口上,更把甘云的衣服撕下了一片来,把伤口给他裹住。
方纪武才把身站起,从客屋门外飞纵进两人,正是恽仁、恽义。一见甘云带伤倒在地上,就知方纪武动了手,这弟兄两人反夸了一个“好”字。
同时窗户外,却有人唉地叹息一声,这不啻是惋惜方纪武这一刀又铸成大错,只怕日后有无穷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