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558年夏末埃斯特雷马杜拉的高温和查理五世危重的高烧。/皇帝为了降温在夜里大敞着窗子入睡,又使得在这个季节罕见的痛风发作。/加尔希拉索·德·拉·维加带着腓力二世的任务来到尤斯特修道院。/查理五世立刻劝说让匈牙利王后重掌低地国家政权。/根据圣哲罗姆修士们的说法,查理五世在他生前模拟了他的葬礼,这种说法的纪录和考证。/他最后患病的地点、时间和原因。/他病重和危险之中的感受。/他的宗教活动;他的追加遗嘱,他同基哈达关于将他的遗体放在皇后身边的谈话。/匈牙利王后的回复,她同意返回低地国家;皇帝收到这个回复后非常高兴。/对查理五世隐瞒阿尔考德特伯爵非洲战败的消息,因为担心这个消息会加重他的病情,此时他的病情危重并恶化到极点。/胡安娜公主和匈牙利王后的担忧,同时要求去尤斯特修道院看望并侍奉他。/查理五世拒绝了她们。/生病18天之后,9月17日的发作使得他22个小时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他的医生们和仆人们的担心与痛苦。/胡安·雷格拉给他进行临终涂油礼。/查理五世要求临终圣餐,在9月20日他神志清醒且非常虔诚地进行了临终圣餐。/他与基哈达最后秘密的会谈。/托莱多大主教卡兰萨到达修道院时为时已晚,他从佛兰德带来了腓力二世托付的,事关查理五世的任务。/弥留之际的皇帝接见了他,他给皇帝宗教的临终关怀。/查理五世的临终遗言。/他于1558年9月21日凌晨2点半去世,简单动人却带有宗教的庄严。/所有在场人的感叹;在场的人写给国王腓力二世和女摄政官胡安娜的信。/基哈达的悲痛。/查理五世在尤斯特修道院的葬礼。/皇帝所有在尤斯特修道院的随从和仆人的陆续离开。/在西班牙、意大利、德意志、低地国家举行的非常隆重的纪念查理五世的宗教仪式。/由弗朗西斯科·波吉亚神父在帝都巴利亚多利德致悼词。/基哈达和奥地利的唐·胡安的结局,胡安在其死后被葬在他父皇的旁边。/腓力二世到访尤斯特修道院。/1574年查理五世的遗体被从尤斯特修道院移送到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查理五世统治,退位以及其思想和性格的最后总结。
查理五世的生命已经临近尾声。他腿上的疹子剧烈发作。他无法忍受发疹带来的发炎瘙痒,他放任自己采取危险的方法。8月9日,马特仕医生写道:“他腿上开始发痒。这对皇帝来说非常不舒服,他使用强烈刺激来止痒,并且保证说,他觉得这比我认为的更能令他舒服。我不喜欢这些强烈刺激的方法,因为它们非常危险。尽管陛下告诉我跟瘙痒比起来,他更喜欢轻微灼热的感觉,我却不认为人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不适。我非常清楚这会引起比他现有的疼痛更加恶劣的不适。上帝保佑这不会发生,并且保佑他如我们期望的那般健康!”
此时忠诚的路易斯·基哈达也已经不在了。4年前,他在哈拉斯山打击叛乱的摩尔人的斗争中被火枪击中而死,查理五世交给他的英勇孤儿也陪他参加了这次战斗,腓力二世在1559年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孩子是他的弟弟,在1569年,他交给了这个孩子西班牙军队的指挥权,这样他不仅给了这个孩子荣耀还给了他权力。成了腓力二世秘书的卡斯特鲁,此时还在世:正是他去埃斯特雷马杜拉接来了他主人的灵柩,并且陪伴着他穿过拜倒的人群,到达埃斯科里亚尔修道院的门口。查理五世曾经将他陵寝的选择,交给了他的儿子国王来做,他曾经说:“因为我们在世时曾经相互许诺过此事,务必使我和皇后葬在一起。”这个心愿被实现了,并且5年之后,皇帝的儿子唐胡安,这个继承了皇帝战争中光荣传统的儿子,这个在地中海成功继续他父亲梦想的孩子,也来到了这里,葬在了他的身边。
查理五世生命最后两年的历史长期以来不为人所知,或是被人歪曲,当关于这两年的历史写作行将结束时,我担心可能其中内容牵涉过广。但是关于这位伟人的任何事情都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仍然希望知道,他退位时的想法以及退隐之后的生活。此外,他私人生活的内部细节,有助于解释他政治生涯的独特结局;他本人疾病缠身,饮食无度,他已经疲惫的灵魂,与日俱增的信仰热情,都促使他走下皇位,进入僻静孤独之所,并且很快也让他进入了坟墓。
查理五世曾经是16世纪最有权势,最伟大的君主。他有4个王室的血统:阿拉贡、卡斯蒂利亚、奥地利和勃艮第,他从很多方面都表现出了这些王室家族各异,甚至相悖的品质,就像他所统治的多样广袤的领地一样。他像他外祖父天主教徒费尔南多一样,永远是一位政治家,并且总是机智精明;他有着他外祖母卡斯蒂利亚的伊丽莎白的高贵气质,但是其中却掺杂了他母亲疯女胡安娜悲伤忧郁的情绪;他有着他外曾祖父勇士查理(Charles le Téméraire)的骑士精神和进取心,他的长相、勤勉的抱负、艺术品位、机械科学的天赋则来源于他的祖父马克西米利安皇帝,这些祖先将他们的统治、他们的政治蓝图,连同他们的遗产传给他。他并没有在作为君主的重压下退却。机缘巧合下他继承了很多王位,并成为几位君主心中暗许的继承者人选,如此一来,重大责任和齐天洪福都降临到他身上,他也将这些事业带上了高峰。长期以来,他如此不同又鲜明的品质,使他能够成功地满足不同角色和各种事业的多样性需要。然而这些任务对于一个人来说还是过于繁重了。
他作为阿拉贡国王,在意大利维护了前辈们的事业,他的前辈们留给他撒丁岛、西西里岛、那不勒斯王国,而他则完成了自己的伟绩:成了米兰公国的主人,以便能够从本可以夺走意大利北部地区的强敌手中,夺回亚平宁半岛南部;作为卡斯蒂利亚国王,他继续在美洲的征服和殖民;作为低地国家的元首,他使得勃艮第家族的领土不受法兰西王室的进犯;作为德意志的皇帝,他是政治首脑,保护此地免受土耳其的入侵,并且最大程度地实现了他们的实力和野心能达到的目标;作为天主教首领,他阻止了新教教义的发展和成功。他依次实现了这些丰功伟绩。在伟大的将军们和精明的政治家们的帮助下,这些人物都是他巧妙地挑选出来的,并且量能授官,他一直卓越高明且坚韧不拔地处理着总是非常复杂的政事,以及不停燃起的战火。他多次奔波在各个领地国家之间,面对所有的敌人,自己处理所有的事务,在大部分的远征中亲自出马。他从来没有逃避过因为位高权重和虔诚信仰而承受的任何责任。但是却不停地,从推进一个计划到底的过程中,抽身去做另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这样他总是既不能打速度战,也无法打持久战。
然而他还是成功完成了几个创举。他成功扩大了在意大利的领土,成功在这个纷争不断的美丽国度保留住了一部分区域,并且建立了另一个新的符合他利益的领地,尽管遇到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和亨利二世的阻挠,他还是成功做到了这些,他为此付出了34年的努力并且经历了5次长时间的战争,其中几乎5次战争都获得了胜利,他让法兰西国王和教皇成了俘虏。他不仅成功地保卫了低地国家,而且还扩大了它的领土:北方新增了海尔德兰公国(le duché de Gueldre)、乌得勒支主教区(l"évêché d"Utrecht)、聚特芬伯爵领地(le comté de Zutphen);南方则有康布雷大主教区(l"archevêchhé de Cambrai),并且使得这些地方的宗主权从法兰西手中,转交给佛兰德和阿图瓦(Artois)。那么,怎样防范匈牙利不受土耳其的入侵,西班牙海岸、地中海各岛和意大利沿海不被柏柏尔人进犯?他仍然作了尝试。1532年他亲自在维也纳击退了不可一世的苏莱曼二世;1535年他从强悍的劫掠者手中,夺回了拉古莱特和突尼斯;他希望在1541年成为阿尔及尔的主人,但是却被那里的暴风雨击退。如果他没有不断地因为其他危险,转而去处理其他事务,他本可以在陆上海上完成这些保卫基督教领地的任务,甚至可以比他的私生子、勒班陀英勇的胜利者抢先一步,成为地中海的守护神。关于使德意志重新归信曾经的天主教信仰的计划,因为为时已晚,他已经无能为力。查理五世必须在新教仍然力量单薄的时候就破坏它,在它开始变强的时候打击它,以防它更加强大,我没有说是摧毁它,只是克制它。在30年间,新教信仰的树苗已经在整个德意志的土壤里深深地扎了根,并且它坚不可摧的分支机构遍布全境。怎样才能对它斩草除根呢?作为西班牙天主教徒、意大利的统治者、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他对信仰的狂热同他的政治角色都决定了他不能接受新教,他只是暂时容忍,并以为在1546年的时候可以通过武力抑制它,通过大公会议来让他们改宗。在加强了意大利的地位,再一次取得了对法兰西的胜利,扩大了在非洲的征服范围后,皇帝向德意志进军了。在两次战役中,它都战胜了新教军队;但是,卸下了敌人武器之后,他却无法抑制他们的信仰。他对德意志自由的新教教徒取得的宗教和军事胜利,并没有实现让他们改宗或者压制他们的目标,却成了从易北河到多瑙河之间领土上的无法压制的起义信号,并且让所有欧洲其他地区的,查理五世曾经的敌人们卷土重来,在这些地区曾经对他有利的决定都受到了质疑。他还是受到了命运的青睐,成功逃过此劫;但是他已经筋疲力尽,行将就木。他不堪疾病重负,他为最后蓝图遭受的如此巨大且不可避免的失利而震惊,他无法继续行动,只能勉强支撑,却再也不能统治或是扩大如此辽阔的疆域了,在他死后这些领土都被分散了,他没有料到会在德意志同胜利的异端分子和解,但是他使得他的儿子在英格兰扩大了领土,还支持腓力二世同法兰西进行了一次战斗,并且达成了并不吃亏的停战协议,他完成了他已经酝酿了很多年的退位计划,他以身体疾病,君王辛劳和基督徒情感为由,强调了退位的必要性。
但是退位并没有改变什么;在清修中,他还是表现出深藏的政治家头脑,尽管退位了,他的领导习惯还是在他身上存留。如果说他已经毫不在意自己的利益了,他仍然对他的儿子抱有雄心。1557年从他所在的修道院向教皇保禄四世宣战,就像他在1527年他在位时反对教皇克莱芒七世一样;并且他建议腓力二世要像他当年追击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那样,激烈地追击亨利二世;不停地想着要保卫基督教领地不受土耳其的劫掠,他曾经在德意志成功击退了他们,在非洲打败了他们;维护天主教教义不受新教的侵蚀,就算没有了更多的信心,至少他怀着更多的热情,因为那从来都与行为无关,而只是简单的信仰问题,即使行为通常可以矫正,但是思想却是难以改变的;他是家族中常受咨询的仲裁人和人人服从的家长,他一直深受家人敬爱,并且说一不二:人们说他退隐修道院与他在位时并无二般。在信仰上他是一个决不让步的西班牙人,从决断上来说他是一个坚定的政治家,在各种情况下他都是始终如一,尽管他是在基督徒谦卑的教徒生活中结束了他的一生,但是直到最后,他还带着一位伟人不屈不挠的高尚精神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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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台伊指奥斯曼帝国在阿尔及尔的统治者。台伊是土耳其语音译,原意为舅父,引申为对长者的尊称。奥斯曼帝国统治时期,突尼斯(1594—1705)和阿尔及利亚(1671—1830)以此作为统治者的称号。——译注
[2] 参见这些著作和adolfo de castro的西班牙新教教徒史,第3卷,第191—199页
[3] 罗马的圣老楞佐是早期罗马教会教宗西斯笃二世在位期间七位执事之一,负责管理教会的财产,周济穷人。老楞佐在公元258年罗马皇帝瓦勒良针对基督徒的迫害中殉道而死。老楞佐是被放置在烤架上熏烤致死的,他的殉道故事非常有名。修道院被一座用灰色花岗岩建成的4层楼房所环绕。长方形的四角上,各耸立了一座55米高、尖顶上竖立着一个金属球体的7层角楼。据说这种灰色长方体的整体外观,不仅增加了庄严肃穆之感,而且还有纪念基督教徒圣洛伦索的象征意义。因为当年基督教徒是被罗马国王装入一个灰色长方形铁罐,用熊熊的炭火活活烤死的。——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