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1 以法莲山的利未人
序言(第一稿)
说到这第三篇 ,它只不过是类似散文小诗的东西,是对《士师记》最后三章的发挥和改写。我承认,我将永远视它为珍宝,从来重读的时候总是怀着一种内心的满足。这并非出于作者那种愚蠢的虚荣,在这方面那种虚荣之愚蠢之荒谬几乎是不可原谅的,而是出于一种更诚挚的情感,我甚至敢以此为荣。为了叫别人相信我的话,只要说这部作品是1762年6月10日、11日和12日在旅途中写就的就足够了。那是我一生中最严峻的时刻,被不幸压得喘不过气来。对这些不幸,甚至不容许一个重视荣誉的人有思想准备 。虽然我几乎被厄运的海洋所淹没,被我那些忘恩负义、野蛮的同时代人加给我的种种不幸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唯有一件不幸我能不顾他们的意愿而躲过,而且为了对我进行报复,他们就剩这一招了,那就是仇恨。
这个倒霉的真理捍卫者,在这样危险而又动荡的时刻,本来怒气和愤慨应该撕碎他的心,可是他考虑的却是这些事。我的仇敌想用他们的狂怒胆大包天地设想出来的一切不幸压垮我,但是这是枉然。他们还剩一招以便对我进行报复,而我看他们未必能让我感受到这种情感,那就是仇恨的折磨。
……仇敌,我甚至不认识他们,我从未伤害过他们,也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们
……我以为他们一直很喜欢
……他们恨我,无非因为他们害过我
可惜这个时代太大名鼎鼎,足以谅解作品的平庸,足以描绘作者的……(缺字)。如果哪一天有一个公道人肯为我辩护,对这么多的侮辱以文字作为补偿,我只希望得到下面这句话作为颂辞:在他生命中最严峻的时刻,他创作了《以法莲山的利未人》。
对我来说,我可以自我安慰。我希望的唯一颂辞,我毫不羞愧地赋予我自己,因为这是我应该得到的:在他生命中最严峻的时刻,他创作了《以法莲山的利未人》。
序言(第二稿)
高等法院发布了通缉令之后,我心情十分悲痛地离开巴黎。我似乎觉得,除了要求人们不要害我之外,我从未向他们要求过任何其他的恩惠。我本来是应该得到这种恩惠的。即使假设我犯下了最危险的过失,我的意图也是相当纯正、相当明确,足以得到某种宽容。这个社会,人们对它那样大吹大擂,对于常常掩盖着恶的善从不加以奖赏,对于恶惩罚起来也总是没有表面上那么严厉,这个社会又是什么呢?在最揪心的痛苦中,我一面为自己作证,一面这样自忖:没有哪个有良知、心地善良的人能拒绝为我作证的。这些悲哀的念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也使我的旅途变得令人不快,我挥之不去。我极力驱赶这些不快的念头,除了想到人们可能错待了我之外,我的心就不愿意想别的。比起我身受的不公平来,对于我眼见的不公平,我要更加气愤得多。我想用考虑一下某个题目的办法来转移一下我的胡思乱想。这个题目便来到了我的头脑中,我觉得它与我的看法相当合适。在我所处的状态和我希望进入的状态之间,它给我提供了一种过渡。我可以不时地陷入我郁闷的心情之中,然后又用更甜美的东西来代替它。我的题目一旦允许我这样做,我便模仿起来,但是……(缺字)格斯纳 先生那甜美动人的景象。就这样我差不多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愉快地结束了我的旅途。这个小东西被我遗忘了很久。我在一个差不多相似的机会中 ,又将它拾起来并加以润色,同样很成功。我祝愿读者们在阅读这个作品时也能得到一点我构思它的时候所享受的快乐。考虑到创作它的时机,对它评论太严可能就太苛刻了。但是我确信它有值得正直人士赞许的一面。他们一定会感觉到,一个正在遭受折磨却这样给自己找事做的人,不是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第一节
美德的神圣的愤怒啊,请你来让我的声音更响亮吧!我要高声道出便雅悯 人的罪行和以色列人的复仇。我要高声道出闻所未闻的恶行和更可怕的惩罚。地上之人啊,请你们尊重美貌、美德、殷勤好客吧!请你们公正而不残忍、仁慈而不懦弱吧!请你们善于宽恕犯罪之人而不是惩罚清白无辜之人吧!
啊,你们,宽厚的人,一切非人道行为之敌,你们害怕面对你们弟兄犯下的罪行,宁愿让他们逍遥法外。我来呈现在你们面前的,将是怎样的景象?一个女子,被碎尸万段,她的四肢被砍成一块块,还在抽动,被分别送到了十二个部族。整个民众,吓破了胆,齐声呼喊,喊声震天,直达天庭。他们齐声喊道:不,从我们的父辈走出埃及那一天直到今日,在以色列从未发生过此等事件。圣民们,集合起来!对这可怕的行为表态,让它付出应得的代价!面对这样的暴行,谁扭过头去,谁就是懦夫,谁就是逃避正义的逃兵。真正讲人道的人仔细打量这样的暴行,为的是了解这样的暴行,审判这样的暴行,憎恶这样的暴行。让我们敢于讲出详情,让我们对这些内战寻根溯源。这些内战让一个部族彻底覆灭,让其他部族付出了那么多的鲜血。便雅悯,你这悲惨的痛苦之子,你的母亲为你付出了性命 ,这罪行正是从你的内部而来,这罪行也要将你毁灭。能犯下这罪行的,正是你那大逆不道的部族,而应该为之付出太过惨重代价的,也是你那大逆不道的部族。
在那没有人统治上帝子民的自由自在的日子里,曾有过一个无拘无束的时代。那时,谁也不承认什么法官、审判官,每个人自己为自己作主,觉得什么好,就干什么。以色列那时分散在乡野之间,大城市很少,民风纯朴使得法律统治成为多余之事。但是,不是所有的人心地都一样纯洁,坏人以为在德性带来的安全当中,做坏事也不会受到惩罚。
这些平静和平等的短暂空隙已经为人所遗忘,因为那时没有人对他人发号施令,人也根本不作恶。就在这样的一个空隙里,以法莲山的一个利未人 在伯利恒看见一个少女。这个少女很讨他喜欢。他对她说:“犹大的女儿,你不属于我的部族,你也没有兄弟。你就像萨勒法的女儿一样,按照上帝的法律,我不能娶你为妻。但是我的心已经给了你,跟我来吧,让我们生活在一起。我们将结合在一起,同时又是自由的。你营造你的幸福,我营造我的幸福。”利未人年少英俊。少女嫣然一笑。他们结合了,然后他把她带回自己的大山里 。
在那里,温馨的生活流淌,温柔多情而又纯真的心灵十分珍惜这种生活,利未人在他偏僻的居地品尝着心心相印的爱情。在那里,他常常弹起用于歌颂上帝的金色西斯特尔琴,歌唱年轻妻子的美貌。赫贝勒山的山丘上,多少次回荡着他那动人的歌声?多少次,他将她带到绿荫之下,希闪 的山谷之间,采摘田野间的玫瑰,在溪边乘凉?有时他在岩缝间寻找如金色蜂蜜般的阳光,她也从中得到极大的快乐;有时他在橄榄树的枝叶间布下捕鸟的罗网,给她带来一只惊慌的斑鸠。她一面亲吻着小鸟,一面赞美小鸟的美丽。她将斑鸠搂在自己的怀里,感到小鸟在挣扎、在扑腾,她快乐得浑身颤抖。他对她说:“伯利恒的女孩,为什么你总要为思念你的家人和你的故乡悲伤叹息?以法莲山的少年难道不是也有快乐?秀丽的希闪姑娘难道就没有风韵没有欢乐?古老的阿塔洛 居民难道就缺少力量和智慧?你来看看他们的游戏,让他们更美好吧!噢,我的心上人,给我快乐吧!对我来说,除了你的快乐,难道还会有别的欢乐?”
然而,少女对利未人厌倦了,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什么让她还想欲求的。她偷偷溜走,逃回父亲身边,逃回温柔的母亲身边,逃回爱玩爱笑的姊妹 身边。她以为在那里可以重新找回自己童年时代那些天真无邪的快乐,似乎她仍是原来的年龄、原来的心。
遭到遗弃的利未人忘不了他那轻浮的妻子。在孤独中,一切都使他忆起在她身边度过的幸福时光、他们的游戏、他们的快乐、他们的争吵和他们充满柔情的重归于好。不论初升的太阳为日勒包埃的山顶洒上金光,还是傍晚时分海风阵阵,使山上烫人的岩石变得凉爽,他都在不忠之人曾经钟爱的地点留连、叹息。长夜来临,一人独卧新婚床榻,他以泪洗枕。
他就这样一会气恼一会惋惜地游荡了四个月,像一个孩子被别的孩子逐出游戏,先是装作再也不想玩耍,心里却热切希望再加入进去,后来便一面哭着一面要求回到游戏中去。四个月后,利未人在爱情驱使下,骑上自己的驴,仆人随后,两头埃法驴子驮着干粮和给少女父母的礼物,再次前往伯利恒,为的是与她和解并极力将她带回。
少妇远远瞥见他,浑身颤抖,迎着他跑去,柔情万种地接待他,将他领到自己父亲家中。父亲得知他来到的消息,也十分高兴地急忙跑来,拥抱他,接待他,接待他的仆人及随行人员,百般殷勤,热情相待。利未人心里难过,说不出话来。然而,这家人的热情接待使他深受感动,他抬头望了自己的少妻一眼,对她说:“以色列姑娘,为什么你躲避我?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少女掩面大哭起来。然后,利未人对父亲说:“把我的伴侣还给我吧!看在我对她的爱的分上,把她还给我吧!为什么她要一个人独自过着被人冷落的生活?我已得到处女的她,除了我还有谁能让她作为自己的妻子满面荣光?”
父亲定睛望了女儿一眼,女儿的心为丈夫到来所深深感动。于是父亲对女婿说:“我的孩子,给我三天时间吧!咱们高高兴兴地过上三天。到第四天,你和我女儿安安静静地上路。”于是利未人与他的岳父以及他的全家人一起待了三天,跟家人似的与他们一起吃饭喝酒。到了第四天,太阳尚未升起,他便起身想走。他的岳父用手拦住他,对他说:“怎么!你们想饿着肚子走?来,填饱你们的肚子,然后再走!”于是他们入席。吃了饭喝了酒之后,父亲对他说:“我的儿子,我求求你,今天再和我们快活一天。”然而利未人站起身来想走,他觉得远离自己偏僻的家乡度过这么长的时光,而且这段时光送给了别人而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这等于抢走了爱情。但是那位父亲下不了决心与女儿分手,鼓动女儿再争取到这一天。女儿对自己的丈夫百般温存,让他一直待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正要走,又被岳父拦住,非要他上桌吃饭,等天大亮再走。时间就在他们不知不觉中过去。待小伙子站起身来要和自己的妻子和仆人动身,把东西全都准备停当时,他的岳父又对他说:“啊,我的儿子!你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不要这么晚上路吧!求求你,这一天剩下的时光,再让我的心快活快活吧!明天天一亮你们就走,绝不会迟。”这么说着,善良的老人十分动情,双眼充满了父爱的泪水。但是利未人毫不让步,非要当时就走。
这悲惨的离别带来多少惋惜!多少告别的话说了又说!少女的姊妹们在她的脸上洒下多少泪水!多少次,她们一个挨一个地先后将她搂在自己怀里!她的母亲泪眼婆娑,再次将她紧紧抱在自己怀中,多少次感受到再次分离的痛苦!但她的父亲拥抱她时却没有哭:那无言的拥抱又忧郁又痉挛,痛心的叹息让他的胸膛时起时伏。啊!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将永远再也看不见黎明了,如果他知道这一天就是她生命的最后一天……他们终于动身走了,全家人柔情的祝福和应该得到实现的祝愿跟随着他们。幸福的一家,在最纯真的团结一心中,在友谊的包围中,过着他们平静的日子,似乎所有的成员只有一颗心。噢,纯朴的民风,美好的心灵,古老的纯真,你们是多么可爱可亲!在你们之中,粗暴的罪行怎能找到位置?野蛮的疯狂怎能不尊重你们的快乐?
第二节
年轻的利未人和他的妻子、仆人一起,带着行李赶路,为把心上人带回家而欣喜若狂,又担心风吹日晒,像一位母亲从乳母家带回自己的孩子,担心他受风着凉一般。右手边已经远远望见耶步斯城 了,它那与世纪一样古老的城墙会在夜晚降临时给他们提供过夜的场所。仆人对自己的主人说:“您看,白天就要过去。趁黑夜降临到我们头上之前,进到这城里去吧!我们在那找个安身之处。明天我们继续赶路,就能抵达杰巴了。”
利未人说:“但愿我不要住到不诚实的老百姓家里,让一个迦南人招待上帝的使臣 吃饭。不,我们一直走到基贝亚 到我的弟兄家里投宿吧!”于是他们把耶路撒冷抛在身后,日落之后到了基贝亚附近。这里属于便雅悯部族。他们转过头去准备在那里过夜。进城以后,他们就去坐在广场上。但是没有一个人给他们提供留宿之处,他们就待在露天里。
当代的人们,请你们不要诽谤你们祖辈的风俗习惯。在古代,确实不像你们这个时代这样。那时候,生活上的舒适是不多的。劣等的金属不足以应付一切,但是人有热心肠,热心肠能成全其余的事;殷勤好客不待价而沽,也不倒卖高尚品德。便雅悯的子孙大概也并非绝无仅有,他们的铁石心肠越来越硬。但这种狠心并非普遍如此。怀着耐心,到处可以找到弟兄。一无所有的旅人什么都不会缺少。
利未人等了很久,毫无用处。他正要解开自己的行李,打算给少女铺一张比光板地总要软一些的床,就在这时他远远看见一位老者从自己田间干完农活迟迟而归。这个人和他一样,以前也是以法莲山人,后来来到这个城市,在便雅悯的子孙中定居下来。
老者抬眼望见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坐在广场中间,还有一个仆人、数头牲畜和行李。他于是走到他们面前,对利未人说:“异乡人,你是哪里人?你到哪里去?”利未人答道:“我们这次是从犹大之城伯利恒来,回以法莲山山坡上我们的住所去,原来我们即从那里来。现在我们正寻找上主的留宿地,但是没人愿意留我们住宿。我们有喂牲口的粮草,有我、你的婢女和跟随我们的小伙子吃的面包和葡萄酒,必需之物我们全有,只缺一张餐桌。”老者回答说:“兄弟,放心吧!你们决不会就待在广场上的!如果叫你们缺这少那,那我就罪过了 !”于是他把这几个人带到自己家中,让他们卸下行李,给他们的牲口在槽里加上草料,叫他的客人洗了脚,然后给他们摆上主人的盛宴,简单而不铺张,但是十分丰盛。
我的敌手们本来以为已经使我彻底地失去了声誉。待他们看到我在蒙莫朗西城堡里和孔蒂亲王于家中待得好好的,真是气疯了。他们通过达朗贝尔让他们的阴谋诡计实施起来,利用我说过的那些暗中梭镖,通过圣殿骑士团,把他们的阴谋伸展到了卢森堡公馆。很容易想象得出,舒瓦瑟尔先生为这件不同寻常的事怎样与神圣联盟合伙而且自封为领袖。这就使得很可能是格里姆提供了计划的地下活动方式从此得到了不可避免的成功。这一阴谋也可能是以与此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方式策划出来的,但是这种方式是我看到的种种迹象与之最贴切的方式。在开始从民众方面进行任何尝试之前,必须事先将我远远支开。否则,阴谋每时每刻都有被发现的危险,阴谋的策划者都有被搞得狼狈不堪的危险。《爱弥儿》给他们这样做提供了机会。他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以便用一个威吓性的逮捕令 来吓唬我,他们希望待我已决定逃走之后逮捕令才来。但是,他们看到,虽然伴随着这个逮捕令的威胁他们搞出了很大的动静,我依然岿然不动,不想开溜,他们于是大胆想出了一个对我的情感会产生极大影响的办法。德·布弗莱夫人以其雄辩让我看到,如果我受到审讯,那就会不可避免地要么连累德·卢森堡夫人,要么我要撒谎,二者必居其一,而后者是我下定决心不会干的事。这个理由我无法抗拒,因此我最后还是走了。只在我下了决心而他们也得以知晓此事之后,他们才发出了逮捕令。似乎从这时开始,德·布弗莱夫人与休谟先生之间便已安排好了处置我的计划。德·布弗莱夫人不遗余力地要把我打发到英国去。我顶住了,想去瑞士。这不是反卢联盟的打算,他们通过自己的阴谋诡计,终于好不容易将我赶出瑞士,更热切地煽动我去英国。我在这方面进行了新的抵抗。我马上要动身去柏林找元帅勋爵去。联盟看出了我即将逃出他们手心的时机。如果人们没有在斯特拉斯堡给我下那么多圈套,以致我终于落入其中,任凭别人将我交给休谟而且与他一起动身去了英国的话,他们的阴谋可能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他们早已在英国等着我。从这一刻起,他们将我死死抓住,我再也逃不出他们的掌心了。
我多么怀念法国啊!我怀着怎样的热情、怎样的坚韧克服了人们为对付我的归来精心设置的所有障碍甚至所有的危险啊!而这一切的结果是回到这个那么热切向往的国度来遭受这样的对待!这又使我怀念起英国来了。我在英国度过了十六个月的时光,联盟倒一点没浪费这段时间。我一回到法国,便发现法国和欧洲对我的态度完全变了。我的偏见和我的愚蠢真是太厉害了,我对大卫·休谟及其同伙的阴谋诡计惊讶莫名,在伦敦时还挖空心思寻找我在特里所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原因何在呢!自从我不再待在英国了我才醒悟过来,而且我要还英国人以公道,虽然他们拒绝给我公道。如果他们确实如人们所推测的那样,那他们就会说:“我们不要仿效法国人的轻率吧!对于人们那么精心地向被控告的人加以隐瞒的指控证据,我们还是多加提防吧!对于一个人们那么虚伪地加以奉承又怀着那么大的敌意叫他背负那么多罪名的人,没有听到他本人的申述,我们还是避免作出评断吧!”
总而言之,带着那么多的计谋和神秘制定出来的这个阴谋,现在正在实施之中。我说什么呢?这个阴谋已经成功了。我现在成了这个国度蔑视、嘲笑、憎恶的对象。而十年以前,我享有这同一个国度的尊敬和善意,我甚至敢说,还有重视。这个巨大的变化,虽说发生在一个出身平民的人身上,也将是舒瓦瑟尔内阁最伟大的作品,是他最放在心上的作品,是他为之献出了最多的时间和精力的作品。它将用一个有损人类名誉的事例证明,恶人为作恶而结成的同盟是多么厉害!而善良的人结成的同盟,即使存在,也那么松懈,那么软弱,而且总是那么容易破裂。
为了完成这项高尚的事业,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伟大王国的全部权势,一个专搞阴谋诡计的大臣的全部才具,其亲信、心腹的全部狡猾,其密探的全部警觉,著作人的笔,诽谤者的舌头,我诸位朋友们的诱惑,我众多敌手的鼓动,恶意研究我的生平以便玷污它,恶意研究我的话语以便毒化它,恶意研究我的著作以便篡改它,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是那么轻而易举的歪曲一切的伎俩,在各个阶层里将我搞臭、在各个国家对我进行诽谤的伎俩,全都用上了。如果我能在这里仅仅摆出那些我知道的事实,所有这些事情的细节恐怕也几乎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他们向我放出各种各样的密探、冒险家、文人、神父、军人、马屁精。他们派了一些密使到不同的国家去,为的是在那里将我描绘成他们给这些人画出的模样。我在萨瓦地区有一个能为我的青年时代作见证的人,一个我尊敬的朋友,我还挺指望他的 。结果我发现他与舒瓦瑟尔先生有书信来往。我在巴黎有一个老乡,一位朋友,一位非常善良的人 。他们将他关进了巴士底狱。我不知道为什么,也就是说,以什么为借口。他在狱中已经待了很长时间,这倒给他赢得了光荣。他们会发现他并没有他们原来想象中的那么听话。我希望他们不会令他不厌其烦,十六个月以后,他会和进巴士底狱时一样正直地出狱。我也强烈希望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出版商居伊身上。他们同样将他投进了巴士底狱,监禁了几乎同样长的时间了。他们说,在我前一位朋友的文件中,找到了我为在日内瓦建立纯粹民主所写的计划,而我不论在日内瓦,还是在其他各地,一直是谴责纯粹民主的。他们说,在我朋友那里还找到一些信件,我通过那些信件挑起日内瓦的争执、不和。事实上我不仅一直谴责日内瓦的争执、不和,而且我还不遗余力地促使各派代表达成和平。他们硬将这些强加于你,任意说谎,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凭空道出的谎言总会产生其效果的,尤其是当这个谎言来自某内阁办公室又是针对着我的时候。
我与巴黎出版商居伊只有过那么少的关系,想得一点都不漏的舒瓦瑟尔先生居然想到了他。他会不会忘了我的荷兰出版商 ?我不知道。但是在他执意要题献给我的一本书中(虽然我在书中受到粗暴对待,而且他不愿意事先告诉我那本书的献词),我觉得那卷首题词的表达方式那么莫名其妙,那么不自然,从中恐怕很难猜测不到有什么隐瞒起来的目的与那个大阴谋的某一根线相联。
最后,为了从各方面歪曲我的形象,处处都注意到了,甚至到了人们想象不出来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很注意叫与我相像的我的各种肖像消失,而大张旗鼓地传播另一张。在这张肖像上,我显得很凶恶的样子,面容则是独眼巨人的模样。人们将这张肖像与大卫·休谟 的肖像配成对放在一起。休谟确实长着独眼巨人的脑袋,可是肖像上他却被赋予迷人的表情。他们也怀着同样的忠实,像画我们的面孔一样来描绘我们的心灵。一言以蔽之,实施这个关乎我的计划所涵盖的细节详情数不胜数,令人想象不到!啊!如果至今我尚不知晓的全部详情,我全知道了;如果只是推测、臆测的那些事,我看得更清楚了;如果十年以来针对我的所有事情,我能一览无余,该多好!虽然我的心不会那么痛,却可以给我一点自豪感啊!如果舒瓦瑟尔先生把他用在解恨上一半的时间、才具、金钱和精力放在好好管理国家上,他可能就是法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位大臣了!
除了这一切,请你再加上远征科西嘉吧!这次极不公道、可笑的远征触犯全部正义、全部人道、全部政治、全部理性。远征成功使这次远征更加可耻,因为未能用铁血征服这个背运的民族,不得不用黄金来征服他们了。对这一毫无用处而代价高昂的征服,法兰西当然可以说皮洛斯 对自己获胜说的那句话:“又一次胜了!”而实际上我们败了。可叹啊!欧洲再不会向舒瓦瑟尔先生提供另一个供他毁灭的初生民族了!除了那个声名卓著而又品德高尚的首领 以外,再也不会向他提供另一个伟大人物供他抹黑了!
由于过分听任自己敌意的摆布,最精明的人就这样自我暴露了。舒瓦瑟尔先生很清楚地知道用什么最残忍的创伤能撕碎我的心,没有免了我这一击。但是他未曾希望这一野蛮的报复怎样使他真面目大暴露,而且可能泄露了他的阴谋。我还真不信,他能用会叫一个有良知的人满意的任何理由、任何借口来遮掩这一远征!人们有一天会知道,在整个欧洲还只把这个民族视为一伙叛民和强盗的时候,是我首先看出了那是一个可以循规蹈矩的自由的民族;我看到了从这个新生的民族中胜利正在萌芽。他们选择了我去浇灌这象征胜利的棕榈,而这一选择造成了他们的不幸和我的不幸。他们最初的数次战斗是胜利了的,人们看征服不了他们,才不得不收买他们。至于说到与我有关的结论,我希望,虽然舒瓦瑟尔先生搞了各种各样的假象,但是人们会在哪一天推想出来,只有一个令人尊敬的人才会招致他如此疯狂的憎恨。
先生,就是这些让我怀着比似乎我的困难境地显示不出来的勇气更大的勇气下定了决心。你看见了我处于怎样的困境之中。就在这时我第一次发现了我从来都想不出来的可怕的事情。对这些事,甚至不容许一个正直的人有思想准备。我感到自己被恶毒的阴谋所包围,真是被吓坏了。我赋予了骗子太多的能量,我也把阴谋对未来所产生的效果延伸得太远了。我看到,我百年以后,我的名字将被它蒙上永久的耻辱,而不是我心中感觉到的应该得到光荣和荣誉。想到这一残酷的景象,我痛苦、愤怒得浑身颤抖。那时这些想法对我是全新的。如今,我已经有了习惯于这些想法、反复衡量这些想法、将它们加以比较的时间,已经有了通过我的理性将人们不公正的做法抛进时间与真相的垃圾堆的时间,我再也不担心劣质混杂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了。硫和铅一定会化为灰烬离去,待我的敌手死去我也死去再也不会使其变质之时,纯金早晚会留存下来。在数量如此众多的阴谋诡计中,连至少某一项都不会最终被揭示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是不可能的。而有一项也就足以断定其他了。善良的人讨厌恶人,对恶人避而远之,但是他们不会针对恶人搞密谋。一旦从恶人鼓动的盲目仇恨中醒悟过来,哪一天我的同类不会从我的作品中再次认出一个凭良心说话的人来,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在谴责、可怜我犯下那些错误的同时,却又不赞扬我的良好用心、不祝愿我身后有个好名声、不为我的种种不幸所打动,也是不可能的。惧怕永背耻辱使我寝食难安,但只要想到下面这一点就足以还我以安宁了。这就是:我考虑到压迫我的人为了继此之后再去将现在的一代引入歧途,他们走上了什么道路,但是这条路肯定不会将后代引入歧途了,对这一代人他们不会再有现在他们滥用的优势。
到那时,人们会说:“他的敌手像龌龊的乌鸦一样盯在他的死尸上。他活着的时候,怎么没有一个人敢面对面对他发起攻击呢?他们将他当背信弃义的人对待。可他们钻进地道里在他的脚下挖坑,他却走在阳光下,他就不信,谴责他犯过罪的人敢于正视他的目光!怎么!难道正义和真理要这样在黑暗中爬行么?正直和品德高尚的人变成了骗子和背信弃义之徒,而罪犯大喊大叫呼唤控告他的人前来?”如果这样的思考能叫他们怀着少一些片面性重新进行同样的审视,那我真是求之不得了。
对于大地上的未来放下了心之后,我向往着不公正的事情不会侵入其中的安息时日。等待着这个时刻来临的时候,我有义务,如果可能的话,深挖这一卑鄙龌龊的阴谋。在这人世上我要做的事,就剩这一件,别无其他了。所以,为此我要在我这微薄的能力之内不遗余力。我知道,在必须以我的性命去付出代价、必须将骗子驳得哑口无言时,我那胆怯、怕羞、腼腆的天性既不会给我以冷静,也不会给我以机智,也不会给我以良好的记忆力。我甚至承认,我眼看自己降低身份去扮演这种不称职的角色,而我天生又那么不适合干这个,这都叫我产生自己克制不住的全身颤抖和心里发紧。如果是在更幸运的时刻,我可能不会如此强烈地为这种情绪所控制。如果在十年以前,将一件恶行强加在我的头上,可能就是令我一笑置之,如此而已。但是,自从这些狠心的人这样歪曲我的形象,甚至不给我留下任何自我辩护的办法,我在人们心中看到的一切带侮辱性的怀疑都叫我深深陷入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乱如麻之中。由于犯罪而心肠越来越狠的恶棍们脸皮很厚,但无辜的人看见自己被泼了一身污水则会脸红而且痛哭。高贵而骄傲的心灵怎么想让自己心肠变硬并进行回击也是枉然,腼腆的气质无法重新塑造。在我一生中的各种境况中,我的天性总是将我死死地控制起来,不论是不得不在一个小圈子里讲话也好,还是在被一位爱冷嘲热讽的女人所激怒的面对面谈话之中也好,或是在与一个厚颜无耻的人对质中被人说成卑鄙、堕落也好,我总是一样的局促不安,心慌意乱,而我感到存在于自己内心深处的勇气,拒绝在我的举止中表露出来。我既不会讲话,也不会回话,我从来只是在事后才会想起当时要说的话或者应该使用的词语。乌尔班·格朗济埃与我处境相同时还很自信,而且言语表达自如,而我缺乏这些。他也死了。我本来指望,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我的命运会好一些。但是,问题不在这里。我那么想也是不对的。让我还是不惜一切代价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过吧!让我最后得悉我的罪行是什么吧!让他们把证实我的罪行的证人和证据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吧!这些驳不倒的证据,虽然由那么可疑的手秘密制造出来,却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一丝的怀疑,甚至没有一个活人想到,恐怕还是知道一下对此是否我完全无话可说才好。最后,请他们肯于,我不说叫我承认,就是当着我的面对我提出指控就行 ,这样我就会死而无憾了。
那么,这人世间还剩下什么能叫我喜欢活着呢?我已经年迈,身体不适,没有朋友,没有靠山,没有安慰,没有经济来源,眼看着贫困已准备好来折磨我。即使人们给我留下挣面包吃的自由,吃着这口面包时,我又享受到什么呢?不就是天天看见虚伪、记仇、心怀恶意的一些人,天天看见一些假面具么!天天看见背信弃义之徒么!在远离你的地方,就没有一张人的面孔么?再也不能在一位朋友的怀抱中尽情倾诉了么?再也没有长期习惯使之甜美无比的那种温柔感受了么?啊!用这种代价换来的生命对我来说是无法忍受的,如果这生命的结束只会是我的痛苦的结束,我会很希望走出这生命。那将是永久幸福的开始,我感到自己天生就是要享受这永久幸福的,而且我在这大地上曾徒劳地寻找它。让我向往这幸福的时代吧!谁能让我进入这个时代,我一定会爱他!我是人,我犯下了过失。我犯下了很大的过错,我也确实为此付出了代价,但是罪恶从未接近过我的心。我感到自己正直、善良、品德高尚,与这人世间的人一样。这正是我满怀希望、内心平静的原因。虽然我似乎已完全被上苍所遗忘,但我从未因此而感到绝望。既然上苍对人世间善良的人忽视到这种程度,但愿他对这些人的酬报会很美好吧!不过,我承认,看见他睡觉睡了这么久,有时我真的很沮丧。但这样的时刻很罕见,不怎么持久,丝毫不会改变我的心态。我希望死亡不会在这样的一个悲伤时刻来到。即使它在这样的时刻到来,对我也就是安慰少一点而已,并不会更可怕。那时我会自忖,我将什么都不是了,或者我将舒服了。对我来说,这总比现在的这种生活好。
对于不幸的人来说,死亡是甜蜜温馨的。痛苦总是难受的。从这儿来说,我留在世上是任恶人摆布。不过,归根结底,他们又能将我怎样?他们不会比肾绞痛给我的痛苦使我更痛苦,而我在这方面已经尝试过我有多大的力量了。如果我的痛苦很长,它们将锻炼我的心灵使之耐心、沉稳、坚毅;它们会使我配受为美德所付出的代价。最终死亡肯定会到来。我死去的那一天,迫害我的人尽管不情愿,也算是给我帮了忙。不论是谁,处于这种处境中,对他来说,人已经不再怎么可怕。所以,舒瓦瑟尔先生可以用他所有的权势玩他剩下的招数。只要他们不改变事物的性质就行,只要他们不从我的胸膛中摘走让—雅克·卢梭的心而在里面放上一个不正直的、不道德的人的心就行。我对他们作了最坏的打算。
先生,我活够了。我再也看不出有任何东西,哪怕在可能性的范围内,还能在人世间给我真正快乐的一刻。如果人们让我在人世间选择我希望在这里干什么,我会回答说:死。从前让我的心感到快慰的一切事情中,对我来说,任何事情都再也不能存在了。那个如此姗姗来迟的时刻到来之前,如果我还剩下一段时光,我应该叫它为我死后的名声增光。我希望尽量使我生命的尽头为这生命的进程增加光彩而且与其进程相符合。直到现在我忍受了不幸。我还要善于忍受监禁、痛苦、死亡。这不是最困难的事,最困难的是,在人们可以叫我感受到这些的每一点上,在恶人之中忍受嘲讽、蔑视、侮辱,这倒成了他们美德的普普通通的特权。我希望有一天,人们会从我善于忍受的一切中判断出我是怎样的人。你为了叫我心思转向别处而对我说过的一切,虽然充满见识,充满真理,充满雄辩,却只会燃烧起我的勇气。这是在你身边很自然会感受到的一种效果。你都未能使我动摇,我不担心别人会使我动摇。不,为真理而受苦,我觉得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伟大、更美好了。我羡慕殉道者的光荣。虽然我在总的方面没有与他们同样的信仰,但我有同样的无辜和同样的热诚,我的心自感到配受同样的奖赏。先生,永别了,我看到自己已处于远离你的前夕,并非不怀有真正的惋惜之情。与你告别之前,我至少期望品尝一下向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心中倾诉我的衷肠的温馨之情。从一切表象来看,这恐怕是我今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得到的一种荣幸了。
让—雅克·卢梭
1770年2月26日于蒙甘
在我致德·圣日耳曼先生的信函中忘了加的注释:
我记得我年轻时曾经在一部喜剧中用过下面这个诗句:
对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必须用对他背信弃义的办法来惩罚他 。
这诗句出现在一个未公开发表亦未加以修改的剧本中,在创作匆忙中信笔写来。不仅是在一个十分值得原谅的情况下,而且说的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背叛,这诗句丝毫不能证明其作者也与他使之说出这句话的一个妒火中烧的女子想法一样,这诗句对任何人也不具备权威性。如果允许背叛叛徒,那也只是对与叛徒相似的人而言,而恶人的武器永远不曾玷污一个正直之人的双手。正像不容许向一个说谎的人说谎一样,更不容许对一个背信弃义的人背信弃义。没有这一点,全部道德就会被颠覆、破坏,而美德也只会成为一句空话。因为很可惜,不义之人的数目在人世间最大,如果允许自己对他们采用这些人自己的处世格言,自己岂不常常成了不义之人,而且很快就会走到这一步,假设我们需要跟坏蛋打交道,以此允许自己当不义之人。
6 卢梭生平年表
1712年 让—雅克·卢梭生于日内瓦一个新教家庭。“我的出生使母亲付出了生命,我的出生也是我无数不幸中的第一个不幸。”(《忏悔录》第一部)
1719年 让—雅克与他的父亲一起阅读最初接触的小说。此后,他对普鲁塔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1722年 他的父亲伊萨克·卢梭与一个上尉发生了一场纠纷,因此离开日内瓦,在尼翁定居,并于1726年在那里再婚。让—雅克被送到包塞,寄宿在朗拜尔西埃牧师家里。他在那里度过两年幸福时光。
1724—1725年 回到日内瓦,先在一个法院书记官事务所里,后在一个镂刻师铺子里当学徒。他在这两处皆不很开心。
1728年 3月14日离开日内瓦,21日(圣枝主日的那个星期日)在安讷西到华伦夫人家中拜谒。她打发他到都灵去以便他发誓弃绝新教。他于4月23日受洗。他成了德·维尔塞里斯夫人家的仆从。他在那里偷了一条丝带而且诬陷说是厨娘玛丽永偷的。
1729年 回到安讷西,在华伦夫人家安身。在遣使会神学院度过两个月的时光(8月至10月)。
1730年 卢梭冒充巴黎音乐教师在讷沙泰尔教别人音乐。
1731年 他在巴黎小住三个月,为一位瑞士上校的侄子做事。然后回到尚贝里华伦夫人处。在“妈妈”身边开始了很长时期的幸福,是这位“妈妈”使他初尝爱情滋味。
1735—1736年 最初几次在尚贝里附近的沙尔麦特小住。
1737年 卢梭患病并以为自己有生命危险,长途旅行到蒙彼利埃去找菲茨医生看病。旅中发生与德·拉尔纳热夫人的风流韵事。回来以后,发现自己在“妈妈”身边的位置已为温赞里德所占据。
1739年 单独住在沙尔麦特,读书,自学。
1740—1741年 他成了里昂司法长官德·马布利先生儿子的家庭教师,写出《德·圣马里先生的教育计划》,在此文中,他批判了当时的教育方法。
1742年 回到沙尔麦特继续学习和进行研究。他研究出一套新的记录乐谱体系,提交给巴黎科学院。他以《论现代音乐》为题,发表了这个新的记谱体系并开始创作一部歌剧(《风流诗神》)。结识狄德罗。
1743—1744年 接受了驻威尼斯大使馆秘书的职位。他对意大利音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1745年 回到巴黎,开始与戴莱丝·拉瓦瑟同居。戴莱丝是个洗涤和缝补女工,后来给他生了五个孩子,全都送进了育婴堂。他的《风流诗神》上演了,又修改了伏尔泰和拉摩的一部歌剧《拉米尔的庆祝会》。
1746—1747年 在舍农索城堡小住,卢梭在那里担任杜宾夫人的秘书。
1749年 达朗贝尔请求卢梭帮助起草《百科全书》中关于音乐的辞条。狄德罗在发表了《论盲人书简》后被关在凡塞纳监狱。让—雅克去看望他。在路上,他看到了第戎学院提出的征文题目(《科学与艺术的进步是有助于伤风败俗还是敦风化俗?》),“突然来了灵感”,这个灵感向他揭示出“社会制度的一切矛盾”。他从中提炼出一种新的人生哲学和对文明进步的悖论的看法,将这些全部写进他的第一篇论文。
1750年 《论科学与艺术》获得第戎学院奖并成功发表。
1751年 让—雅克“自省”开始:他放弃了秘书的职位,成为乐谱抄写人。
1752年 他的歌剧《乡村卜师》在国王面前上演,又在法兰西剧场(现在的法兰西喜剧院)上演了他写的剧本《那喀索斯》。他写了《论法兰西音乐书简》,第二年引起轩然大波。
1754年 偕戴莱丝去日内瓦旅行。卢梭被重新接纳加入新教教会,并恢复其日内瓦公民身份。
1755年 卢梭请人在阿姆斯特丹出版《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再次掀起轩然大波。伏尔泰致卢梭的信中说道:“先生,我收到了你那本反人类的新书,向你致谢……”
1756年 卢梭与戴莱丝在蒙莫朗西的退隐庐安下身来。这是德·埃皮奈夫人(她称卢梭为“我的狗熊”)借给他的住所。就里斯本地震,他给伏尔泰发出了《论天意书简》。在散步过程中他虚拟出《新爱洛伊丝》的人物,写出了其中最初的几封信函。
1757年 与狄德罗和德·埃皮奈夫人第一次发生龃龉,临时重归于好,然后绝交;卢梭离开退隐庐来到蒙莫朗西的路易山花园。这期间,他经历了对圣朗贝尔的情妇索菲·德·乌德托的无望恋情。
1758年 以《致达朗贝尔函论戏剧书简》对《百科全书》中“日内瓦”辞条(由达朗贝尔撰写)作出回应。完成《新爱洛伊丝》。
1759年 卢梭在卢森堡元帅府第安顿下来,并在此创作了《爱弥儿》第五部。
1760年 完成《爱弥儿》,致力于写作其政治理论巨著《社会契约论》。
1761年 《新爱洛伊丝》在巴黎获极大成功。卢梭让马尔泽尔布看自己的《语言起源论》。最初的胡思乱想:他想象《爱弥儿》的手稿落到了耶稣会教士的手中,这些人想篡改《爱弥儿》。
1762年 继这次胡思乱想大发作之后,是“极度的沮丧”,这种情绪促使他给马尔泽尔布写了四封自传性质的长信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经过许多艰难曲折,《社会契约论》于5月出版,然后是《爱弥儿论教育》。附在这部作品中的《萨瓦副主教信条录》引起教会当局的狂怒,因此《爱弥儿》被巴黎法院所禁。在日内瓦,上述两部书被烧毁,当局发出命令要对作者进行人身逮捕。卢梭逃至瑞士,又被伯尔尼邦驱逐,后来在讷沙泰尔邦(属于普鲁士大公国)的莫蒂埃村找到隐身之处。同年他创作了一部“抒情独幕剧”《皮格马里翁》。华伦夫人在尚贝里逝世。
1763年 卢梭的仇人以出版物的形式(如日内瓦检察长特龙香的《乡间来信》)开始发起一系列的进攻,迫使卢梭写出数篇为自己正名的文章(《致巴黎大主教克里斯朵夫·德·鲍蒙函》)。他放弃了日内瓦市民的资格。
1764年 他以《山中来信》为题发表了对特龙香的答复。在《山中来信》中,他维护了《社会契约论》和《萨瓦副主教信条录》中的论点。在狄维尔诺瓦博士身边初涉植物学。伏尔泰在日内瓦匿名发表一侮辱性的帖子《公民情感》,揭露了卢梭遗弃自己子女的事。让—雅克决定写自己的《忏悔录》。
1765年 在海牙和巴黎,《山中来信》均遭禁。9月1日,蒙莫兰牧师宣布对作家的一份训诫。9月6日,有人向卢梭在莫蒂埃的住所抛掷石块。他在比埃纳湖上的圣皮埃尔岛找到避难所,但10月16日被伯尔尼当局驱逐。他动身去柏林,途经斯特拉斯堡时,人们上演《乡村卜师》欢迎他。12月,他到了巴黎孔蒂亲王府中。所有的人都想见见这位遭受迫害的著作人。
1766年 1月,他在哲学家休谟的陪伴下抵达伦敦,在武通安顿下来。7月与休谟发生龃龉并绝交(这场争执由巴黎的各位哲学家提供材料)。卢梭起草其《忏悔录》前几章。
1767年 5月他重返巴黎,在其保护人孔蒂亲王在特里的府中安顿下来,称自己名叫让—约瑟夫·勒努。他的《音乐辞典》出版。杜·贝鲁在特里重病病倒。让—雅克以为别人怀疑他给杜·贝鲁下了毒。
1768年 在写给狄维尔诺瓦的信中,卢梭很清醒地陈述了他的受迫害妄想。所有的人一起搞阴谋的想法仍然纠缠着他。去里昂和格勒诺布尔旅行,在大沙尔特勒兹采集植物标本。8月30日,在布尔固安市长面前正式与戴莱丝结婚。
1769年 他在布尔固安附近、蒙甘的一个田庄安顿下来,在这里写出了《忏悔录》的几乎整个第二部分(第七章至第十二章)。1770年 就“所有的人一起搞阴谋”给德·圣日耳曼先生写了一封带自传性质的信。返回巴黎,在勃拉特里依哀尔街(石膏厂街)安下身来,恢复了自己的真名,重操抄写乐谱的旧业。开始在德·珀泽侯爵和诗人多哈家中秘密朗读其《忏悔录》。
1771年 在瑞典宗室亲王及德·爱格蒙伯爵夫人面前朗读《忏悔录》。德·埃皮奈夫人要求警察局长禁止朗读。应起义反抗篡权者波尼亚多夫斯基的巴尔联盟派密使卢里埃尔的请求,卢梭写了《论波兰政府》一文。他也为植物志写了一个序言:《植物学基础通信》。
1772年 开始写作《卢梭评判让—雅克》之《对话录》。采集植物标本以给“这个痛苦的任务”消闲解闷。
1774年 开始编写《植物学常用词汇辞典》,未完成。出席观看格鲁克的歌剧《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刻》。
1776年 2月24日,他想把《对话录》的手稿放到巴黎圣母院的主祭台上,但是发现唱诗班的栅栏关闭了。4月,他试图将题为《致全体仍热爱正义与真理的法国人》的一份为自己辩护的文告散发给路上行人。夏季,他写了《上述作品始末》(《对话录》)。8月2日,孔蒂亲王逝世。秋季,他写了《孤独漫步遐想录》中的第一次漫步。10月24日,发生了在第二次漫步中所讲述的梅尼勒蒙当事故。
1777年 很可能在夏季,他继续创作《遐想录》并誊清前面的七次漫步。秋季写了第八次,12月开始写第九次,此前由达朗贝尔发表了热奥夫兰夫人的赞美。
1778年 4月12日他开始写第十次漫步,将《忏悔录》的一份手稿交给穆勒杜,到爱尔莫农维尔的德·吉哈尔丹侯爵家去。6月,他采集植物标本。7月2日去世,葬于杨树岛。
1779—1780年 《致德·马尔泽尔布函》出版,此后出版了《对话录》中的《对话Ⅰ》。
1781年 《植物学基础通信》出版。
1782年 由让—雅克的三位朋友(牧师穆勒杜、杜·贝鲁和德·吉哈尔丹侯爵)出版了卢梭的自传性作品。《忏悔录》第一部分,《对话录》对话Ⅰ、Ⅱ、Ⅲ,《上述作品始末》及《孤独漫步遐想录》在日内瓦出版。
1784年 《植物学常用词汇辞典片断》出版。
1789年 《忏悔录》第二部分出版。
1794年 卢梭遗骨移入先贤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