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侨回忆录 九
四○一 食盐统制
人类生活三要品,米柴盐缺一不可,米柴既如上述受统制运输之弊,致贫民无限凄惨。若盐者则为闽省沿海区域出产,自来不但足供全省自给,尚出售于外省。乃中央财政部近来亦行统制,由政府分区域给盐店专卖。盐店者,乃有势力及与官吏有交情之人,由当局给予售券,准其在某地方专卖若干,准设盐店一所。人民每人每月准买盐十二两,须执有证据方可,若距离稍远之地,不但往返费去许多时间,常有等候多时,甚或空手而回买盐不得者。盐子店狡猾贪利者,明卖多推诿减少,然却居奇暗卖,其价至加倍以上,名曰黑市。劳动界及贫民,因逐月每人须缴纳捐税一元余,凡与保长有交情或受贿者,一家减报一两人,兹则乏盐可食矣。又农民每逢菜季收成时,腌咸菜、豆酱、菜头、等味,需盐更多,则缺乏更甚。夫以产盐之省,而行统制,亦美其名曰,战时必须统制。试问战时统制理由,若恐资敌,则诸出产区已概归政府收管,谁能运出资敌乎。若政府为取利起见,则其权原在政府之手,每担可加抽若干售于商民,自由买卖,何必限制使落在盐子店之手而病民。余查全国只有闽省及某省,两省之盐受此统制而已。政虽出自中央财政部,而地方官长陈仪,实难辞其咎。盖身任全省政权,中央或不知如此病民,或被奸人误设,抑或明知而故设者,省主席应力向中央交涉,或谏止改善,而中央亦不失盐利,乃坐视不救,置若罔闻,此皆由平素绝无爱民之心,凡所设施多是病民苛政,故致如此也。
四○二 党政军要人
闽省党政军三要人,皆浙江人,省主席兼绥靖主任陈仪,军长陈祺,党部主任陈肇英。军长陈祺,余到福州时,闻人言彼现有妻妾七八人,若然其品格可以想见。及余离闽后数月,敌人侵入福州,彼则不战而逃,以此种人任军长,安得不弃甲曳兵耶?党主任陈肇英,驻闽甚久,不但无一善状可言,凡要到之处最喜大众热闹欢迎,视爆竹声多寡为喜愠,每于未到之前,派人先事鼓励,故声名狼藉,才品如何更可概见。至陈仪存心祸闽,比较其他贪官污吏,则更加数等,如重用罪人徐学禹,统制运输,变政治作贸易,摧残实业,科派军米,增加田赋,钳制教育,捕禁省参议,对调劣县长,利诱豪绅,虐待壮丁,设旅社作间谍,创省银行,统制食盐,设公沽局,此十余事,莫不残酷害民,甚于洪水猛兽,政绩如此实他省所未见。
四○三 无意改善
陈仪野心祸闽,余视察既确实,虽函电请求解放亦只限于运输一项而已,且据实报告人民悲惨,陈情哀恳,绝未有讥刺激烈之语。及其来电嘱上省从长计议,余亦喜其有悔过之望,即复电不日便到。岂期怙恶不悛,口是心非,毫无诚意。知余将到之前两日,在纪念周演说,讥驳拒绝,又投稿报纸发表,坚持不变之论调。夫既不采纳余言,何必来电召往及派代表相邀?知余将到,乃更发表讥刺拒绝之语,无非有意藐视侮辱耳。其秘书长亦浙人,特邀侯西反君往谈话,云前闽侨多不满陈主席往台湾恭贺日本领台四十周年纪念,而不知该事非出陈主席之意,乃奉上峰蒋公命令,派往应酬故也,然解释前事,与余所要求实风马牛不相及。彼既无诚意接纳,余自有主张,待离开闽界后,积极行之,决不忍坐视闽民之惨状也。
四○四 作恶心自虚
十一月十七日,在瑞金午饭后再行,过江至江西赣州界。见工人淘金,由小岗上用人力挑土,来低处水边淘洗,每日每人约可得工资两三元,或三四元,若有轻便铁路可运土,料可减半数以上工人,则利益或加倍,惜无人提倡,或战时此物难办乎。近晚至赣州市,寓于旅舍,少顷蒋经国君来见。余念闽民受种种苛政凄惨,皆由陈仪及徐学禹不良行为,拟托蒋君函其令尊,冀可助力多少。乃向蒋君述闽省统制运输,致阻碍交通,百物昂贵,民不聊生,此段话尚未终,则见其神志似形冷淡,不甚注意余言,余暂停顿止言。蒋君便云,统制运输事,中央顷已新颁命令,仅限有关军事转运耳,即辞退。蒋君去后,黄文丰君告余云,前次校主来此,离去后陈仪就来电话,问蒋君余有无言起闽省政治事,蒋君答以未有,然蒋君与陈仪感情甚好。余答莫怪其然,余言尚未及半,已见机停止,而蒋君则以中央新命令解释。俗语说,官官相护,况属同乡,情谊更较密切,至陈仪电询蒋君,正所谓作恶心虚耳。
四○五 赣州同乡会
是晚余即托黄君,往请此间同乡会领袖三两人来谈话,少顷有几人来,余告以陈仪徐学禹祸闽惨状,请明日召集诸乡亲开会,余当报告一切,并筹挽救进行等办法。越日下午在同乡会开会,到者百余人,余起言“前次余过此,贵会拟开欢迎会,余辞谢不敢当,今日余回乡复过此,乃自请诸乡亲开会,非为欢送,乃为救乡而召集者。”余即列举陈仪徐学禹等野心祸闽,及贫民凄惨状况备述一切。然闽赣虽近。乡侨俱不知情,尤可见其防阻之周密。余又言“救援办法,不出三项,(一)余即电重庆林主席并蒋委员长,然林主席无权,蒋委员长恐不鉴纳,难有效果。(二)余为滇缅路事将往昆明,然后回洋,而经过泰和、吉安、衡阳、桂林、柳州、贵阳、昆明、各处,凡有同乡会者,当如此处开救乡会议,报告一切及进行办法,互相团结联络,向重庆要求,并向各省主席或要人宣传,俾咸知闽民受苛政之惨酷。至陈仪祸闽各条,待余至泰和或桂林,并致重庆林蒋二公等电,印刷传单寄交各同乡会,以供进行之用。(三)余如出洋,由缅甸仰光至马来亚,沿途经过各埠,多有福建会馆,当如国内一样,到处开会宣布,然后在新加坡召开,南洋英、荷、法、美、暹罗、各属闽侨大会,或成立一南洋闽侨总会机关,函电重庆及各省长官,或并战区各司令长官及各处报馆。余按若中外闽侨,能如此合力要求,陈仪徐学禹虽靠山稳固,不至倒台,亦当敛迹多少,否则愈来愈凶,就使完全无效,亦当尽人事以听天。前者既不知情,实无可言,兹既确知惨状,万万不可坐视不救,袖手旁观。我国古圣所谓见义勇为,美国汽车大王有言,正当之失败,无可羞耻,畏惧失败,转可羞耻。祈诸同乡千万注意为荷。”
四○六 电蒋公请弛田赋
是日余在赣州,致电文重庆蒋委员长云:“闽省田赋,由十月一日起实行,征收植物价,比前加三倍至十八倍,平均须加八倍,全省每年原六百卅万元,现须五千左万元,闻他省未有如此多加,闽民安得独担重负,况百物昂贵,民生惨苦,万祈电止陈主席进行,待中央规定公例,各省加收实行时,然后进行,闽民幸甚,余三日内在泰和。”余因鉴参政员五十三人,签名控告孔祥熙舞弊,各有证据尚无效力,今余个人欲控告陈仪,安能有效果?故祸闽苛政虽多,只择最简单,及权属中央,非省主席所可任意增加者,先行电请,其他待数天看回电如何再打算。该电文托黄君亲携往电局拍发,并问电局何时可以发出。据回报凡致蒋委员长之电文,即刻就发,不似他人有依序排列者。余按蒋委员长如不偏助陈仪,要知是否事实,来电查问,一二天内就可明白复示,如多日不回余电,便是搁置不睬也。
四○七 泰和开会
十八日余离赣州来泰和,仍寓于江边招待所,熊主席染寒热疾,往某处调养,来电托程时奎厅长,设宴招待。余询各厅长以此间田赋已否增加。答未有。余即托叶怡哲君通知各同乡,准廿日在招待所开会。并请吉安同乡会诸君来泰和联席,因余乏时间可在吉安迟延耳。是日赴江西大学欢迎会,该大学前次余来参观时,尚未开幕,现已开课,学生二百余名。校长致词毕,余答谢,略言回国意义,及将视察滇缅路,再过此之由。并报告陈仪祸闽惨况。廿日泰和吉安两处同乡多到,余则如在赣州同乡会报告一切,商议救乡进行诸办法,并约此后各省同乡会,对救乡工作,以泰和同乡会为总机关,派人刺探闽省苛政害民增减如何,报告中外,及联络各处同乡会,运动宣传。泰和同乡会负担此工作。逐月所有应开各费,由余负责,即先交叶君五百元。
四○八 再上蒋公电
十一月廿日晚,余定明天早离泰和,将来湖南衡阳,而在赣州发呈蒋委员长电文,已经四天不见回复,料必搁置不省,否则决不如是。虽然余为救闽故,决意积极进行。乃复拟电文备明天拍发,云“十七日在赣呈进电文,言闽省多加田赋事,想早进览,未蒙示复,兹再详陈仪徐学禹祸闽数事。统制运输,虽百数十斤,苦力工亦不自由挑运。公务员管理失妥,前三天可达,现须二个月之久,几同断绝交通。致百物昂贵,尤以米价为甚。福州大桥自统运以来,贫民投江自杀,捞尸可证八百余人,其他不知若干。又创贸易公司与商民争利,政治变作营业。又借军米为名,贱买贵卖,公务员各饱私囊。省参议员有罪,应归法院办理,乃因小故捕禁王丁二人。徐学禹一身兼十二职,助桀为虐,他在上海罪案未满,便即委用,闻所靠友为朱君家骅。闽民遭此等苛政,苦惨甚于倒悬,万乞钧座仁慈,迅速解救,余廿四日在桂林。”又呈林主席一电文,所言大同小异,并加入田赋事。余自闽坐来汽车一架为徐学禹之车。其车夫言,徐某自前昨经往香港,将转重庆,陈延进至泰和随该车回闽。
四○九 汽车大王名言
廿一日早,余离泰和越日午后至衡阳,查该处无同乡会。廿三早至桂林,省府要人及叶采真君,均来车站迎接,仍寓前次招待所。余问叶君:“桂省田赋,有无增加?”答:“未有。前参议会决议,待新年增加,未决升若干,运输亦无统制。”余托叶君代印刷所列陈仪徐学禹祸闽各条,及与陈仪来往函电,并呈重庆林蒋二公电文。又托其通知桂林同乡会开会。叶君不赞成余之举动,云:“召集同乡开会奚益?此事仅有电求蒋委员长便了。”余答:“闽人遭此重大惨祸,余决不忍坐视,且度蒋委员长袒护陈仪,决不从余要求,必须中外并行,极力宣传交涉,冀有多少效力,舍此而外别无良策。况各处同乡,多未详知陈仪徐学禹野心,祸闽惨重。若不集会,报告逐件苛政事实,或且误会余为私憾,故向中央诬告,彼时不但救济无效,忠反见罪。兹乘经过各省及南洋各埠之便约会同乡。决须如是进行,成败置之度外。盖举事自问天良无愧便可,如美国汽车大王所言,正当之失败,无可羞耻;畏惧失败,转可羞耻。希明白此义。蒋委员长若肯接受余之哀求,余何必多此麻烦,而鼓励中外诸同乡努力。”叶君乃无言而受余所托。
四一○ 记者甚不平
余到桂林后,记者男女十余人来寓所相见,特问闽省政治事。余答“所问何益?陈仪徐学禹祸闽极惨,甚于洪水猛兽,在闽省内诸新闻记者,一字不得登载,痛苦莫白,咸来向余告诉。迨余在闽五十余天,历查近卅县,苛酷事实十多项,害民惨重。于是函电哀求陈仪,只先请取消一项,被拒绝无效。及出闽省外,到赣州、泰和、吉安等处,诸访员记者多人来访,余俱详告,又送去稿件手续,新闻材料不少,然均一字不敢登载。他省非陈仪所辖,尚如此缄口,已失报界之义务,夫复何言?今日贵记者虽如此联合来问,余鉴于上事,故以为言之奚益耳。”于是诸记者乃云:“我等为接到泰和、吉安等处记者来电,告有极重要闽省新闻,被中央检查员禁载,甚为愤恨,嘱我等来访,设法从他处发表,我等经有把握,由别方面发表,希不吝详示”云云。余乃逐一报告之。
四一一 军政视察团
余至桂林时,南宁甫恢复,黄主席往南宁,由张参谋长设筵招待,而重庆战时军政视察团,副团长李济琛(正蒋公)行营移来桂林。余因在闽闻新四军在江南,与中央军发生冲突,然不知结局如何,甚为挂怀。念李君甫自渝来,必能确知消息,乃往见李君。据言已妥洽清楚,待中央发饷后即移往江北。又问新四军在江南兵士多少?答三四万人。余并告以陈仪祸闽惨重,及请求无效。李君云:“陈仪有大座靠山,骄纵任意,渠所派闽人陈才,往闽北视察,行至崇安界,被陈仪用人暗杀,无可如何。陈才之妻现尚寄寓此处,以待昭雪。”余答:“在崇安桥上,见一新柩未葬,然不知为先生所委派者。”李君又言:“陈才被杀,完全为政治起因,其皮夹内所有入闽视察手续,尽被取去,财物则留存不取,足见非谋财害命。然虽明知是陈仪主使,报告上峰亦无效力。先生幸早离闽,否则难免危险也。”
四一二 复上林蒋电
廿四日在桂林开同乡会,余仍报告陈仪徐学禹祸闽各事,及进行办法,请与泰和同乡会联络,并其他同乡会相通合作,余决定今晚搭火车往柳州。迄今已八天,蒋委员长绝无回电,岂如余所料,偏袒陈仪搁置此事乎,然彼虽忍心偏护一人,视闽人如犬马草芥,但余亦不厌复发一电,并报告行踪。电文云,“在赣州泰和计呈两急电,报告闽民被苛政,致饥饿、疾病、自杀、死亡诸惨状,乞求援救,想均收到。余复经数省详细查询,田赋均未增加分文,运输亦无统制,贸易归商民经营,省府绝无兼办,军米亦无分派,邻省如此,而闽民独遭不聊生之酷政。余在闽五十余天,历卅县,耳闻目睹确有实据,出于万不得已为闽民请命,绝非无病呻吟,万祈大仁大义,格外鉴纳,无任盼祷。余廿七日在贵阳,卅日在昆明。”又电林主席,电文略与上同。近晚赴集美校友会之宴,是夜离桂林坐火车来柳州。叶采真先生伴送至柳州越宿而归。
四一三 情理势三事
廿五日早到柳州,仍寓于旅馆约同乡会召集晚间开会。在桂林托叶君所印刷诸手续,尚未齐备,即续印及加印多少,俾好带往他省,余者由叶君带回桂林,以寄广东、湖南、江西、浙江等同乡会。晚间赴张司令长官筵宴。张君言南宁未失陷时,城内人民九万余人,及至近间克复,仅存天主街老幼三百余人,余概逃散,南宁城外二三十里,田园多乏耕耘,生产甚少。敌人初来时军队三万人,凡一切所需,均自海岸运来,军兵少则被我军消灭,故须大队保护。自占安南海防之后,兵队抽去大半,所以不能守而去,遗失军用品不少。宴毕赴同乡会开会,主席为某团长。余仍如前报告毕,主席并全体百余人均起立,要余亲到重庆请求蒋委员长方能有效,余再三解释徒劳无益,所以不得不出此计划,中外联络,宣传较为上策。而全体均仍立不坐,余不得已乃更切实言,前到重庆,会见蒋公五六次,接触数次已明白其性,不便将经过实情,在此公众会场发表。总言之余虽亲往十次,亦绝对无效,如度有效余已直往,毋须鼓动中外。盖要实望救乡有效,不出“情、理、势”三事。往重庆求情,与讲理,余知绝无效果,故不作此不智行为。兹所希望补救者,在用势而已,何谓势,国内各省同乡会,及南洋各属闽侨,作大规模运动,将陈仪祸闽凄惨无人道实据,函电宣传攻击不止,报纸如不肯登载,则用印刷广播,以我理直气壮,上峰虽欲袒护,然为中外舆论大势所迫,或有相当补救云云。是晚翻译员为集美学校董事长陈君村牧,余嘱记者勿登载谁人翻译,陈君即云无妨,足见其勇气,且曾告余陈仪必须打倒,闽人方有生理,又见其主持有断。厦门难童廿余人,组演唱队,前往安南后回广西柳州,靠政府维持生活,来见余求逐月补助费一千多元,余许以待回洋筹寄,数月后曾汇国币一万二千元,交叶采真君按月供给之。
四一四 吴主席优容参议员
廿六日早,离柳州来贵阳,越晚至贵阳城,仍寓中国旅行社,越早往图云关中国红十字会,见林可胜及周君,问此处有无福建同乡会,答未有。余告陈仪祸闽事,并交印刷品请与欧元怀君组同乡会,与泰和同乡会联络,共策进行。余又往寻欧元怀君不遇,因别往不在贵阳。又吴主席往重庆,由财政厅长招待。余问贵省田赋已否增加,答前日吴主席曾提案,交省参议会开会,议决由新年起,(民卅年)加征一倍,前每年二百余万元,新年起须五百余万元。又问吴主席接受否,答吴主席甚敬重参议员,前日参议会讨论一案,有某激烈参议员,声色俱厉,甚至拍案,吴主席亦不生气而优容之。又某参议员言,某处县长贪污,某处科长弄权等等,要求准参议员组委员会十人,分途调查,吴主席亦接受。余问调查结果如何?答已经出发,但未回来。余思吴主席尊重民权,可佩可敬。同行厦大校长萨君,与陈村牧君将往重庆。乃从此分途而行。至余自柳州起程,系西南运输公司之汽车,乃至贵阳换一辆较新较大之汽车,据车夫言,该车原将往重庆,兹为余故再回昆明耳。
四一五 视察滇缅路委员到昆明
廿八日早,余离贵阳将往昆明,是早在途中觉甚寒冷。越日午后车机忽坏,不能再行,幸距离西南运输车站不远,延至晚后乃坐运货车来昆明。到时已近午夜,仍寓前之旅舍。越日为十二月一日,往西南运输处,询政府所派委员到未,龚主任答重庆派来两位已到,一为造路工程师赵君,一为统运局委员刘君,而西南运输处要派一人未到,大约今明天可到。乃约定再三天同行,余即通知昆明同乡会,约定明晚开会,又往见建设厅长张君,问云南对田赋有无增加,答前月省参议会,接主席提案开会,讨论结果决议,待新年增加,要加若干待春季决定。又问数月来对省内运输,有无统制,答无有。又问有向民众派买军米,及兼营贸易货物乎,答亦无有。余乃告以闽省各苛政,张君言此间概无有也。
四一六 请改善闽盐政
十二月二日,余在昆明,往西山佛寺(办事处假此)见中央驻昆明管理盐政张绣文君,告以闽省食盐,经中央财部统制,规定交盐子店专卖,每人每月限十二两;而盐子店舞弊居奇私售黑市,价钱加数倍;且若干远只一个盐子店,人民须牺牲许多时间;又如菜季产时,农民乏盐可腌菜头大菜等类;请张君代电财部改善办法。蒙即应承办理。余问食盐统制,是否全国皆然乎?答只有两省,闽省与某省(余忘记)而已。又问何故要统制闽盐?答未知何理由,或者有人开端请设之故。余又告以陈仪祸闽数事,此或者亦其主动。余已电求蒋公解救,料难收效,故拟联络中外同乡交涉计较,所以盐政不欲复直接向财部要求,而来转托先生,拯救闽民一部分苦况。张君又言,渠经接中央命令,此职已另委他人来替代,嘱渠往中央不知有何别委。对闽盐事如力能办到当效劳。晚间余往同乡会开会,仍详细报告及商进行办法,并分送各印件。越日往西南运输铁工厂,注意查看前告三个月内,可完造炭炉代汽货车四百个,有无实现。及查询经理,则云因乏铁版,仅造成卅余个耳。
四一七 辞行复献议
十二月三日,余与中央所派两委员及西南运输所派一委员,会议此次沿路进行视察等事,并订明早同车起程。而西南运输所派之人,即前下关主持人李某,余以此人前次欺蔽浪费,心甚不满,不可与共事。乃告龚君另委他人。答现无别人可委,拟电保山主持人,待余到保山时参加,余应承之。余既定明日早将起程,则再发一电文与蒋委员长云:“余明早将同委员沿路视察,从此出国敬辞。前日在赣州、泰和、桂林呈上三电文,想均收览,迄未蒙覆示。查黔、滇亦无如闽苛政,是则南方各省,独闽民最惨酷,故不能忍心坐视。至战时统制虽需要,如有好公务员则有益,若我国人窃以为有害无益。故不论何省,万祈勿轻施统制,只须严禁囤积,及平定物价,要视官吏肯否奉行。谨贡愚诚,希良裁。”余虽明知屡言无效,然爱省爱国之心不能自已,再尽最后之忠告,成败均不计也。
四一八 敌机炸两桥
滇缅路运输,自十月十八日英国开放后,敌机时常来轰炸,闻两个大桥多被炸坏,军火减运不少,每天仅可行半日而已,余甚为忧虑。适龚主任请往其家午饭,遇陈君体诚亦在座,他系代理宋子良君之缺。宋君为西南运输主持人,因告假往美国医病,故全权付陈君负责。余问陈龚二君,两桥被炸损坏如何,答一功果桥,一惠通桥,功果桥较无紧要,惠通桥则甚有关系,因用钢索吊造,若该钢索被炸断,则不能通行,然已被炸断两三条,眼前尚可维持。余问钢索有余存可续否,答恐无之,经电美国办买,但敌机尤注意惠通桥。蒋委员长已下令,每天自上午九钟点起,至下午三点钟止,均禁止通过。余闻后亦以为甚严重,因敌机时常来轰炸,非达目的安肯罢休?陈君云渠近天将往缅甸。余问乘车或乘飞机,答乘机。
四一九 功果桥无妨
四日早余等与两委员,坐两汽车由昆明起程,余及赵工程师李秘书同一车,侯西反、庄明理及刘委员同一车,余告庄君等注意沿路,如见某处欠阔或弯曲不妥,抑或有危险性,均要登记,待停车或到站互相查对,是否相同,并告知赵工程师。然沿路所记载,须改善者大都相同,赵君亦承受修改。是晚寓楚雄中国旅行社。越早复启行,午后到下关。余复往医院视蒋才品君,仍不能起床,乃与议定不日由医车运送至仰光,经医院长应承,并要派一医生同行。余等复起行,是晚到永平,寓旅舍。越早复启行,近午至功果桥,该桥长二百余尺,系用钢索吊造,其江水颇浅。自敌机来炸,已在上流距离半公里,江水更浅,江面更狭之处,再造一新桥,将竣工,以作预备。此桥免用钢索吊造,系用桥柱,工程极容易,故不惧轰炸也。
四二○ 保山华中校
十二月六日,近晚至保山,寓于旅舍,是晚华侨中学校长某君来见,系广州人。余询以学生数及经费多少,答男女学生四百余人,经费中央年给一十五万元。校长去后有顷,廿余学生来见,云自秋季来此上课,迄今三个余月,计实上课只有一个月而已。原为求学而来,若此未免误其时间,且教师有用广州语教授者。彼等思欲回洋,又因入口及其他不便,实进退维谷。余问何因停课许多时间,答教师聘不足,及告假无人替代。又问马来亚有好中学,何故来此?答因误信此中学宣传如何完善,故仰慕而来,不知绝非事实也。余劝其既归来应暂忍耐,余当劝校长改善,顷校长来见,余询其经费,云中央年给十五万元,有此充裕经费,当然不致简陋。或者移来不久,教师难聘,否则决不致如是。观贵校长似亦活泼,若肯认真负责,必不使诸生失望也。
四二一 保山诸陋习
余至保山之越日,西南运输处华侨中学及各界,在露天开欢迎会,时在下午三点多钟。主席致词后,余报告代表南侨回国,及历过各省各情事,约一点半钟。在场男女两学生,晕眩倒地,余言此地天气最佳,(七十余度)且经午后,何至如是虚弱。余经过十余省,开会百余次,绝未曾见有不健康若此者,希当局注意改善为幸。前闻人言,保山为中国瑞士,及到地所见,绝无优美风景可言,仅有天气不甚寒暑,闻终年最冷六十左右度,最热八十余度。市场虽非小,而街路甚劣,全无修整,汽车虽可通行,震动难堪。店屋亦简陋,且有一种陋习,最阻社会之进步,凡建筑屋宅,无论工人如何延迟,屋主无权干涉,亦不得另雇他人。在街内见新筑未竣一间小医院,约如住宅,可住两家,论普通工程,至多五六个月可完工,闻已动工二年之久尚未告竣,其习俗腐化有如是者。
四二二 敌炸惠通桥
十二月八日,鸡鸣时离保山将来芒市,因惠通桥上午九点钟起,禁止通行。故须赶早起程。至桥时八点半,余等下车步行桥上,详细视察桥之两端,近处俱是高山,大约高可五六百尺,敌机来炸许多次,因山高不便低飞,所下炸弹不下千百个。桥边屋舍尽行倒坏,山下各处炸弹痕无数。桥中虽有炸坏,然非要害,修理一两日便竣。唯钢吊绳在右桥头,炸断两条,计该桥两边各用二寸径钢绳九条,虽断两条,尚有七条。据赵君言,如有四五条尚足通行。桥长仅八十公尺,桥下江水缓流不急,自水面至桥板,高卅英尺。余问赵君江水涨落相差多少?答终年如是,相差少许。又问流水急慢如何?答亦不甚急激。自敌机来炸之后,交通部经鸠工从两桥头开斜路至水面,拟用渡船运货车,可免专倚靠该桥。以卅尺高之斜度,便至水面,路途不过半公里外。若有渡船可通,该惠通桥纵或被敌机炸坏,亦无关紧要。而敌人极力轰炸许多次,尚未甘休,亦是愚笨。所可怪者,西南运输处两要人,但知桥坏有运输不通之危险,竟不知虽炸坏,绝不至阻碍运输,有何危险可言。而身负抗战军运之重任,不曾到地履勘,昆缅往来只坐飞机从天上过,安能知晓实际状况乎?
四二三 惠通桥之禁令
惠通桥两边均立碑揭示蒋委员长严令,禁止各车辆非时过桥,每天由上午九点钟起,至下午三点钟止,并说明该时间防敌机来炸,故须停止通行。距离桥头两端数百步,并设有闸架,查其原因,为恐敌机常于该时间内来炸,货车适运到桥上有被炸之虞。然该桥长仅八十公尺,运货车瞬息即过。且车夫如闻机声,定驶往树下可闪避之处,何致在桥上被炸,此乃普通人所能晓。兹乃禁止该时间内通行,未免致使两端货车连接许多辆在路上等候。如敌机来炸,岂不更觉危险,无乃安危倒置乎?况该段路程甚崎岖,夜间不便通行,日间又减少半日,阻碍军运不少,真乃一举两失。我国人常识浅陋,而负责人亦如是,妄报上峰下此禁令,可胜叹哉!
四二四 接蒋委员长复电
是日下午至芒市,寓于招待所,接蒋委员长来电文两通,一云:“来电收,闽省田赋系中央意旨,闽事可电我知,切勿外扬。”又一电云:“昆明来电已收。”此两电大约同日发来。一无关系,一则护恶讳疾,诚如李宗仁君所言“作事甚偏”。盖偏则不正,不正则无是非。余所报告陈仪祸闽苛政,请改善利民,与抗战军机消息,绝无关系,何须缄口。然三四日间,两电哀求,乃绝无一字回复。如此则余当袖手坐视闽人凄惨死亡,有何理说。若能秉公办理,既可拯救闽民,亦可昭显德义,而陈仪之去留,亦由中央主裁。余所要求但望改善,非必须开革。夫如是亦何害于陈仪个人,而乃计不出此,深可惋惜。至田赋则全担挑承,云是中央意旨,其自欺欺人,亦无乃太甚,请问中央何单独意旨闽省,是否择肥而噬,然闽民之贫苦惨况经已电告,而非膏肥胜于他省,其他如军米、贸易公司、统运等均置不覆,复禁余勿言,其主意莫非陈仪握权,职居刀俎,而闽民应当任其鱼肉乎?
四二五 应改善之事
昆明龚主任,前次对余应承,改良运输三件事,准在一个月内各站实行。余此回沿途所见,仍旧腐化绝无改革一件。是晚在芒市,与中央两委员,及保山运输主持人等开会。余言沿途视察已告终,明天将离别,对于改善路政,如若干处路面须增阔,又若干处弯曲,亦须修妥,及某某处有危险性诸项,赵工程师逐一接受,云当积极改善。至管理运输腐化事,此条龚主任既食言,希望刘委员回渝报告,设法改善。余待到仰光,电请蒋委员长,如获同意,则留侯西反、庄明理二人,尽数月义务帮助改妥。又各运输处各立门户,同为政府服务而不统一,不但人多费大,所需各物不相周转,甚至互生意见。车夫亦无一律牌号,由各机关自编号码,如西南运输之车,自行列号,交通部之车亦然。凡途中相撞触,发生争执无从裁判。车夫既乏相当惩戒,更任意不守路规,故翻车、冲突、损伤等事,无日或免,损失之巨何只数倍。西南运输两年间,置新货车三千辆,现仅存可用者不上一千辆,每辆平均仅用六个月而已。若南洋货车,每辆至少可用五六年。虽无乌油路面,亦不应如此速坏,此完全由管理无方所致。予并将管理腐化各条告知刘委员,请其回渝报告当局。
四二六 华侨机工非罪禁暗房
有一华侨车夫,非其罪而被西南运输处拘禁暗房已三天。侯君闻知往交涉,始放出来见。乃潮州青年人,系新加坡华侨,为爱国而来。时天气寒冷约五十余度,余重裘尚觉冷。该车夫似非劳动界,身上只穿一领单布衣。余问:“你衣何如此单薄?”答:“前在南宁服务,衣服一切均在南宁,失陷时适赶运军物在外,致所有衣物尽行失陷,当局云要赔补,迄未见赐,数月来衣服甚贵,无钱可买。”又问:“禁在暗房,有被席给你否?”答:“无有。”余伤感之余几为下泪。因余在南洋多方鼓励诸机工三千余人回国服务,今亲见此景况,并忆其他类是者,不知凡几,故不免自咎,且代为伤悲。乃送他五十元为买衣服费。又问:“被禁因何罪?”答:“有某司机是余朋友,余因暂停未有工作,帮助该友驾车,该友犯罪逃走,故当局捕余往禁耳。”侯君西反将回昆明,与余握别,余付他千余元,托其沿途到医院,慰问华侨车夫,每人赠一二十元。后余回新加坡,接侯君来函报告分赠完毕。
四二七 “华侨先锋队”货车何处去?
十二月九日上午,余离芒市来宛丁,入市午膳。见西南运输车场,有数辆货车,均名华侨先锋队。视该车甚陈旧,似乎已用过数年,然该车系本年春初,始由西南运输处请求,并电行政院同意,由南侨总会捐买一百辆,费新加坡币二十余万元,对英政府声明系在缅界内需用,故免由逐月义捐汇款内抵扣。四月杪在仰光交车,添造车斗至六月间完竣,开始运货。迄今仅五六个月,何得如此陈旧。至先锋队之名,乃西南运输处所编号,前曾函渝告余,故知之。该车后来多有运至昆明者,不但行缅甸而已。庄明理君同余至仰光,即将回昆明,余嘱其沿途调查此华侨先锋队,一百辆车现存若干辆。一月后接庄君自昆明来函,云仅存可用者廿三辆,其他七十七辆有损坏者,有乏附属品可修理者。又其年秋间复买赠货车一百辆,计是年共赠二百辆,而后来之一百辆不知下落如何。南洋华侨募捐款项,多由零星凑集,如百数元,或十元八元一元两元,辛劳工作积少成多,非是向资本家一呼便集之容易措办。而彼辈公务员,则视若泥沙,上峰复委任不晓事、不负责之私人主持此抗战重要之军运,可胜叹哉!
四二八 游缅故京王宫
午膳后即起程,离我国界而入英缅界,晚后至腊戍,旅舍皆满,后三人共寓一所,非房非厅。越早复起程,下午到缅京瓦城谢兆丰君店内,由谢君向友人假一别墅寓焉。谢君籍隶诏安,前在此任余经理,诚信负责,后自经营颇得顺利。招待甚殷。是处有华侨筹赈会,及福建会馆,然华侨无多。无华文日报,因距仰光只一天火车,所阅报概由仰光来此者。两会均邀余往报告,余均接受赴会,报告大略而已。谢君导余往游缅京城内,昔时王宫,现无人居住,只作游玩古迹而已。
四二九 在仰光电蒋公报告路政事
十二月十二日早,余离缅京来仰光,近晚已到,仍寓曾君和衷行内。越日即发电蒋委员长云:“某日两电均悉,余与委员视察滇缅路已毕,路中凡太狭及弯曲危险者,经与赵工程师酌妥速改。近来新到五吨货车,比前三吨者加大,故非速改不可。西南运输管理无方,车机易坏,运输减少。前龚主任许速改善,迄今数月仍旧腐化。经与刘委员商酌,留侯西反、庄明理在各站三数月,帮助改妥,以尽义务。如蒙赞同,请电示昆明龚主任,俾两人有权可督促各站负责人。至其他各运输,多设机关,各立门户,而不统一之害,经详告刘委员,希待改善。路中功果桥惠通桥,任敌机如何轰炸均不能阻碍我运输,因免经该桥,尚有车船可渡。现每天禁半日不许通车,实极错误,不但减少军运,且反使货车均停于桥之两端,更觉危险,希取消勿禁较妥。余再五天往槟城。”
四三○ 出国首次报告抗战必胜
十五日在仰光赴各界欢迎会,主席致词毕,余上台言:“余此次代表南侨回国,历十五省,参加演说会者百余次,而时间在重庆及福建最久,占去三分之一。我国近来交通已大有进步,经过路程路面多已铺石子,未铺者如兰州往青海,西安往延安诸路。唯未有乌油路耳。前在贵处,开会时,余不敢预告将到诸省,恐未能达到,而拟往之意早有主张,除非万不得已外,当然要亲闻亲见,俾回洋时对侨众报告,不致有失实错误。此为余职责,故不能采一方宣传,或据报纸刊载,便可尽余之任务也。余至重庆时,闻政府预备八万元,作招待慰劳团费用,若不力辞,社会民众亦必仿效,他日慰劳团至各省亦必如是。在此抗战辛苦时际,应当节省诸费。但恐口辞无效,乃登报辞谢,言慰劳团回国,各费已自备,不欲花政府及社会之款,并遵守新生活实行节约,希国内诸同胞原谅。越早冯副委员长来见,云阅报甚表同情。余寓所尚有空屋数间,乃向政府假为慰团寓所。计全体慰团到重庆者五十人,有五人或病或因家事回去。五月一日分三团出发,每团十五人,在重庆廿天,共费去国币六千一百余元。政府只供给两辆客车油资而已。社会则联合作一次大会,亦未有开销何费用。余曾访何应钦部长言:慰劳团应否以金钱赠军队?如需要余当向财政部磋商。因南侨所有义捐,概汇交行政院也。何君答必须赠多少,以资勉励为妙。现前线二百八十师,计有二百八十万人,每人按一元,须二百八十万元,伤兵每人两元,约四十万元,合计三百廿万元。后方军兵及游击队则免。余乃呈函孔院长,告以此事。孔院长立即复准,备交何部长分发矣。我国抗战之初军队实数不过一百五十万人。现时在前线已近三百万人,后方训练备补充者有九十万人,游击队八十万人,又中共军二十余万人,合五百余万人。至于军械除大炮外,其他均能自制,钢铁铜诸原料,生产亦甚进步,足可供用。机关枪前每师分配不及二成,现下已配有七八成,再加数月便可配足。步枪以前种类甚复杂,近已淘汰一律用新式,故言军械已比前远胜。至于后方壮丁训练,到处皆有,千百成群,每早四点余钟即闻路上口声步声常被震醒。余每次耳闻目见,莫不欣慰无已。他如各处治安亦好,无盗贼之纷扰,民气旺盛,都能同仇敌忾,知非辛苦抗战,则无救亡可能,进步之速可以想见。至于重要之粮食,我国原以农立国,如雨水调顺,定可充裕。加以物价日好,农民更加勤劳,荒地新垦日广,冬季复加种什粮,更免患不足。虽如广东最缺粮之省,而据建设厅长告余,经积极垦荒,再加半年足可自给。由政府公务员以身作则,每人须开垦一亩以领导之。
综观以上情形可见国内甚有进步。古语云,自助者天助。故能愈战愈强,确可自慰。现下各战区,我军均居在崎岖有利地位,敌虽有机械化部队,难于施用。而我众彼寡,我虽未能反攻,而彼亦不能再进,因其后方补给线愈长愈形不利,每被我游击队截夺或消灭之,实令彼防不胜防也。我各省区域,失陷虽多,而敌可到之处,不过交通线及城市而已。如北平沦陷最早,现下敌人如要出城十里外,须有相当军队保护,否则屡为我游击队消灭,此为近间厦大新聘某教师,从北平来为余言之。至于敌士气亦远不如前,各处多衰退。傅作义将军自绥远将往重庆,在兰州与余相会,深赞华侨回国慰劳助力,云各处军官,可借此以鼓励兵士及民众。余问敌士气如何?答初开战经年间,在战场敌伤兵虽逃走不脱亦不愿降,或奋斗至死,或自杀。后来则大不同,虽非伤兵,如被我军包围,彼即弃枪举手投降,或跪地哀求赐命。又初战时队长下令开枪,敌军则作有秩序开放,一响一响相续而来,既较准确,且省炮弹。而我军则不然,一闻下令,则枪声齐发,如燃爆竹,战术实不及他。自近年来则相反,我之军队开枪,较有秩序,而敌则不然,盖其新补充之兵不如前,于此足见其士气战术均形衰退。阎锡山将军亦言,前敌人每师兵约二万人。完全为日本青年,自称为皇军,气概激昂。迨近年来所有补充,则复杂不一,有日本人、朝鲜人、台湾人,及伪军等,气势退化,不似前之猛烈矣。西南方面张发奎将军言,敌士气已衰退,近来时有厌战士兵,或三五人,或十人八人,相率来降。由上举南北各战区,司令长官之经验可证明敌已气衰退化,而我军民气势,日加强盛,对抗战都抱乐观,最后胜利决定属我。然须再经若干久,则无人敢武断。但长期战争最关紧要者在人力与金钱。人力我国既绰有余裕,而金钱则多靠海外华侨。余曾会见宋子文君,问抗战后,有无向外国借来多少现金?渠答一文钱都未有,初战时英国借我五百万金镑,系维持纸币基金之信用。后来苏俄借我虽多,概是军火。美国借我几千万元,乃是货物交换,均非现金。我国抗战后,第一次发出救国公债五万万元,而各省及华侨承购不及半数。再后至今三年,政府已再发出五六次,每次五万万元,合计三十余万万元,约每年发出公债券十万万元,均未再向各省及华侨摊派。若然则向何处借得如许巨款,此无非概向我政府所办诸银行借出。然政府银行安有此多款,盖即是海外华侨外汇之金钱,如去年南洋及美洲等,寄家信及义捐,共汇国币十一万万元。照世界银行公例,如有现金一元,便可发出纸币四元,如十一万万元之现金,存在政府各银行,则可发出四十四万万元之纸币,以十万万元付华侨家眷,尚可存三十四万万元之多。除将十万万元借政府外,尚可取半数向外国买军火及原料,如前向德国捷克及其他诸国购买俱是以华侨汇款现金支付。至客年汇归之十一万万元,南洋占三分之二,美洲及他处占一分。义捐约十分之一,余系寄家信者。抗战金钱既须倚赖华侨,而华侨负此重要任务,应人人更加努力,多寄家用及义捐,尤希各侨领尽力鼓励。况汇水廉宜,亦是极好机会,既可救国,又可充裕家费,诚一举而两得。将来最后胜利达到时历史记载,华侨实与有荣焉。”
四三一 在仰光福建会馆报告闽人惨状
十五晚赴福建会馆开会,主席致词毕,余起言:“贵主席言,前日此间各日报,接香港专电,余在桂林对记者发表,陈仪在闽五项苛政,即统制运输、贸易公司、增加田赋、责派军米、绳缚壮丁,是否事实,要余详细报告。兹余敬将陈仪徐学禹祸闽,及闽人惨状略举大概报告。余此次代表回国任务,诸君早已明白,余行过十四省,虽属走马看花,然大都满意,昨天经在大会报告矣。最后到本省,甫至南平县,则有多处代表来言,苛政害民,万分悲惨。余由是要知事实,故回头往闽北,而后闽中、闽南计五十余天,历廿余县及七八大城市,开会五十余次,至考察情况及耳闻目见,系从报界之访员、记者、厦大、集美师生,商界名人及沿途轿夫并劳动工人等。至于本省政界公务人员,则绝无一人肯言者。若党部关系人,则某处仅有一人而已。至闽人受苛政惨害,系由三级政令,即中央,及省府,与县,而最惨烈者为省府苛政,即陈仪及徐学禹,其次则县长,又次为中央统制食盐,均为其他十四省所无者。其中省府苛政甚多,若要详细报告,恐时间甚长,兹举其大略言之。先言统制运输,如百数十斤之物,均不得自由挑运,原只三天路程,而运输局须延迟二个月方能运到。涵江产虾米,每担价一百五十元,距离泉州不过三天路程,而经运输局运至泉州每担卖价四百元。商人贩卖之货,比及交局运到多已臭烂,不但乏利尚当亏本。泉州需米大半倚靠漳属运来,平常三四天可到,而运输局亦须二个月方能运到,泉州米价每银一元,仅买市斤一斤(实重十三两)。余到泉之前几天,运输局拍卖两次臭米数百担,其原因为米身未足干,运输局当事人不晓保护,又寄栈过久所致。又县长等代商家定买千担米,每担卅余元,订一个月内交货,先收去定银数千元。越后米价升至五六十元,县长则取消不交,借词运输困难,甚至定银不肯交还,诸商家不得已登报责问追讨。由是泉州米愈寡,价愈高。贪污官吏之横行可以想见。闽北崇安县即武夷山所在之处,每担米政府定价十七元,逐日派运三百担来福州,而福州卖出每担七八十元。福州城外设检查私米的机关至十二处之密,虽带十斤、八斤入市为自己食用者,亦拘捕治罪。福州闽江有一大桥,名万寿桥。自政府统制运输后,米价大贵,贫民由桥上投江自杀而死者,只警察捞出死尸即达八百余人,被水流去者尚不知多少。各日报不许登载,以为扰乱治安。余自集美将来漳州,在英棣头街口海边,见五只满载米船,有一舵工集美人。余问何不起卸?答每次须延十余天。问何故?答前运夫男女三千左右人,自设运输局因种种不便,现存一千余人。余至角尾市,招待员告余运输局栈内即有臭米数千包。其运输统制之弊如此。省政府自设一贸易公司。借口战时要补助商民做不到之事,究实乃与商家争利。虽香菇、泽泻少许土产,及出洋旧式账簿,亦兼经营,将政治变作贸易。至田赋事,余经十余省均未有增加,而本省自十月一日起,已实行加收。视各区米价高下,如米价高则田赋亦高,故由三倍至十八倍。全年前为六百三十余万元,现平均当加七八倍,须四千余万至五千万元。征调壮丁自抗战至本年秋,已廿五万余人。余问陈仪死伤及逃走各若干?答无登记故不知。余在他省所问皆知数目,唯此处不知。且陈仪视闽人生命如草芥,故虐待壮丁惨于罪犯,用铁线或麻绳束缚成串。余在渝已闻人言。及行至仙游界枫亭,则亲见百余壮丁,用绳缚手臂,每串十余人或七八人。余至安溪集美学校,教师陈延庭告余,某乡有一家贫民十二人,均服露藤自尽。余由闽北、闽中至闽南泉州,调查各处苛政害民,确属事实,乃函电陈仪,先求撤销统制运输,并列告误民惨况各情,至永春复亲函哀求。彼回电拒绝不许。及至漳州、石码等处,复上电陈仪告以沿途所见惨状,彼乃来电嘱余上省计议。及知余将到,则在纪念周演说,并登报云‘战争时代,运输必要统制,唯不知政治之人,乃生反对,本席决不轻改。’其骄傲残忍凶恶有如是也。余出本省界至江西,即电蒋委员长,先求田赋一事待中央决定时与他省一同增加,并告以闽民贫苦。后数日又电陈仪、徐学禹苛政祸闽数条,请大慈大悲救闽民于水深火热。至桂林复上电哀求,均不蒙采纳。至廿余天始来电,言‘闽省田赋,系中央意旨’。然中央何独选闽省,岂择肥而噬乎?本省民众已凄惨贫瘠,非较他省膏肥也。余知陈仪靠山大,固知任何哀求请命,终难望有效果,故出闽界之后,到江西赣州,即传集同乡会,报告闽民惨况,并拟进行办法。余此行将经过各省,凡有同乡会者,皆向其报告,请团结一致,努力救乡,宣传陈仪、徐学禹等野心祸闽,并函电要求中央政府继续努力勿怠。余经西南数省,各同乡会经已如此工作矣。余回南洋,由缅甸瓦城及仰光起,沿途至马来亚、新加坡,凡有福建会馆者,亦决如此宣传,然后在新加坡召开南洋闽侨大会,函电向中央要求,并报告各省要人知情。将来成败置之度外,盖不忍坐视我闽人,遭倒悬惨苦而不救,况不能救乡何能救国?美国汽车大王有言,正当之失败,无可羞耻;畏惧失败,转可羞耻。望同侨勿畏陈仪势大,而袖手不救幸甚。至义捐救国,及汇寄家信,更当努力进行,万不可因陈仪祸闽,便灰心馁志。要知抗战救国之责任严重,本省内出力较他省逊色不少,我海外闽侨,应多捐金钱,以补省内之不足,俾他日抗战胜利后,历史上方有地位,后世子孙亦可无遗憾也。”
四三二 香港闽侨来电查闽事
十六日晚集美校友会欢宴,到者百余人,余报告游历十余省大概,及民气旺盛,愈战愈强,最后胜利绝可属我,并言厦大不致改为福建大学之原因。仰光集美校友会办理较有精神,成绩颇好,其办事处楼下兼营一印刷局,系诸校友合股份营业,颇有获利,每年将得利抽二成,供校友会经费。余到仰光时,将在闽与陈仪函电,及呈林主席蒋委员长来往等电,托校友印局印五百本,除留数十本外,余带回马来亚。适香港闽侨将召开大会,来电要知陈仪祸闽事,余即寄空邮数本以作材料。盖香港因中央党部设有对外总机关,每月耗费百万元,凡当地公务人员有关系者,如检查新闻、印件、函电、邮局,或其他与党有关系者,多受贿赂,余如党人或非党人,较活动者付给干薪在百人以上,既可联络亦可利用,以钳制反对派行为。陈仪徐学禹在香港设有机关,亦靠该党部之助力。香港华侨中闽侨虽无多,亦分两派,一派与我国官吏及党人同声一气,另一派则反对之。自桂林记者在香港发表闽事后,香港闽侨即订期召开闽侨大会。然陈仪祸闽详情未悉知,故来电查询。余至此始知蒋委员长对闽事,原不肯复余电文,迨后迫于香港各日报多载余在桂林对记者谈话,由是在港之党机关,电知蒋委员长,故不得已乃有回电。
四三三 赴马来亚各地开会
十二月十七日,余离仰光搭船来马来亚,廿日至槟城,诸侨领及社团代表来船迎接,寓于刘玉水住宅。晚间用电话与新加坡怡和轩会友问讯。是晚赴各界开会,余报告约如在仰光各界开会中所言。越日又赴福建会馆开会,然甫组织成立未有会所,乃假惠安会馆开会。余乃如在仰光福建会馆所发表之报告。而吉礁、玻璃市、太平等处,俱派代表来要余赴会。于是廿二日早往吉礁,在双溪大年开会。下午往玻璃市,均为各界欢迎会。余所报告约如在仰光各界会中所言,若闽事及延安事,余全无提起。两区闽侨虽众,因无福建会馆,又无人询及延安事,余当然不提起也。廿三日来太平,在各界午膳会,余略报告,不如仰光之详。新加坡李光前君来见。晚后往福建会馆开会,余略言国内民气旺盛,愈战愈强最后胜利绝可属我。并详细报告陈仪徐学禹祸闽惨状,如在仰光所言者。越日赴实吊远埠各界欢迎会,会场假电影戏院。会毕往江沙各界开会,下午往和丰埠赴各界欢迎会。各处报告约如在仰光所言者。近晚离和丰埠往怡保,寓于旅馆。新加坡华民政务司帮事孙崇瑜君来见,因久别相见甚欢。又新加坡筹赈会共事黄弈欢君来迎接,并作伴同行。廿五日下午往各界开会,余仍如在仰光所言,并报告华侨司机在滇缅路服务情况。晚间赴福建会馆开会,仍如在仰光福建会馆之报告。廿六日早离怡保,赴金宝埠各界开会。午宴后赴丹绒马林埠赴各界茶会,余报告毕,有多位青年请余报告延安事,余略言情况。近晚至吉隆坡,寓于实业俱乐部,新加坡林崇鹤君来见。是晚赴福建会馆开会,余约如在太平福建会馆之报告。廿七日上午赴各界开会,会毕即往吧双埠各界开会。余言终有多人要求报告延安事,余约言大概。近晚复回吉隆,仍寓该俱乐部。廿八日上午往彭亨文冬埠,应各界开会。下午复回吉隆坡寓所。廿九日往加影埠各界开会,下午往芙蓉埠各界开会,是夜宿于旅舍。卅日上午往×××各界开会,会毕即起程来马六甲埠,应下午各界开会。是晚又赴福建会馆开会,每会报告约如前言。
四三四 招待与献金
十二月卅一日早离马六甲来麻坡,赴各界开会并午宴,筵中百余人。有颜某者与余同席,公然讥刺新加坡筹赈会代理主席李君及代理南侨总会陈君,对吴铁城部长来洋,应负责领导马来亚各侨领招待及献金,乃办理不善,领导既无方,而献金亦乏成绩云云。余答余未到新加坡,不知实情如何。以余所知者,南侨总会成立时曾通过一条议案,凡国内官员来洋,若末先经南侨总会承认,及政府公文介绍,各筹赈会不负责招待。吴君此来是否经过此等手续?君当时亦曾出席能否记忆?此议案且详载总会章程内,贵会曾否查问总会陈代理乎?颜君不能答。余又言献金事,新加坡筹赈会组织法,及逐次成例,凡要捐款不论大小名目,须开会通过方得进行,而此次新加坡虽有人倡议献金,是否经开会通过,君知之否?颜君亦不能答。迨余回至新加坡,查询结果,对于招待及献金两事,一出于总领事之谄媚,私自通函马来亚侨领,一出于党人之提倡,未经筹赈会赞同,故两不如意也。
四三五 回抵新加坡答诸记者
余在麻坡午宴毕,即起程来峇株巴辖,赴各界开会,主席致词及余报告毕,复开茶会并拍照。时已近晡,余便起程来新加坡,到怡和轩俱乐部,钟鸣七点矣。是晚为民国廿九年十二月卅一日,诸会友及筹赈会委员等,设筵等候,到者五十余人。别离已十个月,相见甚欢。宴毕记者多人来访,余导上三楼,问要访何事?他等云祖国抗战大势及闽省事,多已转载,现要访者三项,即国共磨擦能否破裂?参政会议决案能否实行?滇缅路运输有无改善?余答:“国共决不至破裂。因各军官多受过相当教育,只为爱国对外而战。本年春夏间,山东及江西两次,中央军数师团,为将攻击共产党,致不战败溃,此可为明证。至参政会不过形式而已,前年汪精卫任主席最末届,参政员五十三人,联名签呈蒋委员长,控孔祥熙院长,详列逐条舞弊事实,结果无效。滇缅路绝无改善,腐化如前。秋间余面与龚主任交涉,承许一个月内改妥。及本月首余再经过,沿途视察,仍腐化如旧耳。”
四三六 要求禁开欢迎会
余到马来亚之后,新加坡各界多向筹赈会建议,欲开欢迎会,代理主席李君已应承,唯日子未定。余用电话订约元月五日,该日为星期日,假快乐世界运动场,入场券每名一角,充入筹赈会,共发一万余张,收款一千余元。吴铁城自秋间南来由香港而菲律宾,而荷印,前月到新加坡十余天,即来马来亚。余到槟城时,他适在槟城,彼此在林连登君住宅相会。不数日彼复来新加坡,在国内带来秘书随员多人,并一英人。见报载参加欢迎余者甚多,便生眼红,乃利用英人随员向政府要求,取消各界欢迎会,其理由谓余将宣传共产,对中英均不利,结果无效。是日开会时座位皆满,余登台报告,比在仰光各界欢迎会中所言更详,经过各省均有提起,延安情况亦约略言之,最后勉励捐输及增寄家费等事。
四三七 新加坡闽侨大会
民卅年元月十日下午,余假中华总商会,开合坡闽侨大会,报告陈仪及徐学禹祸闽状况,约如在仰光福建会馆所言,并言以余回国经验,要援救本省民众甚于水深火热之惨,除非打倒陈仪徐学禹,决无挽救办法。然陈仪徐学禹为浙江人,军长陈祺、党部陈肇英,亦浙江人,其他公务员由浙江来者亦众,树立威势已久。蒋委员长既与彼等同乡,陈仪又是其嫡系,如何肯从我哀求?既不从我哀求,则本省千余万人民,日处倒悬之中,饥饿、疾病、死亡、自杀者不可胜计,且日甚一日,悲惨无已,余何忍袖手坐视而不救乎?况陈仪之妻为日本人,日本庆祝台湾割让四十年纪念日,陈仪亲往祝贺。此乃我国抗战之贼,其亲日次于汪精卫,故如此凶残惨酷。其借口战时统制,所施各苛政,多为全世界所无者,对于抗战完全有损无益。余对蒋委员长要求既无效,余由本省回洋,经过西南各省乃召开同乡会,请团结计较,时常将陈仪徐学禹祸闽之事宣传使各省要人及战区司令长官咸知,并言余回洋,即向各属闽侨开会宣布,请电中央政府交涉,待必要时,则传知各闽侨,派代表来新加坡开救乡大会。余并拟电向重庆国民参政会提出此案。如此中外协力计较,尽人事以听天。汽车大王有言:正当之失败,无可羞耻;畏惧失败,乃可羞耻耳。
四三八 运动终失败
重庆中央党部,自去年秋将派王泉笙,同余来西南不果后,则变通办法,积极分道进行:(一)派海外部长吴铁城来洋运动,借代表蒋委员长名义,在香港菲律宾荷印马来亚各处,谋增强国民党权威,并诬余受共产党包围,到处宜传谤毁。(二)以何部长应钦名义,通电西南各省长官,注意余行动。(三)电新加坡总领事与党员合作,向英政府运动,谓余参加共产,请禁止余入口。及余回至新加坡,其进行之第二第三策已成过去。唯第一策尚在进行中,其最紧要之目的,为向新加坡政府要求,准国民党在马来亚注册,为正式社团,俾可扩充活动。在重庆则请英大使来电帮助,在英京则令郭泰祺大使向英政府交涉,且利用中英军事将联络时机,各处进行亦颇成熟,英政府似乎将迁就之,故新加坡政府专为此事,召集全马来亚官长,来柔佛埠开会,结果不能通过。因该时英国尚忌共产党活动,今日若成立此法律,许可国民党注册之案,而共产党如要注册,亦当承认不能拒绝矣。故重庆中央党部,虽出九牛二虎之力,及利用中英战时机会,终归失败耳。
四三九 侨领请发电
民廿七年冬,战事正严重之际,约在广州未失陷前十余天,余阅报纸登载广州市民十万人,游行示威,政界要人鼓掌欣慰,余甚讶之。究竟示威目的对何方面,若非向自家必系向敌人无疑,故吴主席满意褒奖,以为游行示威便可吓退敌人,否则何用,故余深为诧异。及广州失陷消息传来,新加坡粤侨甚形愤恨,谓其抵抗不力,失陷太速,致损失惨重,而主席吴铁城则于未陷前先逃走,私人可免损失。粤侨领袖数人来要求余发电,质问军事委员长蒋公。余念该电颇难措辞,然亦不便拒绝,乃告诸侨领,电稿由他等拟来。越日携来电稿,措词不甚激烈,即行拍发,而中央置不答复。及至此次吴铁城南来,粤侨尚恨其弃职先逃,多不满意,某委员告筹赈会勿睬他,不得开会欢迎,否则粤侨决不参加。厥后该粤领被总领事运动,则反热烈倡开欢迎会。当开会之时,闽侨某党员,首倡献金,自己当场认捐坡币一万元。而筹赈会代主席及诸委员,则以未曾提案开会决议,故新加坡献金乏成绩。总领事又函马来亚各区侨领,来新加坡参加欢迎,而代理南侨总会主席陈君则不知缘由,致外埠侨领来者多误会也。
四四○ 吴铁城之活动
自余回洋,发表陈仪祸闽事,及在槟城新加坡各界开会演说后,吴铁城屡投稿报馆,讥刺拥护蒋委员长是假的,及口是心非等言论,余以其不敢指谁姓名,且为蒋委员长代表,置不与较。彼则与槟城新加坡等处党员,时常会议,扩大马来亚国民党势力,收买记者,资助某处日报,并拟在新加坡创办一家宏大报馆,资本新加坡币四十万元,中央政府负责半数廿万元,余由马来亚党人补足。即向当地政府立案,而政府以战争时代,不许新成立股份公司,故吴铁城逗留许久,迨至党部不准注册活动,报馆亦不许开办,始作罢回去。
四四一 中正中学校
新加坡有一间“中正中学校”,系前年创办人托林君文庆,函请蒋公同意,故用此名。至客年学生五百余人。总领事高凌百,前介绍其内戚某人任教师,后因行动不正,被校长辞退,高凌百向校长要求无效,乃联络一部分校董,拟更动校长。即电蒋委员长,诬该校校长教师多系共产党,且屡生风潮罢课,致伤中正校誉,请裁夺。于是蒋委员长回电,取消中正二字校名。而高凌百不通知该校,将电文投各日报同时发表,以为如此办法,该校学生必停课,校长必倒台。然校长之岳父谢君,亦校董之一,往见当地提学司,提学司甚愤怒,谓该校是渠管辖,果有此等弊,渠责任非轻,何以对上官及英京?并告谢君贵校可仍旧开课勿睬,于是校长乃向学生宣布,校名仍旧,照常上课。而学生亦怨恨高凌百,诬蔑其屡生风潮,及罢课与共产化诸欺罔事项。至高凌百但知欲陷害校长,而不计其是否事实也。
四四二 吴威胁校董
数月后,吴铁城南来,诸校董联袂往见,告以中正中学事实,致有碍蒋委员长命令,恐被洋人轻视,请电知蒋公理由,并请其收回成命,并请吴君约定日期往该校参观。届时诸校董来邀,吴铁城则反言“我此来系代表蒋公宣慰华侨,对教育不便干预”辞之。再后多天,则召诸校董往寓所,面告“你等是党员,该学校既不奉行蒋委员长命令,你等当辞去校董职务,否则,我将报知党部,开除你等党籍。”诸校董多系社会领袖,热诚教育,为义务而努力,兹乃遭此不白之威胁,不得已俯首从命,即向该校辞职。只有客侨林师万先生一人,负气不辞,诚堪敬佩。新加坡政权属他国,而我国党官尚敢如此昧良凶逆,倚势欺凌,若在国内安得不鱼肉民众乎?
四四三 因救闽事生恶感
余自离重庆来西南诸省,途中呈蒋委员长数次函电,如行政官公文不亲签押而用印之流弊,及请通令诸被敌炸毁市区,如再建筑,须仿新加坡市政改良办法,及派员同余视察滇缅路等事,均即复电奖示,虽或官样文章,未必实行,然情意尚好可知也。迨至诉说陈仪祸闽事,连发数电均置不复,及至桂林记者由香港发表后,不得已始来电全担替陈仪担承,并禁余闽事不得对人言,至此已见其情感不同矣。及至仰光呈电视察滇缅路。并荐侯庄二君帮助,改善军运公事,亦弃置不睬。余至新加坡查前寒衣捐,存有坡币九万余元,即汇国币八十余万元,函电单据交蒋夫人收,久无回复。虽函查收否,亦不肯复。更足见其夫妇均对余不满矣。然闽事余实为公非为私,且恳求改善,以苏民困,而非要求开革陈仪,不意深恨见绝若此也。
四四四 救闽更积极
民卅年春初,余回到新加坡已月余,见蒋委员长及蒋夫人,对余因陈仪祸闽事,已生恶感无法挽回,然不忍坐视闽民凄惨于不救,故不计利害,唯有以积极进行为天职。乃将陈仪徐学禹祸闽种种事实十余条,印刷千余份,分寄重庆国民参政会诸参政员,复向参政会正式提案,并寄政界各要人,与及各省主席,各战区司令长官,南洋各处日报,俾中外咸知闽民受祸之惨也。至余在泰和及桂林,两次呈电林主席,告以闽事,闻林主席均将原电交行政院办理,故行政院不便抹煞,即作提案讨论,而西南诸省同乡会,又联络浙江湖南广东等同乡会,扩大宣传,攻击陈仪徐学禹祸闽。由是国内除沦陷区外,大都知闽民惨况,舆论亦代为不平,故参政会有相当人数,签名提案而付讨论也。
四四五 请政府办华侨师范
南洋华侨中小学校,三千余校,男女学生三十余万人,教师一万余人,闽粤二省居多。而南洋亦未有华侨正式师范学校,所需教师既从祖国聘来。以闽粤二省现状观之,所有师校毕业生,已不敷省内需求,而南洋华校,年须增加千余人,多向省内争聘,致闽粤教师愈形缺乏。余故电请重庆教长陈立夫,在闽粤两省各创设华侨师范学校一所,闽省应开设于闽南,多收闽南贫生,毕业后较可实践来洋服务,至粤省应设何处,可与粤府商酌。此事自前月已函电详陈一切,希其采纳实行。迨至近顷接陈君复电,拟先办一校,不必设于闽粤。余复电言作事当取实效,若设他省将来难收实效,竟置不复。结果不知是否开办,又恐如保山之华侨中校,有名无实。陈部长如有诚意,非设于闽粤两省不合也。
四四六 召开第二届南侨大会及闽侨大会
南洋华侨筹赈祖国难民总会,简称“南侨总会”,自民国廿七年国庆日成立,章程规定两年须开大会一次,并改选委员及各职员,应于民廿九年十月十日召开。然其时余代表回国未返,故未曾开会。兹余已回洋,应早日召开,乃发出通告,订本年三月廿九日(黄花岗纪念日)开会三天,至卅一日止,计参加本总会者有英、荷、法、美、暹罗各属会八十余处,均去函及登报通知。又因陈仪祸闽惨酷,南洋各属闽侨亦应召集开会,研究办法,故乘间亦发出通告,请各属闽侨举派代表,准四月一日开会,亦以三天为限。此为民国卅年元月间之事。自此通告发表后,重庆中央党部,及新加坡总领事,并重要党员,甚形不安,积极运动,力图破坏,虽屡次开会,函电交驰,亦未得相当办法。其所忌盖在闽侨大会,恐不利于陈仪耳。
附录一六 南侨筹赈总会召集第一次会员大会通启
会期:三月廿九日起一连三日??地点:新加坡
通启者,本总会依据组织大纲第七章(任期)第二二条,第八章(会议)第二三条所规定,应即召集会员大会,选举第二届本总会之常务委员,正副主席,财政员,查账员等,俾以继续主持本总会之会务,发挥我华侨赞助抗战建国之能力,更使我华侨拥护国家民族生存独立之精神,光大发扬,永持弗替。查前次南侨代表大会,乃开于廿七年双十节。以时计之,此会宜于去年十月召集,其时适因本主席回国慰劳,任务未毕,身在途次,无法赶回,此应特行声明者。今兹召集,开会地点仍定在新加坡,时间为本年三月廿九日(星期六)、三十日(星期日)、卅一日(星期一),一连三日,谨将应行注意各事项,详列后端,尚祈各属会(包括筹赈会慈善会救灾会后援会等)按定路程,推派代表,准时来新加坡出席大会,是所切盼,此致××××××会。
主席陈嘉庚 三十年一月廿四日
附告
一、附函夹寄本总会组织大纲一份,现任委员姓名表一份,以备参阅,委员姓名,如有错漏,请于本年二月底以前,函知补正,逾期无效。
二、各属会出席代表,选派几位,请开其姓名履历,限二月底寄到,其有因故不能选派者,亦请依期函知。
三、各属会提案,请于三月十日以前寄到。
四、各属会劝募捐款之报告,请分两部:一自抗战后至廿七年九月本总会成立前,作一统计;一自廿七年十月本总会成立后,至廿九年十二月,作一统计。凡义捐公债、药品、寒衣、卡车、或航空捐、难童保育捐等,均可分类列入。
五、本期开会目的,除选举常务委员,及正副主席、财政员、查账员外,尤在检讨过去,策励未来,故各属会对于今后吾侨筹赈,有何整个计划,各该地劝募工作,应如何推进,均请拟成方案,提出大会,共同商议。
四四七?教部阻设南洋师范
二月间余因教育部不肯在闽粤省内开办师范学校,故拟在新加坡倡办南洋华侨师范校。适李君光前自前年购一座昔时富侨巨宅,价五万余元,拟作校舍,经工程师绘图,英提学司批准,但未决办何学校,故未动工修改。余乃请其捐献,复捐修理费五万元,共一十万元。又向陈贵贱、李俊承、陈延谦、陈六使、曾江水,各认二万元,余认一万元,共二十一万元。拟待数月后或开课后,再向同侨求捐基金,料数十万元可无难事。于是积极筹备,按秋季开课。招生二三百名,开六班至八班,每班四十名,专收男生,因提学司不许中等生男女同校故也。而中央教育部来电,谓校长教师须由其委派,余不之睬,继则来电反对,阻止开办,否则他日学生不许回国升学,并发表于各日报。其党报及反对派等报,均极力破坏,俾阻捐款。以在殖民地办学,教育侨民子弟,使之勿忘祖国,校费且完全由侨民自筹,而中央教育部竟来干涉,此无他,大都为党化故也。
四四八 南侨爱国无党派
南洋各属华侨一千万多人,散居诸海岛,唯缅甸、安南、暹罗,属于陆地,均相隔遥远。居人篱下,规律殊多。我国国力不振,难免被外人歧视。虽多有派遣领事官,然坏者居多,良者甚寡,故更贻当地外人鄙视,而华侨程度参差亦乏联络团结可言。迨七七抗战而后,始有南侨总会之组织,历两年余,同心一德,无地域亲疏之别,党派之意见,对于义捐之努力,及其他爱国之进行,颇称顺利。自吴铁城南来,借蒋委员长名义,提高党权,增树党力,自命居主人翁地位,炙手可热,由是攀龙附凤之党员,所在多有,矜夸歧视,致有党与无党分裂,意见日深。加以余发表陈仪祸闽事,党人亦形不满,乃借端时常于报纸上对余攻击,并诬余将取华侨赈款,充作学校基金,以为此策便可打消南洋师校之成立,吠影吠声,不免相继而起。余不欲与辩,则在报纸上登启事,辞南侨总会主席第二次被选举,盖不愿南洋侨胞,在抗战期中互相倾轧耳。
四四九 驱逐出境电英使不负责
南侨总会及闽侨大会,开会日子已近,而党人虽努力破坏,知无效力。及将开之前数日,乃由重庆外交官,要求英国驻渝大使,发电新加坡总督,请于三月廿九日以前,驱逐五人出境,即南洋商报主笔胡愈之,总会秘书李铁民等。英大使电末附言表示不负责云:“此事系中国某要人请托,可否由贵督自便。”盖中央党人设想,若乘未开会时驱逐诸人出境,则两会便开不成。然其最注意者,实在闽侨大会耳。其愚笨实是可笑。有余一人在,何会不能开,主动完全出余自己,绝非李秘书等与闻,至胡君更觉无谓。抑或将显其权威势炎,令诸闽侨惧怕乎?然其结果英政府派员调查,五人中均未有犯出境法律者,故终于无效也。
四五○ 辞第二届南侨总会主席
南侨总会第二届重选主席事,马来亚多位党员,集总领事馆开会数次,拟举谁人余虽不知,然若不复举余,则彼等之目的已达。又党部吴铁城派常委兼菲律宾代表王泉笙来爪亚吧城,运动副主席庄君西言,告以勿举余为主席,并电庄君亦系此意,庄君皆不接受。及庄君到新加坡,总领事及王泉笙以汽车召他到丰兴山咖啡店,向其运动切勿举余。庄君答:“我知无处再觅此好人,何能别举?”彼云为余已共产化。庄君答:“我认识其为正道无私好人,不管是否何党化。”此段事庄君久秘不言,及余此次避居爪哇始言之。三月廿七日,余忽接重庆朱君家骅来电,所言颇客气,并力劝余仍当负责南侨总会主席,切勿灰心推辞。余复电详言所以不得不辞之故,其电文见下附录。(附录系战后回星补加者)
附录一七 陈嘉庚发表对朱家骅来往电
(由南侨总会会员代表大会辑要转录)
对国事并未消极,月前遽萌退志,实缘别有苦衷
南侨筹赈总会主席陈嘉庚先生,月前遽萌退志,在各报发表启事,海内外同胞,俱极关怀,纷纷函电挽留,日数十起。佥以当此强敌在境,抗建未成,海外筹赈工作,不能无陈氏领导。此次南侨大会,各属出席代表,一致拥戴重选陈氏任总会第二届主席,万方属望,尤可证明。兹闻陈氏在南侨大会未开会前,曾接中央方面朱家骅先生来电,表明中央以陈氏为侨胞领袖,对陈氏意见,极为重视之至意,而认陈氏引退消息,或出敌伪造谣,原电词旨,极其殷切。陈氏接后,立复一电,阐明引退之举,实缘别有苦衷。今陈氏经被重选为总会第二届主席,此事已成过去,来往两电,性质重要,承陈氏许可,特为发表如下:
(一)朱家骅先生来电。
译转陈嘉庚先生,客岁台从莅都,备聆清论,别后频注于想。比者,传闻先生于国事颇露消极,谅敌伪挑拨离间之宣传,而非事实也。中央以先生为侨胞领袖,对国家社会,贡献尤多,故于先生意见,向极重视。而家骅于先生之言论风采,尤致钦佩。苟有卓见,尚希赐教,自当转呈总裁。翘首天末,毋任驰企,弟朱家骅,迥,秘。
(二)陈嘉庚先生覆电
重庆中央党部?朱家骅先生勋鉴,迥电敬悉,在渝多蒙厚待,感并公私。曩者,国民外交协会约讲西北考察观感,庚凭良心作实言,乃有人厚诬庚被中共包围,一再捏词欺蒙蒋公,并电庚所到东西南各省,且复来洋布置,与庚为难。诬毁兼至,近更变本加厉,竟图利用外交,陷害无辜,冀以摇撼赈会。事虽未达,恶意仍存。侨胞效力抗战,原无党派,今则大大不同。又如滇缅路运输积弊甚深,闽省酷吏害民至惨,为自有世界历史所无,事与抗战前途有关,明知多言招尤。其奈良知难遏,蒿目时艰,痛心何限?故辞。叨承眷注,谨复并谢,弟陈嘉庚,宥。(三十年三月二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