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湖南叶麻子德辉,他曾写一本谈版本源流的书,题名《书林清话》,那是一本好书。我可要交代一句,我的《书林新话》,并非《书林清话》的续编,也无意于版本源流的考订。生平也曾聚了三次书,第一次聚得最多,也有些精刻的版本,差不多我三十前后那十年间的教读心血所得都花在这上头了;哪知,“一·二八”浩劫中,我的房子和书籍完全被毁掉了。一九三二年到一九三七那五年间,又聚了一大批书,选购范围偏于文史、社会科学,比较有系统,其中三分之一毁于金华家乡,那都是精本;三分之一在上海被群众书局搬来搬去搬掉了;残存的三分之一,简直不成样儿。总之,“八一三”抗战以后,把我的书也就“抗”完了。从旅居赣州起,到胜利后居沪五年间,又积了一批书,分量更少,范围更狭,只是把我自己研究的几个专题,广泛找些材料就是了。却也积存了全份《观察》《文摘》《时与潮》《世纪评论》《新中华》《世界知识》一大批定期刊物,最近,为了搬家,非忍痛出售不可了。
不过,这些书本乃是我的旧友,提起它们的名字,比我的老友还更亲爱的。那位叶麻子在书橱上贴着“老婆不借书不借”的条子,虽是十分可笑,但书本本可亲,有时甚于爱人,却也是实情。鹤见祐辅说:“寂寞的深夜,干游子之血泪;凄清的早晨,温老人的胸怀。日暮途穷之日,给予生机;心灰意冷之际,鼓舞以勇气。于傲慢的情感中,唤起谦虚的冲怀;于彷徨歧路之时,使还于康庄,这些都是读书的恩惠。花晨月夕,旭日皓皓之朝,飞雪霏霏之夕,无论怎样的时候,没有不适宜于浏览卷籍的。书本诚然是人类的最大恩人。”
“假定从我们民族生活里夺去一卷《论语》,我们的思想果能像今日一样了吗?我们的现实生活又果能如今日一样了吗?”
提笔有作,乃作《书林新话》。
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无所不有,确如他自己所说是“杂览”。他这一生几乎是在书海里游着过来的。在他留下的几百万字的手稿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书话”,其中他的读书札记、书评,有因书而引发的感想或由书忆人、由人及书。
——曹雷
有一段时间,我曾集中读过他的关于学术史、书话一类的杂著,很有意思。在文字上,除周氏兄弟外,他大概是最有味道的。曹聚仁是个杂家,有通才,谈天说地时,往来自如,没有隔的感觉。他把学识和美的感受,融到了一起,其小品文的分量,是很重的。
——孙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