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四 序
送從兄偁罷選歸江淮詩序
此文作於貞元十八年,猶是子厚未經變造之舊文格,所謂王、楊、盧、駱當時體耳,何義門焉得遽詆為凡近[1]?釗案:文以遺佚不怨、厄窮不憫[2]為中心思想,就之演繹為文,自然淵雅。
從姪立者,貞元十一年,與子厚同舉宏詞科,後為四門助教,與武儒衡、歐陽詹同見於乃叔所作《助教廳壁記》者也。義門以“從姪”稱謂,與經不合,此子厚未必不知,《集》中“子姓”字屢用不鮮,從未誤“姓”為“姪”,此偶爾用之,亦依約定俗成之則而已。
《呂覽·疑似》篇:“梁國之北,地名黎丘,有奇鬼焉,善效人之子姪、昆弟之狀”,此“子姪”之稱最初見者。《史記·田蚡傳》:“蚡為諸郎未貴,往來侍酒魏其,跪起如子姪”,“子姪”字繼見於此。宋于庭[3]謂:漢人無言“子姪”者,何況於呂?至《史記·田蚡傳》誤稱“子姪”,《漢書》即已改為“子姓”矣,語見《過庭錄》[4]。張雲璈[5]《四寸學》重複其語,殊無謂,雲璈又引《唐摭言》:“張峴妻是顏蕘舍人猶女,猶女即姪女也。”似此,“姪”字唐時已通行,而且推廣彌遠,子厚行文,從宜、從俗之見彌堅,偶爾援用,殊未足深辯,《祭六伯母文》,亦用有“姪”字。李蒓客咸豐甲寅日記云:“《爾雅·釋親》篇《妻黨》有云:女子謂晜弟之子為姪,郭注[6]引《左傳》:姪其從姑,故‘姪’字從女,今男子稱兄弟之子曰姪,失之矣。夫兄弟之子當稱從子,謂從子而別也。”語頗有見,足資旁推。
送從弟謀歸江陵序
廖云:此元和五年間作。
其後吾為京兆從事:按子厚為尉於京兆屬邑藍田,乃曰為京兆從事者,據《與楊誨之書》:言為藍田尉,留府廷,旦暮走謁堂下。又《集》中有代韓、李二京尹諸作,蓋亦如陳京以咸陽留府廷,主文章事,殆與幕下記室同,故云爾,陳少章云。釗案:少章之說良是,《集》中此類文字,幾同惡札,惜未得受遺藳之託如劉夢得,略加删汰爾。
有僮指三百:僮即奴隸也,三百指不過三十人耳。王芸生嘗以韓退之家口之多而驚奇[7],不知唐時封建習俗,固是如此,以僮三十人耕田五百畝,諒僮外別有傭工,子厚視之淡如也,《史記》載[8]:卓王孫家僮八百人,以視數指僅三百,直小巫耳。
足其家不以非道,進其家不以苟得:此二語自《論語》來[9],頗聞有人謂:“貧與賤不以其道得之”為不詞,蓋貧、賤本來所有,無從以非道得之也。吾竊謂此解太隘,近人張佩綸,即有“人生何處不得貧賤”語,子厚《賀王參元失火》,亦是為人雖不得賤,亦驟得貧之證。
“凡士人居家孝弟恭儉”以下一段:孫月峰[10]云:塡鋪過甚,似蹈《國語》之失,釗案:此頭巾氣語。
嗜味得毒:此本《國語》:單襄公謂魯成公曰:高位實疾顛,厚味實腊毒[11]。
此文別有評語,在下部第三卷《輯餘》門,可參閱。
送澥序
子厚宗誼最重,此文尤《集》中表露其敬宗收族思想,澥為族屬,行輩莫明,而要為年少,及敍次下於子厚者無疑。
《新史》稱子厚從曾祖奭,為中書令,得罪武后死,此即文中“遭諸武以故衰耗”之始,族兄登,柳芳之子,子厚為禮部員外郎時,登為膳部郎中;公綽雖號為季父,而乃柳溫之子,時以吏部員外郎充西川武元衡判官,復入為吏部郎中。之數公者,子厚引以為重,而皆不屬於直系,實亦子厚切望宗中復興,期於勤聖人之道,復嚮時之美,不斤斤於己之進退榮辱,文末云:“吾去子終老於夷矣”,此循名核實之言,不含一分懟意。
儲同人評此文:“情致纏綿,入理深至,千劫不腐之作”,自有子厚此文,讀者環顧宗族,不禁油然而生敬愛之心,同人所謂不腐,義或在此。從來柳文流傳最廣者,此序大抵占取其一,選家雖至苛刻,亦往往不遺是文,以文之確能沁人心脾故。
送內弟盧遵遊桂州序
一
此為表章盧遵高義必不可少之文,文之半幅,皆敍外家祖德,此惟外家具此內美,而始得如此著筆,旣非強事誇張,並無取故作迴避,文行乎所不得不行而已。方望溪排擊此種寫法,徒自露其小家氣,李穆堂引韓退之亦如是為文詆之,究未達到眞是非階段。
以桂之邇也,而中丞之道,光大多容,究竟桂州中丞是誰?注家終無定論。廖謂中丞為裴行立,陳少章不以為是:“案韓子誌子厚墓,自子厚之斥,遵從而家焉,又此序言:以余棄於南服,來從余居五年,則序乃元和四年在永州作也,行立以元和十二年,始除桂管,當遵遊桂時,廉使乃李中丞,《集》有《上中丞薦遵啓》可證”,少章之言良諦。
從文之收語:“往哉!其漸乎是行也”觀之,遵之遊桂,並無驟得美職之意想,亦嘗試為之,姑作此行而已。其後元和十二年,裴行立廉桂,而子厚仍有啓薦遵,可見前八年間,〔由元和四年至十二年。〕遵在桂曾未得著安定職事,而終以愛子厚而慰其憂思,依違於子厚之側,為時最長。
二
遵者,子厚太夫人之姪,蓋舅之子也。序首言外氏之世德,母家稱外氏,而舅子翻言內弟,唐人母黨稱謂,外內不一致,似不如今人號表弟為得。
序稱:“遵余弟也,……以余棄於南服,來從余居五年矣。”韓退之誌子厚墓,亦稱:“自子厚之斥,遵從而家焉,逮其死不去,旣往葬子厚,又將經紀其家,庶幾有始終者。”僅就此一事而論,遵不失為義士,子厚序文平平,惟在遵不可無此表章。
遵始終依子厚,桂州之遊,殆中間偶然為之,《集》有《上桂州李中丞薦盧遵啓》,以“從余五年”之說推之,此啓殆元和四年在永州作,陳少章估計未誤。啓云:“以宗元棄逐枯槁,故不求遠仕,務顯名,而又難乎其進也,竊高閣下之舉賢容衆,故願委心焉。”此表襮遵之依仁秉義,尤為切至。〔案啓末云:“言而無實,非其敢逃?”“非”為“罪”之誤字。〕
序言:“中丞之道,光大多容”,此中丞者,應與《薦啓》之李中丞為一人,而注舉裴行立當之,可謂疏謬。微論行立於元和十二年,始除桂管觀察使,而《集》中《薦啓》在何時作,注家胡乃盲無所見?
子厚《與李睦州論服氣書》:“始者獨見兄傳得氣書於盧遵所”,據此,遵蓋是好義而兼多術之人。
送表弟呂讓將仕進序
凡贈序者必須知己知彼,使文與所贈人密密印合,而己亦不自失身分。《子厚集》中贈序,多於《韓退之集》,但《柳集》曾無一文,喪失上述丰裁,而韓序則根本談不到此。如韓《送李愿歸盤谷序》,第一:己與見送人之連誼不明,有明人閩南鄭瑗[12],曾批判此一點曰:“《盤谷序》前云友人李愿,後云昌黎韓愈,又似不曾相識。”〔按瑗字仲璧,說見所撰《井觀瑣言》,引金儒王從之說。〕第二:李愿為李晟子,家世豪華,敭歷中外,曾先後領夏綏銀宥,及河中晉絳等節鎭顯職,而又沈迷聲色,擁兵不戢,以結納權近,幸免無事,此等人何曾說得上隱居二字。第三:文以儷語居其大半,而如“處穢汙而不羞,觸刑辟而誅戮”一聯,不僅對仗不工,而下一語幾於陋劣不成句讀,齊、梁下材,無此拙行,而謂作者文起八代之衰,不審如何名副其實?事儘如此,而歐陽永叔則謂此序為《韓集》壓卷之作,除此以外,唐無文章,彼平生欲效此作一篇,每執筆輒罷[13],不圖永叔英雄欺人,一至於此。《柳集》中任選一首,不論文之短長,聲之高下,一切都不在退之此序下,今試以《送表弟呂讓將仕進序》例之:夫將仕進與隱盤谷,立於矛盾地位,前者難於著筆,而後者適於騁詞,又恰恰相反。顧子厚說明呂讓之不得不仕,無處不合乎情,止乎義,不使人覺著措詞之牽強傅會。而退之對於豪門惡鎭之求假息以避謗也,則故設大丈夫之上達處境,而忸怩為之辭曰:“吾非惡此而逃之,是有命焉,不可幸而致也”;又設為窮居野處之幽閒樂境,而矯強為之說曰:“不遇於時者之所為也,我則行之。”此等語作為李愿之聲口道出,是何異繪事先素,指鹿作馬,直不解人間有羞恥事?要而言之,子厚無一語非眞,而退之無一語非偽,子厚無一語非勉,而退之無一語非佞。至於彼此分誼,一則中表兄弟,兩造不介而自明,而一則將以昌黎韓愈自薦,然後作歌而諂其人,又先之以友人李愿,以自詡其密邇權要之為厚幸,忽前忽卻,幾不知手足之何所措。復次:子厚以騷賦起家,氣蓋江左,然一為古文,則六朝餘習剷盡,行無所事,不故為左右袒,反之,退之以古文領袖自居,非三代、兩漢之書不觀,而行文又直從梁臺小兒[14]之聯綿語句討生活,且不得其形似,則祇是文章末技,可置之不論不議之列也已。
陪崔使君遊讌南池序
崔使君者,崔敏也,陳少章敍敏宦迹曰:
敏以元和三年蒞任,斯序即是春作。序中言“席之賢者,率皆左官蒙澤”,謂歲之正月有赦命,凡左降官皆得量移也。初,八司馬之謫,有“後遇恩赦、永不量移”之命,故曰“委廢於世,恆與山水為伍”,悵獨異於在席諸人耳。崔永州以五年卒官,公《祭文》云:“鳴鑾適野,泛鷁沿湘,廣筵命樂,華燭飛觴”,皆記從前遊讌之樂,及永州待所部遷客之善也。
歲之正月有赦令者,乃因羣臣上尊號而大赦也,今雖曰凡左降官皆得量移,而其中所設限制不少。據《集》中《送南涪州量移澧州序》,涪州即因此一赦令而獲量移,但在永州各遷客中,惟涪州合格,故該序中有“而君適讎於文,〔按讎,合也,文即詔令。〕其往也獨”之語。吳武陵亦左降官之一,但元和三年春,武陵恐尙未到,未必獲陪斯遊。
序不廑說明敏待所部遷客之善,而從“旣樂其人,又樂其身”兩句上,亦看到敏之政風和廉,而深得民心。子厚慣言楚、越之交,地荒人獷,幾於不可一日以處,即楚人為鬼,亦不可交,獨於陪崔公遊讌,以使君之賢,連帶到部民並和樂可喜。序謂 “昔之人知樂之不可常”,就子厚之宦跡以觀,樂誠不可常得,一旦得此,連山倒景,物象全變,己殆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此序因成為子厚平生即景極歡,不少概見之作。茅鹿門曰:“文瀟灑跌宕,惜也篇末猶多抑鬱之思”,須知樂極而悲,情所必至,倘兩情不接,即見所樂並不得為眞樂,此文樂景哀情,抒寫恰到好處,應是人生最高化境。
其上多楓、枏、竹、箭哀鳴之禽,其下多芡、芰、蒲、蕖騰波之魚:韓、柳皆好用此類三疊字句法。
愚溪詩序
此為子厚騷意最重之作,然亦止於為騷而已,即使怨家讀之,亦不能有所恨,以全部文字,一味責己之愚,而對任何人都無敵意,其所謂無敵意者,又全本乎眞誠,而不見一毫牽強,倘作者非通天人性命之源,決不能達到此一境地。袁爽秋[15]曾在日記中記一段曰:
柳子厚居愚溪,自為文曰:超鴻濛,混希夷,寂寞而莫我知也,此“莫我知”三字,與《論語》孔子之“莫我知”[16],相去何啻霄壤?蓋子厚徒以文辭鳴,特自託於曠達,以寄其牢騷不平之氣耳,其實於天人性命之源,未及夢見。
此誠南方之強[17]之言也,爽秋自以忿悁[18]災其身,因而以忿悁律乎人,其論終嫌一間未逹。何義門曾為評曰:“《愚溪詩序》,辭意殊怨憤不遜,然不露一迹”,夫旣不露一迹,則所論“怨憤不遜”,豈非故肆苛求?
蓋上出也:案《爾雅·釋水》:“濫泉正出”,正出,湧出也,郭璞注:引《公羊傳》曰直出,直猶正也,則“上”當作“正”,陳少章云。
《義門讀書記》[19]作如下批注:
愚溪之上買小丘〔至〕為愚島:詩有八題,先詳敍於此。
皆山水之奇者:伏後案。
夫水智者樂也:愚字對面。
“甯武子邦無道則愚”[20]五句:愚字側面。
“溪雖莫利於世”六句:轉出敍詩。
以愚辭歌愚溪〔至〕莫我知也:愚字翻身脫出。
釗案:此全以批八股之法批此序,先敍八題者,起講也,伏後案,乃提比,愚字對面與側面,作兩中比,轉出敍詩及愚字翻身出脫,涵泳全題,作兩後比結束,非八股高手,不能作此分析,吾人亦不須排除此類看法。
袁文[21]《甕牖閒評》云:“柳子厚所居乃愚溪,蘇東坡《過太行》詩:未應愚谷能留柳,‘溪’字遽改為‘谷’矣。”夫子厚取義在愚,固不論所居為溪為谷,惟東坡詩意亦然,顧袁質甫改字云云,所謂癡人前說不得夢,大抵類是。《閒評》又一條云:“東坡《臨江仙》詞:無波眞古井,有節是秋筠,乃用白樂天‘無波古井水,有節秋竹竿’[22],詩承樂天,而改‘竹’為‘筠’,遂覺差遜”,其拘泥亦此類。
“故姓是溪曰冉溪”,此句不詞。蓋此句造法有二:
一、故姓是溪曰冉。下不能綴一“溪”字。
二、故號是溪曰冉溪。“號”字可易作“名”,或其他相類字,獨不可曰“姓”,蓋姓止限於冉,而不涉名或字,猶之子厚可自稱姓柳,而不可稱姓柳宗元也。
右解甚明白,釗意此句末尾“溪”字,疑編者誤衍。
《永州鐡爐步志》:“永州北郭有步,曰鐡爐步”,辭形似而義不同,義詳《鐡爐步志》簽釋。
婁二十四秀才花下對酒唱和序
婁二十四秀才者,婁圖南也,圖南名字,屢見《集》中,詩之酬答,不下兩次,遊淮南將入道有贈序,今又作《對酒唱和序》,文辭稠疊,交誼可想。夫圖南去永而之淮南,在元和三年,則此序成於如淮南前無疑。
文中“以余弟同志而偕未達,故為贈詩以悼時之往也”兩語,最為扼要。“弟”與“第”通,第同志者,子厚謂與圖南廑同志耳,彼此仕運之通塞,容有不同。偕未達者,今幸圖南未達,得與偕遊為樂。子厚酬圖南短長律共兩首,中有“壁空殘月曙,門掩候蟲秋”,張文潛[23]以為柳詩第一名句,〔釗案:全詩錄在卷二十五《圖南遊淮南將入道序》簽。〕即表顯未達相偕之共同岑寂景象。要之柳、婁相交,無言不吐,故開口即述感激憤悱、思奮志略之平生願望。何義門云:“文之發端,有不自貴重之病,所學然也” [24],直可謂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釗又案:偕未達,“偕”或“皆”字之誤。〕
是故有其具而未得行其道者之為之也:固、故同字,吳摯父云。
將俟夫木鐸以間於金石:《書》:“遒人以木鐸徇於路”[25],間,厠也。
法華寺西亭夜飲賦詩序
此文隨手寫去,字字彌見精力,非名家高手,恐道不得一字,何義門遽謂:“此永州文,猶未能脫棄凡近”[26],眞妄人之言。
西亭者,吾號為子厚一生遊運之神經中樞者也,凡關於西亭之記事,無不鄭重,凡詠味西亭之詩與文,無不精神飽滿,凡約來西亭遊宴唱和之友,無不異常知己,此未能脫棄凡近之永州文者,將胡為乎來哉?如《構法華寺西亭》詩云:
竄身楚南極,山水窮險艱,步登最高寺,蕭散任疏頑。西垂下斗絶,欲似窺人寰,反如在幽谷,榛翳不可攀。命童恣披剪,葺宇橫斷山,割如判清濁,飄若昇雲間。遠岫攢衆頂,澄江抱清灣,夕照臨軒墮,棲鳥當我還。菡萏溢嘉色,篔簹遺清班,神舒屏羈鎖,志適忘幽潺。棄逐久枯槁,迨今始開顏,賞心難久留,離念來相關。北望間親愛,南瞻雜夷蠻,置之勿復道,且寄須臾閒。
讀者試細味一過,為問那一字凡,那一字近者?“神舒屏羈鎖,志適忘幽潺”,興到筆隨,風雨齊會,神遊物始,氣通宙合,那得容冬烘先生孱雜語言來者?
《義門讀書記》,於柳文迭用“凡近”字,吾故擇於此文駁之。
“欲似窺人寰”,似,奉也,舉也,向也。賈島詩[27]:“今日把似君,誰有不平事?”正此義,謂西垂陡〔“斗”與“陡”通用。〕絶之勢,欲奉以窺人寰也。如作“似肖”解,則應倒其字作“似欲”,又或“似”字乃“以”字形譌,讀者試詳之。[28]
序飲
一
《序飲》、《序棋》兩篇,古本或有或無,題如今式,出晏元獻本。
文有婁生圖南賭酒、獨三飲,衆大笑各語,劉辰翁[29]曾為評曰:
婁生未必拙,眾人未必巧,或飲或不飲者,溪流不可必,而人事有幸不幸也,士有操名宦之籌以角勝負於世途之風波者,其為幸不幸又可勝計耶?
經義流為八股肇於宋,即此種,此由蔣本轉錄,廖本竟盜其文而掩其名。
買小丘:《愚溪詩序》:“買小丘為愚丘”,即此丘也,《鈷鉧潭西小丘記》,亦記此丘。記作於元和四年,序當緊接記後。
嚮之為記所謂牛馬之飲者:記云:“其石之突怒偃蹇,爭為奇怪者,不可勝數,其然相累而下,若牛馬之飲於溪”,句即指此。
離坐其背:《禮記》:“離坐離立”[30],注:離,兩也,今之離坐,謂相離而坐,意不相同。古來文字簡單,往往兩相背反之意,以同一字表之,如離,相近曰離,相遠亦曰離。此飲仿曲水流觴例,坐客必各各離開幾許,例始得行,蔣注謂“離”當音麗,如《詩》“鴻則離之”[31]之“離”,非是。
能不洄於洑,不止於坻:洄,溯洄也,洑,伏流,坻,小渚。
則旋眩滑汩:旋眩,兩俱去聲讀,水急旋使人見之而目眩也。滑汩,水流貌,《愚溪對》:“秦有水猗[32]汩泥淖”,猗汩,緩流,滑汩,急流,又瀄汩,無分緩急而流。
余病痞,不能食酒:痞,腹內結痛,字已見《辨伏神文》。“食酒”本《漢書》:“于定國食酒,至數石不亂”[33],謂豪飲也,少飲曰飲,多飲曰食。
有叫號屢舞:屢舞,駢詞,《詩》:“屢舞僛僛”[34],一次舞曰舞,多次舞曰屢,屢亦舞也,故屢舞為駢詞,上下意義相埒,固非上為形容詞,而下為名詞也。
以促數糺逖而為密者:糺逖,駢詞,近糺曰糺,遠糺曰逖。尋“糺逖”與“屢舞”,同屬駢儷語,惟隱含本義之字,如“逖”如“屢”,〔本義云者,如糺逖,糺為本義,屢舞,舞為本義。〕一駢立在下,〔即“逖”在“糺”下。〕一駢立在上,〔即“屢”在“舞”上。〕取形微有不同。蓋“逖”本無糺義,惟與“糺”兼而隱含糺,“屢”本無舞義,惟與“舞”兼而隱含舞也。“糺逖”字,子厚迭用,參看《晉問》,及《東平呂公誄》辭。
二
序云:“余病痞,不能食酒,至是醉焉。”夫序飲而易言食,飲酒而易言食酒,查夏重[35]曾注意到:子厚於酒,用食或飲之無區別,吾讀《得樹樓雜鈔》外,又即於柳文得左證。《答崔連州論石鐘乳書》,“飲石鐘乳”一作“食石鐘乳”,蓋乳猶酒也,食可適用於酒,亦自可適用於乳。不寧惟是:標題旣有此殊異,而在本文亦曰:“由其精密而出者,食之使人榮華溫柔,由其粗疏而下者,食之使人偃蹇壅鬱”,連用“食”字,至為晃耀,是子厚之視水料入口,曰飲也可,曰食亦自無所不可,彰彰明甚。其他文語如“嘗酒嘗新、添酒添食、節酒節食”之類,俗語如“吃酒、吃飯”,皆數見不鮮,至如子厚《序飲》之用“食酒”,仍不少概見。
序棋
一
姚南青[36]《援鶉堂筆記·雜識》門云:
吾鄉人新年喜為陞官圖之戲,云明倪鴻寶[37]所造,非也。《吹劍錄》[38]云:陳漫翁垓監轉盤倉,與鎭江守喬平章爭一事,喬平章乞迴避,漫翁得嶽祠,吏持牒索回文,漫翁就書一絶云:硯乾筆禿墨模糊,半夜敲門送省符,擲得么三監嶽廟,恰如輸了選官圖,據此,則宋時已有之,明人更從官制耳。
後方植之[39]為此筆記刊誤:
樹按:錢塘袁枚《隨園隨筆》稱:始於唐方千里[40]《〈骰子選格〉序》,開成三年云云,柳子厚《序棋》即仿此意。又《通考》有《漢官儀新選》一卷,劉敞編,為博弈之物。〔按《唐·志》[41]:李郃《骰子選格》三卷。〕
方植之將子厚《序棋》,與《骰子選格》倂為一談,究竟是一是二?請先就子厚之文察之:
房生直溫,與二弟遊,〔二弟,宗一、宗直。〕皆好學,予病其確也,思所以休息之者。得木局,隆其中所規焉,其下方以直,置棋二十有四,貴者半,賤者半,貴曰上,賤曰下,咸自第一至十二,下者二乃敵一,用朱墨以別焉。房於是取二毫,如其第書之,旣而抵戲者二人,則視其賤者而賤之,貴者而貴之。其使之擊觸也,必先賤者,不得已而使貴者,則皆慄焉惛[42]焉,亦鮮克以中。其獲也,得朱焉則若有餘,得墨焉則若不足。余諦睨之以思,其始則皆類也,房子一書之,而輕重若是,適近其手而先焉,非能擇其善而朱之,否而墨之也。然而上焉而上,下焉而下,貴焉而貴,賤焉而賤,其易彼而敬此,遂以遠焉,然則若世之所以貴賤人者,有異房之貴賤茲棋者歟?無亦近而先之耳,有果能擇其善否者歟?其敬而易者,亦從而動心矣,有敢議其善否者歟?其得於貴者,有不氣揚而志蕩者歟?其得於賤者,有不貌慢而心肆者歟?其所謂貴者,有敢輕而使之者歟?所謂賤者,有敢避其使之擊觸者歟?彼朱而墨者,相去千萬不啻,有敢以二敵其一者歟?余墨者徒也,觀其始與末有似棋者,故敍。
世綵堂本注云:
《西京雜記》[43]:漢元帝好擊鞠,畏勞,求相類而不勞者,遂為彈棋之戲。今人罕為之,有譜一卷,盡唐人所為。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其巔為小壺,四角微隆起;李商隱詩云:“玉作彈棋局,中心最不平”[44],謂其中高也,白樂天詩云:“彈棋局上事,最妙是長斜”[45],今譜中具有此法,子厚《序棋》用二十四棋者,即此戲也。
由是以知棋雖有譜,而玩者仍得以新意自作局勢,此二十四棋一局,殆子厚謫居零陵時,創意為之,用解煩懣,故末有“余墨者徒也”數語,自發一笑,至方千里以選官為戲之骰子選格,當亦相類之競技云。
二
姑蔑徐應秋[46]《玉芝堂談薈》,載有《長行》一條如下:
《國史補》云:今之博戲,有長行最盛,其具有局,有子,黑、黃各十五,擲彩之骰有二。其法生於握槊,變於雙六,天后嘗夢雙六不勝,狄梁公[47]言宮中無子是也,後人新意,長行出焉。又有小雙六、圍透、大點、小點、遊談、鳳藝之名,然無如長行也。監險易者,喻時事焉,適變通者,方《易》象焉,王公大人,頗或耽翫,至於廢慶弔,忘寢食;及博徒用之,於是彊名爭勝,謂之撩零,假借分畫,謂之囊家,什一而取,謂之乞頭;有通宵而戰者,有破產而輸者,其工者近有譚鎬、崔師本首出;圍棋次於長行,其工者近有韋延祐、楊芃首出;如彈棋之戲甚古,法雖設,鮮有為之,其工者近有吉達、高越首出焉。按右李肇所言,則唐之長行,正與今之雙六合,而李以為生於握槊,變於雙陸,則唐之雙陸,或反與今不同,而《洪氏譜》雙合而為一,尙似未妥;總之三者亦小在同異之間,非必相懸絶也,迺唐人長行之戲,至盛於圍棋,則理之不可喩者,彈棋第聞晉、漢間,據此,知唐人亦能之,柳子厚彈棋說,今載圍棋譜中,非也。
長行今不知其名,近人將骨牌三十二張,作種種遊戲,有所謂搶點、或鬥龍者,亦得利用作賭具,兩人相對為之,李肇所謂其法生於握槊,或者近是,然此如徐應秋言,亦並與子厚之《序棋》無涉。至王建詩:“宮棋布局不依經,黑白分明子數停”[48],又張籍詩:“趁行移手巡收盡,數數看誰得最多?”[49]宮棋巡收,皆唐人戲劇,未知於子厚《序棋》如何?釗案:右引廖注,查蔣本注亦相同,偶閱《聊齋志異·陳雲棲》條,注引《古今詩話》,詞句八、九與右兩注無異。獨白樂天詩下,删節兩句如下:“長斜,謂持角長斜,一發過半局”[50],此釋甚重要,然讀之意仍未易知,藝旣不傳,彈遂難解,有固然已。《聊齋》注又云:
王建宮詞云:“彈棋玉指兩參差,背局臨虛鬥著危,尖[51]打角頭紅子落,二三金字兩邊垂”,讀之亦不能通曉。《藝經》云:“黑白棋各六枚”,柳子厚云:“用二十四棋”,諸說紛紛,迄無定論。
釗案:王貽上[52]《香祖筆記》亦引此詞,二三金字,作“上三金字”。右引《古今詩話》,吾固未嘗讀到本書,祗見《淵鑑類函》[53]轉載如次:“白樂天詩:彈棋局上事,最妙是長斜,乃謂持角長斜,一發連半局,譜中具有此法,柳子厚《敘》用二十四棋者,即此戲也,後人罕為之矣。”所謂白樂天詩宛在,惟“一發過半局”,“過”此作“連”。又《國史補》所述善棋之吉達、高越,乃順宗在春宮中之棋手,“高越”字作“高鉞”,《白樂天集》有《褒獎高母制》,字亦作“鉞”,此外則竇深、崔長孺、甄偶、獨孤遼,亦為亞焉,事見《天中記》[54]。又韓退之《畫記》謂:“在京師甚無事,同居有獨孤生申叔,與余彈棋,
幸勝之”,獨孤申叔亦子厚密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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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凡近:平庸淺薄。
[2]遺佚不怨、厄窮不憫:出自《孟子·公孫丑上》:“柳下惠不羞汙君,不卑小官;進不隱賢,必以其道;遺佚而不怨,阨窮而不憫。”
[3]宋于庭:宋翔鳳。宋翔鳳,字于庭。
[4]《過庭錄》卷十三《子姪》。
[5]張雲璈(1747—1829):字仲雅,一字簡松,浙江錢塘人。乾隆三十五年(1770)舉人。嘉慶十二年(1807),選湖南安輻知縣。後調湘潭知縣。著有《簡松草堂詩集》、《簡松草堂文集》、《蠟味小稿》、《四寸學》等。
[6]郭注:晉代郭璞注《爾雅》。郭注《爾雅》收入《十三經注疏》。
[7]王芸生:《柳宗元與韓愈》:“韓家始終擁有這麼多奴婢。”見《新建設》,1963年第2期。王芸生(1901—1980),原名德鵬,天津人。曾任天津《大公報》總編輯。著有《六十年來中國與日本》。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曾任全國政協常委。
[8]《史記》載:《史記》卷一百一十七《司馬相如列傳》:“臨邛中多富人,而卓王孫家僮八百人,程鄭亦數百人。”
[9]此二語自《論語》來:指《論語·里仁》:“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10]孫月峰(1543—1613):孫鑛。孫鑛,字文融,號月峰,浙江餘姚人。
[11]《國語》卷三《周語下·單襄公論晉將有亂》。
[12]鄭瑗:字仲璧,號省齋,莆田人。成化十七年(1481)進士,官至南京禮部郎中。
[13]說以上數語的是蘇軾,而非歐陽修。章士釗此處有誤。《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十八:東坡云:“歐陽文忠公言:‘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一篇而已。’余亦謂唐無文章,惟韓退之《送李愿歸盤谷序》一篇而已。平生欲效此作一文,每執筆輒罷。因自笑曰:‘不若且放,教退之獨步。’”
[14]梁臺小兒:梁臺,南朝梁的禁城,此指梁朝。梁臺小兒,指梁朝作綺靡作品的文人。
[15]袁爽秋:袁昶,字爽秋。
[16]《論語》孔子之“莫我知”:《論語·憲問》:“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17]南方之強:指寬緩柔和待人,以德報怨處事的君子。《中庸》載:子路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
[18]忿悁:怨怒,憤恨。《戰國策·趙策二》:“秦雖僻遠,然而心忿悁含怒之日久矣。”光緒二十六年(1900),袁昶直諫反對用義和團排外,被清廷處死。章士釗說袁昶“以忿悁災其身”,當指此。
[19]《義門讀書記》第三十六卷《河東集中》。
[20]寧武子邦無道則愚:《論語·公治長》:“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21]袁文(1119—1190):字質夫(甫),號逸叟,鄞縣人。所著《甕牖閑評》,以考訂辨正為主,於音韻文字考訂尤精審。
[22]“無波古井水”二句:白居易《贈元稹》,《白居易集》卷第一。
[23]張文潛(1054—1114):張耒。張耒,字文潛,號柯山,人稱宛丘先生。楚州淮陰人。
[24]見《義門讀書記》第三十六卷《河東集》中,“婁二十四秀才花下對酒唱和序”條。
[25]《尚書·胤征》:“每歲孟春,遒人以木鐸徇於路。”
[26]見《義門讀書記》第三十六卷《河東集》中,“法華寺西亭夜飲賦詩序”條。
[27]賈島詩:賈島《劍客》:“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似君,誰有不平事。”
[28]徐仁甫認為:
按柳宗元《構法華寺西亭》詩:“西垂下斗絕,欲似窺人寰。”“欲”猶“將”也,“似”猶“以”也,謂法華寺之西邊(垂即陲,訓邊)其下斗絕,將以窺人寰,言其最高也。“欲”猶“將”,見《助字辨略》、《詞詮》、《古書虛字集釋》及拙者《廣釋詞》。古似、以通用:謝莊《懷園引》:“詠零雨而卒歲,吟秋風以永年。”以,《藝文類聚》、《初學記》作“似”;劉繪《巫山高》:“出沒不易期,蟬娟以惆悵。”“以”一作“似”;吳均《大垂手》:“詎以長沙地,促舞不回腰?”“以”一作“似”。是“似”猶“以”也。
見徐仁甫:《讀〈柳文指要〉劄迻》,《重慶師範大學學報》(哲社版),1982年第1期。
[29]劉辰翁(1231—1297):字會孟,號須溪,南宋廬陵人。南宋度宗時,官臨安府教授。宋亡,隱居不仕。著有《須溪集》。
[30]離坐離立:見《禮記·曲禮上》。
[31]《詩經·邶風·新臺》:“魚網之設,鴻則離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32]猗:《柳宗元集》原文作“掎”。《柳宗元集》,中華書局,1979年版。
[33]《漢書》卷七十一《于定國傳》:“定國食酒至數石不亂。”
[34]《詩經·小雅·賓之初筵》:“賓既醉止,載號載呶。亂我籩豆,屢舞僛僛。”僛僛:朱熹:“僛僛,傾側之狀。”
[35]查夏重(1650—1727):查慎行。查慎行,初名嗣璉,字夏重,號他山,後更慎行,字悔餘,號初白,又號查田,浙江海寧人。
[36]姚南青:姚範,字南青(菁),桐城人。2000年版《章士釗全集》編者注曰:“姚範,字南青。‘青’似為‘菁’之誤。他處同。”此注實非。姚範,多作“字南青”,如劉聲木《桐城文學淵源考》卷三“姚範”條:“姚範,字南青”。錢仲聯主編《中國文學家大辭典·清代卷》“姚範”條:“後字南青”。亦有作“字南菁”者。錢仲聯主編《中國文學家大辭典·清代卷》,中華書局,1996年版。
[37]倪鴻寶(1593—1644):倪元璐。倪元璐,字汝玉,一作玉汝,號鴻寶,浙江上虞人。明天啟二年(1622)進士,歷官至戶、禮兩部尚書。李自成入京,自縊死。卒諡文正。書、畫俱工。
[38]《吹劍錄》:成書於淳祐二年(1242),南宋余文豹撰。余文豹,字文蔚,宋括蒼人,生平不詳。
[39]方植之(1772—1851):方東樹。方東樹,字植之,別號副墨子。晚自號儀衛老人,後世學者稱儀衛先生。安徽桐城人。著《漢學商兌》等。
[40]方千里:《全唐文新編》作“房千里”。房千里,字鵠舉,太和中進士,官國子博士,終高州刺史。《〈骰子選格〉序》收入《全唐文新編》卷七百六十。
[41]《唐·志》:指《新唐書·藝文志》。《新唐書》卷五十九《藝文志三》載:“李郃《骰子選格》三卷(字中玄,賀州刺史)。”
[42]惛:古同“昏”,迷亂;糊塗。
[43]《西京雜記》:中國古代筆記小說集。其中的“西京”指的是西漢的首都長安。該書寫的是西漢的雜史,記有西漢的許多遺聞軼事。漢代劉歆作,東晉葛洪整理成書。見吳禮權:《中國筆記小說史》,第26頁。臺灣商務印書館,1993年8月第一版。
[44]李商隱:《柳枝五首》之二。
[45]白居易:《和春深二十首》,《白居易集》卷第二十六。
[46]徐應秋(?—1621):字君義,號雲林,衢州西安人。萬曆四十四年(1616)進士。官至福建左布政使。著有《玉芝堂談薈》、《駢字憑霄》、《雪艇塵餘》、《古文藻海》、《古文奇豔》等。
[47]狄梁公:狄仁傑,封梁國公。武則天時宰相。
[48]王建《夜看美人宮棋》:“宮棋布局不依經,黑白分明子數停。巡拾玉沙天漢曉,猶殘織女兩三星。”王建(766—?),字仲初,潁川人。大和二年(829),為陝州司馬。擅長作樂府、宮詞,與張籍齊名。
[49]張籍《美人宮棋》:“紅燭臺前出翠娥,海沙鋪局巧相和。趁行移手巡收盡,數數看誰得最多。”
[50]《聊齋志異會評會校會注》:白樂天詩:彈棋局上事,最妙是長斜。謂持角長斜,已發過半,局譜中具有此法。柳子厚謂用二十四棋者,即此戲也。今人罕為之矣。見張友鶴輯校:《聊齋志異會評會校會注》,中華書局,1962年,第1503頁。
[51]尖:張友鶴本作“先”,見張友鶴輯校:《聊齋志異會評會校會注》,中華書局,1962年,第1504頁。
[52]王貽上(1634—1711):王士禎。王士禎,原名士禛,字子真、貽上,號阮亭,又號漁洋山人,人稱王漁洋。官刑部尚書。卒諡文簡。新城人,常自稱濟南人。
[53]《淵鑒類函》:清代官方編的類似《藝文類聚》和《太平御覽》的類書。張英、王士禎等編撰。
[54]《天中記》:類書,明代陳耀文編撰。陳耀文,字晦伯,號筆山,明汝寧府確山縣人。嘉靖二十九年(1550)進士。曾任南京戶部郎中、淮安兵備副使等。撰有《確山縣誌》、《天中記》、《正楊》、《經典稽疑》、《學林就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