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礼拜六的早晨似乎永远一成不变。我想是否所有的日子都是如此。这是一个回收的日子。我的黛博拉姑婆低低的苍老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当然了,耶稣死了。世上唯有这一天,耶稣死了。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也死了。耶稣在地狱。但是明天,只要等到明天,你会看到大事发生。”
我记不清她了,就像你记不起某个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的人一样。但她像读日报一样给我读《圣经》,我猜她也正是这样想的,正如一些事情总会发生,但还是又新鲜又令人激动。每个复活节,耶稣都真的从死人堆里站起来,这是奇迹,虽在意料之中,但仍然新鲜。对她来说,这好像不是发生在两千年之前,而是现在。这是她当时灌输给我的。
我记不得以前是否想去打开店门。我觉得自己憎恨每一个懒散的早晨。但今天我想离开。我用全身心爱着我的玛丽,在某些方面,比爱我自己还多,但我经常不专心听她讲话,这也是真的。当她谈到服装每年的流行款式、有关身体健康以及让她欢喜开心的闲话时,我根本听不进去,所以有时她会叫道:“你应该知道的。我告诉过你。我清楚地记得礼拜四早上告诉你的。”事实完全如此。她确实告诉过我。她在特定的地方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今天早晨,我不仅不听,我还想逃离。也许我想说说自己,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公平地讲,她也不听我说话,有时这是件好事。她听我说话的语气和音调,由此得到健康方面的实情,以及我的情绪如何,我是不是累了或情绪低落。这倒是个再好不过的方式。现在想想,她不听我说话,是因为我不是在跟她说话,而是在和我内心某个黑影听众说话。她也不真正在和我讲话。当然,如果有关孩子或其他紧急危机时,一切都会不同。
“我跟你说了。去把意大利小婴儿放在腿上颠着逗逗。”
“我不属于那里。”他说。但我知道我已经种下了一些东西——一些重要的东西。而且我知道他夜晚晚些时候会查账。他是个疑心很重的坏种。
他刚离开——对,就像昨天——B.B.D.和D.公司的旅行销售员就进来了。
“不是公事,”他道,“我要去蒙托克度周末,顺便过来拜访一下。”
“很高兴你过来,”我回道,“我想把这个还给你。”我取出皮夹子,二十美元露了出来。
“该死,这是好意。我跟你说了我不是为公事来的。”
“拿走。”
“你什么意思?”
“在我们这儿,它可算得上是一个合同呢。”
“怎么回事,你生气了?”
“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呢?”
“拿走!价码不合适。”
“老天——韦兰斯出的价更高?”
“不是。”
“那是谁——那些该死的打折公司?”
我把二十元钞票塞进他尖头手帕后的胸袋里。“皮夹子我留下,”我说,“挺好看的。”
“你瞧,不和首席办公室商量,我没法给价码。大概到下礼拜二之前,先别拒绝我。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如果我说是休,你就明白那是谁。”
“付费电话要花你的钱。”
“好的,先别回绝,好吗?”
“不回绝,”我回道,“钓鱼吗?”
“只是为了女人。我试着约‘美女’玛姬出来。她拒绝了。该死的,差点把我脑袋骂掉。我没有约到女人。”
“女人越来越古怪了。”
“你可以这样说。”他道。十五年来,我从没有听过这种表述。他看起来很焦虑。“接到我的消息之前,别做任何事,”他说,“上帝,我原以为我在骗一个乡巴佬呢。”
“我不会出卖老板。”
“鬼话。你刚提高了赌注。”
“要是你很想谈这个的话,我刚才把一笔贿赂拒绝掉了。”
我猜这证明出我已经不同以往了。那个家伙开始带着敬意看我,我喜欢这样。我喜爱这个。这个混蛋认为我跟他是一丘之貉,只是比他更老到。
我准备关门前,玛丽打来电话。“伊森,”她说,“现在别生气……”
“为什么生气,花脚丫?”
“嗯,她那么孤独,我想——嗯,我邀请了玛姬来吃晚饭。”
“为什么不呢?”
“你没生气吧?”
“见鬼,没有。”
“别咒骂。明天是复活节。”
“这提醒了我,把你最漂亮的衣服熨一下。我们四点要到贝克家去。”
“到他们家去?”
“对呀,喝茶。”
“我要穿上复活节上教堂的那套。”
“那件衣服不错,蕨尖尖。”
“你不生玛姬的气?”
“我爱你。”我说。我爱她,真的爱她。然后我思考了一下,一个男人到底会变成一个多么混账的玩意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