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往闽江岸边的福州府——雇佣引航员的新办法——闽江口——江岸上的风景——福州万寿桥——中国轿夫——受到当地人的骚扰——城市与郊区——本地商业——鱼鹰[1]——银行业——福州人的性格特点——喜爱戴花的福州女人——人口——福州发展外贸的前景——官府对我们的监控——官员们的欺骗性言论——离开福州府前往茶山——山景——红茶产区——这一带的农业——本地水果
处理完上海的事情以后,我离开了这座城市,搭船前往闽江边上的福州府。福州府是福建省的省会,位于北纬25度30分,在著名的武夷山附近,距舟山和广州差不多远。在快要进入闽江口的时候,我们把船停在了白犬列岛[2]的某个背风处,希望找到一个渔夫把我们的船引导进闽江,因为闽江口的航行,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直到最近才对这一带的水情进行了一次并不算全面的调查。乘坐船上的小艇,我们来到岸上,发现一个小小的渔村,里面住了一些男人和男孩子,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外表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些剽掠之徒。这些人似乎只是在一年之中的某个时段到这儿来打鱼,渔期结束后,他们就转移到陆地上更舒适的地方去生活。岛上从来不允许女人居住。
我们相中了一位显得最是饱经风霜的人,问他熟不熟悉闽江水道,是否能够把一艘吃水三噚的船引入到闽江中。他立即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但等到我们请他上船的时候,他又改变了主意,犹豫起来,也许是因为不信任我们,又或者是因为害怕,他的这一行为若是被官府知道,不知道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肖先生、弗里曼船长还有我,我们在一起开了一个会,商讨下一步怎么办。我们的 船和整船货物正处在危险之中;闽江口那众多的充满危险的沙洲历历在目;这个人拒绝给我们提供服务不过是出于害怕和无知,我们由此决定,万般无奈之下,我们也只好用强,逼着他为我们服务,这样做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我们于是把船停靠在他的帆船旁边,把他和他的帆船都强行带走。一旦到了我们的船上,他很快也就不再害怕了。
中国人肯定是一个奇怪的、令人难以索解的民族。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当我们把他们船上的人强行带走时,别的船员竟是那样的冷漠,他们的同行——小港湾里当时还有其它几条船——也是如此,他们甚至没怎么抬头看我们。在我们登上小船,绞起锚链,扯起风帆的时候,他们也没表示出一点起码的关心。
第二天早晨,在引航员的带领下,我们的船出发了。通过一条海图上没有标记出来的水道,他把我们引进了闽江。对于闽江每一处的水深,我们这位引航员都了如指掌,最后,我们的船安全停在了一座小庙旁边,这儿离闽江口大约有几英里的距离。最危险的航程是一段两旁都是沙洲的河道,在经过这段水域之前,我们的船长非常平静地对引航员说,如果因为他犯错而导致我们的船搁浅的话,我们将把他的发辫割下来。对中国人来说,这几乎就是最严重的惩罚了。引航员听了之后,耸了耸肩,一脸狡诈的样子,然后说:“好吧,我们走着瞧”。安全到达停泊地之后,这位老人觉得现在该轮到他回敬我们一个笑话了,他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一只手甩着他的发辫转圈圈,叫道,“哈,我的发辫怎么啦,还要不要割它?你们满意吗?”
当地人把我们进入闽江的水道叫做“五虎门”[3],意思是有五只老虎守在这儿。在这儿我们看到很大的一块巨石,也可以说是一个小岛, 被劈成五个金字塔形的礁石。 中国水手们对这些礁石都很敬畏,事实上,他们是把它们当海神来崇拜的,每次出海回来,水手们经过它们旁边的时候,都不会忘记给它们上供,向它们表示感谢。人们经常讽刺中国人对他们宣称信奉的宗教很不虔诚,但是他们在烧香的时候,在庙里做礼拜的时候,那种热诚虔敬的神态,估计要让很多自称是更神圣、更纯洁的宗教信徒们自愧不如。
闽江口以及一路上溯到福州府的风景都很美,让人印象深刻。随着地形不同,闽江的江面宽度和江水深度都在不断变化。在闽江口和另外一些河段,江水和两岸的山岭之间有一些低平的土地,这些地方的江面宽度一般在一英里以上。但在别的河段,高山夹岸而起,这儿的江面就很窄,水流很深、很急。从闽江口到福州府城,大概有两三处这样的河段。 整个这一地区以山地为主,有不少海拔三千英尺以上的高山。每年的这个时候正是雷雨多发时节,雷雨中这些高山看起来更高大更肃穆。
很明显,战争期间,中国人很害怕我们侵入到这儿来,我注意到江两边那些险要的地方都修筑了军用工事,但现在这些工事里的枪都撤走了,工事也都倾塌了。
沿江上溯几英里,有一个很小的镇子,同时也是一个军事要塞,闽安[4]。闽安地理位置很好,坐落在小山的斜坡上,居高临下地扼守着江面,如此险要的地形,如果由英军来把守的话,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闽安下游一点的地方,闽江被拦腰阻断,石头、破船把所有水道都阻断了,潮位高的时候这些石头和破船都淹没在水中。我想,这个防卫计划是想把英军的战船都阻在这些障碍前,然后通过建在附近的炮台把我们的人都用炮火消灭掉。
江岸上有很多寺院、小庙,建得都很漂亮,极尽夸饰。庙里的和尚们非常喜欢无花果树,菩提树的一种,经常把它们种在寺庙旁边,它们暗绿色的树叶和四向伸展的枝条提供了一片遮蔽烈日的浓荫,清凉可喜。在福州府下游大约九英里远的地方,河岸左边的小岛上建有一座美丽的宝塔[5],附近就是大型船只的泊锚之地,对这些大型船只来说,再往城里走就有些冒险了。江边所有的低矮山丘都开成了整齐的梯田,种上了红薯和花生。只要是较为肥沃的地方,哪怕是海拔至少2500英尺的高山上,也都种上了一些东西。但大部分山地还是非常贫瘠,光秃秃的花岗岩裸露在外。岩石之间泉水终年不涸,这些泉水在山间汇入溪谷,跌宕之时形成了很多美丽的瀑布,最终都流进闽江。有些地方,林木很是茂密,至少在中国属于还不错的那种。这一带的风景——山间蜿蜒游淌的美丽河流、岛屿、寺庙、村庄以及要塞——虽然不是最丰富多彩的,但总体上说来,我认为,在我到过的中国各地中,还是最美、最有传奇色彩的。
福州府的城市和郊区坐落在山间的一片开阔地上,大约距闽江口有二十英里远。闽江从其郊外流过,联结两岸的就是著名万寿桥[6]。人们都说这座桥有一百个桥拱,实际上它根本就不是拱桥,但这并不妨碍它的壮观。万寿桥全长2000多英尺,有五十个用石头砌成的结实桥墩,连结相邻桥墩的是一片片巨大的花岗岩石板,这些石板就是大桥的桥面。雨季的时候,迅疾的江水从桥墩间奔涌而下,大桥却能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这本身就证明这座桥建设得有多么坚固。
我们把船停在闽江口,然后,肖先生、弗里曼船长和我搭了一艘当地的船前往福州。就在我们上船的时候,我们的老朋友,那位引航员,他这时已经习惯了和我们在一起,感到很自在,他走上前来请求我们搭他一段路,搭到前面第一个市镇就行。我们问他为什么不回到他打鱼的白犬岛上去,他回答说,“路上的强盗会把你们付给我的领航钱全抢光,我得先把这些钱存在镇上一个朋友那儿,确保它们的安全,做完这些事,我再回到岛上去。”
由于最近下了大雨,水流很急,我们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才上遡到福州府。我们在上文提到的万寿桥附近弃船上岸,立刻就打听英国领事住在哪儿,有人告诉我们,他住在城内的一座庙里面,大概离我们上岸的地方有三英里远。由于郊外所有的街道那时候几乎都泡在水中,有些地方水深甚至达到四英尺,我们不可能涉水走这么远,也没有必要去做这种尝试。很多轿夫围着我们,执意要把我们推进他们的轿子,就像伦敦的售票员把人推进他的马车一样。我们乖乖地顺从了他们的意思,坐进轿子,往领事住的地方出发了。这儿的人们没看过什么外国人,所以显得特别无礼,让人觉得恼火。成百上千的人跟着我们,簇拥在轿子周围,四面八方都听到他们在叫“番仔”“番仔”,他们对外国人的特有称呼,有时还夹杂一些带有更多恶意的称呼。我们的中国仆人,走在轿子旁边,因为与我们的关系而受到众人的攻击和谩骂。在一条街道上,积水非常深,以至于我只好站在轿子上,就这样我的脚都还是泡在了水里。到了这儿,人群变得骚动起来,他们开始向我们泼水。起初,我们那几个仆人对这一切还逆来顺受,但他们的好脾气也有耗尽的时候,他们开始和攻击者对着干。于是整个场景变得既可笑又让人生气,幸好我走在前面一点的地方,没有卷入到这一场混战中去。 弗里利船长则全程参与其中,浑身都湿透了。等到我们进到城墙里面以后,就再没人来骚扰我们了,我想,是因为城里面的警察力量更强大一些吧。
整个城市都用城墙围了起来,依靠城墙来设防,就像宁波和上海一样。福州的城墙周长至少有八、九英里,按照通常的做法,东西南北各设有一个城门。 城墙上有些地方,包括四个城门上面,都建有镝楼,每座镝楼里都配备有枪炮。按照有关文章的介绍,这些炮都是上次战争开始后才铸造的。城内大部分地区都是密集的房屋,只在南门到北门之间有一小块地方现在还空着。 城内有两座相当漂亮的宝塔,一些小山,小山上建了一些寺庙。站在小山上,整个城市和郊区的风景都尽收眼底。英国领事就住在其中的一个小山上[7]。
中国城市的街道都是大同小异,只不过有的街道比别的街道宽些,有些街道上的商店更有趣更吸引人一些,但绝大多数街道都还是又窄又脏,福州府自然也不例外。看起来,这儿的铜产品交易规模很大,很多商店里都摆满了各种铜器,特别是锣鼓,大大小小的锣鼓,数量非常之多。 福州的铜主要是从琉球用帆船运来,一起运来的还有相当数量的黄金,据说这两种金属原本是从日本进口的。我后来曾在闽江口登上两只驶往琉球的帆船,看到上面装满了茶油,船上的人们告诉我,他们要用这些茶油去交换琉球的铜。福州也生产大量的铁器,铁丝销售范围很广。然而,这儿最大宗的贸易物资还是木材,大量的木材顺着闽江漂下来,占用了郊外江边的很多亩土地,成百上千艘货船来自于厦门、宁波、乍浦,甚至有些来自于更北方的一些省份,如山东和北直隶的一些港口。这些船常年来这儿从事木材交易,交易的主要是一种常见的松木,用于建房。所以在装船之前,木头通常都要锯成适合建房的长度。在这儿,质量上好的硬木板也是敞开供应,要多少有多少。运送木材的这些货船在装船时很有技巧,大量木材被捆扎在船的两侧,这样装上货以后,货船的宽度比未装货之前要宽上三倍左右。
与我到过的别的城市相比,福州的银行业要发达得多。在交易中,钱票使用很广泛,人们对钱票很有信心,比起银元和铜钱,人们更愿意使用钱票。有些钱票的票面价值很低,大约四百铜钱,仅相当于十八个便士,其它钱票的票面价值则很高。
比起北方各城镇的人,福州人在生活习惯上通常要更洁净一些,看起来也更活泼一些,事实上,在这些方面,比起其它地方的人来,他们更接近广州人。我非常惊讶地发现,福州吃牛肉甚至喝牛奶的人不在少数,在我到过的中国其它地方,这些东西都是没人吃的。实际上,在别的地方,看到英国人吃这些东西,中国人总是掩饰不住他们的吃惊。
福州妇女特别喜欢用花朵——既包括真花也包括假花——来装饰她们的发型。乡下女人喜欢那些又大又艳丽的花,比如红色的芙蓉花,而那些有教养的年轻女孩则喜欢茉莉花、晚香玉这一类的。但是,比起真花,假花用得更普遍一些。
据估计,福州府的人口大约有五十万,如果加上郊区和附近众多村子里的人数,我相信这一数字并没有高估。不过,直到我要离开中国了,在贸易方面,这儿却还是一点变化也没有,这让我忍不住想,福州在人口众多这方面的优势被过分夸大了。对于英国来说,福州的地位永远不可能像北方的港口城市上海那样重要,其原因只要列出下面这一条就够了,福州的自然地理环境决定了它的地位。福州周围全都是山地;河流湍急,有些河段又太浅了,而且还经常发洪水;如果要把货物自由地流通到内陆的农村去,这样的地理条件自然是很不利的。 有人认为福州府有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它靠近武夷山和红茶产区,于是认为福州有可能发展成一个商业中心,即红茶出口到欧美的中心。但这种推测现在已经证明是靠不住的,我想大家都已经明白,比起运到福州,红茶运到上海或宁波要更容易一些。
上述不利条件之外,福州人看起来属于那种无法无天的人,与广东人的性格特点完全一样,而且他们与广东人一样,对外国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仇恨,对于自己的价值和能力则非常自负。自从对英国开放以来,福州已经发生了好几次骚乱事件。
拜访过英国领事之后,我们又回到郊区,打算租所房子,以便在此期间可以有个落脚的地方。等到回到河边,我们发现,我们的行李和仆人都已经在一所宅子里安顿好了,宅子是由官府派来照顾我们的一个人提供的。我们很高兴可以避开门外那些骚扰我们的人群,所以对于住处就没过多挑剔,但很快我们就发现,我们被严密监视起来了,我们所有的行踪都被报告给了官府。
闽江有不少河段还处在洪水泛滥之中,在这些地方行走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有天早晨,我带了一个向导和脚夫,出发前往乡下很远的一个地方,之所以带上脚夫,是因为知道有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仍然淹在洪水中,脚夫也许可以背我涉水。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还很顺利,但等到江潮开始上涨,我很快就发现,我要么是原路返回,要么就下定决心别管什么水不水的,因为我们要走的那条路全都被水淹了。我不愿意退回去,于是继续往前,我们经常要在齐腰深的水中淌水过去,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这样,而且头上还顶着烈日,气温之高就连荫凉处都至少有华氏95度。这种情况就是铁打的人也抗不住,我后来就因此而病倒了,病得很厉害。
我现在很想深入到农村去,特别是到那些出产红茶的山区里去。但是那些中国官员,他们通过探子对我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他们极力劝我不要这样做。他们把我的情况汇报给领事,诱使他相信他们,他们说,劝阻我进入内陆的唯一原因是,外国人在那儿很难取得乡民的信任,因而很不安全,而他们会逐步与我想去的那些地方的官府进行沟通,在这以后也许我就能安全地前往了。但是我与中国各地的官员们打了太多的交道,知道官员们说的话都是靠不住的,尤其是在看穿了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之后。在这件事上,他们这样做就是想一天一天拖延下去,直到我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当中国人想要达成一个目标时,他们唯一考虑的是,是讲真话有助于目标的实现,还是讲假话?哪种办法更能实现目标,他们就选择哪种,也许,他们稍微偏向的还是讲假话。
当官员们发现,有关乡民们暴烈和仇视外国人的性格特点,尽管他们给我讲了很多,我还是不为所动,决定前往,于是他们转而宣称,说那一带根本就不出产茶叶。他们满心以为,一个英国人要去探访中国农村,除了看看他喜欢的茶叶是怎么种植的,此外便没有别的什么目的了。事实上,所有中国人都确信,如果不是天朝帝国出产了这些东西,像英国这样的蛮夷小邦根本就不可能自立自存。据报道,天子陛下,也就是中国皇帝,他在上次战争期间就曾亲自号召他的臣民,使用一切手段,禁止英国人获得茶叶和大黄,其中茶叶是英国人生活所需,大黄则是英国人治病所需,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皇帝陛下说,英国人就一刻也生活不下去了,用这种办法来征服英国人,比起使用武力来要容易得多。
我告诉中国官员,我不在乎那些山上是否有茶园,简而言之,我已经铁下心来要去看一看了。
第二天早晨,我很早就出发了,踏上了前往茶山的道路。路上穿过了一片平原,位于福州城北和山岭之间,平原上种植的主要是稻子、甘蔗、姜以及烟叶。小山丘的山坡上以及更高一些的山岭坡地上,夏季大量种植的是红薯和花生。 随着道路的上升,山岭越来越崎岖,庄稼越来越少,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有那些本土的植物品种。
我们吃力地攀行在一段著名的山道上,这段山道全程都经过铺砌,而且半道上还有一座供行人休息的亭子。我们爬到了山顶,山顶是这一带的至高点,眼前风光非常壮丽:闽江河谷远远地伸向其它山岭;福州城尽现眼底,宝塔,寺庙以及城中耸立的谯楼;宽阔平静的江流,蜿蜒流入大海;以及争高直指、负势竞上的群山,这一切都让人既惊奇又羡慕,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在这些山里,大约海拔2000英尺和3000英尺高的山上,我找到了自己迫切寻找的红茶产区,而我那些亲爱的官员朋友们却矢口否认它们的存在。因为我也到过北方的几个绿茶产区,我很想弄清楚,这两个地方的茶树是属于同一品种呢,还是像普遍认为的那样属于不同品种? 这一次我很幸运,不仅找到了一大片茶园,而且正好碰到当地茶农在采摘茶叶和加工茶叶。我不仅采集到了一些新的植物标本来丰富我的收藏,而且还得到了一株活的茶树。我后来把这棵茶树带到北方的绿茶产区,在经过细致的对比后,我发现它与绿茶茶树完全相同。也就是说,通常运到英国去的,来自中国北方的那些红茶和绿茶,实际上产自同一茶树树种,它们在颜色、味道等方面的不同,仅仅是因为加工方式的不同而已。
山民们看到外国人都非常吃惊,他们从住的地方跑出来,挤在一起看我,但是比起他们那些住在山下面以及福州城里的同胞来,他们要文明得多,也有礼貌得多。
这次出游回来以后,我花了很多时间考察福州周边的苗圃,这些苗圃里有一些让人感兴趣的植物。全中国各处花店里都有售的著名的佛手柑,似乎在这儿才能长得最好,实际上,这儿看起来就是佛手柑的原产地。福州府一带简直就是个开满了山茶花的大花园,在中国别的地方,我从来没看到过开得这么旺盛的山茶花,也没看到过种得这么好的山茶花。龙船花和绣球花也长得特别好,特别漂亮。绣球花总是开一种深蓝色的花朵,比我在英国看到的颜色要深得多。它们都种在肥沃的壤土上,这种壤土里含有一种化学物质,正是这种化学物质使得绣球花开出了深颜色的花朵。
在这儿,就像更北边一些的地方一样,冬天的时候,农民在田里种上小麦和绿色蔬菜,到了夏秋两季,大部分低平的土地,至少是所有那些有灌溉条件的土地,种的都是水稻。早稻七月份成熟,晚稻错行栽种在早稻的稻田里,这种做法也与北方省份一样,晚稻要到秋天才能成熟。烟草在福建省得到大量种植。农民们小心翼翼地伺弄着这种植物,尽可能地让烟草叶子长得大一些,漂亮一些,为此他们要定期摘除烟草开出来的花朵,同时也要把所有那些小而无用的叶子在其刚长出来的时候就摘除掉。和我到过的中国其它地方相比,糖和生姜在这儿也种植得更广泛一些。山坡上则大量种植红薯和花生。
水果当中,李子不错,但比起英国的李子来还是要差一些。桃子外形长得有点奇怪,但没什么价值。然而,那些也许真正能称得上是中国水果的,比如荔枝、龙眼和黄枇却非常好,这儿的气候很适合它们的生长。我在福建的这段时间(七月),荔枝树上结满了小小的红色果实,非常漂亮,和那些深绿明亮的树叶正好互相映衬。闽江流域还种有大量的桔子、香橼和柚子,但这些水果的成熟期都不在这个时候。我也第一次看到了通常称为“中国橄榄”的果树,因为它的果实与欧洲橄榄相似而得名,此外还看到了中国枣树,结出的果实与进口到英国的那些大枣没什么两样。
福州府附近的田野里,大量种植着芳香的茉莉花。妇女们把花插在自己头上,有钱人家也在桌子上摆些花,用作点缀。我估计,从南到北,所有花圃里供应的茉莉花都产自福建省。还有一些别的花卉植物,比如九里香、米兰以及金粟兰等,栽种这些植物是为了采摘它们的花朵,将这些花儿和茶叶混在一起。
在我停留福州期间, 我得到了英国领事馆的沃克尔先生的大力帮助,本地人也一如既往地给我制造各种麻烦,让人恼火不已。做完在这一地区要做的工作,我感到非常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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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译者按:本章并无鱼鹰的内容。当是作者在编辑第一版《漫游中国记》时,删除了正文中的有关内容,但标题的相关部分却忘记删除了。
[2] 译者按:白犬列岛今属福建省长乐市,位于闽江口东南侧,下辖东犬岛、西犬岛、林坳岛、犀牛屿、永留屿、破浪石屿、大屿、小屿。面积5.17平方公里。
[3] 译者按:又名五虎礁,位于福建连江县闽江入海口,五座巨大的礁石,宛如五只猛虎蹲在波涛汹涌的江水中。
[4] 译者按:闽安古镇位于福州下游30公里处。闽江下游江流曲折,两岸群山耸立,闽安镇所在地势最为险要,最窄处只有600米,是扼守闽江口的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清初在此设置炮台,作为进出福州的第二道防线。
[5] 译者按:指罗星塔。罗星塔建在闽江下游马尾三水汇合处的罗星山上。旧时罗星山孤悬江中,山顶屹立一塔,便是罗星塔。罗星塔是国际上公认的海上重要航标之一,过去,外国船只来福州都在罗星塔下抛锚,所以外国水手又把它称为“中国塔”。
[6] 译者按:即今解放大桥。万寿桥横跨闽江,连接两岸的台江与仓山。它始建于元代,全长391米,桥面由石板铺就,桥下有37孔水道。1931年桥面改建为钢筋混凝土结构并进行了拓宽。1949年后改名为解放大桥。
[7] 译者按:英国驻福州首任领事李太郭于1844年到任,最初租住城外台江鸭母洲民房。李太郭以在城外居住“有恐水火、盗之虞”,坚求入城。李太郭一开始打算在城内白塔寺附近赁居,遭当时的闽浙总督刘韵珂及士民反对。李太郭后遂于城内乌石山积翠寺赁屋数间居住。则此小山即乌石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