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般的罪恶》
1928年5月上海金屋书店出版
1928年12月上海书店影印出版
序曲(存目)
已见《天堂与五月》,第003页“序诗”
还我我的诗
还我我的诗,淫娃,
啊得了你的吻,失了我的魂。
我也像太阳般痴,
一天天环绕着,追逐着晨星。
啊我的晨星,淫娃,
为了你,我写不出一字半句。
要是你不爱我时,
我将怎样来寄托我的忧虑?
(未记日期)
歌
多少朵花儿谢了,
多少张叶儿落了,
多少株树儿枯了,
啊我们的上帝。
四月带来了五月,
十月赶走了九月,
青色变成了白雪,
啊我们的上帝。
忧愁与快乐和了,
魔鬼将天神骗了,
不死的爱情病了,
啊我们的上帝。
(未记日期)
Madonna Mia
啊,月儿样的眉星般的牙齿,
你迷尽了一世,一世为你痴;
啊,当你开闭你石榴色的嘴唇,
多少有灵魂的,便失去了灵魂。
你是西施,你是浣纱的处女;
你是毒蟒,你是杀人的妖异:
生命消受你,你便来消受生命,
啊,他们愿意的愿意为你牺牲。
已见《天堂与五月》,第071页。
我是只小羊
我是只小羊,
你是片牧场。
我吃了你我睡了你,
我又将我交给了你。
半暗的太阳,
半明的月亮,
婴孩的黑夜在招手,
是小羊归去的时候。
小羊归去了,
牧场忘怀了。
我是不归去的小羊,
早晚伴着你这牧场。
(未记日期)
Légende de Pâris
啊我底可爱的维纳丝,
我把这金苹果送给你;
你快给我个美人绝世,
这次的胜利乃是你底。
但这美人吓须要像你,
须要完全的像你自己,
要有善吸吐沫的红唇;
要有燃烧着爱的肚脐:
也要有皇阳色的头发;
也要有初月色的肉肌。
你是知道了的维纳丝,
世上只有美人能胜利。
美人是遮蔽天的霞云;
美人是浪之母风之姊;
美人是我底灵魂之主,
啊却也是时光底奴隶。
(未记日期)
情诗(存目)
已见《天堂与五月》,第059页。
恋歌(存目)
已见《天堂与五月》,第051页。
日昇楼下(存目)
已见《天堂与五月》,第076页。
上海的灵魂
啊,我站在这七层的楼顶,
上面是不可攀登的天庭;
下面是汽车,电线,跑马厅,
舞台的前门,娼妓的后形;
啊,这些便是都会的精神:
啊,这些便是上海的灵魂。
在此地不必怕天雨,天晴;
不必怕死的秋冬,生的春:
火的夏岂热得过唇的心!
此地有真的幻想,假的情;
此地有醒的黄昏,笑的灯;
来吧,此地是你们的坟茔。
(未记日期)
花一般的罪恶[1]
那树帐内草褥上的甘露,
正像新婚夜处女的蜜泪;
又如淫妇上下体的沸汗,
能使多少灵魂日夜醉迷。
也像这样个光明的早晨,
有美一人踏断了花头颈;
她不穿衣衫也不穿裤裙,
啊,是否天际飞来的女神?
和石像般跪在白云影中,
惫倦地看着青天而祈祷。
她原是上帝的爱女仙妖,
到下界来已二十二年了。
她曾跟随了东风西方去,
去做过极乐世界的歌妓;
她风吹波面般温柔的手,
也曾弹过生死人的铜琵。
她咽泪的喉咙唱的一曲,
曾冲破了夜的静的寂寞;
曾喊归了离坟墓的古鬼;
曾使悲哀的人听之快乐。
她在祈祷了,她在祈祷了,
声音战颤着,像抖的月光,
又如那血阳渲染着粉墙,
红色复上她死白的脸上。
“啊,上帝,我父,请你饶恕我!
你如不饶恕,不妨惩罚我!
我已犯了花一般的罪恶,
去将颜色骗人们的爱护。
人们爱护我复因我昏醉,
将泪儿当水日夜地灌溉;
又买弄风骚吓对我献媚,
几时曾想到死魔已近来。
“啊死魔的肚腹像片汪洋,
人吓何异是雨珠的一点;
啊,死魔的咀嚼的齿牙吓,
仿佛汹涌的浪滔的锋尖。
“我看着一个个卷进漩涡,
看着一个个懊悔而咒咀,
说我是蛇蝎心肠的狐狸,
啊,我父,这岂是我的罪过?
但是也有些永远地爱我,
他们不骂我反为我辩护;
他们到死他们总是欢唱,
听吧,听他们可爱的说诉:
“世间原是深黑漆的牢笼,
在牢笼中我犹何妨兴浓:
我的眉散乱,我的眼潮润,
我的脸绯红,我的口颤动。
“啊,千万吻曾休息过了的
嫩白的醉香的一块胸膛,
夜夜总袒开了任我抚摸,
抚摸倦了便睡在她乳上。
“啊,这里有诗,这里又有画,
这里复有一刹那的永久,
这里有不死的死的快乐,
这里没有冬夏也没有秋。
“朋友,你一生有几次春光,
可像我天天在春中荡漾?
怕我只有一百天的麻醉,
我已是一百年春的帝王。
“四爿的嘴唇中只能产生
甜蜜结婚痛苦分离死亡?
本是不可解也毋庸解释,
啊,这和味入人生的油酱。”
上帝听了,吻着仙妖的额,
他说:烦恼是人生的光荣;
啊,一切原是“自己”的幻相,
你还是回你自己的天宫。
仙妖撤脱了上帝的玉臂,
她情愿去做人生的奴隶;
啊,天宫中未必都是快乐,
天宫中仍有天宫的神秘。
【注释】
[1]首刊于1928年《一般》杂志第4卷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