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辑
稿子
“你这样说也很好!
再会吧!再会吧!
我这稿子竟老老实实的不卖了!
我还是收回我几张的破纸!
再会吧!
你便笑弥弥的抽你的雪茄;
我也要笑弥弥的安享我自由的饿死!
再会吧!
你还是尽力的“辅助文明”,“嘉惠士林”罢!
好!
什么都好!
我却要告罪,
我不能把我的脑血,
做你汽车里的燃料!
岑寂的黄昏,
岑寂的长街上,
下着好大的雨啊!
冷水从我帽檐上,
往下直浇!
泥浆钻入了破皮鞋,
吱吱吱吱的叫!
衣服也都湿透了,
冷酷的电光,
还不住的闪着;
轰轰的雷声,
还不住的闹着。
好!
听你们吧,
我全不问了!
我很欢喜,
我胸膈中吐出来的东西,
还逼近着我胸膛,
荒郊
荒郊古道,人疲马饥。
冥冥云合,悠悠鸟飞。
天之颠兮,地之底兮。
嗟我所思,将何以见之?
一九二一,一〇,五,巴黎
诗神
诗神!
你许我做个诗人么?
你用什么写你的诗?
用我的血,
用我的泪。
写在什么上面呢?
写在嫣红的花上面,
早已是春残花落了。
写在银光的月上面,
早已是乌啼月落了。
写在水上面,
水自悠悠的流去了。
写在云上面,
云自悠悠的浮去了。
那么用我的泪,写在我的泪珠上;
用我的血,写在我的血球上。
哦!小子,
诗人之门给你敲开了,
诗人之冢许你长眠了。
一九二二,八
三十三岁了
三十三岁了,
二十年前的小朋友没有几个了,
十年前的朋友也大都分散了,
现在的朋友虽然有几个,
可是能于相知的太少了!
三十三岁了,
二十年前不能读什么书,
十年前不能读好书,
现在能于读得了,
可常被不眠症缠绕着,
读得实在太少了!
三十三岁了,
二十年前的稚趣没有了,
十年前的热情渐渐的消冷了,
现在虽还有前进的精神,
可没有从前的天真烂漫了!
三十三岁了,
回想到二十年前对于现在的梦想,
回想到十年前对于现在的梦想,
若然现在不是做梦么?
那就只有平凡的前进,
不必再有什么梦想了!
一九二三,四,巴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