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 鄘风 卫风
邶、鄘、卫都是卫地，春秋时人已经把它们看作是一组诗，如《左传》鲁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吴公子季札到鲁国参观周乐，“使工为之歌《邶》、《鄘》、《卫》，曰：‘美哉！……其为卫风乎！’”又三十一年，卫北宫文子引《邶风》称为卫诗。三家诗也以邶、鄘、卫为一卷。只有毛诗才把它分为三卷。现在仍旧将它们合在一起。
《邶风》十九篇，《鄘风》十篇，《卫风》十篇，这一组诗共三十九篇。
这组诗可考而最早的是《硕人》，《左传》鲁隐公三年：“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卫庄公是公元前７５０年左右的人，《硕人》当产生于此时。后来卫国被狄人灭了，《左传》鲁闵公二年：“狄入卫……许穆夫人赋《载驰》。”接着卫戴公迁漕，文公迁楚丘，产生了《定之方中》一诗，它与《载驰》都是卫国最晚的诗。这样看来，《卫风》都是卫被狄人灭亡（公元前６６０年）以前的作品。
卫地原来是殷商的故地，武王灭殷，占领殷都朝歌一带地方，三分其地。朝歌北边是邶，东边是鄘，南边是卫。卫都朝歌，在今河南省淇县，故诗多称淇水。《卫风》的产生地，大体在今河北的磁县、东明、濮阳，河南省的安阳、淇县、滑县、汲县、开封、中牟等地。
卫国昏君特别多，人民负担重。北方受狄人的侵略，南方苦齐、晋的争霸。卫都是一个商业发达的较大的城市，为商人必经之路。魏源说：“商旅集则货财盛，货财盛则声色辏。”他概括了卫地当时的经济形势。这些都给《卫风》以较大的影响。卫诗的特点：第一，产生了中国第一位女诗人许穆夫人，她的作品《载驰》（有人说，《竹竿》、《泉水》也是她的作品），表现着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第二，人民对政治不满，大胆揭露、反抗统治阶级的诗比较多，如《北风》、《相鼠》、《墙有茨》、《新台》、《鹑之奔奔》等，斗争性之强，在《诗经》中除《魏风》外，是少见的。第三，在恋爱婚姻方面的诗，如《柏舟》、《桑中》、《氓》、《谷风》等，表现了当时妇女的命运及她们大胆反抗封建礼教的精神。这和当时卫国的政治、经济、地理形势是分不开的。
邶 风
柏 舟
【题解】
这是一位妇女自伤不得于夫、见侮于众妾的诗。诗中表露了无可告诉的委曲忧伤，也反映了她坚贞不屈的性格。
泛彼柏舟 〔１〕 ， 飘飘荡荡柏木舟，
亦泛其流 〔２〕 。 随着河水到处流。
耿耿不寐 〔３〕 ， 忧心焦灼不成眠，
如有隐忧 〔４〕 。 多少烦恼积心头。
微我无酒 〔５〕 ， 不是无酒来消愁，
以敖以游。 不是无处可遨游。
我心匪鉴 〔６〕 ， 我心不是青铜镜，
不可以茹 〔７〕 。 不能任谁都来照。
亦有兄弟， 娘家也有亲弟兄，
不可以据 〔８〕 。 谁知他们难依靠。
薄言往愬 〔９〕 ， 赶到他家去诉苦，
逢彼之怒。 对我发怒脾气躁。
我心匪石， 我心不像石一块，
不可转也。 哪能任人去转移。
我心匪席， 我心不是席一条，
不可卷也。 哪能打开又卷起。
威仪棣棣 〔１０〕 ， 仪容闲静品行端，
不可选也 〔１１〕 。 哪能退让任人欺。
忧心悄悄 〔１２〕 ， 愁思重重心头绕，
愠于群小 〔１３〕 。 群小怨我众口咬。
觏闵既多 〔１４〕 ， 横遭陷害已多次，
受侮不少。 身受侮辱更不少。
静言思之 〔１５〕 ， 审慎考虑仔细想，
寤辟有摽 〔１６〕 。 梦醒捶胸心更焦。
日居月诸 〔１７〕 ！ 叫声太阳叫月亮！
胡迭而微 〔１８〕 ？ 为啥变得没光芒？
心之忧矣， 心头烦恼洗不净，
如匪澣衣 〔１９〕 。 就像一件脏衣裳。
静言思之， 审慎考虑仔细想，
不能奋飞。 没法高飞展翅翔。
【注释】
〔１〕 柏舟：用柏树制的船。
〔２〕 亦：语助词。
〔３〕 耿耿：心中焦灼不安的样子。
〔４〕 如：同“而”。隐：通“慇”，痛。隐忧，痛心的忧愁。有人解作“深忧”，亦通。
〔５〕 微：非，不是。
〔６〕 匪：同“非”，不是。鉴：镜子。
〔７〕 茹（ｒú）：容纳。
〔８〕 据：依靠。
〔９〕 薄：语助词，此处含有勉强的意思。王夫之《诗经稗疏》：“‘薄言往愬’者，心知其不可据而勉往也。”愬：同“诉”，诉苦。
〔１０〕 威仪：仪容，态度容貌。棣棣：安和的样子。
〔１１〕 选（ｘùｎ）：同“巽”，退让。三家诗“选”作“算”，不可选，言自己的仪容美备，是不可胜数的。说亦可通。
〔１２〕 悄悄：忧愁的样子。
〔１３〕 愠：怨，言自己被一群小人所怨。《说文》：“愠，怨也。”群小，朱熹《诗集传》：“众妾也。”
〔１４〕 觏（ｇòｕ）：同“遘”，遇，碰到。闵：愍的借字，指中伤陷害的事。
〔１５〕 静：审，仔细。
〔１６〕 寤：睡醒。辟：《韩诗》作擗，用手拍胸。有摽：即摽摽，捶打胸脯的样子。
〔１７〕 日，月：指丈夫。居，诸：都是语尾助词。
〔１８〕 迭：更迭，轮流。微：昏暗不明。这是诗人用日月无光比丈夫的昏暗不明。
〔１９〕 澣：洗。匪澣衣，没有洗过的脏衣服。
绿 衣
【题解】
这是诗人睹物怀人思念过去妻子的诗。这位妻子，到底是死亡或离异，则不得而知。
绿兮衣兮， 绿色衣啊绿色衣，
绿衣黄里 〔１〕 。 外面绿色黄夹里。
心之忧矣， 见到此衣心忧伤，
曷维其已 〔２〕 ！ 不知何时才能已！
绿兮衣兮， 绿色衣啊绿色衣，
绿衣黄裳 〔３〕 。 上穿绿衣下黄裳。
心之忧矣， 穿上衣裳心忧伤，
曷维其亡 〔４〕 ！ 旧情深深怎能忘！
绿兮丝兮， 绿色丝啊绿色丝，
女所治兮 〔５〕 。 丝丝是你亲手织。
我思古人 〔６〕 ， 想起我的亡妻啊，
俾无 兮 〔７〕 。 遇事劝我无差失。
兮绤兮 〔８〕 ， 夏布粗啊夏布细，
凄其以风 〔９〕 。 穿上风凉又爽气。
我思古人， 想起我的亡妻啊，
实获我心。 样样都合我心意。
【注释】
〔１〕 里：衣服的衬里。
〔２〕 曷：何。维：助词。已：止，停。
〔３〕 裳：下衣，形状像现在的裙。当时人不穿裤子，男女都穿裳。
〔４〕 亡：同“忘”，忘记。
〔５〕 女：同“汝”。治：整理纺织。
〔６〕 古人：故人，古与“故”通。这里指作者的妻子。
〔７〕 俾：使。 （ｙóｕ）：过，错误。
〔８〕 （ｃｈī）：细葛布。绤（ｘì）：粗葛布。
〔９〕 凄：凉爽。凄其，即凄凄。以：通假作“似”，像。
燕 燕
【题解】
这是一首送远嫁的诗。诗中的寡人是古代国君的自称，当是卫国的君主。“于归”的“仲氏”，是卫君的二妹。
燕燕于飞 〔１〕 ， 燕子双双飞天上，
差池其羽 〔２〕 。 参差不齐展翅膀。
之子于归 〔３〕 ， 这位姑娘要出嫁，
远送于野 〔４〕 。 送到郊外远地方。
瞻望弗及， 遥望背影渐消失，
泣涕如雨！ 泪珠滚滚雨一样！
燕燕于飞， 燕子双双飞天上，
颉之颃之 〔５〕 。 忽高忽低追随忙。
之子于归， 这位姑娘要出嫁，
远于将之 〔６〕 。 送她不嫌路途长。
瞻望弗及， 遥望背影渐消失，
伫立以泣！ 凝神久立泪汪汪！
燕燕于飞， 燕子双双飞天上，
下上其音。 上上下下呢喃唱。
之子于归， 这位姑娘要出嫁，
远送于南 〔７〕 。 送她向南路茫茫。
瞻望弗及， 遥望背影渐消失，
实劳我心 〔８〕 ！ 苦苦思念欲断肠！
仲氏任只 〔９〕 ， 二妹为人可信任，
其心塞渊 〔１０〕 。 心地诚实虑事深。
终温且惠 〔１１〕 ， 脾气温柔性和顺，
淑慎其身。 修身善良又谨慎。
“先君之思” 〔１２〕 ， 常说“别忘先君爱”，
以勖寡人 〔１３〕 ！ 她的劝勉感我心！
【注释】
〔１〕 燕燕：一对燕子。
〔２〕 差（ｃī）池：参差不齐的样子。
〔３〕 之子：指被送的女子。于归：出嫁。
〔４〕 于：往。野：郊外。
〔５〕 颉（ｊｉé）：向下飞。颃（ｈáｎｇ）：向上飞（从《毛传》）。
〔６〕 将：送。
〔７〕 南：指卫国的南边。有人说南同“林”，指郊外。亦通。
〔８〕 实：同“寔”，是。劳：指思念之劳。
〔９〕 仲氏：老二，二妹。古人多用伯、仲、叔、季为兄弟姊妹的行次。任：信任的意思（从朱熹说）。只：语助词。
〔１０〕 塞： 的假借字，诚实。渊：深。《孔疏》：“其心诚实而深渊也。”
〔１１〕 终：既。王引之《经义述闻》：“终，犹既也。”惠：和顺。
〔１２〕 先君：指死去的国君。
〔１３〕 勖（ｘù）：勉励。寡人：古代君主的自称，《礼记·曲礼》疏：“寡人者，言己是寡德之人。”
日 月
【题解】
这是一位弃妇申诉怨愤的诗。古代学者认为是卫庄姜被庄公遗弃后之作，未知确否。
日居月诸 〔１〕 ！ 叫声太阳叫月亮！
照临下土。 光辉普照大地上。
乃如之人兮 〔２〕 ， 天下竟有这种人，
逝不古处 〔３〕 。 会把故居全相忘。
胡能有定 〔４〕 ？ 夫妻关系全不顾，
宁不我顾 〔５〕 ？ 为何不想进我房？
日居月诸！ 叫声太阳叫月亮！
下土是冒 〔６〕 。 光辉普照大地上。
乃如之人兮， 天下竟有这种人，
逝不相好。 忘恩不和我来往。
胡能有定？ 夫妻关系全不顾，
宁不我报 〔７〕 ？ 为何使我守空房？
日居月诸！ 叫声太阳叫月亮！
出自东方。 日月光辉出东方。
乃如之人兮， 天下竟有这种人，
德音无良 〔８〕 。 名誉扫地丧天良。
胡能有定？ 夫妻关系全不顾，
俾也可忘 〔９〕 。 使我真该把他忘。
日居月诸！ 叫声太阳叫月亮！
东方自出。 东方升起亮堂堂。
父兮母兮！ 我的爹啊我的娘！
畜我不卒 〔１０〕 。 丈夫爱我不久长。
胡能有定？ 夫妻关系全不顾，
报我不述 〔１１〕 ！ 我也不愿诉衷肠！
【注释】
〔１〕 日居月诸：见《柏舟》注〔１７〕 。朱熹《诗集传》：“日居月诸，呼而诉之也。”
〔２〕 乃：竟。如：像。之人：这个人。
〔３〕 逝：及。逝不，倒文，即不逝。或云，逝是发语词，亦通。古处：故居。
〔４〕 定：正，指夫妇正常的关系。马瑞辰《通释》：“窃谓此诗‘胡能有定’，即胡能有正也。……夫妇有定份，嫡妾有定位，皆正也。”
〔５〕 宁：何。有人说“宁”即“乃”，亦通。我顾：倒文，即顾我。《郑笺》：“顾，念也。”
〔６〕 冒：覆盖，笼罩。
〔７〕 报：答。古代称夫不理妻为“不见答”，不我报，即不见答的意思。
〔８〕 德音：好名誉。
〔９〕 俾：使。也：助词。
〔１０〕 畜：同“慉”，爱。《孟子》：“畜君者，好君也。”卒：终。不卒，指丈夫爱我不终。也有人认为是指“父母养我之不终”，似不及前说。
〔１１〕 述：说。
终 风
【题解】
这是一位妇女写她被丈夫玩弄嘲笑后遭遗弃的诗。
终风且暴 〔１〕 ， 大风既起狂又暴，
顾我则笑 〔２〕 。 对我侮弄又调笑。
谑浪笑敖 〔３〕 ， 调戏取笑太放荡，
中心是悼 〔４〕 ！ 想想悲伤又烦恼！
终风且霾 〔５〕 ， 大风既起尘飞扬，
惠然肯来 〔６〕 ？ 他可顺心来我房？
莫往莫来 〔７〕 ， 如今竟然不来往，
悠悠我思！ 绵绵相思不能忘！
终风且曀 〔８〕 ， 大风既起日无光，
不日有曀 〔９〕 。 顷刻又阴晴无望。
寤言不寐 〔１０〕 ， 夜半独语难入梦，
愿言则嚏 〔１１〕 。 愿他喷嚏知我想。
曀曀其阴 〔１２〕 ， 天色阴沉暗无光，
虺虺其靁 〔１３〕 。 雷声隐隐天边响。
寤言不寐， 夜半独语难入梦，
愿言则怀 〔１４〕 。 愿他悔悟将我想。
【注释】
〔１〕 终：既。暴：疾风。
〔２〕 则：而。
〔３〕 谑：调戏。浪：放荡。敖：放纵。谑浪：放荡地调戏。 笑敖：放纵地取笑。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谑浪，谑之貌；笑敖，笑之貌。……盖谑非不可谑，而浪则狂；笑非不可笑，而敖则纵。”
〔４〕 悼：伤心。
〔５〕 霾（ｍáｉ）：大风刮得尘土飞扬。
〔６〕 惠：顺。然：语助词。
〔７〕 莫：不。下“莫”字是增文足句。
〔８〕 曀：天阴而又有风。
〔９〕 不日：不到一天。有：同“又”。
〔１０〕 寤言：醒着说话。
〔１１〕 言：助词，无义。嚏：打喷嚏。旧时民间有“打喷嚏，有人想”的谚语。
〔１２〕 曀曀：天阴暗的样子。
〔１３〕 虺虺（ｈｕǐ）：雷始发之声。
〔１４〕 怀：思念。严粲《诗缉》：“愿汝思怀我而悔悟也。”
击 鼓
【题解】
这是卫国戍卒思归不得的诗。关于诗的时代背景，古来说法不一。方玉润《诗经原始》认为“此戍卒思归不得诗也”，今从方说。
击鼓其镗 〔１〕 ， 战鼓擂得镗镗响，
踊跃用兵 〔２〕 。 官兵踊跃练刀枪。
土国城漕 〔３〕 ， 别人修路筑城墙，
我独南行。 我独从军到南方。
从孙子仲 〔４〕 ， 跟随将军孙子仲，
平陈与宋 〔５〕 。 调停纠纷陈与宋。
不我以归 〔６〕 ， 常驻边地不能归，
忧心有忡 〔７〕 ！ 留守南方真苦痛！
爰居爰处 〔８〕 ？ 住哪儿啊歇何方？
爰丧其马 〔９〕 ？ 马儿丢失何处藏？
于以求之 〔１０〕 ？ 到哪儿啊找我马？
于林之下。 丛林深处大树旁。
“死生契阔” 〔１１〕 ， “死生永远不分离”，
与子成说 〔１２〕 。 对你誓言记心里。
执子之手， 我曾紧紧握你手，
与子偕老。 和你到老在一起。
于嗟阔兮 〔１３〕 ， 可叹相隔太遥远，
不我活兮 〔１４〕 ！ 不让我们重相见！
于嗟洵兮 〔１５〕 ， 可叹别离太长久，
不我信兮 〔１６〕 ！ 不让我们守誓言！
【注释】
〔１〕 镗：击鼓声。
〔２〕 兵：指兵器。
〔３〕 土国：在国内服役土工。城漕：在漕邑修筑城墙。“土”和“城”这里都是动词，土当“役”用，城当“筑”用。漕，卫邑名，在今河南省滑县东南。
〔４〕 孙子仲：当时卫国南征的将领。孙氏是卫国的世卿。
〔５〕 平陈与宋：调解陈国和宋国的不睦。《左传》隐公六年杜注：“和而不盟曰平。”
〔６〕 不我以归：这句是倒文，即“不以我归”，不让我回来。
〔７〕 有忡：即忡忡，心神不安的样子。
〔８〕 爰：与“于何”“于以”同义，就是“在何处”。
〔９〕 丧：读去声，失，丢。
〔１０〕 以：何。
〔１１〕 契：合。 阔：离。契阔是偏义复词，偏用“契”义，指结合，犹言不分离。
〔１２〕 子：指作者的妻。成说：定约，结誓。
〔１３〕 于：同“吁”。吁嗟：感叹词。阔：道路辽远。
〔１４〕 活：聚会。马瑞辰《通释》：“活，当读为‘曷其有佸’之佸。《毛传》：‘佸，会也。’佸为会至之会，又为聚会之会。承上‘阔兮’为言，故云不我会耳。”
〔１５〕 洵：夐的假借字，《韩诗》作“夐”，久远；指别离已久。
〔１６〕 信：守约。
凯 风
【题解】
这是一首儿子颂母并自责的诗。三家诗认为写的是事继母，可作参考。
凯风自南 〔１〕 ， 和风吹来自南方，
吹彼棘心 〔２〕 。 吹在枣树红心上。
棘心夭夭 〔３〕 ， 枣树红心嫩又壮，
母氏劬劳 〔４〕 。 我娘辛苦善教养。
凯风自南， 和风南方吹过来，
吹彼棘薪 〔５〕 。 枣树成长好当柴。
母氏圣善 〔６〕 ， 我娘人好又明理，
我无令人 〔７〕 。 我们兄弟不成材。
爰有寒泉 〔８〕 ， 寒泉清冷把暑消，
在浚之下 〔９〕 。 源头出自浚县郊。
有子七人， 儿子七个不算少，
母氏劳苦。 却累我娘独辛劳。
睆黄鸟 〔１０〕 ， 宛转黄雀清和音，
载好其音。 歌声间关真好听。
有子七人， 我娘儿子有七个，
莫慰母心。 不能安慰亲娘心。
【注释】
〔１〕 凯风：南风。《孔疏》引李巡曰：“南风长养，万物喜乐，故曰凯风。”
〔２〕 棘心：棘，酸枣树，初发芽时心赤。“凯风”喻母，“棘”，子自喻。
〔３〕 夭夭：树木嫩壮的样子。
〔４〕 劬（ｑú）劳：即劳苦之意。
〔５〕 棘薪：酸枣树长到可以当柴烧。比喻子已成长。
〔６〕 圣善：明理而有美德。
〔７〕 令：善。
〔８〕 爰：发语词，无义。寒泉：在卫地浚邑，水冬夏常冷，故名寒泉。
〔９〕 浚：卫邑名，在卫楚丘东。
〔１０〕 睆（ｘｉàｎｈｕǎｎ）：清和宛转的鸣声。有人认为是形容黄鸟颜色美，亦通。朱熹《诗集传》：“言黄鸟犹能好其音以悦人，而我七子，独不能慰悦母心哉。”
雄 雉
【题解】
这是一位妇女思念远出的丈夫的诗。旧说多认为这是妇女之作，方玉润《诗经原始》则认为是朋友互勉，“期友不归，思而共勖”的诗，此说可供参考。
雄雉于飞 〔１〕 ， 雄雉起飞向远方，
泄泄其羽 〔２〕 。 拍拍翅膀真舒畅。
我之怀矣， 心中怀念我夫君，
自诒伊阻 〔３〕 ！ 自找离愁空忧伤！
雄雉于飞， 雄雉起飞向远方，
下上其音。 忽高忽低咯咯唱。
展矣君子 〔４〕 ， 一心悬念我夫君，
实劳我心！ 苦思苦想心难放。
瞻彼日月 〔５〕 ， 远望太阳和月亮，
悠悠我思！ 我的相思长又长！
道之云远 〔６〕 ， 相隔道路太遥远，
曷云能来？ 何时回到我身旁？
百尔君子 〔７〕 ， 天下“君子”一个样，
不知德行 〔８〕 。 不知道德和修养。
不忮不求 〔９〕 ， 你不损人又不贪，
何用不臧 〔１０〕 ？ 走到哪里不顺当？
【注释】
〔１〕 雉：野鸡。诗中的雄雉比喻丈夫。
〔２〕 泄泄（ｙì）：同“洩洩”，鼓羽舒畅的样子。《左传》隐公元年“其乐也洩洩”，杜注：“洩洩，舒散也。”
〔３〕 诒：同“遗”，遗留。自诒，自找、自取之意。伊：同“繄”，此，这。《郑笺》：“伊，当作繄，繄，犹‘是’也。”阻：忧。《玉篇》：“阻，忧也。”朱熹《诗集传》训“阻”为“隔”，亦通。
〔４〕 展：诚，确实。君子：这里指丈夫。
〔５〕 瞻彼日月：马瑞辰《通释》：“以日月之迭往迭来，兴君子之久役不来。”
〔６〕 云：语助词。下句同。
〔７〕 百：凡，所有。君子：这里指在朝的统治者，也包括她的丈夫在内。
〔８〕 德行：道德品行。
〔９〕 忮（ｚｈì）：忌恨。
〔１０〕 臧：善，好。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何用不臧，犹言无往而不利。”
匏有苦叶
【题解】
这是一位女子在济水岸边等待未婚夫时所唱的诗。旧说刺卫宣公淫乱，也有以为“刺世礼义澌灭”或“贤者不遇时而作”。余冠英先生《诗经选》一扫旧说，还它以民歌本来面目：“一个女子正在岸边徘徊，她惦着住在河那边的未婚夫，心想：他如果没忘了结婚的事，该趁着河里还不曾结冰，赶快过来迎娶才是。再迟怕来不及了。”（余先生对“迨冰未泮”一句的理解和我们不同。）
匏有苦叶 〔１〕 ， 葫芦叶枯葫芦收，
济有深涉 〔２〕 。 济水渡口深水流。
深则厉 〔３〕 ， 水深腰系葫芦过，
浅则揭 〔４〕 。 水浅挑着葫芦走。
有瀰济盈 〔５〕 ， 济水一片白茫茫，
有 雉鸣 〔６〕 。 水边野鸡 唱。
济盈不濡轨 〔７〕 ， 水满不湿半车轮，
雉鸣求其牡 〔８〕 。 野鸡唱歌求对象。
雝雝鸣雁 〔９〕 ， 大雁嘎嘎相对唱，
旭日始旦 〔１０〕 。 初升太阳放光芒。
士如归妻 〔１１〕 ， 你若有心娶新娘，
迨冰未泮 〔１２〕 。 要趁今冬冰没烊。
招招舟子 〔１３〕 ， 船夫招呼我上船，
人涉卬否 〔１４〕 。 别人渡河我在岸。
人涉卬否， 别人渡河我在岸，
卬须我友 〔１５〕 。 我等朋友来结伴。
【注释】
〔１〕 匏（ｐáｏ）：葫芦。古人常腰拴葫芦以渡水。《国语·鲁语》韦昭注：“佩匏可以渡水也。”闻一多《诗经通义》：“古人早已知道抱着葫芦浮水能使身体容易漂起来，所以葫芦是他们常备的旅行工具，而有‘腰舟’之称。叶子枯了，葫芦也干了，可以摘来作腰舟用了。”苦：枯的通用字。王先谦：“齐读苦为枯，枯、苦字通。”
〔２〕 济：水名，本作泲。源出河南省济源县西王屋山。涉：步行过河叫作涉，涉水的渡口也叫作涉，这里指渡口。
〔３〕 厉：连衣徒步渡水。
〔４〕 揭（ｑì）：提起下衣渡水。
〔５〕 有瀰：瀰瀰，水满的样子。
〔６〕 有 （ｙǎｏ）： ，雌雉的叫声。
〔７〕 濡：沾湿。轨：车轴的两端。
〔８〕 牡：指雄雉。
〔９〕 雝雝：雁相和的鸣声。
〔１０〕 旭日：初升的太阳。旦：明。
〔１１〕 归妻：娶妻。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妇人谓嫁曰‘归’，自士言之，则娶妻是来归其妻，故曰归妻。”
〔１２〕 迨：及，趁。泮（ｐàｎ）：融解。古代人结婚多在秋冬两个季节举行，《荀子·大略》：“霜降迎女，冰泮杀止。”姚际恒《诗经通论》：“古人行嫁娶必于秋冬农隙之际，故云‘迨冰未泮’。”
〔１３〕 招招：摆手相招。
〔１４〕 卬（áｎｇ）：我。
〔１５〕 须：等待。
谷 风
【题解】
这是一首弃妇诉苦的诗。她的丈夫原也是一个贫穷的农民。由于两口子努力劳动，生活慢慢好起来，男的却变心了。
习习谷风 〔１〕 ， 飒飒山谷刮大风，
以阴以雨 〔２〕 。 天阴雨暴来半空。
黾勉同心 〔３〕 ， 夫妻勉力结同心，
不宜有怒。 不该怒骂不相容。
采葑采菲 〔４〕 ， 蔓菁萝蔔收进门，
无以下体 〔５〕 。 难道要叶不要根？
德音莫违 〔６〕 ： 甜言蜜语别忘记：
“及尔同死。” “和你到死永不分。”
行道迟迟 〔７〕 ， 走出家门慢吞吞，
中心有违 〔８〕 。 脚儿向前心不忍。
不远伊迩 〔９〕 ， 不求远送望近送，
薄送我畿 〔１０〕 。 谁知只送到房门。
谁谓荼苦 〔１１〕 ？ 谁说荼菜苦无比？
其甘如荠。 在我吃来甜似荠。
宴尔新昏 〔１２〕 ， 你们新婚多快乐，
如兄如弟。 两口亲热像兄弟。
泾以渭浊 〔１３〕 ， 渭水入泾泾水浑，
湜湜其沚 〔１４〕 。 泾水虽浑底下清。
宴尔新昏， 你们新婚多快乐，
不我屑以 〔１５〕 。 诬我不洁伤我心。
毋逝我梁 〔１６〕 ， 别到我的鱼坝来，
毋发我笱 〔１７〕 。 别把鱼篓再乱开。
我躬不阅 〔１８〕 ， 既然对我不见容，
遑恤我后 〔１９〕 。 谁还顾到我后代。
就其深矣， 好比河水深悠悠，
方之舟之 〔２０〕 。 那就撑筏划小舟。
就其浅矣， 好比河水浅清清，
泳之游之。 那就游泳把水泅。
何有何亡 〔２１〕 ， 家里有这没有那，
黾勉求之。 尽心尽力为你求。
凡民有丧 〔２２〕 ， 邻居出了灾难事，
匍匐救之 〔２３〕 。 就是爬着也去救。
不我能慉 〔２４〕 ， 你不爱我倒也罢，
反以我为雠 〔２５〕 。 不该把我当冤仇。
既阻我德 〔２６〕 ， 一片好意遭拒绝，
贾用不售 〔２７〕 。 好像货物难脱手。
昔育恐育鞠 〔２８〕 ， 从前生活怕困穷，
及尔颠覆 〔２９〕 。 共渡难关苦重重。
既生既育， 如今生计有好转，
比予于毒 〔３０〕 。 嫌我比我像毒虫。
我有旨蓄 〔３１〕 ， 好比我腌干咸菜，
亦以御冬 〔３２〕 。 贮藏起来好过冬。
宴尔新昏， 你们新婚多快乐，
以我御穷。 拿我旧人来挡穷。
有洸有溃 〔３３〕 ， 粗声恶气打又骂，
既诒我肄 〔３４〕 。 还要逼我做苦工。
不念昔者， 当初情意全不念，
伊余来塈 〔３５〕 ！ 你恩我爱一场空。
【注释】
〔１〕 习习：犹飒飒，风声。谷风：来自山谷的大风。
〔２〕 以：又。
〔３〕 黾（ｍǐｎ）勉：勉力。
〔４〕 葑：蔓菁，今名大头菜。菲：萝蔔。
〔５〕 以：用。下体：指根。
〔６〕 德音：本义是“善闻令名”，这里似指她丈夫曾对她说过的“好话”。
〔７〕 迟迟：缓慢。
〔８〕 中心：即心中。有违：指行动和心意相违背。有人训违为“怨”，亦通。
〔９〕 伊：是。迩：近。
〔１０〕 薄：助词，含有勉强的意思。畿：门槛。
〔１１〕 荼：苦菜。
〔１２〕 宴：快乐。昏：即婚。
〔１３〕 泾、渭：都是水名，源出甘肃，在陕西高陵县合流。
〔１４〕 湜湜（ｓｈí）：水清的样子。《说文》：“湜，水清见底也。”沚：即“底”的意思。马瑞辰《通释》：“《说文》，沚，下基也。湜湜即状水止之貌，故以为清可见底。”
〔１５〕 屑：洁。不我屑以，即不以我为洁。
〔１６〕 逝：往，去。梁：鱼坝；用石头拦阻水流，中空而留缺口，以便捕鱼。
〔１７〕 发：拨的假借字，搞乱。有人训“开”，亦通。笱（ｇǒｕ）：捕鱼的竹篓。
〔１８〕 躬：自身。阅：容。
〔１９〕 遑：犹言“哪儿来得及”。恤：顾到。
〔２０〕 方：筏子。方、舟二字这里都作动词用。
〔２１〕 亡：同“无”。
〔２２〕 民：人，指邻人。丧：指凶祸。
〔２３〕 匍匐：本义是手足伏地走，这里是尽力的意思。
〔２４〕 不我能慉：三家诗作“能不我慉”。能，乃。慉（ｘù），爱。
〔２５〕 雠：通“仇”。
〔２６〕 阻：拒绝。
〔２７〕 贾（ｇǔ）：卖。用：货物。不售：卖不出去。
〔２８〕 育恐：生活恐慌。育鞠：生活困穷。朱熹《诗集传》引张子曰：“育恐，谓生于恐惧之中，育鞠，谓生于困穷之际。”
〔２９〕 颠覆：指患难。
〔３０〕 于毒：如毒虫。
〔３１〕 旨：美。蓄：腌的干菜。有人说，蓄是菜名，亦通。
〔３２〕 御：同“禦”，抵挡。
〔３３〕 有洸（ｇｕāｎｇ）有溃：即洸洸溃溃，本义都是形容水激流的样子，这里是借用，形容人动武和发怒的样子。《毛传》：“洸洸，武也。溃溃，怒也。”
〔３４〕 诒：同“遗”，留给。肄（ｙì）：劳苦的工作。
〔３５〕 伊：惟。来：语助词，无义。塈（ｊì）：爱。马瑞辰《通释》：“爱，正字作 。《说文》：‘ ，惠也。 ，古文。’是‘ ’即古文‘爱’字。此诗塈，疑 之假借。伊余来塈，犹言维予是爱也，仍承昔者言之。”
式 微
【题解】
这是人民苦于劳役，对君主发出的怨词。诗用简短的几句话，表达了劳动人民对统治者压迫奴役的极端憎恨。
式微式微 〔１〕 ， 日光渐暗天色灰，
胡不归？ 为啥有家去不回？
微君之故 〔２〕 ， 不是君主差事苦，
胡为乎中露 〔３〕 ？ 哪会夜露湿我腿？
式微式微， 日光渐暗天色灰，
胡不归？ 为啥有家去不回？
微君之躬 〔４〕 ， 不是君主养贵体，
胡为乎泥中 〔５〕 ？ 哪会夜间踩泥水？
【注释】
〔１〕 式：发语词，无义。微：幽暗，指天黑。郝懿行《尔雅义疏·释诂》：“‘微’有幽隐 昧之意。”
〔２〕 微：非，不是。故：事。
〔３〕 中露：即露中。《鲁诗》“露”作“路”。
〔４〕 躬：身体。
〔５〕 泥中：泥水路里。方玉润《诗经原始》：“犹言泥涂也。毛氏苌曰：‘中露、泥中，卫邑也。’此或后人因经而附会其说耳，不可从。”
旄 丘
【题解】
这是一些流亡到卫国的人，盼望贵族救济而不得的诗。那时人民因为受不了本国统治者的残酷剥削、压迫，或因战争的缘故，纷纷逃亡别国。但到处都是一样，想向他国贵族乞求同情、救济，当然仍是一种梦想。
旄丘之葛兮 〔１〕 ， 葛藤长在山坡上，
何诞之节兮 〔２〕 ？ 枝节怎么那样长？
叔兮伯兮 〔３〕 ！ 叔叔啊，伯伯啊！
何多日也？ 为啥好久不帮忙？
何其处也 〔４〕 ？ 安心躲在家里边，
必有与也 〔５〕 。 定要等谁才露面？
何其久也？ 拖拖拉拉这么久，
必有以也 〔６〕 。 定有原因在其间。
狐裘蒙戎 〔７〕 ， 身穿狐裘毛蓬松，
匪车不东 〔８〕 。 坐着车子不向东。
叔兮伯兮！ 叔叔啊，伯伯啊！
靡所与同 〔９〕 。 你我感情不相通。
琐兮尾兮 〔１０〕 ！ 我们渺小又卑贱，
流离之子 〔１１〕 。 我们流亡望人怜。
叔兮伯兮！ 叔叔啊，伯伯啊！
褎如充耳 〔１２〕 。 趾高气扬听不见。
【注释】
〔１〕 旄丘：前高后低的土山。
〔２〕 诞：同“覃”，延长。之：其，它的。节：指葛藤的枝节。
〔３〕 叔、伯：当时人对贵族的尊称。
〔４〕 处：安居不出。
〔５〕 与：指同伴或盟国。
〔６〕 以：原因。
〔７〕 狐裘：狐皮袍。当时大夫以上的官穿的冬服。蒙戎：亦作“尨茸”，蓬蓬乱的样子。这句疑指卫大夫。
〔８〕 匪：彼。指大夫。疑东方是流亡者居住的地方，故大夫之车不来。
〔９〕 靡：无。同：同心。朱熹《诗集传》：“不与我同心。”
〔１０〕 琐：细小。尾：与“微”通，卑贱。
〔１１〕 流离：漂散流亡。方玉润《诗经原始》：“流离，漂散也。”《毛传》训流离为“鸟名”，恐非诗的原意。
〔１２〕 褎（ｙòｕ）：盛服。褎如，即褎然，态度傲慢妄自尊大的样子。充耳：《郑笺》：“充耳，塞耳也。”即“充耳不闻”的意思。充耳又是一种挂在耳旁的首饰，这里有双关的意义。
简 兮
【题解】
这是一个女子观看舞师表演万舞并对他产生爱慕之情的诗。
简兮简兮 〔１〕 ， 敲起鼓来咚咚响，
方将万舞 〔２〕 。 万舞演出就开场。
日之方中， 太阳高高正中央，
在前上处 〔３〕 。 舞师排在最前行。
硕人俣俣 〔４〕 ， 身材高大又魁梧，
公庭万舞 〔５〕 。 公庭前面演万舞。
有力如虎， 扮成武士力如虎，
执辔如组 〔６〕 。 手拿缰绳赛丝组。
左手执籥 〔７〕 ， 左手握着笛儿吹，
右手秉翟 〔８〕 。 右手挥起野鸡尾。
赫如渥赭 〔９〕 ， 脸儿通红像染色，
公言锡爵 〔１０〕 。 卫公教赏酒满杯。
山有榛 〔１１〕 ， 榛树生在高山顶，
隰有苓 〔１２〕 。 低洼地里有草苓。
云谁之思？ 是谁占领我的心？
西方美人 〔１３〕 。 是那健美西方人。
彼美人兮， 美人美人难忘怀，
西方之人兮！ 他是西方周邑人！
【注释】
〔１〕 简：鼓声。有人说，“简”是形容武师武勇之貌，亦通。
〔２〕 方将：即“将要”的意思。马瑞辰《通释》：“方将二字连文，方，犹云将也。将，且也。”有人训“方”为“四方”，似不可从。 万舞：周天子宗庙舞名，是一种大规模的舞，内容分文舞、武舞两部分。朱熹《诗集传》：“万者，舞之总名。武用干戚（盾和板斧），文用羽籥（雉羽和籥）也。”
〔３〕 处：指位置。
〔４〕 硕人：身材高大的人，指舞师。俣俣（ｙǔ）：形容身体魁梧的样子。
〔５〕 公庭：庙堂的庭前。《孔疏》：“于祭祀之时，亲在宗庙公庭而万舞。”
〔６〕 辔（ｐèｉ）：马缰绳。组：编织的一排排丝线。
〔７〕 籥（ｙｕè）：古代乐器名。《礼记》郑注：“籥，如笛，三孔。舞者所吹也。”
〔８〕 秉：拿。翟（ｄí）：野鸡尾，舞师执以指挥。
〔９〕 赫：指舞师脸色红而有光。渥：涂抹。赭（ｚｈě）：红土。
〔１０〕 公：指卫国的君主。锡：赐。爵：古代酒器名，这里用它代酒。
〔１１〕 榛：树名；它结的实似栗而小。隰：低湿的地。
〔１２〕 苓：甘草，亦名大苦，药名。以上两句是《诗经》中常用的起兴句式，余冠英以为是一种隐语：以树代男，以草代女。
〔１３〕 西方：指周。周在卫西。美人：指舞师，即上文的硕人。硕人和美人，都是当时赞美男女形体外貌通用的词。
泉 水
【题解】
这是嫁到别国的卫女思归不得的诗。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认为是思父母、忧家国的作品。有人说，这首诗和《竹竿》都是《载驰》作者许穆夫人所作，也有人说是许穆夫人媵妾所作，但均无确证。
毖彼泉水 〔１〕 ， 泉水涌涌流不息，
亦流于淇。 最后流入淇水里。
有怀于卫， 想起卫国我故乡，
靡日不思。 没有一天不惦记。
娈彼诸姬 〔２〕 ， 同来姊妹多美好，
聊与之谋 〔３〕 。 姑且和她共商议。
出宿于泲 〔４〕 ， 想起当初宿在泲，
饮饯于祢 〔５〕 。 喝酒饯行在祢邑。
女子有行 〔６〕 ， 姑娘出嫁到别国，
远父母兄弟。 远离父母和兄弟。
问我诸姑 〔７〕 ， 临行问候姑姑们，
遂及伯姊 〔８〕 。 还有大姊别忘记。
出宿于干 〔９〕 ， 如能回家宿干地，
饮饯于言。 喝酒饯行在言邑。
载脂载舝 〔１０〕 ， 涂好轴油上好键，
还车言迈 〔１１〕 。 掉车回家走得快。
遄臻于卫 〔１２〕 ， 只想快回卫国去，
不瑕有害 〔１３〕 ？ 回去看看有何害？
我思肥泉 〔１４〕 ， 心儿飞到肥泉头，
兹之永叹 〔１５〕 。 声声长叹阵阵忧。
思须与漕 〔１６〕 ， 心儿飞向沫和漕，
我心悠悠。 绵绵相思盼重游。
驾言出游， 驾起车子出外兜，
以写我忧 〔１７〕 。 借这消我心中愁。
【注释】
〔１〕 毖（ｂì）：泌的假借字，《说文》引诗作泌，“泌，侠流也”，“侠流”即涌流的意思。泉水：亦名泉源水，即末章的“肥泉”，卫地水名。马瑞辰《通释》：“诗意以泉水之得流于淇，兴己之欲归于卫。”
〔２〕 娈：美好的样子。娈彼，等于娈娈。诸姬：一些姬姓的女子。卫君姓姬，卫女嫁于诸侯，以同姓之女陪嫁。《毛传》：“诸姬，同姓之女。”
〔３〕 聊：姑且。谋：商量。
〔４〕 泲（ｊǐ）：卫地名。有人说，泲即济水，亦通。
〔５〕 饯：饯行，《郑笺》：“饯，送行饮酒也。”祢（ｎǐ）：亦作“泥”或“坭”，卫地名。
〔６〕 行：嫁。《左传》桓公九年：“凡诸侯之女行。”杜预注：“行，嫁也。”按“女子有行”二句，亦见于他诗，可能是当时常用的谚语。
〔７〕 问：告别的意思。诸姑：姑母们。
〔８〕 伯姊：大姊。
〔９〕 干：和下句的言，都是作者所居国的地名，今在何地，不可考。有人说，干在河南省濮阳县北干城村；即《后汉书·郡国志》及《水经注》所说的“竿城”。
〔１０〕 载：发语词，无义。脂：用油涂车轴。舝（ｘｉá）：车轴两头的金属键。按脂、舝这里都用如动词。朱熹《诗集传》：“脂，以脂膏涂其舝，使滑泽也。舝，车轴也。不驾则脱之，设之而后行也。”
〔１１〕 还：音义同“旋”。《郑笺》：“还车者，嫁时乘来，今思乘以归。”言：助词。迈：行。
〔１２〕 遄（ｃｈｕáｎ）：疾，快。臻：到。
〔１３〕 瑕：无。马瑞辰《通释》：“瑕、遐古通用。遐之言胡，胡、无一声之转。……凡诗言不遐有害，不遐有愆；不遐犹云‘不无’，疑之之词也。”
〔１４〕 肥泉：在卫境内，即首章的“泉水”。
〔１５〕 兹：同“滋”，益，更加。永叹：长叹。
〔１６〕 须和漕都是卫地名。须是“湏”之讹，即沫，是卫的旧都。漕，亦作曹，在今河南省滑县东二十里。是卫国被狄人侵略，戴公带人民渡河迁徙的地方。
〔１７〕 写：通“泻”，宣泄，消除。《毛传》：“写，除也。”
北 门
【题解】
这是一个小官吏诉苦的诗。这个小官吏，政事繁忙，工作劳苦，生活困穷，回到家里还要受家人的责备讥刺。无可奈何，只得归之于天命。
出自北门， 一路走出城北门，
忧心殷殷 〔１〕 。 心里隐隐忧虑深。
终窭且贫 〔２〕 ， 既无排场又穷酸，
莫知我艰。 有谁了解我艰难。
已焉哉 〔３〕 ， 算了罢，
天实为之， 老天让我这么干，
谓之何哉 〔４〕 ！ 叫我怎么办！
王事适我 〔５〕 ， 王室差事扔给我，
政事一埤益我 〔６〕 。 政事全都推给我。
我入自外， 忙了一天回家来，
室人交遍谪我 〔７〕 。 家人个个骂我呆。
已焉哉， 算了罢，
天实为之， 这是老天的安排，
谓之何哉！ 叫我也无奈！
王事敦我 〔８〕 ， 王室差事逼着我，
政事一埤遗我 〔９〕 。 政事全盘压着我。
我入自外， 忙了一天回到家，
室人交遍摧我 〔１０〕 。 家人个个骂我傻。
已焉哉， 算了罢，
天实为之， 老天这样安排下，
谓之何哉！ 我有啥办法！
【注释】
〔１〕 殷殷：亦作“慇慇”、“隐隐”，深忧的样子。
〔２〕 终：既。窭（ｊù）：房屋简陋无法讲求礼节排场。陆德明《经典释文》：“窭，谓贫无以为礼。”
〔３〕 已焉哉：既然这样了，有“算了吧”的意思。
〔４〕 谓：马瑞辰《通释》：“按‘谓’犹‘奈’也。‘谓之何哉’，犹云‘奈之何哉’。”
〔５〕 王事：有关王室的差事。适：同“擿”，即“掷”字。擿我，犹云扔给我。
〔６〕 政事：指卫国国内的差事。一：皆，完全。埤（ｐí）益：堆积、增加的意思。
〔７〕 室人：家人。交：更迭，轮流。谪（ｚｈé）：责备。《毛传》：“谪，责也。”
〔８〕 敦：《韩诗》训敦为“迫”，敦我，即逼我。
〔９〕 埤遗：犹埤益。《毛传》：“遗，加也。”
〔１０〕 摧：讽刺。《郑笺》：“摧者，刺讥之言。”
北 风
【题解】
这是人民不堪卫国虐政，号召友朋共同逃亡的诗。据方玉润《诗经原始》的说法，这首诗是反映邶亡前统治阶级的暴虐腐败、社会混乱和人民纷纷逃亡的情况。可备一说。
北风其凉， 北风刮来冰冰凉，
雨雪其雱 〔１〕 。 漫天雪花纷纷扬。
惠而好我 〔２〕 ， 赞成我的好伙伴，
携手同行 〔３〕 。 同路携手齐逃荒。
其虚其邪 〔４〕 ？ 岂能犹豫慢慢走？
既亟只且 〔５〕 ！ 事已紧急国将亡！
北风其喈 〔６〕 ， 北风刮来呼呼响，
雨雪其霏 〔７〕 。 雪花纷纷漫天扬。
惠而好我， 赞成我的好伙伴，
携手同归 〔８〕 。 携手同去安乐乡。
其虚其邪？ 岂能犹豫慢慢走？
既亟只且！ 事已紧急国将亡！
莫赤匪狐， 天下赤狐尽狡狯，
莫黑匪乌 〔９〕 。 天下乌鸦一般黑。
惠而好我， 赞成我的好伙伴，
携手同车 〔１０〕 。 携手同车结成队。
其虚其邪？ 岂能犹豫慢慢走？
既亟只且！ 事已紧急莫后悔！
【注释】
〔１〕 雨雪：下雪。其雱（ｐáｎｇ）：即雱雱，雪盛的样子。
〔２〕 惠而：即惠然；顺从、赞成的意思。
〔３〕 同行（ｈáｎｇ）：同道。《郑笺》：“与我相携持同道而去，疾时政也。”
〔４〕 虚：舒的假借字。邪：徐的假借字。其虚其邪，即舒舒徐徐，缓慢犹豫不决的样子。
〔５〕 亟：同“急”。既亟，事已紧急。只且（ｊū）：语尾助词，其作用与“也哉”相同。
〔６〕 其喈：即喈喈，北风刮得快而有声的样子。朱熹《诗集传》：“喈，疾声也。”
〔７〕 其霏（ｆēｉ）：即霏霏。《列女传》引诗作“雨雪霏霏”。霏霏即“纷纷”的意思。
〔８〕 同归：同到较好的别国去。《毛传》：“归有德也。”
〔９〕 莫：无。匪：非。莫匪，即无非，应连用。狐是妖兽（见《说文》），乌啼不祥（唐韩愈有“鸦啼岂是凶”之句），这是古代民间的传说，诗人以狐、乌象征妖异不祥的统治者。
〔１０〕 同车：朱熹《诗集传》：“同车，则贵者亦去矣。”当时人民不能坐车，所以朱熹认为这句是指贵者。
静 女
【题解】
这是一首男女约会的诗。欧阳修《诗本义》：“《静女》一诗，本是情诗。”诗以男子口吻写幽期密约，既有焦急的等候，又有欢乐的会面，还有幸福的回味。
静女其姝 〔１〕 ， 善良姑娘真美丽，
俟我于城隅 〔２〕 。 等我城门角楼里。
爱而不见 〔３〕 ， 故意藏着不露面，
搔首踟蹰。 来回着急抓头皮，
静女其娈 〔４〕 ， 善良姑娘真漂亮，
贻我彤管 〔５〕 。 送我红管情意长。
彤管有炜 〔６〕 ， 细看红管光闪闪，
说怿女美 〔７〕 。 我爱红管为姑娘，
自牧归荑 〔８〕 ， 郊外送茅表她爱，
洵美且异 〔９〕 。 嫩茅确实美得怪。
匪女之为美 〔１０〕 ， 不是嫩茅有多美，
美人之贻。 只因美人送得来。
【注释】
〔１〕 静：靖的假借字，善。马瑞辰《通释》：“郑诗‘莫不静好’，《大雅》‘笾豆静嘉’，皆以静为靖之假借。此诗静女亦当读‘靖’，谓‘善女’。”姝：美丽的样子。
〔２〕 城隅：城上的角楼。
〔３〕 爱： 、 的省借，隐藏的意思。而：同然、如。陈乔枞《三家诗遗说考》：“《离骚》，‘众 然而蔽之’， 而，犹 然也。”不见：朱熹《诗集传》：“不见者，期而不至也。”
〔４〕 娈：美好貌。
〔５〕 贻：赠送。彤（ｔóｎｇ）：红色。彤管，有人说是赤管的笔，有人说是一种像笛的乐器，有人说是红管草，都可通。
〔６〕 炜（ｗěｉ）：红而有光的样子。有炜，等于炜炜。
〔７〕 说（悦）怿：喜爱。女：同“汝”，指彤管。
〔８〕 牧：郊外。归：同“馈”，归、馈古通用，赠送。荑（ｔí）：初生的柔嫩白茅。有人说，荑，即上文所说的彤管，未知确否。
〔９〕 洵：确实。异：奇异。
〔１０〕 匪：非。女：同“汝”，指荑草。
新 台
【题解】
这是人民讽刺卫宣公劫夺儿媳的诗。卫宣公和他的后母夷姜发生关系，生子名伋。后替伋迎娶齐女，听说齐女很美，便在河上筑台把她拦截下来占为己有。人民对这件事极为憎恨，就作这首诗讽刺他。
新台有泚 〔１〕 ， 新台新台真辉煌，
河水瀰瀰 〔２〕 。 河水一片白茫茫。
燕婉之求 〔３〕 ， 本想嫁个如意郎，
籧篨不鲜 〔４〕 。 碰上个丑汉虾蟆样。
新台有洒 〔５〕 ， 新台新台真高敞，
河水浼浼 〔６〕 。 河水一片平荡荡。
燕婉之求， 本想嫁个如意郎，
籧篨不殄 〔７〕 。 碰上个虾蟆没好相。
鱼网之设， 想得大鱼把网张，
鸿则离之 〔８〕 。 谁知虾蟆进了网。
燕婉之求， 本想嫁个如意郎，
得此戚施 〔９〕 。 碰上个虾蟆四不像。
【注释】
〔１〕 新台：台名。旧址在今河南临漳县西黄河旁。泚（ｃǐ）：玼的假借字，《说文》引《诗》作“新台有玼”。有玼，即玼玼，形容新台新而鲜明的样子。《说文》：“玼，玉色鲜也。”段玉裁注：“《说文》玉上当有‘新’字，玼本新玉色。”
〔２〕 河：指黄河。瀰瀰：水盛大的样子。
〔３〕 燕婉：亦作宴娩或嬿婉，安和美好的样子。
〔４〕 籧篨（ｑúｃｈú）：癞虾蟆、蟾蜍一类的东西（从闻一多说，见《闻一多全集·天问·释天》）。有人说，籧篨和下文的“戚施”，都是象征丑恶的人的通称。亦通。鲜：《尔雅·释诂》：“鲜，善也。”《郑笺》：“伋之妻齐女来嫁于卫，其心本求燕婉之人，谓伋也。反得籧篨不善，谓宣公也。”
〔５〕 洒（ｃｕǐ）：亦作“漼”。有洒，即洒洒，高峻的样子。有人训“鲜貌”，亦通。
〔６〕 浼浼（ｍěｉ）：水平的样子。亦作“浘浘”，水盛的样子。均可通。
〔７〕 殄（ｔｉǎｎ）：同“腆”，善。《郑笺》：“殄当作腆，腆，善也。”
〔８〕 鸿：旧解为鸟名，雁之大者。闻一多在《〈诗·新台〉鸿字说》一文中，考证鸿就是虾蟆。离（ｌí）：通“罹”，附着，获得。
〔９〕 戚施：虾蟆。《太平御览·虫豸部》引《薛君章句》云：戚施，蟾蜍，喻丑恶。蟾蜍即癞虾蟆。
二子乘舟
【题解】
这是诗人挂念乘舟远行者的诗。卫国政治腐败，民不聊生，多逃亡国外，《北风》即其一例。《二子乘舟》，当是挂念流亡异国者的作品。旧说颇多，各有歧异，不一一具列。
二子乘舟， 两人同坐小船上，
泛泛其景 〔１〕 。 飘飘荡荡向远方。
愿言思子 〔２〕 ， 每当想起你们俩，
中心养养 〔３〕 。 心里不安很忧伤。
二子乘舟， 两人同坐小船上，
泛泛其逝 〔４〕 。 飘飘荡荡往远方。
愿言思子， 每当想起你们俩，
不瑕有害 〔５〕 ？ 此行是否遭祸殃？
【注释】
〔１〕 泛泛：飘浮的样子。《广雅》：“泛泛，浮也。”景：古与“憬”通，远行。王引之《经义述闻》：“景读如憬……憬，远行貌。”
〔２〕 愿：每。
〔３〕 中心：即心中。 养养，恙恙的借字，忧思心神不定的样子。
〔４〕 逝：往。
〔５〕 不瑕：不无。
鄘 风
柏 舟
【题解】
这是一位少女要求婚姻自由，向“父母之命”公开违抗的诗，歌颂了爱情的真挚和专一。
泛彼柏舟 〔１〕 ， 柏木小船飘荡荡，
在彼中河 〔２〕 。 一飘飘到河中央。
髧彼两髦 〔３〕 ， 额前垂发年少郎，
实维我仪 〔４〕 ； 是我追求好对象；
之死矢靡它 〔５〕 。 誓死不会变心肠。
母也天只 〔６〕 ！ 叫声天呀叫声娘！
不谅人只 〔７〕 ！ 为何对我不体谅！
泛彼柏舟， 柏木小船飘荡荡，
在彼河侧。 一飘飘到河岸旁。
髧彼两髦， 额前垂发年少郎，
实维我特 〔８〕 ； 才能和我配得上；
之死矢靡慝 〔９〕 。 誓死不会变主张。
母也天只！ 叫声天呀叫声娘！
不谅人只！ 为何对我不体谅！
【注释】
〔１〕 泛：即泛泛，飘浮的样子。
〔２〕 中河：即河中。
〔３〕 髧（ｄàｎ）：发下垂的样子。两髦：古代男子未成年时头发的式样，前额头发分向两边披着，长齐眉毛；额后则扎成两绺，左右各一，叫做两髦。
〔４〕 实：是。维：为。仪：偶的假借字，即配偶的意思。
〔５〕 之：到。矢：发誓。靡：无。
〔６〕 也、只：都是语气词。
〔７〕 谅：体谅的意思。
〔８〕 特：匹偶。马瑞辰《通释》：“《方言》：‘物无偶曰特。’《广雅》：‘特，独也。’皆训特为独。……匹为一，又为双为偶，皆以相反为义也。”
〔９〕 慝：音义同“忒”（ｔè），更改。
墙有茨
【题解】
这是一首人民揭露、讽刺卫国统治阶级淫乱无耻的诗。卫宣公劫娶儿子的聘妻齐女宣姜，宣公死后，他的庶长子公子顽又与宣姜私通，生下了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和许穆夫人。这些宫廷秽闻，真是“不可道”“不可详”“不可读”的。
墙有茨 〔１〕 ， 墙上蒺藜爬，
不可埽也 〔２〕 。 不可扫掉它。
中冓之言 〔３〕 ， 宫廷秘密话，
不可道也 〔４〕 。 不可乱拉呱。
所可道也 〔５〕 ？ 还能说什么？
言之丑也。 丑话污了牙。
墙有茨， 蒺藜爬满墙，
不可襄也 〔６〕 。 难以一扫光。
中冓之言， 宫廷秘密话，
不可详也 〔７〕 。 不可仔细讲。
所可详也？ 还能说什么？
言之长也。 说来话太长。
墙有茨， 墙上蒺藜生，
不可束也 〔８〕 。 除也除不净。
中冓之言， 宫廷秘密话，
不可读也 〔９〕 。 宣扬可不行。
所可读也？ 还能说什么？
言之辱也。 说来难为情。
【注释】
〔１〕 茨（ｃí）：蒺藜，亦名爬墙草。
〔２〕 埽：同“扫”，扫除。墙上种茨，是为了防闲内外的。不可埽，有内丑不可外扬之意。
〔３〕 中冓（ｇòｕ）：宫闱，宫廷内部。《韩诗》训“中冓”为“中夜”，亦通。
〔４〕 道：说。
〔５〕 所：尚。
〔６〕 襄：通“攘”，除去。
〔７〕 详：细说。朱熹《诗集传》：“详，详言之也。”《韩诗》作“扬”，是宣扬之意，亦通。
〔８〕 束：打扫干净。
〔９〕 读：宣扬。《毛传》：“读，抽也。”《郑笺》：“抽，出也。”引申为宣扬之意。
君子偕老
【题解】
这是卫国人民讽刺宣姜的诗。诗中极力渲染她的服饰、尊严、美丽，衬托出她“国母”的地位，目的是讥刺她的地位和丑陋的行为很不相称，这是用丽辞写丑行的艺术手法。
君子偕老 〔１〕 ， 贵族老婆真显赫，
副笄六珈 〔２〕 。 玉簪步摇珠颗颗。
委委佗佗 〔３〕 ， 体态从容又自得，
如山如河 〔４〕 ， 静像高山动像河，
象服是宜 〔５〕 。 穿上画袍很适合。
子之不淑 〔６〕 ， 可是行为太丑恶，
云如之何 〔７〕 ！ 对她还能说什么！
玼兮玼兮 〔８〕 ， 文采翟衣真鲜艳，
其之翟也 〔９〕 。 画羽礼服耀人眼。
鬒发如云 〔１０〕 ， 黑发密密像乌云，
不屑髢也 〔１１〕 。 不用假发更天然。
玉之瑱也 〔１２〕 ， 美玉充耳垂两边，
象之揥也 〔１３〕 ， 象牙簪子插发间，
扬且之皙也 〔１４〕 。 俏俊白皙好脸面。
胡然而天也 〔１５〕 ？ 莫非尘世出天仙？
胡然而帝也？ 莫非帝子降人间？
瑳兮瑳兮 〔１６〕 ， 文采展衣真艳丽，
其之展也 〔１７〕 。 轻薄细纱会客衣。
蒙彼绉 〔１８〕 ， 罩上绉罗如蝉翼，
是绁袢也 〔１９〕 。 透明内衣世所希。
子之清扬 〔２０〕 ， 看她眉目多清秀，
扬且之颜也。 看她容颜多美丽。
展如之人兮 〔２１〕 ， 但是如此盛装女，
邦之媛也 〔２２〕 ？ 天香国色差淑仪。
【注释】
〔１〕 君子：是当时统治阶级的代称。这里的君子，指卫宣公。偕老：本是夫妻相偕至老相亲相爱的意思，这里诗人用它代君子的妻，即卫宣姜。
〔２〕 副：亦作“ ”，古代首饰名。《毛传》：“副者，后夫人之首饰，编发为之。”《释名》：“王后首饰曰副。副，覆也，以覆首也。”笄（ｊī）：首饰名。《说文》：“笄，簪也。”珈（ｊｉā）：首饰名。加在笄下，垂以玉，走路时会摇动，汉时饰以垂珠，称为“步摇”，其数有六，故名六珈。
〔３〕 委委佗佗（ｔｕó）：步行庄重美丽、举止自得的样子。《孔疏》：“《释训》：‘委委佗佗，美也。’李巡曰：‘宽容之美也。’孙炎曰：‘委委，行之美；佗佗，长之美。’郭璞曰：‘皆佳丽美艳之貌。’谓宣姜自佳丽美艳，行步有仪，长大而美。”
〔４〕 如山如河：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如山凝然而重，如河渊然而深，皆以状德容之美。言夫人必有委委佗佗，如山如河之德容，乃于象服是宜也。反言以明宣姜之不宜，与末句相应。”
〔５〕 象服：亦名袆衣，即画袍。《孔疏》：“象鸟羽而画之，故谓之象服也。”《说文》袆字注引《周礼》曰：“王后之服。”
〔６〕 子：你，指宣姜。淑：善。
〔７〕 云：语首助词。如之何，即“奈之何”。
〔８〕 玼：玉色鲜明貌。这里用玼形容翟衣鲜艳的样子。
〔９〕 翟（ｄí）：翟衣。朱熹《诗集传》：“翟衣，祭服。刻绘为翟雉之形而彩画之以为饰也。”
〔１０〕 鬒（ｚｈěｎ）：形容发黑而密。
〔１１〕 不屑：不用。髢（ｄì）：假发制的髻。
〔１２〕 瑱（ｔｉàｎ）：古人冠冕上垂在两侧以塞耳的玉饰。
〔１３〕 象揥（ｔì）：象牙制的簪。《毛传》：“揥，所以摘发也。”后来叫做搔首、搔头。
〔１４〕 扬：形容脸色之美。且（ｊū）：句中助词。皙（ｘī）：白。
〔１５〕 胡：何，为什么。然：这样。而：用作如。
〔１６〕 瑳（ｃｕō）：与玼通。
〔１７〕 展：展衣，亦作襢衣。白纱制的单衣，是夏天见君主或宾客的衣服。
〔１８〕 蒙：覆，罩。彼：指绉 。绉 （ｃｈī）：细夏布，今名绉纱。
〔１９〕 绁袢（ｘｉèｐàｎ）：亦称亵衣，内衣。
〔２０〕 子：你，指宣姜。清扬：犹今言眉目清秀。
〔２１〕 展：乃，可是。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展，是语之转也。”《毛传》训展为“诚”（确实），亦通。
〔２２〕 邦：国。媛：美女。姚际恒《诗经通论》：“邦之媛，犹后世言国色。”
桑 中
【题解】
这是一个劳动者抒写他和想象中的情人幽期密约的诗。他在采菜摘麦的时候，兴之所至，一边劳动，一边顺口唱起歌来。这种形式，被后人尊为“无题”诗之祖。诗用一问一答的句式，表达诗人的柔情。末用复唱形式，抒发想象；音节铿锵，耐人寻味。
爰采唐矣 〔１〕 ？ 采集女萝去哪方？
沬之乡矣 〔２〕 。 在那卫国朝歌乡。
云谁之思 〔３〕 ？ 猜猜我心在想谁？
美孟姜矣 〔４〕 。 漂亮大姊本姓姜。
期我乎桑中 〔５〕 ， 约我等待在桑中，
要我乎上宫 〔６〕 ， 邀我相会在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７〕 。 淇水口上远相送。
爰采麦矣？ 采集麦子去哪里？
沬之北矣 〔８〕 。 卫国朝歌北边地。
云谁之思？ 猜猜我心在想谁？
美孟弋矣 〔９〕 。 漂亮大姊本姓弋。
期我乎桑中， 约我等待在桑中，
要我乎上宫， 邀我相会在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淇水口上远相送。
爰采葑矣 〔１０〕 ？ 采集芜菁去哪垅？
沬之东矣 〔１１〕 。 在那卫国朝歌东。
云谁之思？ 猜猜我心在想谁？
美孟庸矣 〔１２〕 。 漂亮大姊本姓鄘。
期我乎桑中， 约我等待在桑中，
要我乎上宫， 邀我相会在上宫，
送我乎淇之上矣。 淇水口上远相送。
【注释】
〔１〕 爰：在什么地方。唐：女萝，蔓生植物。有人说，唐与“棠”通，结实名沙棠。亦通。
〔２〕 沬：亦作“湏”，卫都朝歌。商代称妹邦、牧野。在今河南省淇县北。
〔３〕 云：语首助词。
〔４〕 孟：排行居长。姜：姓。孟姜：姜家大姑娘。按卫国无姜姓，这里用贵族姓氏代表美人，是泛指。
〔５〕 期：约会。桑中：卫地名，亦名桑间，在今河南省滑县东北。有人说，是泛指桑树林中，亦通。
〔６〕 要：通“邀”。上宫：楼名。
〔７〕 淇：卫水名。淇之上，就是指淇水口。淇水在今河南濬县东北。
〔８〕 沬北：即邶地旧址。
〔９〕 弋（ｙì）：姓。
〔１０〕 葑：芜菁。
〔１１〕 沬东：即古鄘地。鄘在沬东。
〔１２〕 庸：姓。古与“鄘”通。方玉润《诗经原始》引傅氏曰：“孟庸，当是鄘国之姓，鄘为卫所灭，其后有仕于卫者。”
鹑之奔奔
【题解】
这是一首人民讽刺、责骂卫国君主的诗。诗人看见鹌鹑、喜鹊都有自己固定的匹偶，联想卫国君主过着荒淫无耻的乱伦生活，政治腐败，激起了心头的愤怒，责骂他不是好东西，连禽兽都不如，根本不配当君长。
鹑之奔奔 〔１〕 ， 鹌鹑尚且双双飞，
鹊之彊彊 〔２〕 。 喜鹊也知对对配。
人之无良 〔３〕 ， 这人鸟鹊都不如，
我以为兄 〔４〕 。 我还把他当长辈。
鹊之彊彊， 喜鹊尚且对对配，
鹑之奔奔。 鹌鹑也知双双飞。
人之无良， 这人鸟鹊都不如，
我以为君 〔５〕 。 反而占着国君位。
【注释】
〔１〕 鹑（ｃｈúｎ）：鹌鹑，鸟名。奔奔：《左传》作“贲贲”，同音通假。飞貌。《郑笺》：“言其居有常匹，飞则相随之貌。”
〔２〕 彊彊：《礼记》作“姜姜”。义同奔奔。
〔３〕 人：指下文的兄或君，即诗讽刺的对象。之：《韩诗外传》作“而”。良：善。无良，谓无善行。
〔４〕 兄：泛指长辈，不作兄弟的“兄”解。奴隶制、封建制社会都以嫡长传位，所以诗中以人兄代指人君。
〔５〕 君：君主。
定之方中
【题解】
这是一首人民赞美、歌颂卫文公从漕邑迁到楚丘重建卫国的诗。公元前６６０年，狄人侵卫，卫戴公率众渡河东徙，野处漕邑。戴公死，卫文公在楚丘重造城市宫室。《左传》写文公“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使卫国重新有了起色。
定之方中 〔１〕 ， 冬月定星照天中，
作于楚宫 〔２〕 。 建设楚丘筑新宫。
揆之以日 〔３〕 ， 按照日影测方向，
作于楚室 〔４〕 。 营造住宅兴土功。
树之榛栗 〔５〕 ， 房前屋后种榛栗，
椅桐梓漆 〔６〕 ， 加上梓漆和椅桐，
爰伐琴瑟 〔７〕 。 成材伐作琴瑟用。
升彼虚矣 〔８〕 ， 登上漕邑废墟望，
以望楚矣。 楚丘地势细端详。
望楚与堂 〔９〕 ， 看好楚丘和堂邑，
景山与京 〔１０〕 ， 遍历高丘和山冈，
降观于桑 〔１１〕 。 下到田里看蚕桑。
卜云其吉 〔１２〕 ， 占卜征兆很吉祥，
终然允臧 〔１３〕 。 结果良好真妥当。
灵雨既零 〔１４〕 ， 好雨落过乌云散，
命彼倌人 〔１５〕 。 叫起管车小马倌。
星言夙驾 〔１６〕 ， 天晴早早把车赶，
说于桑田 〔１７〕 。 歇在桑田查生产。
匪直也人 〔１８〕 ， 既为百姓也为国，
秉心塞渊 〔１９〕 ， 用心踏实又深远，
牝三千 〔２０〕 。 良马三千可备战。
【注释】
〔１〕 定：星名，亦名营室，二十八宿之一。方中，当正中的位置。大约在每年十月十五后至十一月初的时候，定星在黄昏时出现于正南天空。古人在这时兴建宫室。
〔２〕 于：音义同“为”。下文的“作于楚室”的“于”字亦训“为”。按古“为”、“于”通用，古书引此二句诗多作“为”。王引之《经义述闻》：“两‘于’字当读曰‘为’。”楚宫：楚丘的宫庙。《郑笺》：“楚宫，谓宗庙也。”楚丘在今河南省滑县东。
〔３〕 揆：度，测量。日：日影。《孔疏》：“度日，谓度其影。”
〔４〕 楚室：楚丘居住的房屋。《郑笺》：“楚室，居室也。”
〔５〕 树：种植。榛、栗：树名。古人建国，在庙朝官府皆植名木，榛栗的果实可供祭祀。
〔６〕 椅：梧桐一类的树，青色。桐：梧桐。梓（ｚǐ）：楸一类的树，似桐而叶小。漆：漆树。这四种树木，都是制琴瑟的原料。
〔７〕 爰：于是。
〔８〕 虚：亦作“墟”，丘。这里指漕墟。漕邑与楚丘邻近，亦在今河南滑县东。
〔９〕 堂：地名，楚丘的旁邑。
〔１０〕 景：同“憬”，远行。按上句的“望”和这句的“景”，都是动词。京：高丘。
〔１１〕 降：自上而下。
〔１２〕 卜：古人欲预知后事的吉凶，烧龟甲以取兆。《毛传》：“建国必卜之。”这是古代迷信的风俗。
〔１３〕 终然：《唐石经》及古书引《诗》均作“终然”，《毛诗》误作“焉”。允：信，确实。臧：善，好。按“其吉”至“允臧”都是卜辞。
〔１４〕 灵雨：好雨。零：落。
〔１５〕 倌人：管驾车的小官。《毛传》：“倌人，主驾者。”
〔１６〕 星：亦作“暒”，晴。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韩说曰：‘星，精也。’精与晴同。”姚际恒《诗经通论》认为星言犹今人言“星夜”，亦通。夙驾：清早驾车出行。
〔１７〕 说：通“税”，休息。
〔１８〕 匪直：不仅。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匪，非。直，特也。”
〔１９〕 秉心：操心，用心。塞渊：踏实深远。
〔２０〕 （ｌáｉ）：七尺以上的马，大马。牝：母马。按诗用 牝代良马，三千言其约数。古代战车用马，这句应指国防力量强大。据《国语·齐语》记载，文公初到楚丘时，只有齐桓公给他的三百匹马。在多年经营下，国防力量已发展到十倍以上。
蝃
【题解】
一个女子争取婚姻自由，受到当时舆论的指责。这首诗讽刺了这个女子，从反面反映了当时妇女婚姻不自由的情况和这个女子反抗的精神。
蝃 在东 〔１〕 ， 东方出现美人虹，
莫之敢指 〔２〕 。 没人敢指怕遭凶。
女子有行 〔３〕 ， 这位女子要出嫁，
远父母兄弟。 远离父母和弟兄。
朝 于西， 清晨西方彩虹长，
崇朝其雨 〔４〕 。 阴雨不停一早上。
女子有行， 女子自己找丈夫，
远兄弟父母。 远离兄弟父母乡。
乃如之人也 〔５〕 ， 就是这样一个人，
怀昏姻也 〔６〕 。 破坏礼教乱婚姻。
大无信也 〔７〕 ， 什么贞洁全不讲，
不知命也 〔８〕 。 父母之命也不听。
【注释】
〔１〕 蝃 （ｄìｄòｎｇ）：虹。《释名》“虹”下云：“虹又曰美人。阴阳不和，昏姻错乱，淫风流行，男美于女，女美于男，互相奔随之时，则此气盛。”
〔２〕 指：用手指点。古人对虹有所忌讳，所以不敢去指它。《毛传》：“夫妇过礼则虹气盛，君子见戒而惧，讳之莫之敢指。”
〔３〕 女子有行：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女子，谓奔（私奔）者。行，嫁也。奔而曰‘有行’者，先奔而后嫁。”按这二句亦见《泉水》、《竹竿》，钱澄之《田间诗学》说：“女子有行二句，似是当时陈语，故多引用之。”
〔４〕 朝 二句：朝，早上。 （ｊī），即虹。陈启源《毛诗稽古编》：“ 在东，暮虹也。朝 于西，朝虹也。暮虹截雨，朝虹行雨，屡验皆然。虽儿童妇女皆知也。”崇：终的假借字。终朝，整个早上。
〔５〕 乃如之人也：可像这样一个人啊。“也”字，《韩诗外传》、《列女传》引《诗》均作“兮”。古也、兮通用。
〔６〕 怀：坏的借字，败坏，破坏。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引苏舆云：“怀盖坏之借字。怀、坏并从怀声，故字得相通。《左》襄十四年《传》：‘王室之不坏。’《释文》：‘坏本作怀’。”一释“思”，亦通。
〔７〕 信：指贞洁。有人说指“诚信专一”，也可通。
〔８〕 命：指父母之命。《郑笺》：“不知昏姻当待父母之命。”他说甚多，有释寿命、命运、正理等等的，可供参考。
相 鼠
【题解】
这是人民斥责卫国统治阶级偷食苟得、暗昧无耻的诗。在周代，统治阶级定了一套“礼”，去欺骗、统治劳动人民，借此炫耀自己的权威，巩固政权。他们嘴里说礼，实际上他们的行为是最无耻、最无礼的。人民看透了他们的欺骗性，忍不住满腔怒火，大胆诅咒他们。
相鼠有皮 〔１〕 ， 请看老鼠还有皮，
人而无仪 〔２〕 。 这人行为没威仪。
人而无仪， 既然行为没威仪，
不死何为 〔３〕 ？ 为何还不死掉呢？
相鼠有齿， 请看老鼠还有齿，
人而无止 〔４〕 。 这人行为没节止。
人而无止， 既然行为没节止，
不死何俟 〔５〕 ？ 还等什么不去死？
相鼠有体 〔６〕 ， 请看老鼠还有体，
人而无礼。 这人行为不守礼。
人而无礼， 既然行为不守礼，
胡不遄死 〔７〕 ？ 那就快死何迟疑？
【注释】
〔１〕 相：看。
〔２〕 仪：威仪，指可以供他人取法的端庄严肃的态度、行为。
〔３〕 何为：即“为何”的倒文。
〔４〕 止：节止，控制嗜欲，使行为合乎礼。《礼记·大学》：“在止于至善。”注：“止，犹自处也。”
〔５〕 俟：等。
〔６〕 体：身体。《广雅·释诂》：“体，身也。”
〔７〕 遄（ｃｈｕáｎ）：速，快。
干 旄
【题解】
这是赞美卫文公招致贤士、复兴卫国的诗。诗人叙述卫国官吏带着良马礼物，树起招贤的旗子，到浚邑去访问贤士，征聘人才。
孑孑干旄 〔１〕 ， 招贤旗子高高飘，
在浚之郊 〔２〕 。 插在车后到浚郊。
素丝纰之 〔３〕 ， 旗边镶着白丝线，
良马四之 〔４〕 。 好马四匹礼不少。
彼姝者子 〔５〕 ， 那位忠顺贤才士，
何以畀之 〔６〕 ？ 用啥才能去应招？
孑孑干 〔７〕 ， 招贤旗子高高飘，
在浚之都 〔８〕 。 驾车浚邑近郊跑。
素丝组之， 旗边镶着白丝线，
良马五之。 好马五匹礼不少。
彼姝者子， 那位忠顺贤才士，
何以予之？ 用啥办法去应招？
孑孑干旌 〔９〕 ， 招贤旗子高高飘，
在浚之城 〔１０〕 。 车马向着浚城跑。
素丝祝之 〔１１〕 ， 旗边镶着白丝线，
良马六之。 好马六匹礼不少。
彼姝者子， 那位忠顺贤才士，
何以告之 〔１２〕 ？ 用啥建议去应招？
【注释】
〔１〕 孑孑（ｊｉé）：形容干旄独立的样子。干：同“竿”，竹竿。旄（ｍáｏ）：一种顶端用牦牛尾为饰的旗子。按干旄当时用于招致贤士。
〔２〕 浚：卫邑名。郦道元《水经注》：“浚城距楚丘只二十里。”
〔３〕 素丝：白丝。纰（ｐí）：在衣冠或旗帜上镶边。这里指用白丝线缝旗，作为装饰。下二章的“组”、“祝”，也都是缝旗法。闻一多《诗经新义》：“纰、组、祝，皆束丝之法。”《孔疏》：“谓以缕缝之，使相连或以维持之者。”
〔４〕 良马四之：指用好马赠送贤士。王念孙《广雅疏证》：“四马，大夫以备赠遗者。下文或五或六，随所见言之，不专是自乘。《左》昭十六年《传》：‘郑六卿饯韩宣子于郊，宣子皆献马焉。’是以马赠遗，古有是礼。”
〔５〕 姝：顺从的样子。《毛传》：“姝，顺貌。”子：古代对人的尊称，这里指贤者。
〔６〕 畀（ｂì）：给予。
〔７〕 干 （ｙú）：也是招贤的旗子，上面画着疾飞的鸟隼形状。
〔８〕 都：近郊。陈奂：“周制，乡、遂之外置都、鄙。都，为畿疆之境名。”
〔９〕 干旌：竿顶加五彩翟鸟羽毛为饰的旗。
〔１０〕 城：都城。
〔１１〕 祝：属的假借字，编连。《郑笺》：“祝，当作属。”
〔１２〕 告（ｇǔ）：建议。
载 驰
【题解】
这是许穆夫人回漕吊唁卫侯，对许大夫表明救卫主张的诗。许穆夫人是一位有识有胆的爱国诗人，也是世界历史上最早的一位女诗人。
许穆夫人是卫宣公的儿子公子顽与后母宣姜私通所生的女儿。有两个哥哥，戴公和文公。有两个姊姊，齐子和宋桓夫人。经后人考证，她大约生在公元前６９０年，即周庄王七年左右。她幼年即闻名于诸侯，许国（许穆公）和齐国（齐桓公）都向卫国求婚。汉刘向《列女传·仁智篇》说：“……初，许求之，齐亦求之。懿公将与许，女因其傅母而言曰：‘……今者许小而远，齐大而近。若今之世，强者为雄。如使边境有寇戎之事，惟是四方之故，赴告大国，妾在，不犹愈乎？’……卫侯不听，而嫁之于许。”可见她从小就有爱国思想。她嫁许以后约十年，卫国亡于狄。懿公战死，国人分散。她的姊夫宋桓公迎接卫国的遗民渡河，住在漕邑，立戴公。戴公立一月而死，文公即位。她听到卫亡的消息，立刻奔到漕邑吊唁，提出联齐抗狄的主张，得到齐桓公的帮助而复国于楚丘。《载驰》即作于她抵达漕邑的时候。据魏源《诗古微》考证，《泉水》和《竹竿》两首诗也是她的作品。公元前６５６年，她的丈夫许穆公随齐桓公伐楚，病死在军队里。儿子名业继位，她这时大约三十多岁了。死年不详。
关于《载驰》一诗是许穆夫人的作品，《左传》闵公二年有明确的记载。这首诗表现了诗人强烈的爱国思想。她听到祖国被狄所灭的消息，快马加鞭地赶到漕邑吊唁，目的在于为卫国策划向大国求援。可是许国的大夫，对她这一行动极为反对，竟赶到漕邑拦阻。这引起了她的愤怒和忧伤，就写了这首诗。本诗写成的时间，当在卫文公元年（公元前６５９）春夏之交。
载驰载驱 〔１〕 ， 驾起马车快奔走，
归唁卫侯 〔２〕 。 回国慰问我卫侯。
驱马悠悠 〔３〕 ， 赶马经过漫长路，
言至于漕 〔４〕 。 望到祖国漕城头。
大夫跋涉 〔５〕 ， 许国大夫来追我，
我心则忧。 知他来意我心忧。
既不我嘉 〔６〕 ， 大家虽然不赞成，
不能旋反 〔７〕 。 我可不能就回头。
视尔不臧 〔８〕 ， 比起你们没良策，
我思不远 〔９〕 。 我的计划近可求。
既不我嘉， 大家虽然不赞成，
不能旋济 〔１０〕 。 决不渡河再回头。
视尔不臧， 比起你们没良策，
我思不 〔１１〕 。 我计可行效可收。
陟彼阿丘 〔１２〕 ， 登上那边高山冈，
言采其蝱 〔１３〕 。 采些贝母治忧伤。
女子善怀 〔１４〕 ， 女子虽然多想家，
亦各有行 〔１５〕 。 自有道理和主张。
许人尤之 〔１６〕 ， 许国大夫反对我，
众稚且狂 〔１７〕 。 既是幼稚又愚妄。
我行其野 〔１８〕 ， 走在祖国田野上，
芃芃其麦 〔１９〕 。 蓬蓬勃勃麦如浪。
控于大邦 〔２０〕 ， 赶快讣告求大国，
谁因谁极 〔２１〕 ！ 依靠大国来救亡！
大夫君子 〔２２〕 ， 许国大夫众高官，
无我有尤 〔２３〕 。 不要反对我主张。
百尔所思 〔２４〕 ， 你们纵有百条计，
不如我所之 〔２５〕 ！ 不如我跑这一趟！
【注释】
〔１〕 载：发语词，犹乃。驰、驱：快马加鞭的意思。《孔疏》：“走（跑）马谓之驰，策（鞭）马谓之驱。”
〔２〕 唁：向死者家属慰问。吊人失国也叫作唁。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韩说曰：吊生曰唁，吊失国亦曰唁。”卫侯，旧说指卫戴公，据胡承珙《毛诗后笺》说，应指文公。因为戴公立仅一月就死了。
〔３〕 悠悠：形容道路悠远的样子。
〔４〕 言：助词，无义。 漕：卫邑名。
〔５〕 大夫：指追到卫国劝阻许穆夫人的诸臣。跋涉：犹言不管山隔水阻，远道急急奔走而来。
〔６〕 既：尽，都。嘉：善，赞同。我嘉：即嘉我。
〔７〕 反：同“返”。
〔８〕 视：比。尔：汝，指许大夫。臧：善。
〔９〕 我思：我所考虑的计谋。远：迂远，“不远”有切实可行之意。
〔１０〕 济：渡。
〔１１〕 （ｂì）：闭塞，不通。
〔１２〕 阿丘：山丘。也有人说是丘名。
〔１３〕 蝱（ｍéｎｇ）：通“ ”。药名，即贝母。朱熹《诗集传》：“蝱，贝母。主疗郁结之疾。”
〔１４〕 善怀：《郑笺》：“善，犹多也。怀，思也。”
〔１５〕 行：道，道理。
〔１６〕 许人：指许大夫们。尤：怨恨，反对。
〔１７〕 众：古与“终”通用，“既”的意思（从王引之《经传述闻》说）。有人说，众，指许人。亦通。
〔１８〕 野：指卫国的郊外田野。
〔１９〕 芃芃（ｐéｎｇ）：茂盛的样子。
〔２０〕 控：赴告，走告。马瑞辰《通释》引《韩诗》曰：“控，赴也。”大邦：大国，指齐国。
〔２１〕 因：依靠。极：至，带兵到别国救难叫做“至”。
〔２２〕 大夫君子：指许国一批当权者。
〔２３〕 无：同“毋”。有：同“又”。
〔２４〕 百尔所思：即尔百所思，指主意众多。
〔２５〕 之：往。有人训“之”为“思”，亦通。
卫 风
淇 奥
【题解】
这是赞美卫国一位有才华的君子的诗。古书上都说是赞美卫武公的，说武公品质好，学问好，有才华。这比起《新台》、《相鼠》尖锐批评、咒骂卫宣公的诗来，就大不相同了。
瞻彼淇奥 〔１〕 ， 河湾头淇水流过，
绿竹猗猗 〔２〕 。 看绿竹多么婀娜。
有匪君子 〔３〕 ， 美君子文采风流，
如切如磋， 似象牙经过切磋，
如琢如磨 〔４〕 。 似美玉经过琢磨。
瑟兮 兮 〔５〕 ， 你看他庄严威武，
赫兮咺兮 〔６〕 。 你看他光明磊落。
有匪君子， 美君子文采风流，
终不可谖兮 〔７〕 。 常记住永不泯没。
瞻彼淇奥， 河湾头淇水流清，
绿竹青青 〔８〕 。 看绿竹一片菁菁。
有匪君子， 美君子文采风流，
充耳琇莹 〔９〕 ， 充耳垂宝石晶莹，
会弁如星 〔１０〕 。 帽上玉亮如明星。
瑟兮 兮， 你看他威武庄严，
赫兮咺兮。 你看他磊落光明。
有匪君子， 美君子文采风流，
终不可谖兮。 我永远牢记心铭。
瞻彼淇奥， 河湾头淇水流急，
绿竹如箦 〔１１〕 。 看绿竹层层密密。
有匪君子， 美君子文采风流，
如金如锡， 论才学精如金锡，
如圭如璧 〔１２〕 。 论德行洁如圭璧。
宽兮绰兮 〔１３〕 ， 你看他宽厚温柔，
猗重较兮 〔１４〕 。 你看他登车凭倚。
善戏谑兮 〔１５〕 ， 爱谈笑说话风趣，
不为虐兮 〔１６〕 。 不刻薄待人平易。
【注释】
〔１〕 瞻：看。淇：淇水。奥：澳或隩的借字，水岸深曲处。
〔２〕 猗猗：美盛的样子。陈奂《毛诗传疏》：“诗以绿竹之美盛，喻武公之质美德盛。”
〔３〕 匪：斐的借字，古书如《礼记》、《尔雅》引此句诗均作“有斐君子”。有斐，即斐斐，形容才华。君子：朱熹《诗集传》：“指武公也。”
〔４〕 切、磋、琢、磨：古代治玉石器、骨器等的不同工艺。《尔雅·释器》：“骨谓之切，象谓之瑳，玉谓之琢，石谓之磨。”这里用它比人的研究学问和锻炼品德精益求精。
〔５〕 瑟：璱的假借字，矜持庄严的样子。《毛传》：“瑟，矜庄貌。” （ｘｉàｎ）：威武的样子。《说文》：“ ，武貌。”
〔６〕 赫：光明的样子。咺（ｘｕāｎ）：宣的假借字，坦白的样子。方玉润《诗经原始》：“喧，宣著貌。”按古书或作煊、愃，《韩诗》作“宣”，是正字，其他都是假借字。
〔７〕 终：永久。谖（ｘｕāｎ）：藼、蕿、萱的假借字，忘记。马瑞辰《通释》：“《说文》：‘藼，令人忘忧之草也。’或从煖作蕿，或从宣作萱，引《诗》‘安得藼草’。今《毛诗》作‘谖草’，谖即藼及蕿、萱之假借。是知凡诗作‘谖’训‘忘’者，皆当为藼及蕿、萱之假借。若‘谖’之本义，自为‘诈’耳。”
〔８〕 青青（ｊīｎｇ）：茂盛的样子。一作菁。
〔９〕 充耳：古人冠冕上垂在两侧以塞耳的玉，是一种装饰品，亦名瑱。琇：宝石。莹：玉色光润晶莹。
〔１０〕 会（ｋｕàｉ）：亦作 。皮帽两缝相合的地方。弁（ｂｉàｎ）：皮帽。如星：指玉石装饰像天上星星一样光亮。
〔１１〕 箦：音义同“积”， 的假借字。《毛传》：“箦，积也。”有人训箦为“栈”，指用竹片或苇荻编成的床垫。亦通。
〔１２〕 金、锡、圭、璧：《孔疏》：“武公器德已百练成精如金锡，道业既就，琢磨如圭璧。”
〔１３〕 宽：宽宏。绰：亦作婥，温柔的样子。王先谦：“韩‘绰’亦作‘婥’，云：柔貌也。”
〔１４〕 猗：倚的假借字。《荀子·非相篇》、《文选·西京赋》注、《礼记·曲礼》疏、《论语·乡党》疏并引作“倚”。倚，依靠。《经典释文》：“猗，于绮反，依也。”重较：古代车上的横木，供人扶着、靠着的。《论语·乡党》疏：“古人乘路车，皆于车中倚立。倚立难久，故于车箱上安一横木，以手隐凭之也，谓之为较。诗云‘倚重较兮’是也。”马瑞辰《通释》：“较上更饰以曲钩，若重起者然，是为重较。”
〔１５〕 戏谑：开玩笑。
〔１６〕 虐：刻薄伤人。
考 槃
【题解】
这是一首描写独善其身生活的诗。它给后人的影响较大，可能是隐逸诗之宗。
考槃在涧 〔１〕 ， 架成木屋溪谷旁，
硕人之宽 〔２〕 。 贤人觉得很宽敞。
独寐寤言 〔３〕 ， 独睡独醒独说话，
永矢弗谖 〔４〕 。 这种乐趣誓不忘。
考槃在阿 〔５〕 ， 架成木屋在山坡，
硕人之 〔６〕 。 贤人当它安乐窝。
独寐寤歌， 独睡独醒独唱歌，
永矢弗过 〔７〕 。 发誓跟人不结伙。
考槃在陆 〔８〕 ， 架成木屋在高原，
硕人之轴 〔９〕 。 兜兜圈子真悠闲。
独寐寤宿， 独睡独醒独自躺，
永矢弗告 〔１０〕 。 此中乐趣不能言。
【注释】
〔１〕 考：筑成。姚际恒《诗经通论》引《左传》“考仲子之宫”句，说明这个“考”字，是“筑成”的意思。槃：木屋。方玉润《诗经原始》引黄一正曰：“槃者，架木为室，槃结之义也。”《毛传》训“考槃”为“成乐”，亦通。涧：山夹水之处。
〔２〕 硕人：大人、美人、贤人。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简兮》咏贤者称‘硕人’又称‘美人’。” 宽：宽敞。
〔３〕 独寐寤言：独睡、独醒、独说话。严粲《诗缉》：“既寐而寤，既寤而言，皆独自耳。”
〔４〕 永：永久。矢：发誓。弗谖：不忘。
〔５〕 阿：山坡。
〔６〕 ：窠的假借字。马瑞辰《通释》：“ 音又近窠，《说文》：‘窠，空也。’”
〔７〕 弗过：不和外人来往。
〔８〕 陆：高平之地。
〔９〕 轴：本义是车轴，引申为盘旋的地方。
〔１０〕 弗告：朱熹《诗集传》释曰：“不以此乐告人也。”
硕 人
【题解】
这是卫人赞美卫庄公夫人庄姜的诗。《左传》隐公三年：“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这首诗大约产生在公元前７５０年左右。
硕人其颀 〔１〕 ， 高高身材一美女，
衣锦褧衣 〔２〕 。 身穿锦服罩单衣。
齐侯之子 〔３〕 ， 齐侯的女儿，
卫侯之妻 〔４〕 。 卫侯的娇妻。
东宫之妹 〔５〕 ， 太子的胞妹，
邢侯之姨 〔６〕 ， 邢侯的小姨，
谭公维私 〔７〕 。 谭公原是她妹婿。
手如柔荑 〔８〕 ， 手指纤纤像嫩荑，
肤如凝脂 〔９〕 。 皮肤白润像冻脂。
领如蝤蛴 〔１０〕 ， 美丽脖颈像蝤蛴，
齿如瓠犀 〔１１〕 。 牙比瓠子还整齐。
螓首蛾眉 〔１２〕 ， 额角方正蛾眉细，
巧笑倩兮 〔１３〕 ， 一笑酒窝更多姿，
美目盼兮 〔１４〕 。 秋水一泓转眼时。
硕人敖敖 〔１５〕 ， 美人身材长得高，
说于农郊 〔１６〕 。 停车休息在近郊。
四牡有骄 〔１７〕 ， 四匹雄马多肥膘，
朱 镳镳 〔１８〕 ， 马嚼边上飘红绡，
翟茀以朝 〔１９〕 。 雉羽饰车来上朝。
大夫夙退 〔２０〕 ， 大夫朝毕该早退，
无使君劳。 别教卫君太辛劳。
河水洋洋 〔２１〕 ， 河水一片白茫茫，
北流活活 〔２２〕 。 哗哗奔流向北方。
施罛 〔２３〕 ， 撒开鱼网呼呼响，
鳣鲔发发 〔２４〕 ， 鳣鲔泼泼跳进网，
葭菼揭揭 〔２５〕 。 芦荻高高排成行。
庶姜孽孽 〔２６〕 ， 陪嫁姑娘个子长，
庶士有朅 〔２７〕 。 随从媵臣真雄壮。
【注释】
〔１〕 硕人：见《邶风·简兮》注〔４〕 及《考槃》注〔２〕 。这里指庄姜。颀（ｑí）：身长貌。其颀，即颀颀。《齐风·猗嗟》有“颀而长兮”之句，在古代不论男女，皆以高大修长为美。
〔２〕 第一个“衣”字读去声，是动词，当“穿”字解。锦：指锦制的衣服。褧（ｊｉǒｎｇ）：亦作 ，罩衫；用枲麻植物一类的纤维织成布，制成单罩衫，女子在嫁时途中所穿，以蔽尘土。
〔３〕 齐侯：指齐庄公。子：这里指女儿。《礼·丧服传》注：“凡言子者，可以兼男女。”
〔４〕 卫侯：指卫庄公。
〔５〕 东宫：这里指齐太子得臣。东宫是太子住的宫名，因称太子为东宫。
〔６〕 邢：国名，在今河北省邢台县。姨：指妻的姊妹。
〔７〕 谭：国名，亦作 、覃，在今山东省历城县。私：女子称她姊妹的丈夫为私，见《尔雅·释亲》。
〔８〕 荑：初生白茅的嫩芽。
〔９〕 凝脂：冻结的脂油。
〔１０〕 领：颈。蝤蛴（ｑｉúｑí）：天牛的幼虫，色白身长。
〔１１〕 瓠（ｈù）犀：葫芦的子。犀，栖的假借字。《尔雅·释草》注引《诗》作“瓠栖”，栖，齐的意思。葫芦的子，白而整齐。
〔１２〕 螓（ｑíｎ）：虫名，似蝉而小。《孔疏》：“此虫额广而且方。”蛾：蚕蛾，其触须细长而弯。三家诗螓作“ ”，蛾作“娥”，都是“美好”的意思，亦通。
〔１３〕 倩：笑时两颊现出酒涡的样子。
〔１４〕 盼：眼睛黑白分明的样子。《论语·八佾》引此句诗，马注：“盼，动目貌。”《毛传》：“盼，黑白分。”
〔１５〕 敖敖：身材高大的样子。敖是 的省字，《说文》：“ ， ，高也。”
〔１６〕 说：通“税”，停驾休息。《文选·上林赋》张揖注引此句诗作“税于农郊”。农郊，近郊。
〔１７〕 四牡：驾车的四匹雄马。有骄：即骄骄，健壮的样子。
〔１８〕 朱 （ｆéｎ）：马嚼两旁用红绸缠绕做装饰。朱熹：“ ，镳饰也。镳者，马衔外铁，人君以朱缠之也。”镳镳：盛美的样子。这里用名词“镳”作形容词，因为四匹马都有镳。
〔１９〕 翟（ｄí）：长尾的野鸡。茀（ｆú）：三家诗作“蔽”，遮蔽女车的竹席或苇席。古代贵族常用彩色雉毛饰车茀。朝：朝见，指庄姜出嫁到卫国和庄公相见。
〔２０〕 夙退：早点退朝。
〔２１〕 河水：指黄河。洋洋：水盛大的样子。
〔２２〕 北流：黄河在齐西卫东，北流入海。由齐至卫，必须渡河。活活（ｇｕō）：水流声。
〔２３〕 施：设，张。罛（ｇū）：鱼网。 （ｈｕò）：撒网入水声。
〔２４〕 鳣（ｚｈāｎ）：大鲤鱼。崔豹《古今注》：“鲤大者为鳣。”也有人说是黄鱼。鲔（ｗěｉ）：有人说像鳣而小的一种鱼，也有人说是鳝鱼。发发（ｂō）：亦作“泼泼”，鱼尾动声。
〔２５〕 葭：芦苇。菼（ｔǎｎ）：荻草。揭揭（ｊｉē）：长得长长的样子。
〔２６〕 庶：众。庶姜，陪嫁的一批姜姓女子。齐国姓姜，陪庄姜出嫁的，都是同姓的女子，古人称之为“姪娣”。孽孽：和颀颀、敖敖同义，都是形容女子高长美丽的样子。
〔２７〕 庶士：指随从庄姜到卫的诸臣，古人称为“媵臣”。朅（ｑｉè）：《韩诗》作“桀”。桀，同“傑”。有朅，即朅朅，威武壮健的样子。
氓
【题解】
这是一首弃妇的诗。诗中的女主人悔恨地叙述自己恋爱、结婚的经过和婚后被虐待被遗弃的遭遇。但她并不徘徊留恋，抱着“亦已焉哉”的决绝态度，表现她性格的刚强和反抗的精神。诗中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制度造成的妇女的不幸命运。
氓之蚩蚩 〔１〕 ， 农家小伙笑嘻嘻，
抱布贸丝 〔２〕 。 抱着布匹来换丝。
匪来贸丝 〔３〕 ， 原来不是来换丝，
来即我谋 〔４〕 。 找我商量婚姻事。
送子涉淇， 我会送你渡淇水，
至于顿丘 〔５〕 。 直到顿丘才告辞。
匪我愆期 〔６〕 ， 并非我要拖日子，
子无良媒。 你无良媒来联系。
将子无怒 〔７〕 ， 请你不要生我气，
秋以为期 〔８〕 。 重订秋天作婚期。
乘彼垝垣 〔９〕 ， 登上那边缺墙上，
以望复关 〔１０〕 。 遥向复关盼情郎。
不见复关 〔１１〕 ， 望穿秋水不见人，
泣涕涟涟 〔１２〕 。 心中焦急泪汪汪。
既见复关， 既见郎从复关来，
载笑载言 〔１３〕 。 有笑有说心欢畅。
尔卜尔筮 〔１４〕 ， 你快回去占个卦，
体无咎言 〔１５〕 。 卦没凶兆望神帮。
以尔车来， 拉着你的车子来，
以我贿迁 〔１６〕 。 快用车子搬嫁妆。
桑之未落， 桑叶未落密又繁，
其叶沃若 〔１７〕 。 又嫩又润真好看。
于嗟鸠兮 〔１８〕 ， 唉呀斑鸠小鸟儿，
无食桑葚 〔１９〕 。 见了桑葚别嘴馋。
于嗟女兮， 唉呀年青姑娘们，
无与士耽 〔２０〕 。 见了男人别胡缠。
士之耽兮， 男人要把女人缠，
犹可说也 〔２１〕 。 说甩就甩他不管。
女之耽兮， 女人若是恋男人，
不可说也。 撒手摆脱难上难。
桑之落矣， 桑树萎谢叶落净，
其黄而陨 〔２２〕 。 枯黄憔悴任飘零。
自我徂尔 〔２３〕 ， 自从我到你家来，
三岁食贫 〔２４〕 。 多年吃苦受寒贫。
淇水汤汤 〔２５〕 ， 淇水滔滔送我回，
渐车帷裳 〔２６〕 。 溅湿车帘冷冰冰。
女也不爽 〔２７〕 ， 我做妻子没过错，
士贰其行 〔２８〕 。 是你男人太无情。
士也罔极 〔２９〕 ， 真真假假没定准，
二三其德 〔３０〕 。 前后不一坏德行。
三岁为妇， 结婚多年守妇道，
靡室劳矣 〔３１〕 。 我把家事一肩挑。
夙兴夜寐 〔３２〕 ， 起早睡晚勤操作，
靡有朝矣 〔３３〕 。 累死累活非一朝。
言既遂矣 〔３４〕 ， 家业有成已安定，
至于暴矣 〔３５〕 。 面目渐改施残暴。
兄弟不知， 兄弟不知我处境，
咥其笑矣 〔３６〕 。 见我回家哈哈笑。
静言思之， 静思默想苦难言，
躬自悼矣 〔３７〕 。 只有独自暗伤悼。
及尔偕老 〔３８〕 ， “与你偕老”当年话，
老使我怨。 如今老了我怨他。
淇则有岸， 淇水虽宽有堤岸，
隰则有泮 〔３９〕 。 沼泽虽阔有边涯。
总角之宴 〔４０〕 ， 回顾少年未嫁时，
言笑晏晏 〔４１〕 。 想你言笑多温雅。
信誓旦旦 〔４２〕 ， 海誓山盟还在耳，
不思其反 〔４３〕 。 谁料翻脸变冤家。
反是不思 〔４４〕 ， 违背誓言你不顾，
亦已焉哉 〔４５〕 ！ 那就从此算了吧！
【注释】
〔１〕 氓：农民。马瑞辰《通释》：“氓，唐石经作‘甿’。《方言》、《说文》并云：‘氓，民也。’《说文》又云：‘甿，田民也。’”魏源《诗古微》释为流亡之民，亦通。蚩：音义同“嗤”。嗤嗤，笑嘻嘻的样子。《毛传》训为“敦厚之貌”，《韩诗》训为“意态和悦貌”，均可通。
〔２〕 贸：交易，交换。
〔３〕 匪：非，不是。
〔４〕 即：就，接近。谋：指商量婚事。
〔５〕 顿丘：地名，在今河南省清丰县。
〔６〕 愆期：过期。
〔７〕 将（ｑｉāｎｇ）：请。
〔８〕 秋以为期：即以秋为期。
〔９〕 乘：登。垝（ｇｕǐ）：毁。垣（ｙｕáｎ）：土墙。
〔１０〕 复关：地名，男子所住的地方。王应麟《诗地理考》引《寰宇记》：“澶州临河县复关城在南，黄河北阜也。复关堤在南三百步。”澶州在今河南省清丰县西南。也有人说复关是关名，在近郊地方设重门，以防异常，复关即重关的意思。亦通。
〔１１〕 此复关指氓。
〔１２〕 涟涟：涕泪下流的样子。
〔１３〕 载：则，就。
〔１４〕 尔：你，指氓。卜：卜卦，用火灼龟甲，看甲上的裂纹来判断吉凶。筮（ｓｈì）：用蓍（ｓｈī）草排比推算来占卦。
〔１５〕 体：卦体，就是用龟蓍占卜所显示的现象。咎言：不吉利的话。按古代男女结婚，事先必占卜，以问吉凶，这是当时迷信的一种习俗。
〔１６〕 贿：财物，指嫁妆。
〔１７〕 沃若：犹沃然，润泽柔嫩的样子。
〔１８〕 于：同“吁”，《韩诗》作“吁”，叹词。鸠：斑鸠，鸟名。
〔１９〕 桑葚：桑树的果实。《毛传》：“鸠，鹘鸠也。食桑葚过则醉，而伤其性。”这可能是古代的民间传说。
〔２０〕 耽：通“酖”，指过分地沉溺于欢乐，这里当“迷恋”解。
〔２１〕 说：音义同“脱”，摆脱或解脱的意思（用林义光《诗经通解》说）。
〔２２〕 陨（ｙǔｎ）：落下。
〔２３〕 徂（ｃú）：往，到。徂尔：到你家以来。
〔２４〕 三岁：多年。按“三”是虚数，言其多，不是实指三年。
〔２５〕 汤汤（ｓｈāｎｇ）：水盛大的样子。
〔２６〕 渐（ｊｉāｎ）：沾湿。帷裳：车箱两旁的围布，形状像现在车两旁的帘子。
〔２７〕 爽：差错。
〔２８〕 贰：是 的错字。 同“忒”，偏差，和爽同义（据王引之、陈奂等考证）。行（ｘíｎｇ）：行为。
〔２９〕 罔：无。极：准则。罔极即无常，没有定准。
〔３０〕 二三其德：即变心，前后行为不一致的意思。
〔３１〕 靡：无，没有。室劳：家务劳动。此句谓男人无家务之劳，意为全由妻子承担。
〔３２〕 夙兴夜寐：起早睡晚。
〔３３〕 靡有朝矣：指不是某一天是这样，而是天天如此。
〔３４〕 言：助词。既：已经。遂：安，指生活安定。
〔３５〕 暴：暴虐。
〔３６〕 咥（ｘì）：哈哈大笑的样子。
〔３７〕 躬：自身，自己。悼：伤心。
〔３８〕 及：与，和。偕老：夫妻共同生活到老。这句可能是从前氓对女的誓言。
〔３９〕 隰：低湿的地。泮：通“畔”，涯，岸。
〔４０〕 总：扎。总角，古代男女未成年时把头发扎成两角的样子。这里用它代童年。宴：安乐。
〔４１〕 晏晏：和悦温柔的样子。
〔４２〕 信誓：真挚的誓言，似即指“及尔偕老”句。旦旦：即怛怛，诚恳的样子。
〔４３〕 不思：想不到。反：反复，违反，变心。
〔４４〕 是：这，指誓言。
〔４５〕 已：止。已焉哉，算了吧。
竹 竿
【题解】
这是一位卫国女子出嫁别国，思归不得的诗。何楷《毛诗世本古义》和魏源《诗古微》认为本诗和《泉水》都是《载驰》作者许穆夫人的作品。方玉润《诗经原始》则认为根据不足，很难断定作者是谁。
籊籊竹竿 〔１〕 ， 竹竿竹竿细又长，
以钓于淇。 当年钓鱼淇水上。
岂不尔思 〔２〕 ？ 难道旧游我不想？
远莫致之 〔３〕 。 路途遥远难还乡。
泉源在左 〔４〕 ， 左边呀，泉源头，
淇水在右。 右边呀，淇水流。
女子有行， 姑娘出嫁别故国，
远兄弟父母。 远离家人怎不愁。
淇水在右， 右边呀，淇水流，
泉源在左。 左边呀，泉源头。
巧笑之瑳 〔５〕 ， 巧笑露齿少年游，
佩玉之傩 〔６〕 。 行动佩玉有节奏。
淇水滺滺 〔７〕 ， 淇水悠悠照样流，
桧楫松舟 〔８〕 。 桧桨松船也依旧。
驾言出游， 只好驾车且出游，
以写我忧 〔９〕 。 聊除心里思乡愁。
【注释】
〔１〕 籊籊（ｔì）：长而细的样子。《毛传》：“籊籊，长而杀也。”陈奂《毛诗传疏》：“杀者，纤小之称。”
〔２〕 不尔思：即不思尔。尔，你，指故乡淇水。
〔３〕 致：达到。
〔４〕 泉源：水名，在朝歌城西北，东南流与淇水合。陈奂《毛诗传疏》：“水以北为左，南为右。泉源在朝歌北，故曰在左。淇水则屈转于朝歌之南，故曰在右。”
〔５〕 瑳（ｃｕō）：何楷《毛诗世本古义》说：“瑳，《说文》云：‘玉色鲜白也。’笑而见齿，其色似之。”
〔６〕 傩（ｎｕó）：女子身上挂着佩玉，走起路来，腰身婀娜而有节奏。《毛传》：“傩，行有节度。”这四句系作者回忆过去。
〔７〕 滺滺（ｙóｕ）：《经典释文》作“浟”，《玉篇》作“攸”。滺是借字，水流的样子。
〔８〕 桧：木名，柏科。桧楫，桧木做的桨。松舟：松木做的船。
〔９〕 写：通“泻”，宣泄，消除。
芄 兰
【题解】
这是人民讽刺贵族童子的诗。这位童子，徒有佩觿、佩 的外表装饰，惯于摆出贵族的架势，实际是一个幼稚无能的纨绔子弟。过去有人说此诗是讽刺卫惠公的，可备一说。
芄兰之支 〔１〕 ， 芄兰枝上尖荚垂，
童子佩觿 〔２〕 。 儿童挂着解结锥。
虽则佩觿， 虽然挂着解结锥，
能不我知 〔３〕 。 可他不解我是谁。
容兮遂兮 〔４〕 ， 大摇大摆佩玉响，
垂带悸兮 〔５〕 。 东晃西荡大带垂。
芄兰之叶 〔６〕 ， 芄兰枝上叶弯弯，
童子佩 〔７〕 。 儿童佩 不像样。
虽则佩 ， 虽然佩带玉扳指，
能不我甲 〔８〕 。 不愿亲我把话讲。
容兮遂兮， 大摇大摆佩玉响，
垂带悸兮。 垂带晃荡真装腔。
【注释】
〔１〕 芄（ｗáｎ）兰：蔓生植物，亦名萝藦。枝上结的荚子尖形，折断有白汁，可食。支：通“枝”。
〔２〕 觿（ｘī）：用象骨制成的小锥。古代贵族成年人的佩饰，用它来解衣带的结，所以也叫做“解结锥”。沈括《梦溪笔谈》：“觿，解结锥。芄兰荚枝出于叶间，垂垂正如解结锥。疑古人为 之制，亦当与芄兰之叶相似。”
〔３〕 能：乃，而。《郑笺》训为“才能”，恐非诗意。不我知，即不知我。
〔４〕 容：容仪可观，形容成年贵族走路摇摆的架势。遂：同“遂遂”，形容走路摇摆使佩玉摇动的样子。《毛传》：“佩玉遂遂然。”
〔５〕 悸：形容走路时大带下垂摇动有节度的样子。陈奂《毛诗传疏》：“悸，犹悸悸也。悸悸然有节度。”
〔６〕 芄兰之叶：芄兰叶像长心脏形，下垂略向后弯，它的样子很像 。
〔７〕 （ｓｈè）：古代射箭时套在右手大拇指上以钩弦的一种用具，用骨或玉制成，亦称“抉拾”，俗称“扳指”。佩 ：也是已经成年的表征。
〔８〕 甲：同“狎”，亲近。《韩诗》作“狎”。《毛传》：“甲，狎也。”
河 广
【题解】
这是住在卫国的一位宋人思归不得的诗。卫国在戴公未迁漕以前，都城在朝歌，和宋国只隔一条黄河。诗里极言黄河不广，宋国不远，回去很为容易，却因某种限制而不能如愿。旧说此诗与宋桓夫人（卫戴公、文公、许穆夫人的姊妹，她嫁给宋桓公，生下襄公后，就被桓公离弃，回归卫国）有关，后人对这问题多有争论，未可遽信。
谁谓河广 〔１〕 ？ 谁说黄河宽又广？
一苇杭之 〔２〕 。 一条苇筏就能航。
谁谓宋远？ 谁说宋国遥又远？
跂予望之 〔３〕 。 踮起脚跟就在望。
谁谓河广？ 谁说黄河广又宽？
曾不容刀 〔４〕 。 一条小船容纳难。
谁谓宋远？ 谁说宋国远又遥？
曾不崇朝 〔５〕 。 不用一早到对岸。
【注释】
〔１〕 河：黄河。
〔２〕 苇：用芦苇编的筏子。杭：通“航”。
〔３〕 跂：企的借字，踮起脚跟。王逸《楚辞·九歌》注引诗作企。《说文》：“企，举踵也。”“跂，足多指也。”是企和跂本义不同。予：我。
〔４〕 曾：乃，而。刀：通“舠”，小船。这句极言黄河之狭而易渡。
〔５〕 崇朝：终朝，一个早上。
伯 兮
【题解】
这是一位女子思念她远征的丈夫而作的诗。诗的艺术特点，是层层递进，集中写一个“思”字。
伯兮朅兮 〔１〕 ， 阿哥壮健又威风，
邦之桀兮 〔２〕 。 保卫邦国是英雄。
伯也执殳 〔３〕 ， 阿哥手执丈二殳，
为王前驱 〔４〕 。 为着国王打先锋。
自伯之东 〔５〕 ， 自从哥哥去征东，
首如飞蓬 〔６〕 。 无心梳洗发蓬松。
岂无膏沐 〔７〕 ？ 难道没有润发油？
谁适为容 〔８〕 ！ 讨谁欢心去美容！
其雨其雨 〔９〕 ， 好比久旱把雨盼，
杲杲出日 〔１０〕 。 偏偏老是大晴天。
愿言思伯 〔１１〕 ， 一心思念阿哥回，
甘心首疾 〔１２〕 ！ 想得头痛也心甘！
焉得谖草 〔１３〕 ？ 哪儿找到忘忧草？
言树之背 〔１４〕 。 找来种到后院中。
愿言思伯， 魂牵梦萦想哥回，
使我心痗 〔１５〕 ！ 心病难治意难通！
【注释】
〔１〕 伯：女子称她的丈夫。朅（ｑｉè）：偈的假借字，《玉篇》引作“偈”，威武壮健的样子。
〔２〕 邦：国。桀：通“杰”，才智出众的人。
〔３〕 殳（ｓｈū）：古代兵器，形如竿，竹制，长一丈二尺。
〔４〕 前驱：先锋。马瑞辰《通释》：“执殳先驱，为旅贲之职。”王先谦《诗三家义集疏》：“其执殳前驱者，当为中士。”
〔５〕 之：往。
〔６〕 飞蓬：蓬草遇风四散，喻不常梳洗的乱发。
〔７〕 膏：润发的油。 沐：洗头。膏沐连用是偏义复词，主要指发油。
〔８〕 适：悦（从马瑞辰说）。容：修饰容貌。
〔９〕 其：语助词，这里表示一种祈求的语气。
〔１０〕 杲杲（ｇǎｏ）：光明的样子。
〔１１〕 愿言：念念不忘的样子。闻一多《风诗类钞》注“愿言”为“睠然”。即眷眷的意思。
〔１２〕 甘心：情愿。首疾：头痛。
〔１３〕 焉：何。这里指什么地方。 谖草：亦名萱草。古人以为此草可以忘忧，故又名忘忧草。今名黄花菜、金针菜。
〔１４〕 言：而，乃。树：种植。背：古与“北”通用，这里指北房的阶下。姚际恒《诗经通论》：“背，堂背也。堂面向南，堂背向北，故背为北堂。”
〔１５〕 痗（ｍèｉ）：病。
有 狐
【题解】
这是一首女子忧念她流离失所的丈夫无衣无裳而作的诗。旧说诗的主题是写失时未嫁的女子爱上一个男子。细玩诗意，实在看不出失时相爱的意思。
有狐绥绥 〔１〕 ， 狐狸缓缓走，
在彼淇梁 〔２〕 。 淇水石桥上。
心之忧矣， 心里真忧愁，
之子无裳 〔３〕 ！ 这人没衣裳！
有狐绥绥， 狐狸缓缓走，
在彼淇厉 〔４〕 。 淇水岸边濑。
心之忧矣， 心里真忧愁，
之子无带 〔５〕 ！ 这人没腰带！
有狐绥绥， 狐狸缓缓走，
在彼淇侧。 在那淇水边。
心之忧矣， 心里真忧愁，
之子无服！ 这人没衣衫！
【注释】
〔１〕 绥绥：慢吞吞走的样子。
〔２〕 梁：桥。古代的桥，用石砌成。
〔３〕 裳：下衣，形如现在的裙；古代男女都穿裳。
〔４〕 厉：濑的借字，水边有沙石的浅滩。
〔５〕 带：指衣带。
木 瓜
【题解】
这是一首男女互相赠答的定情诗。旧说齐桓公救卫，卫人思报而作此诗，全系穿凿，毫无根据的。
投我以木瓜 〔１〕 ， 送我一只大木瓜，
报之以琼琚 〔２〕 。 我拿佩玉报答她。
匪报也 〔３〕 ， 不是仅仅为报答，
永以为好也。 表示永远爱着她。
投我以木桃 〔４〕 ， 送我一只大木桃，
报之以琼瑶 〔５〕 。 我拿美玉来还报。
匪报也， 不是仅仅为还报，
永以为好也。 表示和她永相好。
投我以木李 〔６〕 ， 送我一只大木李，
报之以琼玖 〔７〕 。 我拿宝石还报你。
匪报也， 不是仅仅为还礼，
永以为好也。 表示爱你爱到底。
【注释】
〔１〕 投：赠送。木瓜：植物名，落叶灌木，果实形如黄金瓜，亦可供赏玩。
〔２〕 报：报答，回礼。琼：本义为赤玉，后来引申为形容玉美，除本诗的琼琚、琼瑶、琼玖三词外，其他诗篇如琼华、琼莹、琼英、琼瑰都是形容玉美。当时贵族男女都在衣带上挂一装饰物，用好几种玉石组成，称为佩玉、玉佩或杂佩。风诗中，凡男女两性定情之后，男的多以佩玉赠女。如《女曰鸡鸣》：“杂佩以赠之。”《丘中有麻》：“贻我佩玖。”都是。 琚：杂佩中的一种玉名。
〔３〕 匪：通“非”。
〔４〕 木桃：植物名，落叶灌木，又名樝（ｚｈā）子。果实圆形或卵形，具芳香。
〔５〕 琼瑶：美玉。《说文》：“瑶，玉之美者。”
〔６〕 木李：植物名，落叶灌木，又名木梨，果实圆形或洋梨形。
〔７〕 玖：黑色次等的玉。《说文》：“石之次玉，黑色。”琼玖，泛指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