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近体诗七十三首
答裴迪①
淼淼寒流广，苍苍秋雨晦。
君问终南山，心知白云外。
【校】
①《万首唐人绝句》作“答裴迪忆终南山”。
辋口遇雨忆终南山因献绝句
裴迪
积雨晦空曲，平沙灭浮彩。
辋水去悠悠，南山复何在。
【注】
辋口：《长安志》：“辋谷水，出南山辋谷，北流入霸水。”《陕西志》：“辋川在蓝田县南峣山之口，去县八里，水沦涟如车辋然。川尽处为鹿苑寺，即王维别业。”
山中寄诸弟妹①
山中多法侣，禅诵自为群。
城郭遥相望，惟应见白云②。
【校】
①《万首唐人绝句》无“诸”字。凌本、《唐诗正音》俱无“妹”字。
②见，顾元纬本、凌本俱作“礼”，误。
【注】
禅诵：谓坐禅诵经。《陈书》：“吴郡陆庆筑室屏居，以禅诵为事。”
闻裴秀才迪吟诗因戏赠①
猿吟一何苦，愁朝复悲夕②。
莫作巫峡声，肠断秋江客。
【校】
①《万首唐人绝句》作“闻裴迪吟诗戏赠”。
②悲，凌本作“愁”。
【注】
巫峡：《水经注》：“丹山西即巫山者也。其间首尾一百六十里，谓之巫峡，盖因山为名也。绝巘多生柽柏，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一统志》：“巫峡，在夔州府巫山县东三十里，即巫山也，与西陵峡、归峡并称三峡。连山七百里，略无断处。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日月。”
赠韦穆十八
与君青眼客，共有白云心。
不向东山去，日令春草深①。
【校】
①日，一作“自”。
皇甫岳云溪杂题五首
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注】
皇甫岳：按《唐书·宰相世系表》有皇甫岳，乃皇甫恂之子，未知即此人否。
莲花坞
日日采莲去，洲长多暮归。
弄篙莫溅水，畏湿红莲衣。
鸬鹚堰
乍向红莲没，复出清浦飏①。
独立何褵褷，衔鱼古查上。
【校】
①清，顾可久本作“晴”。浦，《万首唐人绝句》作“蒲”。
【注】
鸬鹚：《埤雅》：“鸬鹚，水鸟，似嶔而黑，一名架。嘴曲如钩，食鱼，入喉则烂。其热如汤，其骨主鲠及噎，盖以类推之者也。此鸟吐而生子，神农书所谓‘鸬鹚不卵生，口吐其雏，独为一异’者也。扬孚《异物志》云：‘鸬鹚能没于深水，取鱼而食之。不卵而孕雏于池泽，既胎而又吐生，多者生七八，少生五六，相连而出，若丝绪焉。水鸟而巢高木之上。’”
褵褷：木华《海赋》：“凫雏离褷，鹤子淋渗。”张铣注：“离褷、淋渗，羽毛初生貌。”
古查：《玉篇》：“楂，水中浮木也，亦作‘查’。”江总诗：“古楂横近涧，危石耸前洲。”
上田平
朝耕上平田，暮耕上平田。
借问问津者，宁知沮溺贤①。
【校】
①宁，《唐诗正音》作“谁”。
萍池
春池深且广，会待轻舟回。
靡靡绿萍合，垂杨扫复开①。
【校】
①扫复开，顾元纬本、凌本俱作“复扫开”。
辋川集
并序
余别业在辋川山谷，其游止有孟城坳、华子冈、文杏馆、斤竹岭、鹿柴、木兰柴、茱萸沜、宫槐陌、临湖亭、南垞、欹湖、柳浪、栾家濑、金屑泉、白石滩、北垞、竹里馆、辛夷坞、漆园、椒园等，与裴迪闲暇，各赋绝句云尔。①
【校】
①秉恕按：《唐书》本传称维尝聚其田园所为诗，号《辋川集》者，即此二十首，是盖当时自为一帙耳。
孟城坳
新家孟城口，古木馀衰柳。
来者复为谁，空悲昔人有。
同咏
裴迪
结庐古城下，时登古城上。
古城非畴昔，今人自来往。
【注】
畴昔：《檀弓》：“余畴昔之夜。”郑康成注：“畴，发声也。昔，犹前也。”
华子冈
飞鸟去不穷，连山复秋色。
上下华子冈，惆怅情何极。
同咏
裴迪
落日松风起，还家草露稀。
云光侵履迹，山翠拂人衣。
文杏馆
文杏裁为梁，香茅结为宇。
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
【注】
文杏梁：《长门赋》：“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
香茅：左思《吴都赋》：“食葛香茅。”
栋里云：郭璞诗：“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
同咏
裴迪
迢迢文杏馆，跻攀日已屡。
南岭与北湖，前看复回顾。
斤竹岭
檀栾映空曲，青翠漾涟漪。
暗入商山路，樵人不可知。
【注】
斤竹：考戴凯之《竹谱》、刘美之《续竹谱》、赞宁《笋谱》，皆无斤竹名。惟谢灵运有《从斤竹涧越岭溪行》诗一首，又灵运《游名山志》云“神子溪南山与七里山分流，去斤竹涧数里”，始见“斤竹”之名。《通志略》“竹之良者，惟有䈽竹。谢灵运所游之涧，今在雁荡”，则斤竹即䈽竹是矣。
同咏
裴迪
明流纡且直，绿筿密复深。
一径通山路，行歌望旧岑。
【注】
绿筿：《说文》：“筿，小竹也。”谢灵运诗：“绿筿媚清涟。”
鹿柴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①。
【校】
①苔，一作“莓”。
【注】
柴：柴，士迈切，音与“砦”同，栅也。一作“寨”。凡师行野次，立木为区落，谓之“柴”。别墅有篱落者，亦谓之“柴”。
同咏
裴迪
日夕见寒山，便为独往客。
不知松林事①，但有麏麚迹。
【校】
①松，顾可久本、《万首唐人绝句》、《唐诗纪》事皆作“深”。
【注】
麏麚：《广韵》：“麏，鹿属。”“麚，牡鹿。”刘绘诗：“麏麚或腾倚，林薄杳芊眠。”
木兰柴
秋山敛馀照，飞鸟逐前侣。
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
【注】
处所：《高唐赋》：“风止雨霁，云无处所。”
同咏
裴迪
苍苍落日时，鸟声乱溪水。
缘溪路转深，幽兴何时已？
茱萸沜
结实红且绿，复如花更开。
山中倘留客，置此茱萸杯①。
【校】
①茱萸，顾元纬本、凌本俱作“芙蓉”。
【注】
茱萸沜：《广韵》：“沜，水涯。”音与“泮”同。《玉篇》直以为古文“泮”字。盖其水上有茱萸，因名。《图经本草》：“茱萸今处处有之，江淮、蜀汉尤多，木高丈馀，皮青绿色，叶似椿而阔厚，紫色。三月开红紫细花，七月、八月结实，似椒子，嫩时微黄，至熟则深紫。”
芙蓉杯：庾信诗：“芙蓉承酒杯。”又云：“芙蓉即奉杯。”
同咏
裴迪
飘香乱椒桂，布叶间檀栾。
云日虽回照，森沉犹自寒。
宫槐陌
仄径荫宫槐，幽阴多绿苔。
应门但迎扫，畏有山僧来。
同咏
裴迪
门南宫槐陌①，是向欹湖道②。
秋来山雨多③，落叶无人扫。
【校】
①南，二顾本、《唐诗品汇》俱作“前”。
②是，顾可久本作“堤”。
③山，《唐诗品汇》作“风”。
临湖亭
轻舸迎上客①，悠悠湖上来。
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
【校】
①上，《万首唐人绝句》作“仙”。
【注】
舸：《方言》：“南楚、江、湘凡船大者谓之舸。”
同咏
裴迪
当轩弥滉漾，孤月正徘徊。
谷口猿声发，风传入户来。
【注】
滉漾：《玉篇》：“滉，漾波也。”
南垞
轻舟南垞去，北垞淼难即。
隔浦望人家，遥遥不相识①。
【校】
①遥遥，《唐诗正音》作“遥山”，误。
【注】
南垞：成按：《集韵》：垞，直加切，小丘名。或疑古字书多不载“垞”字，而《玉篇》、《韵会》诸书，均以“”字为古文“宅”字，颇疑“垞”字即“”字之讹。《正韵》麻、陌二韵，、垞二字俱不收，姑从《集韵》作茶音读。
同咏
裴迪
孤舟信风泊①，南垞湖水岸。
落日下崦嵫，清波殊淼漫。
【校】
①风，顾元纬本作“一”。
【注】
崦嵫：《山海经》：“鸟鼠同穴之山西南三百六十里曰崦嵫之山。”郭璞注：“日没所入山也，见《离骚》。奄兹两音。”
欹湖
吹箫凌极浦，日暮送夫君。
湖上一回首，山青卷白云①。
【校】
①山青，顾可久本作“青山”。
同咏
裴迪
空阔湖水广，青荧天色同。
舣舟一长啸，四面来清风。
【注】
青荧：《羽猎赋》：“石玉嶜崟，眩耀青荧。”师古注：“青荧，言其色青而有光荧也。”李善注：“青荧，光明貌。”
舣舟：《史记》：“乌江亭长檥船待。”徐广注：“檥音仪，一音俄。”骃按：“应劭曰：‘檥止也。’孟康曰：‘檥音蚁，附也。附船着岸也。’如淳曰：‘南方人谓整船向岸曰檥。’”檥、舣字同。
柳浪
分行接绮树①，倒影入清漪。
不学御沟上，春风伤别离。
【校】
①分行，顾元纬本、凌本俱作“行分”。
【注】
绮树：江淹《四时赋》：“忆上国之绮树，想金陵之蕙枝。”
同咏
裴迪
映池同一色，逐吹散如丝。
结阴既得地，何谢陶家时。
栾家濑
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
跳波自相溅，白鹭惊复下。
【注】
石溜泻：谢朓《郊游》诗：“靃靡青莎被，潺湲石溜泻。”
同咏
裴迪
濑声喧极浦，沿步向南津。
泛泛凫鸥渡，时时欲近人。
金屑泉
日饮金屑泉，少当千馀岁。
翠凤翔文螭①，羽节朝玉帝。
【校】
①翔，一作“翊”。
【注】
翠凤：《拾遗记》：“西王母乘翠凤之辇而来，前导以文虎文豹，后列雕麟紫（塵）〔麏〕。”
羽节：羽节谓羽盖毛节，并是仙人之仪卫。《桓真人升仙记》：“五色霞内见霓旌羽节，仙童灵官百馀人。”
同咏
裴迪
潆渟澹不流，金碧如可拾。
迎晨含素华，独往事朝汲。
【注】
素华：《本草》：“平旦第一汲为井华水。”
白石滩
清浅白石滩，绿蒲向堪把①。
家住水东西，浣纱明月下。
【校】
①向，《唐诗纪事》、《唐诗品汇》俱作“尚”。
同咏
裴迪
跂石复临水，弄波情未极。
日下川上寒，浮云淡无色①。
【校】
①无色，一作“秋色”，一作“凝碧”。
【注】
跂石：庾信诗：“下桥先劝酒，跂石始调琴。”
北垞
北垞湖水北，杂树映朱栏。
逶迤南川水，明灭青林端。
同咏
裴迪
南山北垞下①，结宇临欹湖。
每欲采樵去，扁舟出菰蒲。
【校】
①山，世本或作“上”。
【注】
扁舟：《汉书》：“范蠡乃乘扁舟，浮江湖。”孟康注：“扁舟，特舟也。”
竹里馆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注】
幽篁：《楚辞》：“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王逸注：“幽篁，竹林也。”吕向注：“幽，深也。篁，竹丛也。”
同咏
裴迪
来过竹里馆，日与道相亲。
出入惟山鸟，幽深无世人。
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①。
【校】
①纷纷，刘本、顾可久本俱作“丝丝”。
【注】
辛夷：朱子《楚辞集注》：“辛夷，树大连合抱，高数仞。其花初发如笔，北人呼为木笔。其花最早，南人呼为迎春。”
木末：《楚辞》：“搴芙蓉兮木末。”
同咏
裴迪
绿堤春草合，王孙自留玩。
况有辛夷花，色与芙蓉乱。
漆园
古人非傲吏，自阙经世务。
偶寄一微官①，婆娑数枝树。
【校】
①偶，顾元纬本、凌本俱作“惟”。
【注】
傲吏：《史记》：“庄子者，蒙人也，名周。周尝为蒙漆园吏。”郭璞诗：“漆园有傲吏。”
婆娑：《晋书》：“殷仲文与众至大司马府。府中有老槐树，顾之良久而叹曰：‘此树婆娑，无复生意。’”
同咏
裴迪
好闲早成性，果此谐宿诺。
今日漆园游，还同庄叟乐。
椒园
桂尊迎帝子，杜若赠佳人。
椒浆奠瑶席，欲下云中君①。
【校】
①君，刘本、顾可久本俱作“身”。
【注】
椒：陆玑《诗疏》：“椒树似茱萸，有刺针，叶坚而滑泽。蜀人作茶，吴人作茗，皆合煮其叶以为香。”
桂尊：《汉书》：“尊桂酒，宾入乡。”应劭注：“以水（积）〔渍〕桂，为大尊酒。”［[1]］
帝子：《楚辞》：“帝子降兮北渚。”
杜若：《楚辞》：“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尔雅翼》：“杜若苗似山姜，花黄赤，子赤色，大如棘子，中似豆蔻。有杜连、白连、白岑、若芝之名，亦一名杜衡。”
椒浆：《楚辞》：“奠桂酒兮椒浆。”王逸注：“椒浆，以椒置浆中也。”
云中君：《楚辞·九歌》有云中君。又《汉书·郊祀志》：“晋巫祀五帝、东君、云中君、巫社、巫祠、族人炊之属。”师古注：“云中君谓云神也。”
同咏
裴迪
丹刺罥人衣，芳香留过客。
幸堪调鼎用，愿君垂采摘。
[1] ［1］“应劭注”云云，实为晋灼注引李元记云。见《汉书·礼乐志》二。
临高台送黎拾遗①
裴迪
相送临高台，川原杳何极。
日暮飞鸟还，行人去不息。
【校】
①《万首唐人绝句》无“临高台”三字。
送别①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②，王孙归不归。
【校】
①《万首唐人绝句》、《唐诗正音》、《唐诗品汇》俱作“山中送别”，《名贤诗》作“送友”。
②明年，二顾本、凌本、《唐诗品汇》俱作“年年”。
别辋川别业
依迟动车马，惆怅出松萝。
忍别青山去，其如绿水何？
【注】
依迟：王融诗：“参差兴别绪，依迟起离慕。”
松萝：毛苌《诗传》：“女萝，菟丝、松萝也。”孔颖达《正义》：“《释草》云：‘唐蒙，女萝。女萝，菟丝。’毛意以菟丝为松萝，故言松萝也。陆玑《疏》云：‘菟丝蔓连草上生，黄赤如金，今合药菟丝子是也，非松萝。松萝自蔓松上生，枝正青，与菟丝殊异。”
同咏
王缙
山月晓仍在，林风凉不绝。
殷勤如有情，惆怅令人别。
崔九弟欲往南山马上口号与别①
城隅一分手，几日还相见。
山中有桂花，莫待花如霰。
【校】
①《唐文粹》少“马上”以下六字，《万首唐人绝句》作“别崔九弟”。
【注】
花如霰：梁元帝诗：“上林朝花色如霰。”柳恽诗：“春花落如霰。”
同咏
裴迪
归山深浅去，须尽丘壑美。
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
留别崔兴宗①
驻马欲分襟，清寒御沟上。
前山景气佳，独往还惆怅。
【校】
①《万首唐人绝句》于四卷内载此首作王维诗，题曰“留别崔兴宗”；十六卷重出，作崔兴宗诗，题曰“留别王维”。《唐文粹》作崔兴宗，《唐诗品汇》亦作右丞诗。《唐诗纪事》载，“王维有《崔九往南山马上口号与别》云‘城隅一分手’云云，裴迪云‘归山深浅去’云云，兴宗留别云‘驻马欲分衿’云云”，是以此诗为兴宗留别二人之诗也。顾元纬本、凌本皆删去此首，刘须溪、顾可久本有之。
息夫人①
莫以今时宠②，能忘旧日恩③。
看花满眼泪④，不共楚王言。
【校】
①《河岳英灵集》作“息夫人怨”，《国秀集》作“息妫怨”。
②时，《古今诗话》作“朝”。
③能忘，《本事诗》作“宁忘”，《万首唐人绝句》、《唐诗纪事》俱作“难忘”，《乐府诗集》作“宁无”。旧，《国秀集》作“昔”，《唐诗纪事》作“异”。
④眼，《本事诗》作“目”。
【注】
【原注】时年二十。
息夫人：《左传》：“楚子灭息，以息妫归，生堵敖及成王焉，未言。楚子问之，对曰：‘吾一妇人而事二夫，纵弗能死，其又奚言？’”《本事诗》：“宁王宪贵盛，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宅左有卖饼者，妻纤白明媚，王一见属目，厚遗其夫取之，宠惜逾等。环岁，因问之：‘汝复忆饼师否？’默然不对。王召饼师使见之，其妻注视，双泪垂颊，若不胜情。时王座客十馀人，皆当时文士，无不凄异。王命赋诗，王右丞维诗先成云云，坐客无敢继者。王乃归饼师，以终其志。”
《珊瑚钩诗话》云：杜牧之《息夫人》诗曰：“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与所谓“莫以今朝宠，难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语意远矣。盖学有浅深，识有高下，故形于言者不同也。
班婕妤三首①
其一
玉窗萤影度，金殿人声绝。
秋夜守罗帏，孤灯耿明灭②。
【校】
①《唐文粹》、《河岳英灵集》并作“婕妤怨”。
②明，顾元纬本、凌本俱作“不”。
【注】
班婕妤：《汉书》：“孝成班婕妤，帝初即位，选入后宫。始为少使，俄而大幸，为婕妤，居增成舍，再就馆，有男，数月失之。其后赵飞燕姊弟从自微贱兴，逾越礼制，寝盛于前。班婕妤及许皇后皆失宠，稀复进见。许皇后坐废，婕妤恐久见危，求供养太后长信宫，上许焉。婕妤退处东宫，作赋自伤。”
其二
宫殿生秋草，君王恩幸疏①。
那堪闻凤吹②，门外度金舆。
【校】
①恩，《文苑英华》作“宠”。
②吹，一作“笛”。
【注】
金舆：《史记》：“为之金舆错衡，以繁其饰。”
其三①
怪来妆阁闭，朝下不相迎。
总向春园里②，花间笑语声③。
【校】
①《国秀集》选此一首，题作“扶南曲”。
②向，《国秀集》作“在”。
③笑语，顾可久本、《国秀集》、《万首唐人绝句》、《乐府诗集》、《唐诗品汇》俱作“语笑”。
题友人云母障子
君家云母障，持向野庭开①。
自有山泉入，非因彩画来②。
【校】
①持，顾元纬本、凌本俱作“时”。
②因，一作“关”。
【注】
【原注】时年十五。
障子：唐时呼屏障为“障子”。杜甫有《题李尊师松树障子歌》，齐己有《二龙障子歌》，张祜有《题山水障子》诗，李洞有《观水墨障子》诗是矣。
红牡丹
绿艳闲且静①，红衣浅复深。
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校】
①闲，顾元纬本、凌本俱作“开”。
左掖梨花①
闲洒阶边草，轻随箔外风。
黄莺弄不足，嗛入未央宫②。
【校】
①《文苑英华》作“左掖海棠花”。
②入，《文苑英华》作“向”。
【注】
左掖：《雍录》：“《汉书》曰：‘朱虚侯章从太尉勃请卒千人，入未央宫掖门。’师古曰：‘非正门而在两旁，若人之臂掖也。’《御览》曰：‘出禁省为殿门，外出大道为掖门。’则不特夹立正门之旁乃为掖门，虽殿门外他出之门皆可名为掖门也。唐门下北省在日华门，名左掖，亦名东省；中书北省在月华门，名右掖，亦名西掖。此之日华、月华者，立门自在宣政殿东西两廊，出门未是宫外，而亦以掖名之，则是殿门自正门外旁或有门，皆为掖门也。”
同咏
丘为
冷艳全欺雪，馀香乍入衣。
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同咏①
皇甫冉
巧解迎人笑②，偏能乱蝶飞③。
春风时入（豆）〔户〕④，几片落朝衣。
【校】
①冉集作“和王给事维禁省梨花咏”。
②迎，一作“逢”。
③偏，一作“还”。
④春风时入户，一作“春时风入户”。
口号又示裴迪①
安得舍尘网②，拂衣辞世喧。
悠然策藜杖，归向桃花源③。
【校】
①七绝内有《私成口号诵示迪》一首，故此云“又示”也。《万首唐人绝句》作“菩提寺禁示裴迪”。
②尘，一作“罗”。
③向，《万首唐人绝句》作“去”。
【注】
尘网：陶潜诗：“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杖藜：《庄子》：“原宪华冠縰履，杖藜而应门。”陆德明注：“杖藜，以藜为杖也。”
杂诗
家住孟津河，门对孟津口。
常有江南船，寄书家中否。
【注】
孟津：孔颖达《尚书正义》：“孟者，河北地名。《春秋》所谓‘向盟’是也。于孟地置津，谓之‘孟津’。”《史记正义》：“杜预云：‘盟，河内郡河阳县南孟津也，在洛城北。都道所凑，古今以为津，武王度之，近代呼为武济。’《括地志》云：‘盟津，周武王伐纣，与八百诸侯会盟津。亦曰孟津，又曰富平津。《水经》云小平津，今云河阳津是也。’”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成按：陶渊明诗云：“尔从山中来，早晚发天目。我居南窗下，今生几丛菊。”王介甫诗云：“道人北山来，问松我东冈。举手指屋脊，云今如许长。”与右丞此章仝一杼轴，皆情到之，辞不假修饰而自工者也。然渊明、介甫二作，下文缀语稍多，趣意便觉不远，右丞只为短句，一吟一咏，更有悠扬不尽之致，欲于此下复赘一语不得。
已见寒梅发，复闻啼鸟声。
愁心视春草，畏向玉阶生①。
【校】
①玉阶，《万首唐人绝句》作“阶前”。
崔兴宗写真①
画君年少时，如今君已老。
今时新识人，知君旧时好。
【校】
①《唐诗纪事》作“与崔兴宗写真咏”。
山茱萸
朱实山下开①，清香寒更发。
幸有丛桂花②，窗前向秋月。
【校】
①朱实，顾元纬本作“茱萸”。
②有，一作“与”。
【注】
山茱萸：《图经本草》：“山茱萸，叶如梅，有刺。二月开花，如杏。四月实，如酸枣，赤色。”《通志略》：“山茱萸其实似苌楚之实，一名蜀枣，一名鸡足，一名鬾实。”
哭孟浩然①
故人不可见，汉水日东流。②
借问襄阳老，江山空蔡洲③。
【校】
①《万首唐人绝句》作“哭孟襄阳”，《唐诗纪事》作“忆孟诗”。
②首二句，《唐诗纪事》作“故人今不见，日夕汉江流”。
③蔡洲，各本俱作“蔡州”，今从顾元纬本校正。
【注】
【原注】时为殿中侍御史，知南选，至襄阳作。
孟浩然：《唐书》：“孟浩然，襄州襄阳人。少好节义，喜振人患难，隐鹿门山。年四十，乃游京师。尝于太学赋诗，一座嗟伏，无敢抗。张九龄、王维雅称道之。维私邀入内署，俄而玄宗至，浩然匿床下，维以实对，帝喜曰：‘朕闻其人而未见也，何惧而匿？’诏浩然出，帝问其诗，浩然再拜，自诵所为，至‘不才明主弃’之句，帝曰：‘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因放还。张九龄为荆州，辟置于府，府罢。开元末，病疽背卒。”
蔡洲：《水经》：“沔水又东南经蔡洲。”郦道元注：“汉长水校尉蔡瑁居之，故名蔡洲。”《荆州图经》：“襄阳岘山东南一里江中有蔡洲。”《一统志》：“蔡洲，在襄阳府城东北汉水中。后汉蔡瑁居其上，曹操尝造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