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鶴城錄鶴城卽安邊舊號，亦稱登州。起乙巳正月，止丙午三月。
得郡漫成
樗散從來世共捐，半生榮宦謾推遷。
傷禽側翅猶驚木，老馬低頭欲乞年。
五色有絲難補衮，六奇無策可安邊？
行程好逐東風去，一夢先飛海月前。
正月二十五日，拜辭出郊占
行蓋春隨北雁飛，雪殘關路柳依依。
回頭政見終南色，立馬橋西待夕暉。
宿抱川白兄宅
朝破海郞霧，峽深林色昏。
雲寒祝石嶺，日落稼山村。
岸柳還新意，溪沙自舊痕。
懸燈臥未穩，策馬又梁門。
永平途中
二月韶華媚上春，天應慰我病吟身。
迎人野柳初靑眼，喚客溪桃欲絳脣。
風織水紋羅縠細，雨粧山態畫圖新。
玆行到處供歡賞，且莫臨岐說苦辛。
過弓裔故城
弓王雄武攘三韓，恃力驕淫竟自殘。
當日但誇攻取易，末年誰信守成難？
鐵城臺殿荒煙古，斧壤山川霸氣寒。
莫遣遺墟都掃盡！永留殷鑑後人看。
金化途中
少日邊頭脚欲窮，州符晩佩鶴城東。
朔鴻身世辭南土，燕馬情懷向北風。
三夜鄕關孤夢裏，一春岐路苦吟中。
壯心未了時看劍，目下胡沙萬里空。
淮陽
淮陽風土頓淸新，三月層氷柳尙顰。
巖頂菑畬平地少，水邊籬落數家貧。
溪雲翳日天將夕，野燒籠山草不春。
入境喜看公館靜，此間知有臥治人。
踰嶺，宿高山館
鐵嶺巉巖鳥道懸，高山東北卽安邊。
乍臨絶壑疑無地，却下平原別有天。
百里桑麻寬世界，千家花柳好風煙。
遙看竹馬來相迓，顧我慙非郭伋賢。
智陵
翼祖陵名智，貽孫世累仁。
松楸曾幾歲？雨露又今春。
拱衛山河壯，瞻依棟宇新。
年年寒食節，州吏奉精禋。
〈上年新創丁字閣，故第三云。〉
謾書
自詫老爲饞太守，山肴野蔌滿盤肥。
臨餐每被傍人笑，菜有當歸客不歸。
釋王寺宿夜
天公不阻興，欲雨晩還晴。
淡月詩中色，寒泉夢裏聲。
林花春後發，禪榻夜深淸。
坐與山僧語，超然象外情。
悼全僉使伯玉潼關爲虜所陷，伯玉不屈而死。
可惜全僉使，梟雄舊絶倫。
城孤先受敵，力屈竟亡身。
骨斷邊風夜，魂飛塞雨晨。
從今雁門郡，無復射雕人。
送春
今日正當三月晦，流年不覺鬢邊催。
湖山落手身如夢，文簿埋頭眼未開。
花雨捲將春色去，竹雲低送午陰來。
從前斷酒因衰病，却爲東君把一杯。
別李台徵赴吉州
那堪送春日，又送故人行？
乍會燈前面，偏傷客裏情。
夕烽生絶嶠，朝雨濕孤城。
想得威聲遠，羌胡到已平。
郡齋卽事
界別人煙衆，關通鐵峽雄。
靑山連靺鞨，滄海近瀛蓬。
朔氣朝昏霧，邊聲晝夜風。
自憐慵病守，坐嘯夕堂空。
其二
第一咽喉地，關河控帶重。
樓名聞駕鶴，山勢認蟠龍。
嶺路三冬雪，官門十里松。
此間容吏隱，高臥揖仙蹤。
郡齋卽事
落拓居官儘放慵，興來行坐一枯筇。
尋花晩出風前逕，採藥時登雨後峯。
經卷有心空在案，印囊無事不開封。
公餘日飽淸閑味，誰識身爲食土傭？
老子中年頗好奇，一麾江海任淸羸。
世間人事不如意，官裏簿書無了時。
閑愛樹陰移席穩，靜憐山色下簾遲。
民言太守嫌多取，收拾風光盡入詩。
駕鶴樓中四月寒，旅情官況剩凄酸。
澆愁有地杯心凸，抱病無端帶眼寬。
千里煙塵頻跋馬，一城風雨倦憑欄。
團蒲宴坐渾閑寂，唯把眞經好細看。
雪雲東北壯關防，特地溪山自一方。
天外片帆來國島，樹頭殘日見淮陽。
身閑慣作魚蝦侶，事至愁看雁鶩行。
報道南川新水漲，箯輿時復下龍堂。
〈雪雲，嶺名。〉
駕鶴樓。次韻
滿目城池氣槪中，客來登眺倚春空。
簷虛早納東溟日，野闊遙通北漠風。
山近白雲偏覺爽，樓高黃鶴欲爭雄。
月明更起輕舟興，煙水微茫古押戎。
〈《輿地勝覽》鄭樞題詠曰：「回首押戎殊不遠，輕舟又載月明廻。」押戎卽津名。白雲，山號。〉
遇友生歸嶺東
朝來蟢子着人衣，忽謾逢君叩我扉。
蒲薦竹床談未了，一筇還向海雲歸。
李兵使用淳挽
北門初解鑰，墮地將星忙。
戎虜春江赤，塵沙晝日黃。
盛名新汗竹，遺愛舊甘棠。
一掬交親淚，傷心大樹傍。
客館舊基，有葵花正開
荊棘叢邊一朶香，可憐孤艶在遐荒。
雖然未肯同凡卉，猶有丹心向大陽。
以迎命往還南山驛
侵晨跨馬出郊墟，打飯南山日上初。
乍覺淸風來攬轡，還看好雨恰隨車。
涼聲滿樹歊蒸後，喜氣連村苦旱餘。
歸路小兒爭拍手，使君行色野僧如。
新監司到界，口占
使節翩翩下朔郵，風雲萬里馬前隨。
威聲遠壓黃龍塞，號令新張白鵲旗。
山有東西兼將相，道無南北摠民夷。
老夫此日猶思奮，踏破王庭飮月支。
喜雨時久旱，六月二十五日，爲文禱祀于黃龍山，卽日大雨。
祀罷黃龍曉，天敎快雨來。
白波生廢隴，靑意返枯荄。
喜氣村村競，歡謠口口豗。
神功知造物，太守敢言才？
謾成
脫略紅塵萬念空，小軒孤倚水雲中。
歸來未學潯陽客，得失甘從塞上翁。
閑引短筇邀野老，倦移新菊課山童。
悠然一枕羲皇夢，過午初醒北牖風。
卽事
席門深掩斷經過，衙罷閑情寄薜蘿。
日午蟬聲呼夢覺，正看遊蟻上南柯。
謾書
樹裏禽聲隔屋聞，郡齋終日絶塵紛。
憑軒坐見南川雨，倚枕眠和北嶺雲。
簾壓海牛風乍動，穗殘金鴨火猶熏。
箇中長物符兼印，休道龍鐘是使君。
偶詠
縹緲芙蓉海上臺，一官高臥小蓬萊。
龍堂落日烏啼盡，鶴浦新秋雁帶回
山色送靑當客眼，月華分白入吾杯。
簿書不礙吟詩興，誰識風流謝朓才？
歸興
山川蓬島北，天地雪雲東。
製錦才非長，衝星氣自雄
折腰憐斗米，便面耐西風。
多少思歸興，南飛有早鴻。
秋陰
滿地愁陰掃未開，病懷孤寂怯登臺。
秋驚旅榻靑梧落，雨沒官橋碧海廻。
飢雁帖雲成陣去，暗蛩吟砌入詩來。
燒香盡日無餘事，頭上流光不管催。
吏役
靑衫供吏役，白首愧朝簪。
世態雲翻覆，人情雨舊今。
開懷山鳥語，得句砌蛩吟。
更把瑤琴弄，誰知千古心？
壯心
一麾荒郡足風煙，鄕國山川落雁邊。
身跨土牛留海角，夢歸金馬上花磚。
天涯顏鬢今霜雪，塞外干戈幾歲年？
自恨壯心猶未試，匣中空吼老龍泉。
登州紀事。五百五十言
登州地險艱，嶺海之中間。
桑溟橫作帶，鐵峽擘成關。
鳥道上靑空，南北一線通
江黃接近界，風俗雜山戎。
民居叢棘裏，百里無一二。
田耕少所收，土瘠沒生理。
天寒早霜雪，往往禾未熟。
去年秋失稔，甔石空無蓄。
今年夏甚旱，蘊隆地皆赤。
靈淵禱甘澤，槁苗方再活。
七月十九夜，大雨狂如瀉。
獰飆振屋瓦，木拔山盡赭。
海溢水入城，彌漫遍四野。
禾穀亂隨流，泥沙沒田疇。
溺者十四五，濈濈生魚頭。
飛走皆漂蕩，堆積比山丘。
〈馬牛鷄犬、山禽野獸水族之類，亦皆漂死，堆積於水渚。〉
山崩岸亦塌，川原摠反覆。
有如鴻濛初，天地將改闢。
又如共工氏，怒觸天柱折。
室廬蕩無存，十戶纔一脫。
蕭條四境內，如經喪亂酷。
僵尸滿巨港，老弱携且哭。
哭聲上徹天，風雲爲變色
故老泣相語，此災無前古。
哀哀不忍聞，念之腸欲腐。
西成望已絶，我民何所食？
民旣不得活，邦本恐將蹶。
天意本難料，變生應有召。
上有仁聖君，翼翼文心小。
斯民亦非辜，奈何天不弔？
兵火十年後，北虜禍仍構。
三月戰潼關，堅城終不守。
五月入窮髮，千兵半流血。
邊圉日孤危，賊勢愈猖獗。
戍卒坐待哺，防秋事轉急。
盡發閭左兵，遠輸嶺南粟。
舳艫海中銜，蹄踵道上接。
行齎又居送，八路共騷動。
無兵可更換，無粟可繼供。
點丁及三尺，捕亡窮一族。
可憐石壕村，生離與死別。
使者日相望，誅求星火迫。
婦子困遞傳，丁壯疲力役。
鞭笞耐楚毒，身上無完肉。
棄家竄深谷，延命且晷刻。
豈意休明時，生靈至此極？
嗟余受牛羊，立視寧忍恝？
當事懼未辦，醫民顧何策？
嗚呼復嗚呼，歎息重歎息！
我欲問天公，天公聽若聾。
我欲訴眞宰，眞宰亦不聰。
作圖效鄭俠，將期叩閶闔。
出位固有罪，堂陛又遠隔。
所恃吾王心，光明如白日。
照遍蔀屋氓，從今得蘇歇。
水災後，道中紀所見
大災無後亦無前，衢路川原盡變遷。
方割水橫堯帝世，不周山裂女媧天。
兒腰短銍收遺秉，婦手空筐泣廢田。
口腹未充秋稅促，吾民何計過今年？
卽事
旅遊驚節序，愁病坐相仍。
採藥憑山叟，煎茶倩野僧。
草間蟲泣露，窓下鼠窺燈。
多少酸寒味，秋來一倍增。
登鶴城
孤城直壓白雲隈，天作重關石作臺。
西崦夕陽鴉背盡，北陵秋色雁邊來。
山橫靺鞨平如掌，海接蓬萊小似杯。
好是登臨佳節近，任從歸騎莫相催。
贈李光斗，兼別張廣文還鄕
交契初從妙歲來，襟期到老兩無猜。
十年萬事雙蓬鬢，千里殊方一酒杯。
薄宦繫人今海嶠，倦遊憐子久塵埃。
分携又是秋風後，張翰扁舟羨獨廻。
重九
一秋無興事幽探，向老羈懷轉不堪。
山菊映衣黃欲染，岸楓當面赤疑酣。
愁邊令節逢重九，病裏深杯負兩三。
却憶去年高會處，西風吹帽洛城南。
德源
行盡關河晩興濃，古城煙樹錦千重。
天陰欲雨雲愁色，野靜無風海斂容。
中澤夜寒號雁鶩，大津秋落露魚龍。
憑軒坐愛前山好，辜負登臨第一峯。
次定平板上韻
鞍馬今關外，山川古沛中。
黃花愁夕雨，烏帽怯西風。
旅鬢邊霜冷，鄕情海月空。
歸田嗟已晩，製錦愧非工。
其二
居多遠遊感，況在客窓中？
疊嶂秋無月，疏櫺夜有風。
路穿關柳迥，天入磧雲空。
物色吟難盡，雕鎪費化工。
又次絶句韻
碧城嵐樹晩毿毿，指點仙山海上三。
搘枕竹床成小夢，喚醒身世大槐南。
定平試院卽事
聖代文風遍嶺陬，靑衿濟濟斗庭幽。
露寒丹桂方圓夜，雨濕黃花未老秋。
三級漸看燒鯉尾，一鳴誰辦占龍頭？
艱危得士今尤急，要取賢良應上求。
宿草原郵舍
蕭洒新茅宇，荒涼古草原。
疏松編作架，老柳揷爲門。
塞近霜偏早，山高日易昏。
竹林詩酒處，遺跡暗銷魂。
〈伯父昔爲察訪，季父爲監司，有題詠，故末句及之。〉
途中
秋懷悄悄自堪傷，客枕還驚五夜霜。
世路兩肱三折慣，光陰十指一彈忙。
江山巧作丹靑面，草木濃成錦繡粧。
莫道行裝太淡泊，剩將詩句富奚囊。
文川、德源地境兩堠
兩箇路傍立，儼如相對揖。
白而且長身，無衣亦無笠。
問道若指掌，分明里幾十。
作俑自何秊？飽經風雨濕。
憶在喪亂中，紛紛棄城邑。
爾獨守信地，確然堅所執。
論功可茅土，嗟哉賞不及。
至今棄道周，無人與收拾。
摩挲感余懷，臨風一於悒。
寄語往來者，須將此爲法！
卽事
西風吹老傲霜枝，搖落東籬九月時。
鎖斷重門人不到，一簾秋意暗蛩知。
送金判官叔度赴鏡城
病懷元易感，天末又分襟。
落日臨關迥，衝風捲塞陰。
北來靑瑣夢，南望白雲心。
努力須行李，邊城雪正深。
其二
壯遊男子志，慣別故人顏。
草木三秋後，塵沙萬里間。
眼靑唯驛吏，頭白更關山。
直待羌胡盡，班超始乞還。
〈叔度曾爲高山察訪，故第三云。〉
自德源還任途中
驛程衰草暗江關，行盡天涯雨後山。
遙望鶴城煙樹裏，夕陽籬落畫圖間。
十月十三日，雪甚
一夜孤城雨雪多，冷煙籬落幾人家？
北窓疏竹迷無影，東閣新梅誤有花。
求食野鷄呼粥粥，失巢山鵲語査査。
吏民不到門猶掩，太守今朝放早衙。
浪城
地形中拆海門廻，戶戶柴扉面水開。
忽覺風頭腥裂鼻，隔船人有賣魚來。
鶴浦
浦口沙村浸海濤，棘籬寒雨晩蕭騷。
居人共說干戈苦，漁戶今年半在逃。
題《靖節集》
餓死首陽客，歸來彭澤翁。
綱常萬世重，心事二人同。
凜烈捐生際，沈冥托酒中。
採薇與採菊，今古一淸風。
卽事
夢罷黃紬鼓報衙，簾前隱映月初斜。
凌晨未覺寒威重，手拓西窓看雪花。
偶出
千林夜雪白皚皚，歲晏池臺客不來。
莫怪使君扶病出，水邊疑有早梅開。
庚申夜
歲暮遠爲客，天涯愁病身。
流年將丙午，守夜又庚申。
直道居常慕，孤燈臥獨親。
三彭何足怕？心事在蒼旻。
春半
晩從關外借州麾，管得溪山事最奇。
海草再靑知客久，顚毛一白感年衰。
風雲磧北來籌策，花柳城南引夢思。
淹病忽驚春又半，故園何日定歸期？
卽事
形勝黃雲北，神仙碧海西。
境深巢水鶴，林僻戲山鷄。
世事從花笑，詩情被竹迷。
經旬無客到，知己獨靑藜。
漫書
五馬爲州鎭北關，星霜倏忽二年間。
良辰久病妨吟興，暮境衰痕驗客顏。
愁外煙花春入塞，夢中蘿月夜還山。
東湖有地堪棲遯，無限滄波白鳥閑。
〈辭病將遞故云。〉
遇雨，留高山館遞任後
再宿高郵夜，初辭北海春。
野花如待客，山雨欲留人。
世事違心久，風光觸眼新。
淵明有田里，比我不爲貧。
銀溪驛
峽雨初晴三月時，背巖籬落得春遲。
山從鐵嶺天方豁，路入銀溪水益奇。
楊柳似愁還似夢，桃花如笑又如癡。
今來定被奚童怪，閱盡囊中無一詩。
宿生昌村
紅杏花飛野店香，一川中走碧羅長。
孤村戒盜吹宵角，古屋懸燈耿曉床。
夢破寒鷄聲裏月，愁添倦客鬢邊霜。
催裝更向豐田去，傍路靑蕪映綠楊。
過永平村
一村居僻白雲西，萬壑千巖似會稽。
芳草細分前日路，落花浮出去年溪。
靑林雨氣衣腰濕，赤岸風光馬首迷。
何許流鶯如識面？數聲來向柳邊啼。
〈白雲，山名。〉
稼山過白楊根宅幷序
前赴鶴城，過兄一宿，款款言笑，音尙在耳，而曾未浹歲，人事遽變，豈意生別便成死別？慟哉慟哉！曳病歸來，情闕奠拜，但寄淚松檟，恨亦如何？
去來同此路，人事異存亡。
握手前年別，傷心逝水忙。
新阡草未宿，哀壑日無光。
笛裏山陽淚，東風洒白楊。
到京，寓西江
白首靑雲意已闌，宦遊蹤跡一生寒。
無端驚破槐陰夢，來把煙江舊釣竿。
次朱天使詠物詩。十三首
美人手
淸晨結束疊輕羅，罷繡停針怨別多。
春暖巧裁雲碧袖，夜寒愁擲錦機梭。
金釵懶整閑斜燕，玉指頻呵怯畫蛾。
擷翠歸來香滿握，瑤琴時弄動纖歌。
和蘇長公《雪》韻
千林白色沒洪纖，雪意通宵未解嚴。
壓砌幻成龍尾玉，投巖工作虎形鹽。
吟來柳絮飄春岸，夢後梅花落曉簷。
樓上美人偏怕冷，新愁一夜集眉尖。
城上頑雲鎖暝鴉，龍公產雪轉天車。
樓臺曉掛玲瓏月，苑樹春粧富貴花。
剩把詩情輸㶚岸，旋將喜氣屬田家。
應知高處寒逾甚，九鑰關門凍夜叉。
瓊屑篩空萬玉纖，撲窓寒勢曉來嚴。
庭前乍覺梅飄粉，戶外俄驚竹洒鹽。
風力借威欺敗絮，月華連白護虛簷。
裁詩欲賀豐年瑞，呵凍剛愁退筆尖。
疏林漠漠壓啼鴉，積素微茫眩日車。
皓鶴鬪空初散羽，瑤姬翦水巧成花。
寒光宇宙銀千里，霽色江城玉萬家。
氷閣硯池詩筆澁，苦吟淸夜手成叉。
雨中新草
池塘春夢午初回，細草如絲漸雜苔。
天遣陽和蘇彙物，雨將生意遍根荄。
隴頭牧笛三聲弄，堤上羅裙一色裁。
好向濂溪溪畔翠，萋萋長映讀書臺。
句萌初擢碧纖纖，陽氣知從地底潛。
痕帶暗煙呈迥野，色添新雨到空簾。
江頭暖候春先覺，院外微風晩正恬。
怊悵王孫歸未得，剩敎離恨淚頻沾。
砧聲
金井飛霜昨夜秋，拭將砧杵擣邊愁。
聲和塞雁兼宵柝，響雜隣鷄到曉籌。
羌笛夢魂空外斷，朔雲歸路望中悠。
征衣卷疊無人見，落月依依半隱樓。
新柳
嫩煙偸着水邊枝，好事東君似有期。
拂地條輕疑舞懶，當樓葉短妬粧遲。
章臺暖日搖金線，御沼寒氷弄碧澌。
爲近玉階偏雨露，一春消息最先知。
竝蔕蓮
戲劇波神欲鬪奇，故將雙萼漾淸漪。
同心婥妁齊開處，竝蔕嬌嬈競吐時。
月下生香爭逞態，雨中含淚各多姿。
佳人見爾應相妬，莫把姸粧近玉巵。
玉河氷泮
葭管噓回地底春，御河新水浩滄津。
陽和有象寒初解，德澤無方氣自匀。
風動玉龍鱗甲散，浪搖銀漢縠羅新。
宸居咫尺恩波闊，涵泳從知荷聖仁。
氣從泉脈轉三陽，曲渚輕氷細琢章。
鉛汞夜鎔銀閃閃，玦環朝瀉玉鏘鏘。
風來漸見靴紋皺，日照翻疑錦段張。
剛喜九重多瑞色，五雲新護鳳池傍。
鴻雁來賓
秋晩金河白草深，朔風吹過見陽禽。
數行影落霜前樹，萬戶聲催月下砧。
冬暖生涯湘水岸，夜寒棲息荻花林。
來時莫近紗窓畔，無限蛾眉憶遠心。
跋
空中之音耶？相中之色耶？其源乎風耶？其源乎雅耶？《登州》之作，直與《舂陵》一篇，幷駕於千古之上，吾於是始知芝峯老子立幟之高也。眞所謂「不二門中正法眼藏」，豈野狐小品可等論也？不覺三歎而題之。
丙午新秋，玄翁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