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與徽州府誌局纂修諸子書XAS中华典藏网

示條例十五紙,謹代達家大人矣。《氏族表發凡》,大人最所佩服,餘名目皆有法。二三君子鉤鈲理解之符,動合經術,後賢必知之。各傳卷帙,視采訪局原議,已減十之四。蒙有未安,不識乃繆其恉以發其愚歟?敢貢其一端,而希通人之擇。府誌非史也,尚不得比省誌。今法,國史取《大清一統誌》,《一統誌》取省誌,省誌取府誌,府誌特為底本,以儲它日之史。君子卑遜之道,直而勿有之義,宜繁不宜簡。設等而下之,作縣誌必應更繁於是,乃中律令,何疑也?蒙知二三君子,必不忍重翦除埋沒忠清文學幽貞鬱烈之士女,以自試其文章,而特恐有不學苟夫,為不仁之言,以刺侍者之耳,徽人亦懼矣。明寧陵呂氏嚐曰:「史在天地間,如形之影。」人皆思其高曾也,皆願睹其景。至於文儒之士,其思書契已降之古人,盡若是已矣。是故良史毋吝為博,多以貽之,以饜足之。良史者,必仁人也,且史家不能逃古今之大勢。許叔重解字之文曰:字,孳也,孳生愈多也。今字多於古字,今事賾於古事,是故今史繁於古史。等而下之,百世可知矣。等而上之,自結繩以迄周平王,姓氏其何幾?左邱明聚百四十國之書為《春秋》,二百四十年之間,乃七十萬言,其事如蟻。豈非周末文勝,萬事皆開於古,而又耳目相接,文獻具在,不能以已於文,遂創結繩以還未嘗有者乎?聖門之徒,無譏其繁者。設令遇近儒,必以唐虞之史法繩之,議其縟而不師古矣。二三君子,他日掌翰林,主國史,走猶思朝上狀,夕上狀。自上國文籍,至於九州四荒,深海窮峪,厓臣蠻妾,皆代為搜輯而後已,而不忍以簡之說進,今事無足疑也。康熙間,昆山徐尚書主修《一統誌》,吏上節婦名多至十餘卷,門下士請核減,公正色曰:國朝風教邁前古,宜備載其盛,矜後世也。嗚呼!是公之所見者甚大,抑其詞令,可謂有文者矣。如二三君子病蒙之言為狂,或難以塞邦之拘古敢論議者,則請置蒙之狂言勿道。道尚書語為雍容可也。賓館戒寒,伏承不一一。XAS中华典藏网

附:複劄XAS中华典藏网

汪龍、洪飴孫、武穆淳、胡文水頓首。瑟人世兄史席:來劄言者是也,不特見識卓越,具仰見廣大慈祥之襟抱,他日登史館,係文獻之望,敢在下風,不任佩服之至!龍偶與同局言及《漢文帝本紀》九年,止書春大旱一事,後三年,亦止書二月行幸代一事,假令為唐書,則不能矣,降而為《明史》帝紀,益無取矣。劉向、班固錄書三十八種,一萬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中秦漢以降之書,倍蓰於三代,風運日開,言行日出,盡為史家所不能廢,何嚐以孔子刪詩書自比?茲龍等依來字告同局諸君,凡傳目中應補之人,及《藝文誌》應補書名,苟不悖義例者皆羼入。《傳》曰:「善善欲其長」,亦《春秋》之志也。君子之言,信而有徵,能通經史之理,可與徵斯言矣。附問近祺。謹希代問尊大人政祉。不具。十一月某曰。XAS中华典藏网

與番舶求日本佚書書XAS中华典藏网

昔在乾隆之年,皇侃《論語疏》至;邇者,《佚存叢書》至;所著《七經》、《孟子考文》亦至。海東禮樂之邦,文獻彬蔚,天朝上自文淵著錄,下逮魁儒碩生,無不歡喜。翹首東望,見雲物之鮮新。側聞海東禁令,以唐以後書入境者罪之。中朝一士,願因貿易之便,附宣鄙陋,蛟龍有靈,不攫吾言。吾賤士也,祿位無籍,名聲不表於當時。班固云:「攄懷舊之畜念,發思古之幽情。」我則居之。竊謂唐以後之學,造物者開之,開則變師,師變則書奪,奪則亡。東國力守舊而遏新,雖異乎大《易》「窮則變,變則通」之義,抑所以慰巷士之思慕者,情甚幽,義甚高,力甚钜。不敢以汛及,不敢以遠徵,謹願求先儒詁經之遺文,及文章家漢魏間作者。附上隋唐兩朝史家簿錄之言,計兩冊,苟跡介存亡之間,而可以求之萬一者,各加一紅規於其目上,凡七十規;又別紙疏其亡佚之年,希覆加考核。如有存者,願以家藏三代鍾彝吉金之打本易,亦約七十事。往來之郵,質劑之平,有長年在。如曰大夫無域外之交,則魯仲尼何為問官於郯子乎?吾知貴國通儒大夫,若山君井鼎、藤君信篤其人者流,必有以教之。削劄扃函,齎此拳拳,夢魂有靈,以為先驅。XAS中华典藏网

與江子屏箋XAS中华典藏网

大著讀竟。其曰《國朝漢學師承記》,名目有十不安焉,改為《國朝經學師承記》。敢貢其說:夫讀書者實事求是,千古同之,此雖漢人語,非漢人所能專。一不安也。本朝自有學,非漢學,有漢人稍開門徑,而近加邃密者,有漢人未開之門徑,謂之漢學,不甚甘心。不安二也。瑣碎餖飣,不可謂非學,不得為漢學。三也。漢人與漢人不同,家各一經,經各一師,孰為漢學乎?四也。若以漢與宋為對峙,尤非大方之言;漢人何嚐不談性道?五也。宋人何嚐不談名物訓詁?不足概服宋儒之心。六也。近有一類人,以名物訓詁為盡聖人之道,經師收之,人師擯之,不忍深論,以誣漢人,漢人不受。七也。漢人有一種風氣,與經無與,而附於經,謬以裨灶、梓慎之言為經,因以汩陳五行,矯誣上帝為說經,《大易洪範》,身無完膚,雖劉向亦不免,以及東京內學,本朝何嚐有此惡習?本朝人又不受矣。八也。本朝別有絕特之士,涵詠白文,創獲於經,非漢非宋,亦惟其是而已矣,方且為門戶之見者所擯。九也。國初之學,與乾隆初年以來之學不同;國初人即不專立漢學門戶,大旨欠區別。十也。有此十者,改其名目,則渾渾圜無一切語弊矣。自珍頓首。丁丑冬至日。XAS中华典藏网

與徐廉峰書XAS中华典藏网

余以戊寅歲來遊洞庭兩山,有《紀遊詩》一卷。庚辰春又遊,補前遊所未至,得詩不盈卷也。茲錄四章,坐舟中作,塵廉峰先生大壇坫。XAS中华典藏网

擬進上蒙古圖志表文XAS中华典藏网

臣伏處下士之列,縱觀史冊之盛,翹首昭代之跡,遊心官書之府,仰天章之有爛,測地輿之至賾。我朝之盛,乃自羲、炎、堯、禹以降,文儒武臣,目所不能殫,耳所不能聞,帝者號令所不能逮,史官文章所不能記。有一臣於此,遭遇隆代,明聰特達,能通文學,能見官書,能考官書,能見檔冊,能考檔冊,能鉤稽補綴,能遠遊,能度形勢,能通語言文字,能訪問,能強記,能思慮,能屬詞比事,信或有之,其福甚大,求之先士,無有倫比者也。臣珍檮昧,乃非其倫,竊見國朝自西域蕩平後,有《欽定西域圖志》五十卷,專紀準部、回部山川種係聲音文字,及於國朝所施設政事,箸錄文淵閣,副墨在杭州、鎮江、揚州,既富既钜,永永不朽。臣考前史,動稱四海,西北兩海,並曰蓋闕。我朝之有天下,聲教號令,由回部以達於蔥嶺,嶺外屬國之愛烏罕、那木幹以迄於西海;由蒙古喀爾喀四部,以達於北方屬國之鄂羅斯,以迄於北海。回部為西海內衛,喀爾喀為北海內衛。今蔥嶺以內,古城郭之國,既有成書,而蒙古獨靈丹呼圖圖滅為牧廠,其餘五十一旗,及喀爾喀四大部,縱橫萬餘里,臣妾二百年,其間所施設,英文钜武,與其高山異川,細大之事,未有誌,遂敢伸管削簡,䚡理其跡,闛鞈其文,作為《蒙古圖志》,為圖二十有八,為表十有八,為志十有二,凡三十篇。私家箸述,所得疏漏,不敢仰與官修各件絜短長於萬一。顧見欽定《四庫書目》,箸錄文淵者,於下士私述,間蒙俛采,不遺其勤,凡若干種。竊願是書,他日附官書以傳,得箸錄《四庫》之末簡,則無其才也,而福與之並矣。述曰:XAS中华典藏网

聖祖高宗,文冠古後,剸而比之,武文咸富。 述《天章志》第一。XAS中华典藏网

滿洲祭天,則有禮書,茂彼北裔,亦考厥圖。 述《禮志》第二。XAS中华典藏网

古舞侏㒧,廟門之下,號嘈者何?以侑詐馬。 述《樂志》第三。XAS中华典藏网

人戴北斗,中言匪西,出地入地,測之用圭。 述《晷度志》第四。XAS中华典藏网

內四十九,如康田功,附土默特,西旗既同。 述《旗分志》第五。XAS中华典藏网

如古康侯,盟用刑牛,畫社為六,理藩所區。 述《會盟志》第六。XAS中华典藏网

有哲卜尊,北方大師,如宗喀巴,宏於西陲。 述《象教志》第七。XAS中华典藏网

摩騰演漢,章佳讚聖,彼褊此宏,本師所印。 述《譯經志》第八。XAS中华典藏网

小東大東,漭漭烏龍,亦有北海,厥受則同。 述《水地志》第九。XAS中华典藏网

古兀落素,今也卡倫,匪愛其獸,以阹人民。 述《台卡志》第十。XAS中华典藏网

貢用九白,始自崇德,王會征之,如典屬國。 述《職貢志》第十一。XAS中华典藏网

教駣攻駒,詁儒失傳,北方大政,以牧代佃。 述《馬政志》第十二。XAS中华典藏网

斨者托忒,不資豪毛,國書因之,落葉龍艘。 述《字類表》第十三。XAS中华典藏网

民生啞啞,後立文字,聲在形先,我聰厥際。 述《聲類表》第十四。XAS中华典藏网

天子命輿,地則必書,曰討曰巡,請詹起居。 述《臨蒞表》第十五。XAS中华典藏网

粲粲中原,有削有吞,浩彼諸藩,豈無革沿? 述《沿革表》第十六。XAS中华典藏网

林丹既夷,旁支具安,如鄂承不,雲礽磐磐。 述《氏族表》第十七。XAS中华典藏网

收其大人,扈入居庸,固山梅勒,轄是功宗。 述《在旗氏族表》第十八。XAS中华典藏网

愛猷之遜,隔三百年,天聰以前,係闕弗全。 述《世係表》第十九。XAS中华典藏网

古稱封建,聖不得已,因乎自然,匪我錫祀。 述《封爵表》第二十。XAS中华典藏网

碩矣天姬,為之哈屯,禮官擇言,匪古和婚。 述《厘降表》第二十一。XAS中华典藏网

準有鄂拓,蒙古之旗,如我京城,參佐所治。 述《旗職表》第二十二。XAS中华典藏网

推河二族,今則烏蘭,名曰寄牧,牛羊宴然。 述《寄爵表》第二十三。XAS中华典藏网

濟濃岱青,其汗其王,漠南視之,以為朔方。 述《喀爾喀總表》第二十四。XAS中华典藏网

帝姒天姬,再世降靈,匪戚伊勳,籩於廟庭。 述《賽因諾顏總表》第二十五。XAS中华典藏网

民貴見幾,智者全生,四衛特拉,爾安爾榮。 述《新遷之杜爾伯特表》第二十六。XAS中华典藏网

昔也五族,今也二存,督之縣之,臣有瑰文。 述《四衛拉特總表》第二十七。XAS中华典藏网

唐努之山,為北屬國,臣請上言,置劄薩克。 述《烏梁海表》第二十八。XAS中华典藏网

帝平羅刹,嘗用其人,海西漠北,厥居屢遷。 述《巴爾虎表》第二十九。XAS中华典藏网

藐吐谷渾,五部無統,和碩少文,台吉之總。 述《青海蒙古表》第三十。XAS中华典藏网

曩欽吉思,逐蘇勒坦,何如今朝?玉茲奉版。 附述哈薩克為一表。XAS中华典藏网

抱羊乞錢,西東奉藩,偕哈薩克,拱我天山。 附述布魯特為一表。XAS中华典藏网

(以上二表用前編修徐松所述)道光元年十一月朔,內閣中書龔自珍撰表。XAS中华典藏网

(是書成者十之五六,擬俟其成而別行。道光壬午九月二十八日,吾家書樓災,此書槁本之半,及為此書而收聚之檔冊圖志,世所弗恒見者,盡毀。遂輟業弗為。以總表文及序文若干篇,附存文集中,非初心矣。自記。)XAS中华典藏网

擬上今方言表XAS中华典藏网

臣自珍言,臣在京師,造《今方言書》,徂江之南,逾歲而成。首滿洲,尊王也;臚十八行省,大一統也;終流求、高麗、蒙古、喀爾喀,示王者無外也。民之所異於禽獸也,則聲而已矣。人性智愚出於天,聲清濁侈弇鴻殺出於地。每省各述總論,述山川氣也。氣之轉無際,際乎氣者有際;寸合而尺徙,尺合而咫徙。故府、州、縣以漸而變,不敢紊也。董之以事,部之以物,俾可易考也,天道十年而小變,百年而大變。人亦小天,古今朝市城邑禮俗之變,以有形變者也,聲之變,以無形變者也。撣擇傳記,博及小說,凡古言之存者,疏於下方,知今之不自今始也。及今成書,以今為臬也。音有自南而北東西者,有自北而南而東西者,孫曾播遷,混混以成,苟有端緒,可以尋究,雖謝神瞽,不敢不聰也。旁采字母翻切之旨,欲撮舉一言,可以一行省音貫十八省音,可以納十八省音於一省也。臣又言曰:三皇之世,未有文字,但有人聲,五帝三王之世,以人聲為文字。故傳曰:「聲之精者為言,言之精者為文。」聲與言,文字之祖也。文字有形有義,聲為其魂,形與義為體魄。魄魂具,而文字始具矣。夫乃外史達之,太史登之,學僮諷之,皆後興者也。是故造作禮樂,經略宇宙,天地以是靈,日月以是明,江河以是清,百王以是興,百聖以是有名,審聲音之教也。XAS中华典藏网

上鎮守吐魯番領隊大臣寶公書XAS中华典藏网

不譽顏色已八年,自珍至京師之前一月,始聞西命。吾師禁近大官,出萬里之磧,統甲一旅,同朝者惜公,門下士爭慰公,自珍謂內廷少吾師一人,天子未闕於侍從。漢大臣得罪者,或削職歸田裏,吾師猶冠三品冠,以大臣印行;且翰林多不更於政,部閣又不足以老公之才,吾師感激報效,翻在今日。故於庚午同年之公郵而西也,附區區所欲言者,以訊於隊下之吏。吐魯番故無領隊將也,自辟展移駐後,遂與四大城宛尾而五。自素賚襲爵後,南路無事,遂五十年矣。南路之民,與準部異,性情懦直,一異;麵貌平正似內地,兩異;其文字聲音易通曉,三異。故天心之待之,亦大與準夷異。我高宗皇帝豈樂於窮武以炫史乘哉?我國家坐食數千城,何貪於準夷哉?實以準夷迫逐回人,北徙而南,天湣回人之無辜,故開高宗皇帝,起之鄙邑,隸之天廷,出之幽穀,暴之白日。準夷又積狡為叛,其性惡,自祖先而然;氣感於天,而怒觸於帝。高宗,一天也,是故準噶爾故壤,若庫爾喀喇烏蘇,若塔爾巴噶台,若巴爾庫勒,若烏魯木齊,若伊犁東路西路,無一廬一帳,是阿魯台故種者。觀天之不慈不佑於準部,即知其不絕佑於回部。巨物不兩立,亦不兩仆;回部多古民,叢叢虱虱,漢世三十六城之孽裔,尚有存者。天存之,高宗存之也。高宗,一天也。自波羅泥都、霍集占助逆背德,高宗始用兵於回;烏什之叛,乃再用兵於回。然而兩和卓木之罪,視準夷之達瓦齊、阿睦爾薩納為殺;烏什之酋長罪,視兩和卓木為又殺。微大和卓木之殺阿敏道一事,地雖大,高宗不欲取,民雖富,高宗不欲臣。洎乎臣之取之,回國亡而種姓不亡,或一姓亡而群姓不亡,阿渾伯克得翎頂以從滿州世臣之後;甚至如烏什之滅,聖天子且未嚐如搜捕準夷例。故曰:高宗一天也。今之守回城者何如?曰:天天而已矣;天高宗而已矣。 鄰國者,國之鑒也。吾師亦知烏什往事乎?素誠者,旗下役也,叨竊重寄,為領隊大臣,占回之婦女無算,笞殺其男亦無算,奪男女之金銀衣服亦無算,烏什殺素誠以叛;烏什之叛,高宗且撻伐,且憐哀,聖諭以用素誠自引咎,禦製詩,時以激變為言,謂素誠死有餘罪。納世通卞塔海之誅也,非以失機也,以平日擾回也。明將軍、阿將軍之出也,非為素誠報仇也,以警群回也。至聖至明,未嚐稍有偏護及好殺之意。嗣後各城相顧,自疑自怖。數十年來,上賴朝廷德厚,下賴賢將軍、賢大臣等明示胸肝,告以天朝雖疆回地,斷無喜殺回人意,大臣皆奉公法。屯說戶演,賴以無事。今之守回城者何如?曰:令回人安益安,信益信而已矣。信,生信;不信,生不信。不以駝羊視回男,不以禽雀待回女。回人皆內地人也,皆世仆也,回人老於禍福最老久,祭天而祈,拜佛而誓,寫氎而記之,刻刀而銘之,以烏什為恐。吐魯番為南路建首地,一王巋然,有仆三千戶,皆以吐魯番為望。恐之言曰:莫更為烏什矣。望之言曰:安得如吐魯番矣?故吐魯番安,而四大城皆安;四大城安,而天山南路舉安;天山南路安,而非回之天山北路安;天山北路安,而安西南路北路舉安。伊犁將軍無內顧之憂,蘭州總督無外顧之憂,如此,則回部之紅銅常貢於法局,回部之大頭羊常充於天廚,吾師乃不愧為高宗皇帝之臣仆。夫高宗皇帝之臣仆,回長之所敬也,回民之所愛也。郭勒之神,撻巴之靈,亦必福吾師矣。 且吾師亦知準噶爾部之所由屠滅無遺種乎?珍又有說:始噶爾丹入居喀爾喀賽因諾顏部(超勇親王未稱賽因諾顏汗時),不過北陲一嗜肉之獸,不但東南不近劄薩克,東不近牧廠;而且以西論,並不有後來準部全地。亡何,漸念貪,漸念忿,入寇赤臣土謝兩汗,兩汗亦有邊境細夫,不勝而入控聖祖;我聖祖乃奮天威,三起而三逐之。每一次之入,必深於前次;聖祖之創懲之,亦嚴於前次;卒至噶爾丹棄地西走而死,謂可以集矣。不幸而其兄子能收舊人,又不幸而其族收其西境地,又不幸而輾轉強大,不北噬而西嗥也,逐回部,擾青海,直西藏,鄰俄羅斯。我朝一祖二宗,三世西顧,龍顏焦勞,幸而其國篡弑相繼,幸而三策淩來歸,幸而阿睦爾薩納來歸,謂可以集矣。詎知幸者皆不幸之伏,不幸者又幸之伏,幸不幸凡幾相迸激,而遂致我高宗皇帝之大怒。帝怒於上,將帥怒於下,自天而下,自地而上。大蹂大膊,千里一赤,睢盱之鬼,浴血之魂,萬億成群,泰岱不籙,天帝不直,何為而至是哉?彼回部者,亦有經卷,亦談因果,試召阿渾而問之,因何其細?果何其大?抑造因之時,能豫知果之至如是哉?是故今日守回之大臣,惟當敬謹率屬,以導回王回民,刻刻念念,知忠知孝,愛惜翎頂,愛惜衣食,唪誦經典。耕者毋出屯以墾,牧者毋越圈而刈,上毋虐下,下毋藐上,防亂於極微,積福於無形,則可謂仰體上天好生之德,乃亦毋負高宗用兵之意者哉!若夫議遷議設,撤屯編戶,盡地力以劑中國之民,自珍別有《西域置行省議》一卷,用厚白紙寫上塵覽。珍受恩最深,受恩最早,故敢越分而多言。惶悚!XAS中华典藏网

上國史館總裁提調總纂書XAS中华典藏网

內閣中書、本館校對官龔自珍上書各中堂各大人各先生閣下:本館現在續修《大清一統誌》,自乾隆三十九年書成後,伏遇今日重修,欣賀無量。續者纂其所未載,修者訂其所已成。自珍與校對之役,職校讎耳。書之詳略得失,非所聞,亦非所職。雖然,竊觀古今之列言者矣,有士言於大夫,後進言於先進之言,有僚屬言於長官之言。僚屬言於長官,則自珍職校讎而陳續修事宜,言之為僭、為召毀,士言於大夫也,後進言於先進也,則雖其言之舛,先進固猶辱誨之。自珍於西北兩塞外部落,世係風俗形勢,原流合分,曾少役心力,不敢自秘,願以供纂修協修之采納,而仍不敢臆決其是否,恃中堂以下之必辱誨之也。不得以官牘請,為書一通,如幹條,如後方:XAS中华典藏网

一、欽定《西域圖誌》,及《皇朝文獻通考四裔考》,皆於西邊新疆外臚屬國一卷;西邊有布魯特、哈薩克、愛烏罕、納木幹、安集延、痕都斯坦諸類,舊誌約略開載。竊謂西有西屬國,北有北屬國,北屬國之情形,與西國尤不同。北屬往往錯處喀爾喀、伊犁之間,東北則錯蒙古、黑龍江之間。天朝亦往往用其兵力,如烏梁海,則聖祖平漠北用之,高宗平準噶爾用之;巴爾虎,則聖祖平羅刹用之。科布多七旗,則以貿市至,無虛月。皆見忠悃,非安集延等孤懸蔥嶺者可比。是故欽定《蒙古王公表傳》,則嚐取科布多之紥哈沁一旗,考其世係,書其功績,以壯盟府之藏。而烏梁海一國,三支分處,自討噶爾丹招降後,和羅爾邁遣使貢貂,至今年班不絕。在唐努山者,則有和羅爾邁,見檔冊;在阿勒坦淖爾者,則有特勒伯克、劄爾納克,皆見檔冊;於功不為鮮矣,於恩不為殺矣。舊《一統誌》於新舊藩服外,一字不及之,疑於無此屬部者然。今開館續修誌,似宜行文理藩院,徵檔冊,將三處烏梁海頭目宰桑各部落界送館,以便增補。XAS中华典藏网

一、本館現存貯聖祖聖訓及《平定羅刹方略》一書。《方略》為文淵閣未著錄之書,內各有巴彥虎事跡數條,各官書於巴彥虎皆不及之,但稱巴彥虎現有借牧呼倫貝爾一事。按巴爾虎舊牧,當在尼布楚、雅克薩城之間,與內藩之烏珠穆秦地勢正相直,宜檄理藩院行文黑龍江將軍,將其頭目遷徙年月部落界,移送到館,本館以聖訓、《方略》核對之,即可纂補。XAS中华典藏网

一、紥哈沁族類雖細,已蒙欽定表傳臚入,宜將祃木特一旗,現在牧科布多之何所,補入北屬國,如補烏梁海巴爾虎之例。XAS中华典藏网

一、北之有科布多,猶西之有青海也。青海為部五,而科布多為部七。考現在檔案,其不與商民通市者二部,曰土爾扈特,曰和碩特;其與商民交易者五部,曰杜爾伯特,曰額魯特,曰明阿特,曰劄哈沁,曰烏梁海。此七者,惟劄哈沁得上見於表傳,六部無聞。表傳原為紀功績而作,無功者不書。《一統誌》,地書也,焉得而削之?考科布多地界,在喀爾喀之西北,伊犁東路之東南,宜行文參讚大臣,將劄哈沁及六旗土界旗分,一一移覆本館開載。又此處烏梁海之與唐努山、三烏梁海同異合分之故,遷徙之年月,可一並移覆,藉略見焉(按此在科布多與哈薩克接壤之處,距唐努山三支太遠,故疑非同類)。XAS中华典藏网

一、北厄魯特者,本準噶爾、綽羅斯同族,阿逆未叛時,首先來歸,詔隸三音諾顏部。據理藩院檔冊稱:現在附盟於齊齊爾裏克地方,見旗二,爵二,貝子二人。一稱厄魯特旗,一稱厄魯特前旗者是,與《皇朝文獻通考》合。舊《會典》稱:一旗先駐達拉爾河,一旗先駐喀爾喀河,《文獻通考》襲是語。按《欽定王公傳》,稱阿喇布坦一族,先牧喀爾喀河,後牧推河,後乃徙牧烏蘭烏蘇。丹濟蘭一族,先牧喀爾喀河,後牧西舍穆棱,後又牧推河,後乃徙牧烏蘭烏蘇。年月皆在,始皆當稱推河厄魯特也,繼皆當稱烏蘭烏蘇厄魯特也,何有曾牧達拉爾河之文?舊典一歧矣。於烏蘭烏蘇外,別出推河厄魯特之號,似乎以阿喇布坦族為烏蘭烏蘇,以丹濟蘭為推河者然,兩歧矣。細繹《王公傳》,推河始立六旗,一旗是輝特,一旗是賀蘭山之分支,與此無涉,此共四旗;茂海一旗,叛亡亦弗數,阿喇布坦之兩旗,後並兩劄薩克為一,兄終弟及,兄無嗣,故其一旗則丹濟蘭子也。舊《會典》係乾隆二十六年所修,此並旗年月,亦難臆斷,大約與典不甚相先後。典乃稱烏蘭烏蘇為兩旗,而不連所謂推河者數,若曰從其朔,則朔當是五旗,何但二乎?三歧矣。舊典外,餘所藏戊戌內版《搢紳》書與典同。又《王公傳》、《王公表》皆稱丹濟蘭先封貝子,其子先封公,後封貝子,並無先封台吉語,舊典及戊戌內板《搢紳》,皆於烏蘭、烏蘇則注曰兩旗,貝子二人,於推河則注曰一旗,台吉一人,四歧矣。官書處處不合。再四考訂,惟有敬遵《欽定王公表傳》為的,餘書盤戾糾紾,而舊《一統誌》遂一字弗及之,無可考。XAS中华典藏网

一、所貴乎重修者,謂將糾舊誤,補舊闕,亮非抄襲沿承而已。舊《一統誌》於兩牧地,既不道及矣,而於西套賀蘭山厄魯特之下,忽注雲一旗係阿喇布坦裔,一旗係丹濟拉裔。賀蘭山在青海之東,烏蘭、烏蘇在沙磧之北,相去將六千裏。一係綽羅斯族,一係和碩特族,今置和羅理名氏於不問,以北人之祖先,移贈於西,亦豈舛之細者矣?糾而正之,諸公豈有意乎?XAS中华典藏网

一、舊《誌》於青海下,奮書云:青海為四衛拉特之一,於西套下又注云:四衛拉特中,北厄魯特居其一。考四衛拉特皆在天山北路準噶爾地,一綽羅斯,二杜爾伯特,三和碩特,四土爾扈特,後土爾扈特逃往俄羅斯,乃補入輝特,見於高宗皇帝禦製文,及種種官書,種種檔冊,無弗合。青海是地名,非部落名,非種族名,其地則和碩特族居之,後輝特有居者,後土爾扈特種有居者,後綽羅斯種有居者,後北方之喀爾喀種有居者,又番僧察罕諾們漢之屬僧,亦編旗而處之,將合此六者,而指為四之一乎?北厄魯特乃綽羅斯之一支,以北為四之一,將置其全部於何稱?今之修官書者閱至此,其謂之何?XAS中华典藏网

一、西套厄魯特兩支,一和碩特,一土爾扈特,皆與青海近。戊戌內板《搢紳》,臚序青海之後,不誤。舊《會典》乃於兩支中,夾敘一烏蘭烏蘇,失之矣。舊《一統誌》僅開載賀蘭山之厄魯特,而不載額濟內河之土爾扈特,應補。XAS中华典藏网

一、地名半以種族而得名,人皆知之。至地有以人徙者,無城郭之民類然,如明時兀良哈三衛,福餘衛是嫡酋所居,出口即是,泰甯衛出關即是,始則地因人得名,繼且挾地名而徙,今之烏梁海,遂為皇朝極北境矣。和碩特有借牧科布多者,嚐見科布多大臣章奏,遂稱其一區為和碩特矣。劄哈沁本西域汛卒之稱,自安放科布多後,北方遂增一部落稱呼矣。舊地名,新地名,類此者極多,考沿革者,宜略知此。XAS中华典藏网

一、修書宜略知鉤稽法,如四衛拉特,三有姓,獨土爾扈特無姓。由後言之,雖謂土爾扈特即是姓可也,謂和碩特即姓和碩特,無不可也。由前言之,固皆以地名為姓,敢據《撤辰薩囊書》,稱其出恭博地方,定土爾扈特為恭博姓。XAS中华典藏网

一、衛拉特是五族公共之稱,各種官書,獨於綽羅斯一族則單稱厄魯特,不知始於何例。然如西套賀蘭山及青海之厄魯特廿有一旗者,細考實非綽羅斯,乃和碩特也,與它處又不畫一。今宜定一例,連姓稱綽羅斯厄魯特,而西套青海皆改書和碩特。XAS中华典藏网

一、青海四部,為旗二十有九,此外實尚有綽羅斯遺民一類,於乾隆二十九年前移徙,而無編旗明文,曆來隻數四大部而遺其一,舊誌因仍。宜一麵行文貴德循化辦事大臣查覆,一麵恭檢欽定《平定準噶爾方略續編》開載。XAS中华典藏网

一、各處裏差經緯度數,舊典頗多舛,如阿霸垓、阿霸哈納爾,皆左翼有之,右翼無之,左右翼裏差,斷乎弗同。又如科爾沁六旗,隻詳一旗;鄂爾多斯七旗,隻詳一旗;宜行谘欽天監考補。XAS中华典藏网

一、引書用舊說,宜加排比,各具體裁,官書中如《三通》,大抵沿舊文,少所發揮。如撰《七音略》,取之欽定《同文韻統》;撰《六書略》,取之欽定《西域同文誌》。夫《西域同文誌》,專為譯西而作,故於國書下,先注明西域書,乃次各種書,而所臚僅西域地名、人名、山川名,若以皇朝全代全輿論,西域亦一隅之一隅,自宜分類博徵,備詳訓詁,以《清文鑒》為主,以滿、漢官名、地名舉例,不得以西域山川舉例,是撰皇朝《六書略》,而獨以西域為主矣。《三通》為本館朝夕編摩取材之書,故特發其凡,以勸慎重。XAS中华典藏网

一、舊誌驛站下云:自獨石口至蒿齊忒九百餘裏為一路,置驛九。考理藩院檔冊稱,實六百裏,置郵六。又誌於古北口、喜峰口外,載乾隆三十六年之新郵,而張家口外,亦有新郵,自穆哈哩喀遜為新站起處,哈拉尼敦為住處,凡十六站,何以失載?又喀爾喀汗自備之郵站,亦宜略誌一二,俾往來天使,知厥隘略。XAS中华典藏网

一、回部風俗,亦佛教之支流,其人祖曰阿旦,其教祖曰默赫爾默特,其師曰阿渾,其同種曰穆哩斯瑪奈,其學問曰二令,戒邪淫,戒殺,戒妄語,戒酒,戒盜;其字頭,始愛裏普;其曆元,亦不拘至朔同日分杪無餘之法,而自成章蔀,不置閏,大約為西洋新法曆書之所祖,或雲頗近授時曆也。其教實與西洋耶蘇教大異。唐時流行中國之景教,《水經注》之祆祠,自是耶蘇教,非默赫爾默特教,皆佛典所稱九十六種旁門之一。要之比於準部之黃教食肉衣黃之製,不猶未遠佛意哉?自珍別有《內典旁師考》一篇,呈覽。竊按在西洋則為耶蘇教,在蒙古準部則為宗喀巴教,在回部則為默赫爾默特二令教。風俗一門,宜區以詳焉,以彰兼收並畜之賾且盛。XAS中华典藏网

一、西域屬國,如布魯特之在南部,哈薩克之在北部,向於天朝恭謹,各官書隻記大概。今中書徐鬆在西域時,曾鉤稽兩部世係地界沿革成兩表,當代奇作,此可以沿用者。XAS中华典藏网

一、西藏亦有屬國,猶喀爾喀之附見巴爾虎、烏梁海、科布多,回部之附見布魯特、安集延、痕都斯坦,準部附見哈薩克之例。曰廓爾喀實最大;其次曰作木朗,曰布魯克巴,曰哲孟雄,曰落敏湯,皆宜附見。廓爾喀本名巴勒布。國初,巴勒布三罕,曰葉楞罕,曰布顏罕,曰庫庫木罕,於雍正九年,各奏金葉文,遞哈達,譯出詞旨甚恭順,命以玻璃磁器賞之。後三罕合為一。故巴勒布益強大,戊申辛亥兩用兵,亦皇朝巨事實也。風俗形勢,宜備載。XAS中华典藏网

以上都一十八條,皆舉其炳炳顯顯者,餘小事,頭緒尚多,未易鬯宣。懼循襲而不改,闕略而不補,顛舛而不問,苟簡而不具,棄置而不道,回護而不變,有重修之費,有重修之名,將使後之專門者,靡所鏡也。中華文獻,夥有通人,無甲第名位,弗敢妄議;惟此類語言文字,求之親到其地者,尚或瞢昧,答不中問,可知從事鉛槧之難。珍雖非絕詣,自是孤學,倘蒙垂擇,致為榮幸,而於己非有利焉。不勝悚惶待教之至!XAS中华典藏网

擬厘正五事書XAS中华典藏网

蒙左右谘訪,願得芻蕘之言,上裨太平之盛德,下增文臣之奏議。方今聖朝,豈有闕遺?淵淵夜思,其為今日易施行之言,又為雖不施行而言不駭眾之言,又為閣下用文學起家分所得言之言,又為自珍所得言於閤下而絕非自珍平日之狂言,才得五事,條而箸之:XAS中华典藏网

一事,曆代皆有石經,本朝尚無石經。乾隆中,江南蔣衡獻所書十三經,賞給舉人,刻石國子監,其事甚細,此不得為本朝石經。本朝經師,駕漢氏而上之,豈可不諟正文字,為皇朝之定本,昭示來許,豈僅如唐開成、宋紹興之所為而已乎?夫定石經,必改流俗。改流俗,大指有四:一曰改偽經,東晉偽《尚書》,宜遂削之,其妄析之篇,宜遂複並之。一也。一曰改寫官,秦漢以來,書體屢變,曆代曆書之官,展轉訛奪,其的然可知為訛奪者,宜改之。二也。一曰改刻工,孟蜀以來,槧本繁興,有功於經固然,罪亦有之,展轉訛奪,流布浸廣,不如未有槧本時雌黃之易,其的然可知為訛奪者,宜改之。三也。一曰改妄改,唐、宋君臣,往往有妄改經籍者,如衛包受詔改《尚書》之類;宋、元淺學,尤多恣改,以不誤為誤,今宜改之如舊。四也。其似可改而不可改,大指亦有四:周末漢初,不著竹帛,經師異字,不能擇於一以定,此不可改也。漢世今文古文異家法,則異字不能擇於一以定,此又不可改也。經籍假借之字,由來已久,不能必依本字,此又不可改也。疑為寫官之誤,刻工之誤,而無佐證,思之誠是一適,改之恐召眾口,此又未可改也。何不上書乞開石經館?前四者旌校讎之功,後四者俟考文之聖。XAS中华典藏网

二事,故和碩禮親王(諱昭珝)嚐教自珍曰:史例隨代變遷,因時而創。國朝滿洲人名易同難辟,其以國語為名者,如那丹珠、穆克登布、瑚圖禮、劄拉芬、色卜星額、福珠靈阿之類,相襲以萬計;其以漢語為名者,則取諸福德吉祥之字,不過數十字而止,其相襲以十萬計。賢不肖智愚貴賤顯晦,後世疑不能明,此讀國史一難也。宜創一例,使各附其始祖之傳,合為一篇,則《漢書楚元王傳》例也,而可以代《魏書官氏誌》,可以代《唐書宰相世係表》,兼古史之眾長,亦因亦創。為此語時,禮部尚書侯恭阿拉計至,王云:即如此公,鈕祜祿氏也,宜在《額宜都傳》下矣。自珍怖服。王於天聰、崇德以降,瑣事丕事,皆說其年月不誤;每一事輒言其原流正變分合,作數十重問答不倦。自珍所交賢不賢,識掌故者,自程大理同文而外,莫如王也。王沒矣,無以報王。執事在史館,謹述緒言,代王質之執事。XAS中华典藏网

三事,前辱問國朝名臣奏議。國朝奏議,私家敢當抄,不敢當選,其體裁大略,則固知之,嚐役抄故也。大抵國朝奏議,自雍正以後,始和平謹質,得臣子之體矣。自乾隆三十年以後,始圓美得臣子之例矣。追而上之,頗猶粗悍,或紛披扶疏,沿明臣習。甚矣!風氣之變之必以漸也。自珍所抄康熙以前一冊,不足儲百一,雍正至乾隆三十年一冊,不足儲五十分之一,近今六十年,尚未動手。若役心力搜羅,益非私家所能任,何不上書,乞開館選定?XAS中华典藏网

四事,聖聖相承,皆有故事。此次恩詔條款,皆依嘉慶元年條款,推恩如故事。惟嘉慶元年,有賢良後裔一款,大略云:凡入祀賢良祠大臣後裔,倘本支無在仕版者,著各督撫據家譜谘禮部,禮部奏請賞給舉人一名。此條情文斐,寔聖朝之美譚。此次詔書遺漏此事,故家中落,賜書之不保,似所宜言。 五事,今世科場之文,萬喙相因,詞可獵而取,貌可擬而肖,坊間刻本,如山如海。四書文祿士,五百年矣;士祿於四書文,數萬輩矣;既窮既極,閣下何不及今天子大有為之初,上書乞改功令,以收真才。餘不儩。道光二年閏三月朔自珍再拜。XAS中华典藏网

與人論青海事書XAS中华典藏网

委檢各件,敬檢上。青海本番地也。番子是吐穀渾之裔,唐以前實強,後少弱,亦不失為大國。一見逐於正德間之蒙古阿爾禿斯,再見逐於國初衛拉特、固實汗,三見逐於三傳之羅卜藏丹津。羅卜藏丹津者,叛世宗朝,以覆固實祀,故今之青海和碩特,則並非固實嫡種矣。今和碩特二十有一旗,是不從羅卜藏丹津叛者,其餘喀爾喀一旗,輝特三旗,土爾扈特四旗,皆以雍正末、乾隆初陸續徙往,以地未實,故與和碩特分居番子故地。天道好還,強弱迭代。今番子之事,必聲言報先世之仇,名近正,力近強,必非各旗所能禦。湟中諸旗,距番遠尚可自活,河北之帳必危,自然之勢也。聖者貴因天運之自然,矧番子未嚐獲罪天朝,古未有外夷自相爭掠,而中朝代為之用兵者。且蒙古亦何可令之強?強即弗恭順。傳曰:「狧康及米。」羅卜藏丹津之前事,可為之續耶?番人蒙古皆信佛,大喇嘛察罕諾門汗一旗,最富盛,貧番子往往賴其牛羊以活。喇嘛位號,在西藏達賴之下,並在漠北哲卜尊丹巴之下,僅與後藏班禪比。若朝廷許進其位號,許造廟宇,必肯出力,以佛法兩勸而兩罷之,不調一兵,不費一粟,以外夷和外夷,智之魁也。今兵力物力,皆非開邊釁之會,克則殺機動,不克則何以收事之局?於事前思之,惟大喇嘛雖富而弗傳子,雖有功而無後患。無事則無患,有事則可用,此列聖尊崇黃教微指也。走雖明習,何敢妄論邊事?承谘采再四,故條出大概,以附直而勿有之義。其地形道裏各件,程府丞昔歲開斜方而得之者,想明核,走處僅一分,覽畢當見還也。不儩。壬午十一月八日。XAS中华典藏网

致鄧傳密劄XAS中华典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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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之仁弟足下:望吾弟之車塵,至於不可複見而後反。歸來恍若有亡。轉一念曰:吾平生好奇,然未一出塞。足下乃從名將至長城,書劍磊落,又足羨也。古來詩人文人之為記室參軍者多,然幾人有此英遇耶?重以公子之賢而好客,遙想兩君高譚駛辯,傾出心腸,足令塞禽驚舞矣!兄枯寂本慣,足下及默深去後,更可緘舌裹腳,杜絕諸緣。待明年春杪,兩君並轡歸時,兄爾時當出定,一話塞上風景耳。見在終日坐佛香繚繞中,翻經寫字,以遣殘年,亦無不樂也。足下處一切人,無論何時何地,總須曉得它好處,使其心委曲以受異,量之善,雖其非善也,而胸中自有安放它處,則足下之福矣!負其門風之高,與其天姿之不俗,空腹高睨,唇吻觸處皆訾謷,兄前所雲能清不能濁,能室而不能市者,危之道也。心所謂危,不得不以告也。《漢官儀》僅抄十分之二,必不幹沒。默深所允寄還物,乞促之,促之。兄。XAS中华典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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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之仁弟足下:天寒歲暮,足下旅居,何以為懷,未卜年內有試事否?兄冒三十三日之冰雪,踉蹌而歸,家嚴、慈幸皆無大恙,家慈受驚不小,兒子等幾乎不救。痛定思痛,言之心骨猶栗。而奇災之後,萬事俱非,或者柳子厚所云:黔其廬,赭其垣以示人,是亦祝融回祿之相我耶。此事頗有別情,患難起於家庭,殊不忍言。然外間固有微聞之者,未卜足下曾聞之否也?兄暫得依戀膝下,以度殘年,而試期又迫,正月初旬,即須買棹北上,相見甚迫。兄此行尚有一輩泛交俗論,笑我辛苦於無益之地者,有謂我名場不思上進,反屬不孝者,兄皆聽之。要之,吾輩行事,動輒為若笑,豈為所惑而動哉!珍叩頭。再者,家藏五萬卷,盡矣!而行篋之攜以自隨者,尚不減千餘卷,名之曰劫外藏書,編列五架,其為我朝夕拂拭之,勿令蟲鼠為祟。寶此叢殘,殊為不達,苦惱之餘,彌複慚愧。吾弟應憐而笑之也。珍再說如此。時鼓四下,寒月到窗。XAS中华典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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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下聞之,當為我鼻涕一尺也。此皆由兄不孝,不能在家承歡服養,幫家嚴、慈料理家務。終鮮兄弟,家無主器者,以致殃及先人手澤。客遊無味,至兄而極,見在必欲南歸,以慰親心,其故有四:家嚴晚年失書籍,何以消遣,蓋性無旁嗜,以書為生,以書為命,從此仿佯無倚,亟須慰藉其目前,一也。家慈本以積病之軀,夜半受驚,恐月來魂魄未定,二也。家嚴況有降一級留任處分,又奉旨賠修牙署,而當日一切要緊文案,亟須查辦,此善後事宜,竟乏邦辦之熟手,三也。家嚴未免心結鬱塊,咎及家人。家人未能無□□,□之無濟,亟須兄歸,調護一切,免再生乖戾,四也。至於妻子受驚,欲往慰恤,此不在話下矣!而說者阻兄曰:幸補一缺,又須開缺。明年到京,定例不準隨到隨補,必扣足一年方補,例以杜賣缺之弊也。如此則功名耽誤一年,一說也。會試在即,未免荒功,二說也。到家無補於事,三說也。此三說者,皆泛泛之交,悠悠之談也。兄補缺本屬幸幸,譬如明年冬間方補,比之同衙門諸君,已為便宜,豈有恐功名耽誤一年,而不歸省視父母之理?雖□吃虧,亦必行,一解也。若言文章學問,則不可一日荒疏,感言歉,則淺甚矣!兄則掉頭徑去,視此朋友,若固有之,視其待我之厚,若固當然者,此語吾弟深解之也。彈壓家人,勿令內言之出閫,而日以一菘一粟餉從者,必欲言之,此三言而已。仲春相見,留此奉問興居不罄。愚兄龔自珍三叩頭,初十燈下。徐君浩堂亦有來借屋之說,如果亦佳事也。守之仁弟先生侍右,不盡欲陳。龔自珍叩頭。XAS中华典藏网

與魏源書XAS中华典藏网

默公足下:一切見與守之劄自悉。為我咄咄否耶?前信頗有戲語激怒默公之言,今則無暇複遊戲矣!患難之交,心學未到。默公有道之士,佇聞棒喝,不盡所欲言。自珍。XAS中华典藏网

與江居士箋XAS中华典藏网

別離以來,各自苦辛,榜其居曰「積思之門」,顏其寢曰「寡歡之府」,銘其憑曰「多憤之木」。所可喜者,中夜皎然,於本來此心,知無損已爾。自珍之學,自見足下而堅進,人小貧窮,周以財帛,亦感檀施,況足下教我求無上法寶乎?小人疾痛,醫以方藥,亦感恩力,況足下教我求無上醫王乎?人小迷跌,引以道路,亦感指示,況足下教我求萬劫息壤乎?別離已深,違足下督策,掉舉轉多昏沈不鮮。至於手教,慮信根退,想戲弄之言。自珍久不見有信根,信是何根?根何云信?本來如是而已,何況有退失耶?重到京師又三年,還山之誌,非不溫縈寤寐間,然不願汩沒此中,政未易有山便去,去而複出,則為天下笑矣。顧弢語言,簡文字,省中年之心力,外境迭至,如風吹水,萬態皆有,皆成牴彰,水何容拒之哉!萬一竟可還,還且不出,是亦時節因緣至爾。至於與人共為道,夙所願也。浸負至今,雖遇聰明貴人,祗宜用一切世法而隨順之。陳餓夫之晨呻於九賓鼎食之席則叱矣,訴寡女之夜哭於房中琴好之家則誶矣,況陳且訴者之本有難言也乎?《行願品》久收到。《圓覺疏》聞蘇州刻成,前約所云不忘也,當自致貝居士。伏惟吉祥,不宣。癸未六月二日自珍和南。XAS中华典藏网

致江香劄XAS中华典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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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後學龔自珍謹奉書香先生座右,自珍奉先慈諱南歸,於九月初旬抵家大人官署,知先生辱賜挽盾之詞楹帖三十言,感且不朽。明年暮春,撫先柩道出吳門,當泥首申謝也。倚盧中奉到手書,述及金石拓本一分,自珍昔年奉教於先外王父段先生,曰:金石不可不講求古器款識,為談經談小學之助,石刻為史家紀傳之外編,可裨正史也。是以自幼搜羅,誌在補蘭泉王侍郎之闕。穀備種數,所購求者亦不下一千種,孤本頗多(編《金石通考》一書未成,有《略例》一卷)。不料去年九月,回祿為虐,盡尾焉。今年又遭先慈之痛,一切廢業,弗複譚思。得手書,如見獵而心喜,觸其故嗜。然重複舊觀,則必不易易,亦無複當年精力,蓋先生所收,未必恰好償珍之所失。遇一種新物,反纏綿一種舊物,心中作惡三數日。是以所云全分,不願全得之也(維吾盧所失,亦終不能忘也,卻不願再廣耗其精力)。然竊有求者,自珍未被災以前誌所備數種而已,不求精與其秘,拓本率不佳。今重整精神,不能如往者之誇多鬥富,而一見佳拓孤本,心為之怦怦動。可否仰求先生將尋常所有之各種剔出,將孤本,或雖不孤而拓本絕舊、文字較諸家著錄者為完具之種數,又或王侍郎《萃編》未收入之種數,酌開示百十種,將其目錄細開一單子來,則自珍坐享其成,弗耗心力,而壁壘重新,感諗弗諼矣。又自珍竊恨江左六朝文字皆佳妙,諸人文集中(如江、邱、任、沈之屬),碑文皆夥,何以傳者寥寥?並造像題名亦寥寥?不及北魏、北齊、北周十分之一。平生所見者,蕭梁止花村數通,齊、陳兩朝皆無之,晉則(鄴中之)西晉有之,而江左之東晉無之。即凡諸家著錄亦多相同,惟範氏天一閣因有上清真人許君館壇一通,最為海內奇秘,為平生未一見。如尊處竟有此種,肯歸於珍手,則一可以代千,謹當竭其區區,為長者壽,(斷)不敢忘所自。如無之,則終願走鄞中索雙勾一通上石也。又凡諸家談碑不談帖,帖學難精,源流太繁,祖本支本太雜故也(往趙晉翁、翁譚溪亦不精),近世此學殆絕。晉人法帖絕希,即(初唐人)虞、褚小楷佳刻叢帖亦希(況單行本乎),尊處有佳者,亦示一兩件,則亦一足當百也。專此布泐。附問香仁丈先生近安不一。自珍叩頭。歲不盡三日。外所欲得者一紙。XAS中华典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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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嚴自吳門歸,示及雅意勤拳,並讀賜劄,知先生匪但宏才碩學,傾倒一時,實乃性情真篤之古君子也。敬佩敬佩。前傳聞之訛,己可置勿論。賤子一劄,既未塵覽,亦不足複道。前塚蒙贈嬰桃轉瓦文一種,卻從彼處交來者。茲又得見贈安陽各種,魯王石人題字、劉韜碣、竹邑侯張君碑計七種。又郃陽黃初殘字一種,共九種。拜登之下,如獲百朋,感且躍也。不揣冒昧,欲遂與大雅訂為金石之交,願將所藏全目抄示一通,具有重複者,便注一複字於下方;亦以積年敝帚之享,繕一清單呈覽,其複者亦注一字,各以所有,易其所無,兩家各增種數,未審許我否?希裁示為幸。孫夫人碑,家嚴已題看款於冊尾,奉繳。奉研銘二紙,塵清玩,雖不古而頗珍貴香豔,倘得一詩以記之,尤感。但係天潢貴派,語勿涉褻為佳。附戔戔之敬一函,為侍者佐椎拓之費,乞莞存。聞吳中舊家有舊物出市,想能物色之也。專此奉聞。香先生起居不賜。世侍生龔自珍叩。臘月十四衝。 又曾奉托覓方青蕃萌蘭池宮當兩瓦文,未識尊藏有複者否耶?又聞玉照壹徐家,頗收舊拓,曾往觀之否?趙晉翁云。XAS中华典藏网

上大學士書XAS中华典藏网

中書龔自珍言:自珍少讀曆代史書及國朝掌故,自古及今,法無不改,勢無不積,事例無不變遷,風氣無不移易,所恃者,人材必不絕於世而已。夫有人必有胸肝,有胸肝則必有耳目,有耳目則必有上下百年之見聞,有見聞則必有考訂同異之事,有考訂同異之事,則或胸以為是,胸以為非,有是非,則必有感慨激奮,感慨激奮而居上位,有其力,則所是者依,所非者去,感慨激奮而居下位,無其力,則探吾之是非,而昌昌大言之。如此,法改胡所弊?勢積胡所重?風氣移易胡所懲?事例變遷胡所懼?中書仕內閣,糜七品之俸,於今五年,所見所聞,胸弗謂是;同列八九十輩安之,而中書一人,胸弗謂是;大廷廣眾,苟且安之,夢覺獨居,胸弗謂是;入東華門,坐直房,昏然安之;步出東華門,神明湛然,胸弗謂是;同列八九十輩,疑中書有痼疾,弗辨也,然胸弗謂是。如銜魚乙以為茹,如藉蝟栗以為坐,細者五十餘條,大者六事,茲條上六事,願中堂淬厲聰明,煥發神采,賜畢觀覽。XAS中华典藏网

一、中堂宜到閣看本也。大學士之充內廷者,例不看本。伏考雍正十年以後,內廷之項有五:一、禦前大臣,二、軍機大臣,三、南書房,四、上書房,五、內務府總管是也。五項何以稱內廷?內閣為外廷故也。內閣何以反為外廷?雍正後,從內閣分出軍機處故也。大臣帶五項者,除出南書房、上書房總師傅不日入直,不常川園居;日入直,常川園居者,三項而已。此帶三項之大學士,不到閣看本之緣由也。幸大學士不盡帶三項,內閣日有大學士一員到,漢侍讀上堂,將部本通本,各簽呈定迎送如儀,中書有關白則上堂,無關白則否,此國初以來百八十年不改,而且雍正壬子以後,九十年來莫之有改者也。惟中堂到閣,侍讀以下賢否,熟悉胸中,輔臣掌故,亦熟悉胸中,內閣為百僚之長,中書實辦事之官,此衙門一日未裁,此規矩一日不廢。道光元年,大學士六人,滿洲伯中堂,托中堂,協辦長中堂,漢則曹中堂,戴中堂,協辦孫中堂,是年到閣看本者三人,托、戴、伯是也。戴予告,孫大拜,協辦為蔣中堂;伯休致,長大拜,協辦為英中堂;則道光二年之事。曹、蔣皆軍機大臣,長伊犁將軍,孫兩江總督,英內務府總管,其日日看本者,隻托中堂而已。托中堂在嘉慶朝任禦前大臣、軍機大臣,常川園居,聖眷隆重,至是乃日日看本,原屬偏勞,一日召見,乘便口奏:內閣隻臣一員,日日看本,部旗事繁,必須分身等語。於是乞旨派漢學士三人,輪流看本。噫!學士職過硃,看本非所掌也,此乃第一大關鍵。然而一時權宜之法,豈以為例?他日無論某中堂開缺,局勢即全變;局勢全變,舊章不難立複。設竟從此改例,須大學士奏明,將漢學士添此職掌,纂入《會典》,並將大學士永遠作為虛銜之處,纂入《會典》,萬無不奉明文,淡然相忘之理。所以托中堂此奏權宜,自無妨礙,而後來永遠如此,並托中堂所不及料者也。孫革職,蔣大拜,協辦為汪中堂;汪,上書房總師傅也。按嘉慶九年,上諭曰:南書房、上書房行走大臣,俱著輪流入署辦事。其上書房總師傅,不過旬日一入直,尤不得藉口內廷,常川園居。聖訓煌煌(在《會典》第七十四卷),汪中堂不知也,侍讀不知也。汪到任日,滿侍讀探請意指,汪然曰:我外廷乎?乃止。是日絕無援甲子年上諭以明折之者。不但此也,前此嘉慶七年六月上諭曰:「內閣重地,大學士均應常川看本;其在軍機處行走者,每年春夏在圓明園居多,散直後,勢難赴閣。至在城之日直機務稍簡,朕令其赴衙門辦事,即應閣部兼到;若不在內廷之大學士,票擬綸音是其專責,豈可閑曠?保寧到京後,雖有領侍衛內大臣,朕不令其在園居住。嗣後軍機處之大學士,直朕進城後,諭令到衙門時,著先赴內閣,再赴部院;其不在內廷之大學士,著常川到閣,以重綸扉,以符體製。」此諭更明白矣!亦無援引以折之者。大官不談掌故,小臣不立風節,典法陵夷,紀綱頹壞,非一日之積,可勝痛哉!假使汪肯看本,則托、汪隔日一到,與托原奏所稱隻一員到閣之語情事異;與所稱日日到閣之語情事又異。夫複何辭?惜哉!此第二大關鍵也。汪病逝,協辦為今盧中堂;英降熱河都統,協辦為今富中堂;兩中堂不但不在三項內廷,並不在五項之列,尤宜到閣,以重本職,而侍讀懲前事,不複探請。兩中堂原未諳閣故,不知大學士之本職,因何而設,咎自不在兩公,遂兩相忘;此第三大關鍵。合署人員,舉朝科道,亦皆淡然相忘;比之汪中堂到任之年,情事又一變;而漢學士之看本,局遂不變。時人戲語陳學士嵩慶、張學士鱗曰:兩君可稱「協辦」協辦大學士。兩君笑應之。三十年後,後輩絕不解今日嘲戲語矣。盧中堂全銜為:太子少保、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國史館總裁、兼管順天府事務,富中堂全銜為:太子少保、協辦大學士、理藩院尚書、正白旗滿洲都統、閱兵大臣。今吏部、順天府知有盧中堂,內閣不知有盧中堂也。理藩院、正白旗知有富中堂,內閣不知有富中堂也。黜陟之事,托中堂獨主之,內閣不知中堂凡有六缺也。而本朝大學士一官,遂與保傅虛銜,有銜無官者等。自尚書至巡檢典史,皆不以兼攝事廢本缺事,獨大學士有兼事無本事矣。自尚書至未入流,皆坐本衙門堂上辦事,內閣為衙門首,堂上闃然無堂官矣。而太宗文皇帝以來,設立大學士之權之職之意,至托中堂而一變,汪中堂而再變,盧、富兩中堂而三變。托創之,汪中之,盧、富成之。依中書愚見,今宜急請托中堂、盧中堂、富中堂輪流到閣看本(今曹係軍機大臣,長係禦前大臣,蔣係兩江總督),如不看本,宜急奏明改定《會典》,不得相忘。此當世第一要事。XAS中华典藏网

一、軍機處為內閣之分支,內閣非軍機處之附庸也。雍正辛亥前,大學士即軍機大臣也。中書即章京也。壬子後,軍機為諭之政府,內閣為旨之政府,軍機為奏之政府,內閣為題之政府,似乎輕重攸分。然寰中上諭,有不曰內閣承發奉行者乎?寰中奏牘,有不曰內閣抄出者乎?六科領事,赴軍機處乎,赴內閣乎?昔雍正朝以軍務宜密,故用專摺奏,後非軍事亦摺奏,後常事亦摺奏,後細事亦摺奏。今日奏多於題,諭多於旨,亦有奏訖在案,補具一題者,絕非雍正朝故事。故事何足拘泥?但天下事,有牽一發而全身為之動者,不得不引申觸類及之也。國朝仍明製,設六科,其廨在午門外,主領旨,主封駁,惟其為上諭也,諫臣或以為不可行,而封駁之,諫臣之所以重。今內閣擬旨所答,皆題本也,所循字句,皆常式也,旨極長,無過三十字,誠無可封駁者。自閣臣為閑曹冗員,而並科臣亦成閑曹冗員,果依現在情形,何不以六科移駐隆宗門外,專領軍機處上諭,而主其封駁乎?又惟內閣為至近至貴之臣也。外吏不敢自通於主上,故仍明製,由通政司達內閣,謂之通本,果依現在情形,通政司亦閑曹冗員,可以裁;如不裁,何不移駐隆宗門外,為奏事處之咽喉乎?此二說,原屬迂腐不可行,然援據立法之初意,而求其<角思>理,核其名實,必遭天下後世辨口,如此重重駁詰而後已,亦何以禦之哉?又六部尚書皆直日,而大學士獨不直日;侍郎直日,而內閣學士不直日。立法之初,豈不以絲綸之寄,百僚之總,不直日者,無日不直也乎?內閣與軍機既分,大學士反恃部院旗務以為重,而直日召見。嘉慶中,禦史蔡炯奏大學士勿令兼他務,其論實近正也,其事則幸而不行。萬一行,則大學士既不直日,又不到閣看本,終歲不召見,又不趨公,與冗食需次小臣何以異?天下後世姍笑,何以禦之哉?故曰:必也正名。名之不正,牽一發而全身為之動者,此也。雍正壬子,始為軍機大臣者,張文和公,鄂文端公,文和攜中書四人,文端攜中書兩人,詣乾清門幫同存記及繕寫事,為軍機章京之始,何嚐有以六部司員充章京者乎?文和兼領吏部戶部,何嚐召吏戶兩衙門司官幫存記繕寫乎?厥後中書升主事,即出軍機處,何也?六部各有應辦公事,占六部之缺,辦軍機處之事,非名實也。其升部曹而奏留內廷者,未考何人始,至於由部員而保充軍機處者,又未考何人始。大都於文襄、傅文忠兩公,實創之主之,其後遂有部員送充之例,內閣占一半,六部占一半,閣部對送,閣所占已不優矣,但閣與部,未嚐分而為七。嘉慶二十一年,睿皇帝顧謂董中堂曰:此次保送,內閣獨多。董中堂衰耄,未遑據大本大原以對,反叩頭認過,於是特諭內閣與六部衙門,均平人數,而閣與部遂為七。今中書在軍機者最希,最失本真,職此故也。伏思本原之中,又有本原,從本原更張,必非一介儒生口舌所敢議。依中書愚見,姑且依雍正中故事,六部專辦六部之事,內閣辦絲綸出內之事,停止六部送軍機處,其由軍機中書升任部員後,不得奏留該處,立飭回部當差。如此,庶變而不離其宗,漸複本原,漸符名實。XAS中华典藏网

一、侍讀之權,不宜太重也。自中堂不到閣,而侍讀之權日益重。凡中書一切進取差使,侍讀不呈大官單,袖中出寸紙,書姓名一兩行,口進數詞,中堂漫頷之,即得之矣。遇有協辦侍讀出缺,則侍讀之門如市,故侍讀以上官自處,中書以下屬自處,明悖《會典》。試思六部卿寺衙門,皆用大官單白事,何內閣獨廢單不用?由各衙門堂上皆有堂官,官有幾案,可閱官單。今侍讀之見中堂也,大率宮門風露之中,立譚之頃,使非袖中出寸紙,實不簡便,此其所苦也。論者曰:侍讀於中書近,中堂於中書遠,藉加延訪。此論不然!大官單既備載中書之履曆、年齒、食俸深淺、功過次數,及何項行走名目矣,何獨憑袖中寸紙之為延訪,而閱官單之反非延訪歟?中堂領百僚,為皇上耳目,其於四海之內,滿、漢文武,大小賢否,罔弗知也,何至本衙門二三筆劄小生,尚有弗知,而待臨歧延訪歟?豈中堂之聰明,申於天下,而獨詘於侍讀歟?依中書愚見,一切中書差使,宜由侍讀手奉全單,默然鵠立,中堂坐堂上,朱筆點出,明降堂諭,不許仍沿袖中出紙,以肅瞻聽。XAS中华典藏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