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面目
任何宗教形式的体验均具有自己的独特性,其中一点原因就在于,这些体验往往不能借助于常识性论理加以说明。
此外,就像包含于宗教体验中的某些事实所暗示的那样,我们任何人的主观意识以及生存状态中,都存在着就算是运用推理手段也难以分析、揭示的道理和现象。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出现了所谓“信仰”“天启”“超自然”崇拜等各种观念。就此而言,禅和其他宗教形式的体验都具有相同的独特性。
可是,禅之所以被称为是具有特殊意义的、独特的宗教形式,原因就在于禅的方法论。禅的方法论不但是由一系列似是而非、矛盾、有悖逻辑的概念组成的,而且,和我们的日常生活体验密切相连。
一般来说,宗教倡导世人信仰神灵,或者信仰其他超越人类的某种偶像。这是为什么呢?这是由于,正是像这样的所谓“至高超越者”才能做出某些骇人听闻的举动。然而,禅者却将这种思维模式彻底颠覆。禅者首先将和感觉世界具体相连的奇异的举止展示出来,然后,把它作为探求、抵达事物本源的手段。
师曰:“不往来者如何?”
泉曰:“亦是。”
曰:“如何是珠?”
泉召:“师祖。”师应诺。
泉曰:“去!汝不会我语。”
师从此信入。 [44]
公案八:天台山云居智出禅师
僧继宗问:“见性成佛,其义云何?”师曰:“清净之性,本来湛然。无有动摇。不属有无、净秽、长短、取舍,体自倚然。如是明见,乃名见性。性即佛,佛即性。故曰见性成佛。”
曰:“性既清净,不属有无,因何有见?”师曰:“见无所见。”
曰:“既无所见,何更有见?”师曰:“见处亦无。”
曰:“如是见时,是谁之见?”师曰:“无有能见者。”
曰:“究竟其理如何?”师曰:“汝知否?妄计为有,即有能所,乃得名迷。随见生解,便堕生死。明见之人即不然。终日见,未尝见。求名处体相不可得,能所俱绝,名为见性。”
曰:“此性遍一切处否?”师曰:“无处不遍。”
曰:“凡夫具否?”师曰:“上言无处不遍。岂凡夫而不具乎?”
曰:“因何诸佛菩萨不被生死所拘,而凡夫独萦此苦?何曾得遍?”师曰:“凡夫于清净性中计有能所,即堕生死。诸佛大士善知清净性中不属有无,即能所不立。”
曰:“若如是说,即有能了不了人。”师曰:“了尚不可得,岂有能了人乎?”
曰:“至理如何?”师曰:“我以要言之,汝即应念清净性中无有凡圣,亦无了不了人。凡之与圣,二俱是名。若随名生解,即堕生死。若知假名不实,即无有当名者。”
又曰:“此是极究竟处。若云‘我能了、彼不能了’即是大病。见有净秽、凡圣。亦是大病。作无凡圣解,又属拨无因果。见有清净性可栖止,亦大病。作不栖止解,亦大病。然清净性中,虽无动摇,具不坏方便应用,及兴慈运悲,如是兴运之处,即全清净之性,可谓见性成佛矣。”继宗踊跃,礼谢而退。 [45]
公案九:雪峰高足福州玄沙师备禅师(835~908)
师一日拈起萝卜问僧:“者(注:同这)个萝卜你作么生?”
前后可百余人下语,悉并不契。
后有元昌对云:“某吃,和尚。”
师云:“吃什么?”
昌云:“吃萝卜。”
师云:“知得,知得。”
师又云:“我比来问你诸人是个吃底物,是你不会了。只管觅对话,有什么了期?我今直向你道,承言须会宗。吃是吃底,用是用底,莫与么黑白不分。我时时向你道,直须辨缁素,莫与么侗,无有是处。我一日十二时中未曾不将为事,犹尚如此。莫道下一转语得了,也是寻常。若与么,一任诸人高飞远扬,不用在者里打蹬。”
有僧却将萝卜出,回山。问:“和尚作么生?”
师云:“只要你吃。”
僧云:“如何是吃底萝卜?”
师云:“你饱我饱。” [46]
公案十:玄沙上堂示众云:
“诸仁者,一法不成一法,异法不成异法,还会么?若不会,也是不会。若会,也是不会。诸仁者,有什么省发处?若省发,也只如然。若不省发,也只如然。上座,是何道理?便得与么难会,见闻觉知恒然。诸仁者,如此语话,是何言句?明明地,诸人须是一如始得。”
有僧问:“如何是一法?”
师云:“异法。”
僧云:“如何是异法?”
师云:“一法。”
问:“如何是佛心?”
师云:“众生心。”
僧云:“如何是众生心?”
师云:“佛心。”
僧问:“如何是学人自己?”
师云:“用自己作什么?”
僧问:“道人相见时如何?”
师云:“我又何曾识汝。”
僧问:“如何是玄沙正主?”
师云:“你是主。我是客。”
僧云:“为什么如此?”
师云:“你问什么?” [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