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汗巾骗去 噩耗传来
且说景日京自从和文素臣在杭州分手以后,他便先落了客店住下,把素臣交给他的那条春风晓日图汗巾拴在腰间。店小二泡上好茶,问大爷可要喝酒吗,日京托着下巴,心中暗想:我既受了素兄的重托,自当竭力把刘家姑娘找到,但偌大一个杭州,到底往哪儿去找好呢?心中正在烦闷,听小二问自己可要喝酒,因点了一下头道:“你且拿三斤来。”
店小二道:“大爷还要什么菜?”
日京道:“你怎的这么啰唆,把新鲜的拿上来是了。”
店小二连连答应了一个是,便回身退出去。不多一会儿,酒菜上来。日京见一大盘烤牛肉,正合自己的脾胃,心中大喜,点头道:“你这人不错,好像是我的儿子,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东西呀?”
店小二听他讨自己便宜,心知是个憨汉,不用计较,因笑道:“我和大爷前儿在什么地方见过,所以知道爷喜吃这个的。”
日京一面喝酒,一面问道:“在哪儿见过?怎的我不认识你呀?”
店小二道:“大爷贵人,哪儿记得。从前我不在这儿干事,在一家生春楼。前时大爷不去吃过一回吗?我见大爷只叫那菜吃,所以我记在心上了。”
日京奇怪道:“生春楼我倒是去吃过几次,怎么你把我记得这样牢呀?”
店小二把大拇指一竖,笑道:“因为大爷乃是天下第一个英雄,第一个好人。”
日京平日最喜人奉承,今听他这样说,心中抓不着痒处,拉开了嘴,哈哈大笑道:“你这话可是真的?”
店小二走上来,把酒壶握起,满给他斟一杯,笑道:“小的从来不说假话,江湖上的英雄瞧得多,没有一个能及得上大爷呢。”
日京哈哈大笑一阵,把酒向肚直灌,就在身边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道:“我的乖儿子,老子赏你一两银子,你这人不错……不错……”说到此,握起酒壶,也不筛在杯里,就放在嘴里,咕嘟咕嘟喝了一个痛快,又哈哈大笑起来。店小二拿着一两银子,在怀中一塞,暗暗向他扮个鬼脸,便笑着走出去。
日京把那壶酒喝完,已有五分醉意,心想:我这时且到湖滨去玩一周,也许给我撞见了刘老兄,这倒说不定。因大喊店小二。店小二连忙奔进来,问大爷还添什么。
日京道:“不要什么了。我到湖滨去逛逛,你把我房门带上了锁吧。”
店小二答应一声,日京遂大踏步走出。刚才一脚跨出店门,忽儿迎面走来一个道士,手托一盘,口中喊着“谁要看相,什么事情,都能看到”。
日京暗想:刘大哥搬在哪儿,我倒不妨问他一问,也许他也看得到呢。
那道士见日京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因道:“这位大爷,可要看相吗?”
日京道:“我倒要请你看一看。”
道士道:“大爷贵姓?”
日京道:“我姓景,咱们到里面坐下谈吧。”说着,回身又叫店小二开了门,两人坐定。
道士道:“我瞧得出大爷不是这儿本地人。”
日京笑道:“果然灵验,第一句开口,就给你猜中了。”
道士笑道:“贫道不是夸口,我知道景爷还不是一个人来的,是不是?”
日京啊呀道:“这真奇怪了,你如何知道?”
道士笑道:“贫道能知过去未来,焉有不知之理。”
日京道:“如此说来,你真比咱的文大哥还厉害呢。我问你,你知道我同来的人是姓什么?”
道士道:“这个便当,你同来的是不是姓文呀?”
日京听了,把舌儿一伸,称奇不已,因笑道:“啊,你真成了半仙了。”
道士笑道:“我是和仙人一样,怎的说半仙呢。我再说给你听,你们到杭州来,是不是来寻人呀?”
日京听了,望着道士,呆了半晌,笑起来道:“佩服,佩服,你若再回答我一句,我一定称你仙人。”
道士道:“你问吧,我一定可以回答你。”
日京道:“你知道我们来找什么样人的?”
道士笑道:“是不是一男两女?”
日京跳起来道:“正是,正是,你既全知道的,那么请问他们是到哪儿去了?”
道士道:“近在眼前,远在千里,你要找他也不难,只要向西走,自然能见他了。”
日京听了,疑信参半,问道:“你这话可真?”
道士道:“当然真的,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画一道符。这一道符藏在身边,你不用找他,他自来找你呢。”
日京笑道:“这是再好也没有了,那么就请画吧。”
道士道:“要画在汗巾上才行,你腰间上的那条汗巾拿下来吧。”
日京摇头道:“这个不行,那是文大哥托我凭这汗巾去见姑娘的,岂可以画符呢?”
道士笑道:“你错理会我的意思了,并不是真的画符上去呀。只要我念咒语上去就行了。”
日京道:“那不要紧。”说着,就把那条春风晓日图汗巾解下,交给道士。道士瞧了一会儿,赞不绝口。
日京道:“你快念吧。”
道士道:“念咒语,旁人不能看的,请景爷回过脸去。”
日京道:“怎的有这许多麻烦?也罢,我就回过脸儿是了。”
道士见他背转身去,他一面连喊不要偷瞧,一面把那汗巾藏向怀里,一面又把一块破布取出,折成包好,一面喃喃有词。良久,方笑道:“景爷,你回过身来吧。”
日京听了,忙转身道:“念完了吗?汗巾呢?还我呀。”
道士道:“我给包在里面,你不能打开瞧,一瞧就不灵验了。”
日京道:“那么难道永远不能打开吗?”
道士道:“你静静坐着,他们自会来找你的。等你们见了面,就可以打开来瞧了。”
日京听了,心中大喜,一面接过破布包,一面谢他相金。
道士道:“我这个相金奉送给景爷喝杯酒吧。”说着,遂扬长而去。日京心想:天下竟有这样好人,那真是上界的仙人下凡了。横竖回头刘大哥会来找我,我也不用再到湖滨去了,乐得躺会儿养养神。日京想罢,方欲睡到床去,忽见店小二进来道:“咦,大爷怎的不到湖滨去逛逛呀?”
日京笑道:“不用去了。我今天碰到了神仙了。”
店小二奇怪道:“什么话?哪儿来的神仙?”
日京道:“我也知道你不相信,让我讲出来,你就明白了。”
说着,便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诉给小二听。店小二啊呀了一声,叫起来道:“大爷这可上当了。你快把这个破布包打开瞧瞧,不要这条汗巾给他骗去了。”
日京听了这话,心中倒急起来,再也不管他灵验不灵验,打开一瞧,顿时目定口呆,大惊失色,哪里还有汗巾,早已不翼而飞。呆了半晌,暴跳如雷,怪叫一声气死我了,立刻奔着出去,早已不见了道士的影儿,真是懊恼十分。因忙向湖滨去寻找,想如碰见道士,定打他一个半死。
谁知一连寻了七八天,璇姑、虎臣固然不曾找到,连道士也杳如黄鹤。日京暗想:这事怎样到文大哥前去交代?但若不前去说明,将来闹出事来,自己又哪里能担当?也只好向文大哥请罪去了。日京打定主意,就动身回吴江去。
这个道士是谁?为什么要把日京的汗巾骗去?这些在《文素臣》三集里自有交代明白,这里且不细述了。
日京回到吴江,直到素臣家里,见过水夫人,方知素臣已动身进京去了。因把汗巾的事也没告诉,只问素臣何日回家。
水夫人道:“这个也说不定,前日江西未公家里来信,说未公病危,叫素臣立刻前去一会,我正感无人通知,贤侄来得正好,你若有空,请代为进京去一次。”
日京一听,立刻答应,辞别水夫人,即日动身。一路昼行夜宿,这日到了一个小镇。因要赶紧赶路,错过宿店,天色倒已夜下来。看看三更将近,路上行人全无,四野寂寂,唯有月色如画,照得大地上一片银光。
正在这时,忽见前面一男二女,女的手执油灯,男的身穿僧衣,竟是个和尚打扮,手中拖着个尸首,直抛到江里去。日京心想:这明明是奸夫淫妇,把亲夫谋死,今日撞在咱的手里,可不能放过他们了。因暗暗追随。等日京赶到,早已不见三人影踪。
日京心想:大概就在这家了。因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只见屋外一株大树丫枝上,挂着一只朱漆大木鱼,这就愈加证明无疑了。一时心中火星直冒:怪不得文大哥这样痛恨和尚,原来贼秃没有一个是正当的。日京想着,一面跳下屋来。只见屋中灯火通明,里面有三个黑影,一时怒不可遏,拔出宝剑,就破窗而入,直向穿僧衣的人刺去。
谅来诸位已经知道,这穿僧衣的并不是和尚,却正是日京要找的文素臣。当时素臣见来势凶猛,立刻把身一侧,飞起一腿,只听当的一响,那把宝剑早已掉落在地。素臣定睛一瞧,不禁失声叫道:“啊呀,贤弟为何无礼?”
日京见剑被踢落,正在着慌,忽听和尚喊他贤弟,一时弄得莫名其妙。仔细瞧去,不觉惊喜交集,立刻倒身下拜道:“素兄,怎的竟在这儿?为何又穿了僧衣?这两个女子是谁?”
素臣连忙扶起道:“贤弟,说来话长,你为什么却也会到这儿来呀?”说着,回头又向何氏、麟姐道,“两位别怕,这是我要好朋友景相公。”
两人听了,忙过来见礼,一面倒茶,一面便到厨下去烧稀粥去了。日京待两人走后,拉着素臣僧衣袖子急问这是到底怎么一回事。素臣因把如何进京,时公已死,因动身回家,详细告诉一遍。
日京笑道:“我险些把你当作贼秃了,现在双人在船里吗?”
素臣道:“不错,我问你,你把璇姑的事办得怎样了?可有找到没有?”
日京一听这话,忽然顿足道:“小弟罪该万死,竟误了素兄大事了。”说着,便即跪倒在地。
素臣吃惊道:“你且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吧。”
日京因把汗巾被骗的事从实告诉。素臣唉了一声,急道:“你真太不小心了,要知道江湖上最坏的就是这班测字带看相的人,怎能轻易给他做鬼戏呢?”
日京用手自打其额,连骂该死,这事如何是好。素臣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法想?贤弟以后千万要小心才是。”
因问此刻打从哪儿来,日京又把水夫人叫自己进京通知,江西未公病危,叫你去望一次。素臣听澹然病危,心中又是一惊,因点头道:“那么我不回家了,天明你和双人一同走吧。回家后向我母亲详细告诉,说时公已死,我到江西去了。”
日京点头答应,自拿杯子喝茶。素臣把易容丸和补天丸依旧包好,再看旁边,尚有个油纸包,打开一瞧,只见里面都是些纸札。临末揭出一张,却不是札付了,是一张缉批,上写着“大法王札,为密缉事”,后面列着许多人名。素臣一眼看去,见第二行像自己名姓,连忙细看,见写着“主谋放火,戕杀元勋,凶犯一名文素臣”。瞧到此,心中一惊,啊呀起来,暗想:这法王是谁?怎么要缉起我来了?因忙瞧第三行,只见写的是“同谋放火,戕杀元勋,凶犯一名刘虎臣”,这就笑起来道:“是了,这元勋想来就是松庵师徒了。”再瞧第三名是奚奇,第四名是叶豪……第九名却是谋逆行刺女犯一名解翠莲,暗想:这翠莲怎样行刺?倒颇有聂隐娘红线之风,可敬得很。
这时日京见他一会儿吃惊,一会又笑,因忙过来瞧,也是大吃一惊。素臣摇手,叫他不要声张,再瞧其余东西,只有些僧衣僧裤、经卷念珠之类。随手将衣裤一抖,早落出一个银包、一个印囊。掏出印信,见有虎卫国师字样。打开银包看时,约有四五十两光景。素臣把伪批和丸药的纸帖烧去,丸药两包塞进印囊里面,藏在身怀。
这时何氏、麟姐端稀粥出来,说道:“两位相公定已饿了,稍许吃些儿吧。”
素臣问:“我的单被给和尚扯破,现在哪儿?”
何氏道:“姑娘已给相公缝好了。”
素臣道:“如此多谢,我们也没肚饿,这时就要回船,你们且把血清洗净了。这儿有五十两银子,你们收下度日用吧。”
何氏一听,正是喜出望外,立刻跪下叩头道:“时候尚早,相公就用些儿去吧。再说黑夜怕人,叫我们怎么处呢?”
素臣道:“明儿待你丈夫回来商量,弃了此地,别处去住吧。”说着,遂脱下僧衣,依然把单被裹身,携着日京,飞身上屋而去。何氏和麟姐叩头跪送。素臣、日京匆匆出门,赶到船边。看那西天月色虽是皎洁,觉得光是淡了些,想是将及五更了。两人轻轻跳到船上,船身动也没动一动,听那船里众人,兀自酣睡没醒。两人进船,不及说话,就在一只铺上闭眼躺了一会儿养神。
没有一会儿,东方的朝阳早已冉冉上升了。双人一觉醒来,见了日京,不胜惊讶,忙问从哪儿来。素臣向他丢个眼色,又附耳低低说了一阵,双人这才恍然,笑道:“想不到一个夜里,你们已做了这许多事情。”遂不便多说。意儿端水进舱,大家洗过脸。果然有许多乘客纷纷跳上船来。素臣见船就要开了,他便叮咛几句,和双人握手别去。
素臣又问了土人,知道往江西的水路,到码头落船,里面乘客颇多。吃过中饭,船便开了。彼此通问姓名,素臣想起伪批的事,暗想不可不防,遂改换了姓白,取名又李,自此众客遂称素臣为白相公了。素臣暗暗留心,唯恐说错。过了几日,口头溜熟,居然是白又李了。
这夜素臣睡在床上,舱外风雨交加,一时不能入睡。想起伪批中第二名即是刘虎臣,这就无怪他要迁居他处了。日京把汗巾给道士骗去,这个道士不知是谁,为什么单单骗这汗巾?想来其中定有道理。可怜璇姑体本柔弱,不知会不会又发生什么意外。一时又想未公回家不久,果然病耗传来,可知他老人家心受刺激,郁结在胸,万一不测,那鸾吹妹妹真不知要如何伤心呢。东思西想,万种愁绪,陡上心头,如沸如焚,终觉有些不自在,一阵心酸,忍不住淌下泪来。
素臣那夜自和超凡赤身苦斗,虽然超凡被他打死,但超凡武艺非寻常可比,素臣不免也受了些微伤,兼之种种失意的事,且又受了些寒冷,竟自种下病根。因他身子结实,一时不能发作,还可勉强支撑。正为了他一时不发作,往后就引出一场大病来。
且说这天船到常山,大家起岸。素臣雇了一乘兜轿,正行到半路之间,忽然乌云四合,下了一阵大雨,把几件青衫都淋得湿透。大雨将住,又起了一阵大风,吹得遍体如冰,毛发俱竖。风过了,就现出一轮红日。身上衣服顿时晒干,但把那些寒气,都逼入骨里去了。素臣身子不觉被病魔又逼进一层。
到了玉山下船,却搭了一只货船,船内装满铅粉,只空一小小八尺地位,更自闷人。望着两旁青山绿水,想起故乡,想起母亲和田氏,不觉自怨自艾,心有感触,遂向船家要了纸笔,作了一首古风,低低自吟道:
远行出门闾,举足心自量。
鄙夫念鸡肋,男子志四方。
况值阳九厄,云胡守闺房?
闺房讵足道,顾瞻萱草堂。
仰头发长啸,低头重彷徨。
儿行三千里,母心万里长。
万里有时尽,母心无时忘。
母心无时忘,儿行途路旁。
路旁无深谷,路旁无高冈。
高冈与深谷,乃在慈母肠。
游子动深省,泪下沾衣裳。
儿泪有时干,母心无时忘。
母心无时忘,儿行途路旁。
儿行途路旁,一步一悲伤。
素臣念罢,轻轻叹了一口气。自此以后,心绪更觉不宁。
不一日到了南昌,因到滕王阁去浏览一周,但胸有心事,也无兴欣赏,匆匆到江头雇船到丰城去。次日清晨,船已泊在丰城河下。问到未家,见门上挂着孝帘,贴着门状。素臣心头别别一跳,猛吃一惊,急瞧一眼,见状上镌着“不肖席珍,罪孽深重,不自殒灭,祸延先考皇明,诰封奉政大夫澹然府君”字样,不禁啊呀一声泪落如雨。进门叫唤,却并无一人。只得把钱先打发脚夫,将行李卸在厅上,又高声叫喊,才有一个老家人出来。素臣只道未能,谁知却并不是。只见老家人向他打量一周,开口问道:“相公贵姓?是打哪儿来的?”
素臣拱手道:“我姓白,住在吴江,是你老爷的通家子侄。春天里还与你家老爷在西湖相会的。”
老家人道:“相公没看见门状吗?先老爷已于四月二十七日去世了。”
素臣点头道:“不错,这个我是知道的,我正要进去吊奠,并要会你家的公子。”
老家人叹了一声道:“不要说起公子的话了,为嗣了他,唉,真……”说到此,又转口道,“既是相公要吊奠,待老奴进去说知吧。”
素臣听了这话,好生惊讶,难道未公嗣子不争气吗?
不一会儿,那老家人出来道:“相公,你认错了,先老爷并没相公这门亲。”
素臣听了一怔,暗想:这是哪里说起?一会儿悟道:“是了,你家公子是嗣子,故不知我和你家老爷世谊,你就去和小姐说知吧。”
老家人道:“我家公子不在家,这话原是小姐说的。”
素臣啊了一声,奇怪极了:怎么鸾吹竟不认我了吗?那老家人见素臣呆坐椅上,兀是出神,还道是江湖上拐骗的人,因冷笑道:“你若要套假书,认假亲,做那脱天的事,只该在热闹人家去。我们这样冷落门户,也不该光降了。我家小姐已回绝你,你只顾呆坐还不走干吗?”
素臣正在满腹狐疑,忽听他说出这等话来,不觉发怒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文相公是拐子吗?”
那老家人听他又说是姓文了,一时好生奇怪,忙问道:“咦?相公姓白,怎的又说甚文相公了?”
素臣这才猛可理会,哦了一声道:“对了,刚才我说错了。我原是吴江文素臣,请你再进去报告小姐吧。”
老家人疑惑十分,怎么连自己姓都会说错?益发道他是骗子了。正欲诘问,忽见屏门后有人伸头一探,齐巧和素臣打个照面,两人都啊呀一声,只听那人喊道:“这是文相公呀!申伯伯怎的还不进内去报说呢?”
素臣也叫道:“素娥姐,鸾小姐在里面吗?”
那老家人见素娥竟是认识,想来不假了,遂急跟素娥进去。不一会儿,只见鸾吹浑身缟素,哭出厅来道:“哥哥,你来迟了,可怜我父亲再不能……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