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蜜月共欢度珠还合浦
破获巨盗机关盗魁况大郎实乃冒称之华侨刘之新大队长李慈航奋勇格斗受伤入院
昨日早晨九时四十分,大队长李慈航率领警探十二名冒雪出城,赴西村前去破获盗窟,途遇警察局长花紫英之女公子骑马由盗窟乘机逃回,于是作为向导,向前进行。不料匪徒早有预备,深伏林中,与警探抗拒。一时枪声大作,历半小时许。李大队长所携之枪弹将尽,正在千钧一发之间,幸有马鹏飞大队长率领警探五十名,分乘两辆警备车前往救应。盗匪因寡不敌众,遂即纷纷逃窜。时李大队长与盗魁况大郎奋勇格斗,结果被李大队长击晕倒地,细认之下,方知况大郎者,实乃南洋华侨大富翁刘之新也。此真使人所意想不到。今晨九时,由局长二次审问,之新从实招认,计犯杀人案六十四件,盗案八十五件是实。局长一一记录,定明日下午解送法院。计盗徒共二十一名云。
张逸仙早晨起来,吃过牛奶,拿起报纸来瞧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则惊人的新闻。她芳心这一吃惊,不免“啊哟”一声喝叫起来了,遂拿了报纸,三脚两步地奔到上房,向邦杰气急败坏地说道:“爸爸你瞧呀,原来况大郎就是刘之新呀!”
“什么?你这是打哪儿说起?”邦杰坐在沙发上,也正吃着早点,听女儿这么一说,他不禁面无人色地直跳起来了,急急拿过逸仙手中的报纸,细细地瞧了一遍,一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张太太还躺在床上,她听刘少爷就是巨盗况大郎,这就吓得浑身乱抖,不问情由地先向邦杰带哭带骂地说道:“唉,你这人真正是个老糊涂,怎么和强盗交起朋友来,而且你还要看中他做女婿,难道你把女儿要嫁给强盗吗?现在那可怎么办?他……他……回头若来了,我们不是都要遭他的毒手了吗?”
逸仙听母亲这样乱骂乱嚷,倒又忍不住好笑起来,遂忙向她说道:“妈,你别说这些话了。刘之新已被表哥在盗窟里捉获了呢。”
“哦,原来已被慈航这孩子捉获了吗?我原说慈航这孩子有胆量、有勇气,他真是一个好孩子呀。”张太太这才听明白了,不禁破涕为笑,又向逸仙连连地称赞着慈航。
邦杰有些听不入耳,遂回头向她啐了一口,说道:“你这人也别放马后炮,倒来倒去,真是一个钱都不值的东西。”
“放你的屁!我一个钱都不值吗?我瞧你连半个钱都不值哩!慈航和逸仙从小一块儿长大,我原早预备给他们配成一对的。谁知你贪了财,就看中一个好女婿哩,好得来,就是一个大强盗,那不是笑话?”张太太不甘示弱,也向邦杰大声地叱喝着,最后她的话还带有了讽刺的成分。
逸仙见爸妈争吵,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遂也不给他们劝解。因为报上没有登着慈航进什么医院,所以她便立刻坐车先到警察局里去询问了。在警察局的门口,齐巧见了鹏飞,于是便向他含笑叫道:“马先生,你知道李慈航住在什么医院里呀?”
“哦,原来是张小姐,我此刻也到医院里去望慈航,你和我一块儿去吧。”鹏飞向她望了一眼,认得是慈航的表妹,遂也微笑着回答。于是两人坐车,匆匆到克伦医院,一同步进特等病房。
慈航这时倚在床栏旁,望着窗外的雪景,仿佛在做沉思的样子。他听见脚步声,遂回眸来瞧,一见两人,便很欢喜地叫道:“鹏飞,表妹,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呀?”
“我在局门口碰见张小姐,她问你住在哪个医院,所以我把她带来了。你伤好些了吗?”鹏飞一面含笑告诉,一面向他又很关怀地问。
慈航听了,明眸在望过逸仙一瞥之后,方向鹏飞说道:“好些了,多谢你。白小姐今天怎样了?你可曾去瞧过她?”
“我正欲去瞧她,那么再见吧。”鹏飞听他这样问,遂向他们一点头,又向门外匆匆地走出去了。
逸仙见鹏飞走后,她方才在床边坐了下来,秋波脉脉含情地凝望了他一眼,柔声叫了一声表哥,她却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表妹,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是在报纸上瞧见的吗?”慈航见她微蹙翠眉,好像很替自己难受的样子,遂把右手去拉她的纤手,含笑向她低低地问。
逸仙点了点头,她把两手合着慈航的右手,很亲热地抚摸着,问道:“表哥,你这个伤大概没有什么妨害吧?医生说不知会不会成残疾的?”
慈航听她这样问,一时便疑心她有什么作用的了,遂立刻皱了眉尖,很忧愁的样子,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子弹虽已钳出,不过是否要成残疾,这还没有知道。我想那条臂膀大概是不中用的了。”
逸仙听他这样回答,心里自然代为他悲酸万分,这就眼皮儿一红,忍不住淌下眼泪来。
慈航见她淌泪,因此愈加疑惑,遂故意又叹息着道:“假使成了残疾之后,我觉得我的前途一切全都很暗淡的了。”
“表哥,你这是哪儿话呀?即使成了残疾,幸亏是在左手,那也不妨事的,如何能影响到你的前途上去呢?”逸仙听了,把纤手揉擦一下眼皮,含了妩媚的娇笑,又向他低低地安慰。
慈航因为要试试她的芳心,所以又望着她很忧愁地道:“比方单拿配偶上说,人家一个姑娘……”
逸仙也是个极顶聪明的女子,她不等慈航说下去,就急忙伸手把他嘴捂住了,急急地道:“表哥,你怎么说出这些话来呢?难道你怕我因表哥手臂成了残疾而变了心吗?唉,那你也太把我看轻了。表哥,假使我有三心二意,我一定没有好死的。”说到这里,眼泪忍不住又夺眶而出了。
慈航听她这样向自己声明,方知是自己太多心了,一时心头当然万分地感动,遂忙把她的嘴也按住了,说道:“表妹,你何苦说死活的话?我并不是疑心你呀。”
逸仙自然明白表哥这句话是推托之词,她心里很悲哀,因为她觉得表哥并不信任她,所以她至少感到有些失望,眼泪便更像雨点一般地滚下来了。
慈航见她这样伤心的神气,他不免深悔自己的不该,遂又对她柔声说道:“表妹,这原是我的不该,请你不要太伤心。因为这给我瞧了不是也很难过吗?”说到这里,便在枕下取出一方手帕,亲自给她去拭泪。
逸仙这才停止了淌泪,秋波逗给他一个妩媚的娇嗔,嫣然地道:“我想不到表哥这人竟有这么多疑。为了你的多疑,使我在这一年之中,真不知多淌了多少的眼泪呢。唉,女子终是痴心的……”
慈航从她这几句话中猜想,觉得表妹对我实在是非常痴心,遂望着她笑道:“那么你恨我吗?”
“当然恨你了……”逸仙噘了噘小嘴,白了他一眼,又恨又爱地说道。
慈航见她挂了眼泪后的微笑实在太醉人了,因此也不禁微微地笑了。两人柔情蜜意相对凝望了一会儿,慈航想到了刘之新,这就又笑道:“表妹,况大郎就是刘之新,这在你真是梦想不到的事情吧?”
“不过我早就猜到他不是个好东西。”逸仙鼓着小腮子,恨恨地说着。因为她想到在盗窟里被刘之新打耳光的事情,她芳心中真有说不出的愤怒。
两人谈了一会儿,逸仙和慈航柔情若水、蜜意如云,真有说不出的恩爱,但哪知道隔壁病房里的秋苹和鹏飞却生离死别地在痛断肝肠呢。
鹏飞走进秋苹的病房,先遇到了看护王小姐,因为床上的秋苹闭眼睡着,所以向王小姐低低地问道:“白小姐今天的伤势怎么样了?”
王小姐听他这么问,那两条柳眉就微蹙起来,低低地道:“马先生,你来得正好,白小姐刚才已记挂过你。她这次的伤太厉害了,肺部已经坏了,热度已升到一百零七度,所以医生说危险……”她说到这里,再没有说下去,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已走出病房外去了。
无限沉痛激起了他无限的伤心,鹏飞那颗心仿佛有刀在割一般地痛苦。他已忍熬不住满眶子的悲酸的热泪,让它纷纷地滚了下来。忽然秋苹把她的明眸圆睁开来了,她脸上是涨得绯红的,神情是显得非常可怕。她伸张了两手,仿佛要抱什么似的叫道:“啊哟,我痛死了……鹏飞,我的弟弟,你为什么还没有到来?……恐怕我们是没有再见面了……”
鹏飞听了这话,同时瞧此惨状,他那颗心是激荡得厉害,好像鲜血已染遍了他的心房,猛可地伏到她的床边,捧着的手,淌泪叫道:“秋苹姐姐,鹏飞已在你的床边了,你……你……你怎么啦?唉,我太害苦你了。”
秋苹明眸突然瞥见了鹏飞,她那颗垂死的芳心中仿佛犹得到了深深的安慰,她惨痛的粉颊上已浮现了一丝浅浅的苦笑,把她颤抖的纤手去抚摸鹏飞的脸,淡白的嘴唇掀动了一下,低低地叫道:“弟弟,你来了。你别这么说吧,我很欢喜……虽然我们是已到永别的时候了……”说到这里,她咬紧银齿,把手又按到她的胸口去。
鹏飞瞧此情景,他的心是片片地碎了,摇了摇头,不觉哭出声音来,说道:“姐姐,你为了救我,竟牺牲了你的性命,这叫我如何对得你住?唉,我有什么脸能独个地活在世界上啊?姐姐,我们还是一块儿去好吗?”
秋苹听他这样说,她立刻又兴奋起来,微微地一笑,说道:“弟弟,有这两句话,也就是了。可见我这次的死,至少还有些价值……”说到这里,忽然又沉着脸,很认真地道,“弟弟,你是一个勇敢的青年,在我心灵中认为你将来必定是个为国为民的时代伟人。所以我一见了你,我就不顾羞耻地立刻热情地爱上了你。我虽然今日是牺牲了性命,不过我到底是救了一个有勇敢有抱负的青年了。所以我是多么欢喜啊。因为救了你,也不啻是救了整个的社会,说得更伟大些,也是救了整个的国家。你想我对你的期望是何等浓厚啊!那么你应该了解我的意思,就是因了我的牺牲,使你可以更努力一些,你他日奋斗的成就,也就是我今日牺牲光荣的代价。虽然我的人已不在世间了,但是我很明白,我很安慰,到那时候,你在我墓地来凭吊的时候,也许使我可以兴奋得复活起来。唉,弟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对于你刚才这两句话,虽然我很感激你的情深,然而到底使我太失望了啊!”
秋苹一口气地说到这里,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吁着。鹏飞听了她这一番话,感动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有流着悲哀沉痛的热泪,他明白秋苹的爱我是至性流露的。他深悔自己误会了她是一个浪漫的女子,因为她有这一番见解,她不但多情,她实在是个不平凡的女性呀。
秋苹见他并不回答,只管哭泣着,遂又说道:“弟弟,你为什么老是哭泣呀?你应该回答我,你应该努力奋斗你应该做的事情呀……”
“是的,姐姐,我听从你的话,我唯有努力我应干的事情,来安慰你那颗凄怆的心灵。姐姐,你对我太好了……”鹏飞说完了这两句话,便又哭起来了。
“别哭,别伤心,想我无爹无娘,既没兄弟,又没叔伯,在这黑暗的社会上飘零了二十七年,谁是我的亲人?谁是我的知音?人生最难得者唯知己而已。今日我得弟弟这么一个知己,我心灵是安慰的。士为知己者死,我不是死得太有价值了吗?弟弟,请你相信我,我是个被环境压迫下的弱者,我不是个淫荡可耻的贱女子……”
最后,秋苹在血泪交流中又说出了这几句话,因为她感到一生中所认识的都是些魑魅魍魉,她觉得自己是太可怜了。但鹏飞听了这两句话,在他心头是更激起了无限的羞惭和沉痛,他呜咽着哭道:“姐姐,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心灵纯洁者……我负了你……”他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泪水似江潮般地涌上来。
“为什么又痛哭了?弟弟,你明白我,你知道我,我瞑目了……最后,我希望你给我一些安慰……”秋苹脸上由红变成惨白了,但她已得到了一种很深的安慰,她还显现了一丝浅浅的微笑。鹏飞明白她的意思,当他低头把嘴吻到她嘴唇上去的时候,鹏飞的感觉已经是凉的了。他慌忙抬头去瞧她,见她已合上了眼睛,很安静地永远地长眠了。
鹏飞没有哭,他含了惨痛的悲泪,望着秋苹宛如生前的芳容,他耳际犹流动着这两句话:“我救了你,不啻是救了整个的社会和国家……你他日努力奋斗的成就,也就是我今日牺牲光荣的代价……”鹏飞默默地说道:“秋苹不死!”
秋苹死了,鹏飞那颗创伤的心灵是更需要有一种切实的安慰,所以他在一星期之后,便匆匆地到兰君那儿去求婚,希望她能填补自己心灵上的空虚。不料阿香告诉说,小姐自回家后也病倒了,直到今天才起身,她已经到医院去瞧李队长的伤去了。
鹏飞听了这话,心头又感到空虚了。他明白慈航救过兰君的性命,兰君是一定要报他的恩了。那么我向她求婚,恐怕又是失望了吧?于是他不免又怀念起秋苹来,心中暗暗地想:是的,秋苹为我死了,我虽然不从死于地下,那么在事业未成就之前,我总不应该有所负她。秋苹,我应该不强求恋爱了,我应该为我的事业而奋斗啊。想到这里,他把预先带来的一束鲜花交给阿香,他便回身匆匆地走了。
鹏飞的猜测是对的,兰君因为慈航救了她的性命,所以她在一度郑重考虑之后,她便决定嫁与慈航为妻了。这天她兴冲冲地走到医院里去望慈航。慈航见了兰君,心里非常地欢喜,遂握了她的手,问道:“你怎么直到今天才来呀?”
“你不知道吗?我自回家后就病了,直到今天才起床。你的伤可完全地好了?”兰君掀着酒窝,抚摸着他的臂膀,很欣慰地笑。
“原来你是病着吗?哦,怪不得我道你怎么竟不来瞧望我一次。说起来你的脸真清瘦得多了。那么现在是完全复原了?”慈航望着她秀娟的粉脸,也柔和地说。
兰君秋波斜乜了他一眼,笑道:“复原了。我想你心有些恨我没情没义吗?其实在我的病中,每天总要把你想上几遍的。”说到这里,又不免赧赧然起来。
“我没有恨你,兰君,我真感激你……”慈航心里在荡漾,但是也在暗暗地发愁。
“你干吗感激我?”兰君抬起娇靥,又向他不解似的问。
“你不是在病中每天想念我好多遍吗?”慈航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因为你奋勇救了我的性命,而且你自己又受了伤,我如何不想念你?慈航,你几时可以出院?”兰君很柔和地望了他一眼,也红了脸微笑。
“院长说在下星期可以出院了。”慈航轻声地告诉。
“那么在出院之后,我们就订一个婚,因为我的身子今后是属于你所有的了。”兰君毫不羞涩地说,因为她已下了一个决心。
“兰君,你这话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慈航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话来,他猛可把兰君身子抱住了,心中是感到意外的惊喜。
“当然真的。你感到太兴奋了吧?”兰君偎在他的怀里,抚着他的肩胛,低低地说。
“确实,兰君,我是太兴奋了……不过……我也太愁苦了……”慈航抱着她身子,轻声地回答。
“你……愁苦什么?”兰君惊奇得推开他的身子,望着他发怔。
“因为……我怕鹏飞会感到失恋的痛苦,会疯狂起来的。”慈航语气是特别低沉。
“唉,那也没有办法,我没有两个身子呀。因为你是救我性命的恩人……我是应该以身相报的。”兰君听他这样说,她想起了鹏飞屡次的求爱,她觉得鹏飞的痴心和可怜,她忍不住垂了头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慈航听她这样说,又见她这样悲哀的情形,他明白兰君所以欲和我订婚,实在是因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意思。她虽然爱我,但她实在也难忘情于鹏飞。于是他决心成全他们的一对,因为自己实在也不忍心有忘表妹的痴心呀。所以他握了兰君的纤手,轻轻叫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你心中一定很痛苦的,因为你的心中确实是爱我们两人,不过你和鹏飞的友爱自然更要深厚一些。而且我和鹏飞也是个生死之交,我不忍鹏飞为我而坠入苦海,所以我愿意成全你们一对。”
兰君不等他说完,她惊奇得抬起头来,明眸望着他,怔怔地愕住了,说道:“你不爱我吗?我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我的爱你吗?”
“不,不,我实在很爱你,而且我完全相信你是真心爱我的。不过我正为了爱你,所以使你心中免去许多的痛苦,成功你们的一对。”慈航握了她手,向她急急地辩解着。
“但是我虽不负了鹏飞,可是我总要负一个人,所以我心里还是免不了痛苦的。”兰君觉得慈航爱的伟大,她感动得眼皮儿有些发红。
“兰君,我太感激你,我太爱你了,你真是天地间的多情人。不过你并不负我……因为我心里的困苦,正和你心里一样。你忘不了鹏飞,我也忘不了逸仙。因为逸仙的痴心,也正和鹏飞一样。你忘鹏飞,使鹏飞要发疯,我忘逸仙,使逸仙也要发疯。唉,我们如何忍心两个人都为我们而发疯呢?兰君,所以我们虽然相爱,但我们到底太不忍了。爱的范围很大,我现在的意思,就是我们不妨结个兄妹的爱,那么有情人对对成眷属,这岂不是一件快慰的事吗?”慈航当然很感动,最后,他向兰君终于说出了这几句话。
兰君听了他这一篇话,使他想起银都舞厅鹏飞对自己说的一篇话,方知慈航对于逸仙实在也很有情,成人之美,原有同心,于是破涕笑道:“慈航……不……我的哥哥,你的爱太伟大了,我听从你的话……我希望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幸福的乐……”
“妹妹……”慈航抱住了她的脖子,也不禁亲热地叫,他得意得嘴也合不拢了。
正在这时,忽然门外走进一个少女,手里捧着一束鲜花,她骤然瞧此情景,就不禁呆呆地怔住了。慈航早已瞧见,遂忙放了兰君,含笑叫道:“逸仙,你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
“表哥,不用介绍了,这位不是花小姐吗?”逸仙听了,只好走近前去,也含笑说着。
“不,你错了,我再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亲妹子……”慈航得意忘形地说着,回头又向兰君笑叫道,“妹妹,这位是你哥哥的未婚嫂子……”
兰君忙笑盈盈站起,和逸仙握住了手,叫道:“嫂嫂……”
逸仙听他们这么地说,一时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两颊羞得像一朵鲜艳的玫瑰,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慈航于是把其中之曲折向逸仙告诉。逸仙感兰君成全之情,自然也不免感激涕零,永永无穷尽的了。
兰君坐了一会儿,遂匆匆先行回家。这时阿香捧过一束鲜花,说马少爷来望过你了。兰君一听这话,心中好不喜欢,遂在鲜花上吻了一下,便急急坐车到鹏飞那里。
到了鹏飞的家,他的叔母向楼上一指,说:“花小姐请楼上坐,鹏飞在楼上呢。”
兰君于是三脚两步地奔到楼上房中,只见鹏飞站在桌旁,正在整理提箱中的衣服,于是悄悄走到他的身旁,拍了他一下肩胛,叫道:“鹏飞,你整理衣箱,可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吗?”
鹏飞突然听了兰君的声音,这就猛可地回过身子来,说道:“兰君,我想不到你会来,你不是在慈航那儿吗?”
“是的,我要和慈航结婚,因为我要报他的恩。不料慈航对我说,鹏飞是痴心爱上了你,你应该去爱你的鹏飞,因为鹏飞是我忠实的好友,所以我不忍夺他的爱。鹏飞,你……你为什么淌泪了?你恨我吗?你要离开北平吗?”兰君说到这里,忽然她见鹏飞淌泪了,于是她扳住他的两肩,很急促地问。
“妹妹,我没恨你。我现在不离开北平了,我爱慈航,我爱妹妹。妹妹,你太使我感激了。”鹏飞太感动了,太喜欢了,终于猛可地抱住了兰君的身子,他的嘴凑在兰君的嘴,两人紧紧地吻住了。窗外淡淡的阳光从雪缝中透露出一线温意的光芒,爬过薄薄的镂花的纱幔,照临在他们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