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1) 克法洛斯是外来移民,在雅典开设工场颇为成功。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珀勒马霍斯与他一样,尽管没受过什么哲学教育,都崇拜苏格拉底,《王制》的整个对话就在他家进行(328b)。小儿子吕西阿斯(约公元前450—前380年)积极参与民主派的政治活动,在雅典号称十大修辞家之一。吕西阿斯在古希腊文学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他留下的演说辞是雅典民主政制时期的重要历史文献(西塞罗将吕西阿斯与德摩斯忒涅相提并论,评价很高)。当时吕西阿斯约30岁,斐德若与吕西阿斯年龄相仿,苏格拉底则50多岁。
(2) 阿库美诺是雅典名医厄里刻希马库斯的父亲。在《会饮》中,厄里刻希马库斯与斐德若似乎有同性恋关系(《会饮》176b,198a)。斐德若与厄里刻希马库斯本人和他的父亲(也是医生)都是友伴,并不违反当时雅典的伦理规矩。斐德若在这里提到与他的生活最密切的两类人:修辞家和医生。
(3) 厄庇克拉特是雅典城邦的民主政治家,以蛊惑人心的骗子著称,公元前391年因斯巴达使团事件下台,最后以缺席审判处以死刑。莫瑞基亚以崇尚奢靡和美食著称,阿里斯托芬的剧作多次提到他。
(4) 品达(约公元前520—前450年)是生于忒拜的著名合唱抒情诗人,此句出自《伊斯忒摩凯歌》1.2。
(5) [译按]苏格拉底装得对听吕西阿斯的讲辞很有热望[爱欲]。
(6) [译按]斐德若说的是“吕西阿斯写的”讲辞,这表明吕西阿斯的这篇讲辞已经成文。
(7) 赫诺狄科斯是原籍麦加拉的著名智术师,按普罗塔戈拉的说法,他善于以指导健身作伪装传授智慧(《普罗塔戈拉》316d-e)。麦加拉是距离雅典大约四十公里的一个小城邦。
(8) “编织”这个动词相当于如今的“写作”(谋篇布局、遣词造句),在临近结尾的278c-d的15行里,这个语词出现了四次。
(9) [译按]“常人”这里指没有任何手艺(铁匠手艺、鞋匠手艺、写文章或言说技艺)的普通人。
(10) 苏格拉底喜欢用的发誓语——狗头神指埃及的阿努比斯(Anubis)神,这个神有一个狗脑袋(《高尔吉亚》482b)。这个神的作用是在阳界与阴界或生者与死者之间传递信息,相当于希腊的赫尔墨斯神所起的作用。
(11) 起初斐德若用吕西阿斯的讲辞挑逗苏格拉底,现在苏格拉底也逗起斐德若来,因他发现了斐德若身上藏着吕西阿斯的讲稿。苏格拉底装得对吕西阿斯的讲辞有爱欲,但对吕西阿斯的讲辞真正有爱欲的是斐德若本人。
(12) 这种称呼既有友谊含义,也有性爱关系含义——苏格拉底在后面(267a)称斐德若“我的乖乖”,则是典型的同性恋关系的称呼。
(13) 这是一条小溪,流入克斐索斯(Cephisos)河。现代考古家发现这地方离如今的Kalirrhoe不远,就在古老的城墙附近。在伊利索斯左岸还可见到潘神庙遗迹,不过未发现柏拉图写到的其他祭神处。
(14) 此为盛夏,接近午时。
(15) 柏拉图似乎拿自己的名字做了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梧桐”的希腊文platanon(宾格)与柏拉图的名字发音很近。
(16) 俄瑞逖娅的字面意思是“跑山之女”,她是雅典最早的国王埃瑞克特乌斯(Erechteus)的女儿。据传说,她在伊利索斯溪畔玩耍时被北风神波若阿斯劫走,生下两男两女,他们的儿子后来参加了阿耳戈英雄随伊阿宋求取金羊毛的远征。
(17) [译按]斐德若显得对雅典人的习传宗教已经陌生,这似乎是受智术师教育的结果。
(18) “有智慧的人”指智术师。
(19) 法马珂娅是叙利亚国王之女,在柏拉图之前未见记载,此处也许影射“药”。[译按]这个人名的前两个音节与希腊词pharmakon[药、神奇物、毒药、解药]的前两个音节相同。
(20) [译按]这里用了被视为柏拉图作品关键词之一的eidos[形式、形相],在后面谈到灵魂时,柏拉图大量使用这个语词,似乎把人的灵魂比作人面马。
(21) 吐火女妖出身神族,为厄客德娜和百头怪所生,具有三种兽性力量:“头部是狮,尾巴是蛇,腰身是羊,嘴里可畏地喷出燃烧的火焰的威力。”(《伊利亚特》卷六179-184)
(22) 蛇发女妖共有三位,她们的目光让所见者变成石头——墨杜萨的头就是这样被化为石头的,珀尔塞斯砍下这化为石头的头后,这头竟然生出双翼飞马。
(23) “看似如此/或许如此”的原文(eikos)是动词eoika[相像、像是、适合于]变来的现在分词中动态中性(复数形式为eoika),本是个日常语汇,在智术师那里被用来指一种修辞技艺,即制作“看似如此/或许如此”(plausibility)的说法,以取代人们无法获得的事实真相或确知的知识。“看似如此”成了智术修辞的标志,吕西阿斯正是依赖这种技艺来制作讲辞(其中四次用到eikos)。
(24) “百头怪”(Typhōn)是该亚(大地神)所生的最后一位孩子,有一百个蛇头,能同时发出不同的声音。宙斯用雷电击杀后扔到西刻西亚荒野,使得那里经常有地震。赫西俄德在《神谱》(820-835)中用颇长篇幅描述了百头怪的诞生和样貌。
(25) 苏格拉底玩了一个语词游戏:“并非百头怪的”(un-Typhonic)听起来也可以是“并不狂妄”或“并不欲火中烧”,因为Typhōn[百头怪]这个语词与名词typhos[热症、狂妄自大]和动词typhomai[欲火中烧]都有词源关系,非常接近。动词typhomai[欲火中烧]的含义也可以意味着“被百头怪逮着”。
(26) [施疏]神话不是知识,表明神话涉及的事情无法证明,或者说人类对这些事情没可能拥有知识,或要获得知识至少非常困难。我们无法或很难获得知识的事情有哪些呢?苏格拉底最感好奇的是个体灵魂及其命运(尤其生前和死后的命运),这类事情就属于很难获得知识的一类。在这个说到神话的“真实”问题的著名段落(229c4-230a7)中,苏格拉底很狡猾,他没有直接回答神话传说是真抑或假(回避实质性问题),而是说自己没功夫去考究这些关于吐火女妖、双翼飞马之类奇奇怪怪“生物”的说法。其实,苏格拉底最有兴趣的就是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也就是灵魂(“生物”一词的原文是“自然天性”)。个体灵魂有如吐火女妖、双翼飞马之类,奇怪无比。
(27) 苏格拉底化用了一行萨福诗句,比较《萨福残篇》2。
(28) 按赫西俄德,水泽女仙由天神乌兰诺斯与该亚所生(《神谱》130),或由天神的血而生(《神谱》187)。她们又称作泉之精灵,泉水往往带有神意。阿刻罗俄斯是希腊最长的河流,为三千位河神中最年长者。
(29) [译按]所谓“必然”指受爱欲的本能驱使。
(30) “被爱欲者们”为复数,除了语法要求外,还暗示有爱欲的人不止一个被爱欲者,他们总会更换自己的被爱欲者。
(31) “如此[珍贵的]东西”指被爱欲者自己的“好名声”(如“童贞”),“这般际遇”指让爱欲者获得性享受(对观231a1,232b6-c2)。
(32) “神志清醒”这个动词与名词“节制”有相同词干。
(33) “那个习规”指人们对同性恋的负面看法,算是未成文习规,并非既定法律(参《会饮》182a-184a)。
(34) “做这些事情”指云雨之事。
(35) 这话的意思是:有爱欲的人难免会对被爱欲者做出极端的事情,惹来被爱欲者的朋友或家人关注。
(36) 吕西阿斯以语词游戏结束讲辞:最后一个语词“问”与“爱欲”这个作名词的分词宾格词形(erōta)相同,仅音调符号有差异。只要稍稍变换一下音调,这个句子就成了“如果你还渴求爱欲”。按《克拉提洛斯》398d,erōs的词源被考索成“问问题”(erōton)。
(37) 斐德若的名字(phaidros)与“神采飞扬”这个动词的含义同义。
(38) 斐德若模仿吕西阿斯的表达:语词重复,尤其结尾时叠用近义词。
(39) 萨福是著名女诗人,生活在大约公元前7世纪末6世纪初,比苏格拉底早生大约140年——按巴霍芬(Bachofen)的说法,萨福差不多就是柏拉图笔下的狄俄提玛的原形。阿那克瑞翁是公元前6世纪的抒情诗人,比萨福晚生大约40年。
(40) “文人”与“诗人”相对,指不用格律写作——“文章”的含义在古代很宽泛,包括法律文书在内的所有不用格律的文体。在公元前5世纪晚期,文章论及“爱欲”成了一种时尚,一直延续到公元前4世纪。
(41) 雅典的九位执政官曾立下誓言,一旦违反法律,他们就向德尔斐进贡一尊金像。参见亚里士多德,《雅典政制》卷七1。
(42) 库普塞罗斯是公元前6世纪末的科林多僭主——他的儿子佩里安德(Periander,约公元前657—前587)也是著名僭主。用锤子打造金像比用模子铸造金像要难得多、也精致得多。
(43) “你的乖乖[男孩]”指吕西阿斯。
(44) “五颜六色”这个语词(亦见277c)在《王制》中被用来描绘欲望复杂的灵魂,尤其民主制度下的各色灵魂,甚至有一次用来指带野兽本性的人的灵魂(《王制》588c)。
(45) [译按]“要我这常人一个……”模仿斐德若在开头的说法(228a3)。“诗人”拥有写作技艺,与没有任何技艺的“常人”对比。
(46) 仿《伊利亚特》卷一239阿基琉斯对阿伽门农的愤怒之言。
(47) [译按]普罗塔戈拉曾说,老派智术师传授智慧时用“外套”伪装自己——这些“外套”有叙事诗、抒情诗和健身术三类。参见《普罗塔戈拉》315d,亦参《书简七》340a。
(48) 希腊北部Genua地区的利菊蕹族人以爱唱歌闻名,据说打仗时其军队有一半用唱歌陪战。利菊蕹族人(Liguōn)这个语词与“嗓音轻妙”(ligeiai)的词干谐音。
(49) 古老的诗歌常以祈求缪斯起始。柏拉图作品中的所有讲辞,唯有这篇以呼唤缪斯起头。苏格拉底称接下来的讲辞为“故事”[神话],后来他用了相同语词来称呼他讲的灵魂马车故事(参见253c)。
(50) 这种称呼是同性恋关系中的爱欲者对被爱欲者的昵称,带勾引意味。苏格拉底在这篇讲辞的开头这里和结尾(241c)以及下一篇讲辞的开头和结尾(243e,256e,还有252b)都用到这个称呼。
(51) 这里的idea[型相]为一般用法,并非所谓柏拉图式的“理式”含义。
(52) 对观开场时苏格拉底提到的神话中的怪物(229d)和百头怪(230a),亦参《王制》卷九580d-e。
(53) 贪吃狂等等名称暗示缺乏节制德性。
(54) 苏格拉底界定“爱欲”时玩了两个修辞游戏——首先是句式游戏:全句是个复合句,以简短的主句“就被叫做爱欲”结尾,前面是很长的条件从句。这个条件从句说的是欲望,于是,“爱欲”似乎是由“欲望”驱动出来的。再就是谐音的文字游戏:erōs[爱欲]与errōmevōs[强劲地]和rōstheisa[被驱动]以及rhōmēs[力量]的词干谐音,似乎erōs[爱欲]来自rhōme[力量]。
(55) 苏格拉底在完成对“爱欲”的界定时突然停住,除了幽默还有别的意思:他自己身上开始出现某种“爱欲”。
(56) “水泽女仙附体”指疯癫地欲求或产生欲求的狂热精神状态,提到水泽女仙在柏拉图的作品中仅此一见。
(57) 在《克拉提洛斯》(409c)中,苏格拉底有过一段冗长、荒谬的词源分析,称之为“酒神曲”。
(58) 传统的四德是:智慧、正义、节制、勇敢,这里仅提到智慧和勇敢,正义和节制被会搞修辞和脑筋转得快取代。[译按]在《普罗塔戈拉》中,苏格拉底让在座的所有人看到,普罗塔戈拉自称有智慧和勇敢,但他缺乏节制和正义,因为他用善于修辞和脑筋转得快取代了节制和正义。
(59) 古希腊人说的“干汗”指体育锻炼时或打仗时流的汗,与病人的汗不同。
(60) 非常审慎地暗示性方面的谴责:有爱欲的人想让被爱欲者在身体方面特别娇嫩。
(61) [译按]对观普罗塔戈拉说,智术师“在各大城邦转,说服那儿最优秀的青年们离开与别人在一起——无论熟悉的人还是陌生人,老年人还是年轻人——来跟他在一起”(《普罗塔戈拉》316c6-9)。
(62) “并非没有诗艺”指曲意奉承多半带有缪斯的技艺,对观《蒂迈欧》23b;对谄媚者的描绘,对观《书简七》326c。
(63) 有谄媚者这种类型的人,是因为人的天性喜欢虚荣;反过来说,由于人的天性爱虚荣,才会出现谄媚者。同样,由于人的自然(性欲),才会有迎合这种欲望的妓女。这里说的是技艺与快乐的关系:为了达到目的,谄媚者和妓女都得有让人快乐的“技艺”。
(64) [译按]希腊文“芒刺”本身就有“心急火燎”、“发狂”等含义。
(65) “其他随之而来的”暗示由于生理上的衰老而导致的变化。比如,在性行为上,一个老年人的身体就难以让年轻的被爱欲者喜欢。
(66) “放肆言辞”(parreēsia)这个语词还有“公鸡乱叫”的含义,但在雅典民主政制时期指“言论自由”或“坦诚”(有啥说啥)(参见《王制》557b;欧里庇得斯,《希珀吕托斯》422)。
(67) 这里第一次出现“理智”,也第一次出现“疯癫”(尽管是贬义),表明了自我认识的推进。
(68) “陶片翻了面”源于孩子们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把一个黑白两面的小陶片抛起,看落下后哪一面朝上,由此决定哪些扮官人、哪些当强盗。
(69) “灵魂”一词在此第一次出现。
(70) “狼爱上绵羊”化用《伊利亚特》卷二十二262-263:“狼和绵羊永远不可能协和一致。”
(71) 这个结尾的句子是仿长短短格六音步诗体,包含三个与爱欲相关的语词。在这篇对话中,“爱欲”的用法大多具有性的含义。
(72) 苏格拉底的意思是,他早先担心自己会脱口而出诗句,现在果然如此。
(73) 酒神歌体是抒情诗,由歌舞队伴唱。
(74) 在《会饮》(177d)中,斐德若关于爱欲的说法成为关于爱欲的讲辞竞赛的肇因。在本篇对话里,斐德若又强迫苏格拉底作讲辞(235d-237a),而且不止一次(242a-b)。
(75) 西姆米阿斯在《斐多》的讨论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76) 这是一句谚语,直译为“你至少传报的不是战争”——意指宣布好消息。苏格拉底这么听话,让斐德若颇为惊奇,他原本打算争执一场。
(77) [译按]“冒犯神灵的罪过”原文有“犯错、做错事、罪过”多种含义,这里涉及渎神,因此译作“罪过”。
(78) 伊比科斯生活于公元前6世纪的今意大利南部,以写情诗闻名。苏格拉底在这里引伊比科斯,对观《帕墨尼德》(136e-137a3)中帕墨尼德的经验之谈:“我看我似乎遇到了伊比科斯的那匹马的情况,它作为年老的赛马,即将参加竞赛,由于经验而在这件事面前颤抖,他把自己比作这匹马,他说自己如此年老而且并不情愿,也被迫走进爱欲之中……”(曹聪译文)
(79) 前面(242c6)苏格拉底说的是“我正在明白这罪过”(动词时态是现在时),这里用的是同一个动词的完成时——换言之,苏格拉底明白自己的罪过经历了一个从不确定到确定的过程。
(80) 斐德若回忆起自己在《会饮》里有关爱若斯的说辞。[施疏]苏格拉底随后讲了一个爱欲神话,以袒露自己的爱欲。为什么苏格拉底要向斐德若袒露自己的灵魂最为内在的感性欲望?在《会饮》中我们看到,恰恰是斐德若提议谈论爱若斯,恰恰是他首先说,爱若斯是个神——这让苏格拉底觉得,虽然斐德若年轻、单纯,但就凭直觉说出爱若斯是个神而言,苏格拉底觉得可以向他袒露自己最为内在的爱欲。再说,既然苏格拉底参与了以颂扬爱若斯是个神为题的会饮,并同意谈论这个题目,表明他承认自己受爱若斯支配,这个支配他的生命的爱若斯对他而言就是一个神。换言之,就爱若斯是个神而言,苏格拉底与城邦人分享了共同的神或普遍的神,这个神明显与自然哲人们的理智神的普遍性不同。常人没法分享理智神,却实实在在能分享爱若斯神。在《会饮》中,苏格拉底谈到自己对爱若斯的理解时,他让我们看到的是他对绝对纯美的东西的欲爱,在这里,苏格拉底随后讲的爱欲神话同样如此。
(81) 斯忒西科若斯是大约生活在公元前7世纪末至公元前6世纪初的抒情诗人,在古代就声望很高,但流传下来的诗作极少。《斐德若》中提到的抒情诗人,数斯忒西科若斯最老辈。
(82) 传说斯忒西科若斯曾作诗贬海伦和克吕泰墨涅斯特拉([译按]后者是阿伽门农之妻,参《伊利亚特》卷一113),因此和荷马一样双目失明。荷马为保有神的异象情愿终身做个盲人,斯忒西科若斯却写了一首“悔罪诗”得以重见天日。他在“悔罪诗”中解释了海伦的清白:海伦并没上帕里斯的船。诸神用魂魄替代她,把她本人送去埃及(这说法后见于希罗多德《原史》卷二112-120)。
(83) 苏格拉底没有区分“我的讲辞”和“你读的讲辞”。苏格拉底既顾及斐德若的自尊,又纠正了他。[译按]两篇讲辞虽然并提,但苏格拉底区分了一个是成文的讲辞,一个仅是即时口占。
(84) “水手”指粗俗之人,只知道满足性欲需要——说某人是“水手”无异于骂人。
(85) 这里的“自由”指不受生理性需要约束,与“水手”的爱欲相对,与如今所谓的“自由恋爱”不相干。
(86) 苏格拉底让吕西阿斯仍然在场,承担与自己一样的道德和宗教负担。斐德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仅仅关心苏格拉底与吕西阿斯的讲辞技艺竞赛。
(87) 阿提卡有一百个村社,此为其一。
(88) 这里出现的人名和地名都实有其人、实有其地,但柏拉图显然利用了这些人名和地名的语词含义:phaidros[斐德若]意为“爽朗”“清朗”“轻松愉快”;Puthokleous[皮托克勒俄斯]由德尔斐的旧名(Phuthō)或阿波罗的别名(Puthis)与“声誉”(kleos)复合而成。Murrinousiou[密里努西俄斯]由“爱神木花枝”(Murrinē)与“创建合唱歌队的人”(stēsas choron)复合而成;Euphēmou[欧费莫斯]与动词“善于言辞、会说话”(euphēmein)出于一个词干;Himeraiou[希麦腊厄]与“渴慕、欲求、爱慕”(himeros)有相同词干。
(89) 这是斯忒西科若斯悔罪诗的第一句,参前文243a。
(90) 德尔斐的阿波罗神殿是发布神谕最重要的处所,堪称当时泛希腊地区的宗教中心。这里是全篇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到“德尔斐”。多多那的宙斯神庙十分古老,荷马笔下的奥德修斯曾去那里求问神明宙斯的旨意(参见《奥德赛》卷十四327-330;亦参《伊利亚特》卷十六233-235)。
(91) 西布尔拉是传说中的著名女先知,相传由缪斯在圣山赫利孔抚养大,然后来到德尔斐。
(92) manikēn[疯癫术]与mantikēn[预言术]仅一个字母之差,少一个字母。
(93) oionoistikēs这个语词是苏格拉底组合“心意”(oiēsis)“心智”(nous)和“探究”(historia)三个语词的词干生造的。[译按]这个语词没法按意思翻译,西文诸本多作音译。
(94) “鸟占术”这个语词是玩文字游戏,由oiōn[鸟]和oio(源自oiēsis[心意、意见、看法])合拼之后加上tikē[技艺]而来。[译按]康德在《判断力批判》的“审美判断力批判”到“目的论判断力批判”的过渡环节(第61节)举了鸟的构造来说明必然性和偶然性。参见《判断力批判》,李秋零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95) 这种疯癫通常以俄狄浦斯为例——忒拜城邦遭遇灾难皆因俄狄浦斯及其家族犯下罪孽。由于特瑞西阿斯从事鸟占,不通洁净的秘仪,无法避免俄狄浦斯遭受惩罚。
(96) “未经人迹的”是一个诗化语词,用于描述诸神或牧羊人漫步的山脊。
(97) 在希罗多德、阿里斯托芬和柏拉图笔下,“厉害的人”通常指智术师。这里将“有智慧的人”与“厉害的人”区分开来,使得“有智慧的人”有了未确定的含义。
(98) 苏格拉底把他接下来的讲辞定义为“证明”,在结束时则说成“神话故事”(253c)。
(99) 在短短的说法中(245b2-6)苏格拉底连续用了三次anagke[必然]。
(100) 自然学家和智术师并不信灵魂不死,因为他们把灵魂的性质理解为自然元素,相信灵魂不死被视为可耻。[译按]《斐多》中争辩的正是这一问题:灵魂是否由自然元素构成。
(101) 这段文字历来以抽象著称,某些地方甚为含糊,后人的解释也莫衷一是。
(102) 带翅羽的马拉的战车见于荷马笔下,这种马车往往载着胜利之神(参见《伊利亚特》卷五837,卷八41,卷十三23)或英雄(卷十六148)。帕墨尼德(DK,28B,1.1-10.24)和恩培多克勒(DK,31B,3.5)也提到过这种马车。[译按]“以这种方式来说”就是以灵魂“看似像……”的方式来说。苏格拉底在讲灵魂马车的故事开头两次用到“看似像”这个动词绝非偶然,智术师修辞术的关键术语之一的“看似如此”派生自这个动词。
(103) “杜撰”(plattomen)这个动词的词干与柏拉图之名的词干相同,柏拉图似乎也在玩双关含义。
(104) 赫斯提阿是宙斯的姐妹,永远纯洁,始终是处女(《伊利亚特》卷一423-424以及494)。作为灶神,赫斯提阿常被等同于大地。在《克拉提洛斯》(401b-d)中,苏格拉底将赫斯提阿与绝对存在相提并论——赫斯提阿是宇宙的静止之家,置身于一切运动之外。由于赫斯提阿是宇宙的恒定中心,宇宙周遭的运动才变得可感知。
(105) 从原文来看,赫斯提阿是否属于十二尊神并不清楚,也许她算第十三位尊神。在柏拉图时代,十二位奥林匹亚尊神的规定还没有固定。
(106) 对观《王制》卷四432b-434b给正义城邦所下的定义。
(107) “天的穹隆”是从外面和底下支撑天体的东西的顶部,是天体内部的最高处——对观《蒂迈欧》33b-c。
(108) “沉重”这个语词在柏拉图作品中仅此一见。某些人的灵魂天生就不如其他灵魂,这似乎带来了“宿命”的问题。
(109) “不死者”一词指谁,十分含混,既可能指诸神,也可能指每个人的灵魂。
(110) 比较《会饮》(177a-c)中厄里刻西马库斯援引的斐德若关于爱欲的说法。
(111) “真实”(to alēthes)的含义在随后的“真实性质”(alētheias)获得解释。
(112) 按下文248e,一个周行为一万年。
(113) [译按]“饱餐”一词对观苏格拉底在起头说吕西阿斯拿自己的讲辞让斐德若等人“饱餐”(227b7)。
(114) 戏仿荷马《伊利亚特》卷五368,亦见赫西俄德《神谱》640。在荷马的史诗里,琼浆玉液不是给马儿吃的。“仙食”含不死之意,nektar[琼浆玉液]源自nenek(意为“不成为尸体”),指防止尸体腐化的药水。
(115) [译按]“摹写”这个动词由动词“好像、看似”派生而来。
(116) “青草地”亦见《高尔吉亚》篇末的故事(524a)和《王制》篇末的故事(卷十614e)。
(117) “阿德拉斯泰娅法规”即不可避免的强制性法规或命运给予的法规。Adrasteia[不可避免、不可逃避]是命运女神Nemesis的别名,这位神专门惩罚肆心行为(参见238a)。
(118) “这种形态”指世人的形态。人与兽的根本区别在于道德意识,转生为兽的说法解释了某些人的卑劣意识的原因。
(119) 这个句子是公认的疑难句,关键在于何谓“按形相说出来的东西”。根据后文,苏格拉底的意思很可能指的是抽象地说出来的东西:“按形相”亦即“抽象地”——“形相”指的是理智的形式。人有别于其他动物就在于能抽象思考。
(120) [译按]注意这里在时间上的对比:“从前”与“现在”。
(121) 柏拉图在这里玩词源游戏:teleos[完满]-teletē[开悟](尤指对秘教学说的领悟)-teleisthai[圆成]或[开悟]。
(122) 柏拉图似有意利用erastēs[爱欲者]在读音上与aristēs[高贵者、优秀者]的近似,让人想起《会饮》中第俄提玛的教诲。
(123) “光”自身所有的性质是展示形相的能力,但这种性质却没法通过世上的相似物直接感知,也不能在上天之域通过观看直接感知。
(124) [译按]“摹像”这个名词以及动词“摹写”都派生自动词eikō[看似、好像],从而与智术师修辞术的重要术语“看似如此”有关联。
(125) “我们”指热爱智慧者,其他天性的灵魂则跟随其他诸神的行列。
(126) 这些语词化用厄流西斯(Eleusis)秘教的大小秘仪语式来描述智慧的开悟:小秘仪是入秘教者进入秘教的仪式,大秘仪是得到根本启示的仪式,从此成为mustēs[沉默者]。
(127) 这些语词让人想起萨福的一首著名抒情诗(参见253c)。“彰显”(phasmata)一词在柏拉图作品中极为少见,可以说仅见于本篇此处。
(128) 这句表达像在玩毕达戈拉斯式的比喻,形容词“尚未带有记号”(asēmantoi)与“标记、坟墓”(sēma)有相同词干,从而隐含sōma[身体]与sēma[坟墓]的对举。因此,“尚未带有记号”还喻义“尚未被埋进坟墓”。
(129) 牡蛎的比喻参《王制》卷十611e-612a。[译按]关于灵魂被身体“囚禁”以及如何摆脱这“囚禁”,是《斐多》讨论的主题。
(130) 指后文将要提到的“正义”“节制”等德性。
(131) “不是刚刚才开悟”意思是“开悟已经过去好久”,他见到天上的美是好几个生世之前的事情。
(132) 副词ekeise[那边]在柏拉图作品中可指“形相的世界”,参《斐多》79d,《王制》卷七529a,卷十619e,《泰阿泰德》176a。这种用法在新柏拉图主义者那里更常见。
(133) “违背自然”亦用于指同性恋,见《法义》卷一636c,卷八835d-842a。
(134) “滋润”的本义是“供水、灌溉”,热和水是生命的必需。四种自然元素(火、空气、土和水)在这里出现了两种,尽管与自然哲人们提出的顺序有出入。
(135) “羽管”在古希腊俚语中也广泛用于男性生殖器,这里一同用到的“发胀”、“涌动”、“从根处长出来”等等,都像有双重含义。
(136) 爱欲的冲动自然地指向“美”的形相本身,正如男性的性冲动自然地指向女性。苏格拉底在这里明显用性欲的膨胀来摹写热爱智慧的欲望的膨胀——在《王制》490b5,爱欲者被说成与形相“交合”(migeis)。
(137) “情液”(Himeros)的原义是“渴望、欲念”,柏拉图的用法是玩文字游戏。首先,这个语词与诗人斯忒西科若斯的故乡希麦腊厄城的名称相近(参见244a);第二,若拆开这个语词的每个字母,就包含前面三个语词(“渗出”、“流溢”“微粒”)的开首字母。这些语词带有自然学(phusiologia)的术语特征,尤其恩培多克勒的光与视见学说。
(138) 与爱欲相关的“生育的阵痛”,亦见《会饮》206e,《王制》卷六490b。
(139) [译按]苏格拉底玩语词游戏:epocheteuō[灌溉]与epocheuō(动物的)[交配]有相同词干。从而,“情液灌溉”带有性交含义。
(140) [译按]比较基督教福音书中耶稣的要求:离开自己的父母跟随“我”的爱;亦比较儒教的教诲:跟从父母为大。
(141) 对观阿里斯托芬在《会饮》(189d)中发表的见解。
(142) “荷马信徒”字面意思为“荷马的后裔们”,指荷马的景慕者、朗诵者甚或学究。
(143) 按维拉莫维茨的看法,这句诗八成是柏拉图自己编的:他由erōs[爱欲]这个语词造出Pteros[飞翔者]。
(144) 神和人对爱欲的称呼的差别在于,人用形容词pteros[飞翔的]来修饰爱欲,神则把形容词与名词融在一起(pterōta→pteros+erōs)用于修饰“羽管”。既然“羽管”在俚语中也指“直立的男性生殖器”,“强制长出翅羽”也可以识读为“强制性兴奋”。苏格拉底在前面说“要是你听到兴许会发笑,因为你还年少”,意指少年还没体会过性兴奋。
(145) [施疏]苏格拉底的神话[故事]要呈露的是人的灵魂中最为内在的样子:要么是向听故事的人呈露出这个听者最为内在的渴求,也就是呈露出这个人最为内在的渴求,要么是苏格拉底自己的灵魂渴求——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苏格拉底在这里所讲的神话[故事]。在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所讲的所有神话[故事]中,这个神话[故事]非常独特:唯有在这个神话[故事]中,苏格拉底谈到超出天庭之上的景象。苏格拉底讲的其他神话[故事]谈到过大地、地下或天上的景象,但从来没有谈到过超出天上之上的景象。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苏格拉底向斐德若呈露了自己灵魂中最为内在的渴求——渴求绝对纯美的东西。超出天上之上,意味着超越了所有或丑或坏的东西。梦来自爱欲,这个神话[故事]表明,苏格拉底内在地是充满爱欲之人,而他所欲求的是绝对纯美的东西,这是他苦命的根源。
(146) 参前文247a。《王制》篇末的厄尔神话表明,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自己选择的。
(147) 酒神信徒内心充满的是狄俄尼索斯神,而非宙斯。苏格拉底的比喻基于有爱欲的人与酒神信徒一样有神性的疯癫。
(148) [译按]在柏拉图笔下的苏格拉底看来,热爱智慧的人像神,或者要成为神。
(149) 赫娜既是宙斯的妹妹也是他的妻子,可以说是诸神的王后。
(150) [译按]“拈到手”这个动词的本义是“逮着、拿到”,也有“抽签选取、选择”的含义:是否遇到友爱的男孩也由机遇决定。
(151) “[肢体]臃肿得像是胡乱凑在一起的”亦可译作“[肢体]简直是偶然的一个不幸成品”。
(152) “同样的言辞”指前面(254a5-6)劣马提醒“[男孩身上的]那些性爱魅力”。
(153) “尾巴”在古希腊俚语中也暗喻“男性生殖器”。
(154) “相同的感受”指前面(254b7-c3)回忆起美的本质和往回猛拽缰绳。
(155) “交往”这个语词一般而言指生活上的交往,但也可以指“性交”。在柏拉图的作品中,没有任何段落像这里的文脉(以及240a)那样明显带性爱色彩。
(156) 按《伊利亚特》卷二十232-235中的说法,伽尼墨德斯是特洛亚王的儿子,凡人中最美的男子,被诸神掠走带给宙斯到奥林匹亚当斟酒司。伽尼墨德斯的名字在这里暗指斐德若,苏格拉底用宙斯与伽尼墨德斯的故事暗示他与斐德若的关系。
(157) 古人相信,眼病因视觉接触而传染。
(158) 这里的四个动词没有用连接词连接,以描述情欲的发生节奏和爱欲的上升,每种渴求的实现都显得自然而且必然,最后阶段便是紧接着将提到的“睡在一起”。
(159) “胀满”的原义是“乳房胀满奶水”。
(160) 摔跤手要在奥林匹亚竞赛中当冠军,得把对手摔倒三次。在这里,所谓三次真正的奥林匹亚竞赛指前文(249a4)说到的那三个周行期。
(161) “多数人以为幸福的选择”指沉溺肉欲的生活。
(162) “他们”指爱欲者和被爱欲者。
(163) [译按]“地下的旅程”指受到惩罚,对观《斐多》最后的神话。
(164) 苏格拉底引用的是斐德若在前面(234c7)说过的话。
(165) 以下苏格拉底都是在以向神祈求的方式说话。
(166) 指斐德若在吕西阿斯与苏格拉底之间犹豫。
(167) 公元前403年,曾有一个民主政治家为吕西阿斯争取雅典公民权,理由是他对雅典民主政制有贡献,这项提案遭到公民大会否决。[译按]“讲辞写手”(logographon)是logos[言辞/文章]与graphein[书写]合拼,与“文人”不是一个词,带戏谑的贬义。
(168) “智术师”在当时的一般人眼中是贬义。
(169) “尼罗河的大弯”是挖苦说话拐弯的成语。
(170) 苏格拉底在这里模仿的是治邦决议形成文字的开头样式:在雅典民主时期,议事会和公民代表大会作出决议后再委托专人形成文字,提出议案的治邦者的名字以“某某说”的形式记录在讲辞前面。
(171) 苏格拉底暗示,在民主政制中,治邦者提出立法议案有如戏剧诗人写出作品登台表演,让民众围观——其写作目的是围着民众转。
(172) 立法建议通常先写在木板上,若议案未获通过就被擦掉。
(173) [译按]“同志”的原文即“友伴”——因这里说的是提出议案的治邦者的“友伴”,也就是民主政制中的宗派“友伴”,故译作“同志”。
(174) [译按]这里提到的三位立法者分别是斯巴达政制、雅典政制和波斯政制的立法者(如今所谓“国父”),但仅梭伦一人也写诗。
(175) [译按]对观《普罗塔戈拉》中苏格拉底与普罗塔戈拉的最后一场对话。
(176) 前面苏格拉底急着要走,这会儿又不急着走了。
(177) [译按]“闷热天”与爱欲热情对应。
(178) 蝉以及塞壬,参《奥德赛》卷十二39,158-200。
(179) “奖品”指歌唱。阿里斯托芬在《会饮》(191b-c)讲述的故事里提到蝉不通过两性繁衍。
(180) [译按]有如真正热爱智慧的人的生活。“不吃也不喝”朱光潜意译作“空着肚皮干着嗓子”,非常漂亮,但没有突显出热爱智慧的人甚至连最低的生命需要都不顾:“空着肚皮干着嗓子”也有可能是没得吃和喝,而非主动不吃不喝。
(181) 忒耳普西科瑞是掌管歌舞的缪斯,原文构词为terpsi[喜爱]+chorai[合唱歌舞]。
(182) 爱纳托(Eratoi)在缪斯中掌管抒情诗歌,这位缪斯的名字从Erōs[爱欲]派生而来。
(183) 卡利俄佩主管修辞和史诗,其名(Kalliopē)的字面含义为“言辞美妙”。乌拉妮娅是主管天象的缪斯。比较赫西俄德《神谱》36-79说到缪斯名字的起源和词源含义。
(184) 在赫西俄德的《神谱》(79-80)中,卡利俄佩在九位缪斯中最重要。
(185) 《伊利亚特》卷二361涅斯托耳对阿伽门农说:“我说的话你不要抛弃,视为无价值。”当时的语境涉及区分好的武士和劣的武士,苏格拉底引用这话的意思是:区分好坏不可抛弃。
(186) 这话可能是句成语,在抄件上有不同版本。苏格拉底的意思可能是:对公众说话时指驴为马固然可笑,但如果出于良好的意图——避免伤害听众,那就好过心怀敌意地揭露听众的无知。
(187) “驴子的影子”系成语,意思指无谓的行为。传说有个雅典人租了头驴子运货到麦加拉,赶路时正逢七月天,一到中午炎热难忍。那雅典人停下来,从驴背上卸下货物,蹲在驴子的身影下乘凉。驴子的主人得知后却有意见了,他对雅典人说,他的驴子只用来运货,不用来乘凉。两个人为驴子的影子争执不休,最终对簿公堂。
(188) 苏格拉底把修辞术拟人化,编出一段虚拟对话。
(189) 这也许是斯巴达人的说法,也许是柏拉图编出来的(对观《书简七》345a)。柏拉图善于化用外来成语。
(190) 苏格拉底要证明,修辞术如果是一门真正的技艺,必须与真实相关。斐德若则充当反方辩护人,他的观点是,修辞技艺的用途仅限于法庭或民众集会。
(191) “引导灵魂”的说法来自修辞术理论家泰熙阿斯(详后)。
(192) 在荷马笔下,英雄要么在战场上要么在集会演说中展示自己的德性。涅斯托耳和奥德修斯以有智慧和能言善辩著称(《伊利亚特》卷三216),尤其在说服他人方面显出自己的才能。
(193) 帕拉墨得斯是荷马笔下的英雄,以虔诚、善良但也狡猾著称,精通修辞技艺。不过,荷马在诗作中对他着墨不多。高尔吉亚曾作过一篇《为帕拉墨得斯一辩》。
(194) 忒拉绪马霍斯是知名修辞家,来自希腊北部地区的卡尔克敦。据说他最先把诗的韵律应用于修辞术。忒俄多若斯是公元前5世纪末的修辞家,拜占庭人,曾写过修辞专著。在民主的雅典城邦,公共言说的技艺受到特别看重。[译按]这话表明,斐德若仅知道当代的智术师修辞家,不知道古老的修辞术传统。
(195) “争辩”不仅指诉讼时或议事会上对立双方的互相争辩,也指就同一论题——比如正义与不正义、相同与不相同、静止与运动——正反两种观点之间的争辩(参见《斐多》91a)。阿里斯托芬在《云》中描述了苏格拉底在这里所说的方法,并称之为智术师的方法。
(196) [译按]在《王制》卷一,苏格拉底与忒拉绪马霍斯就何谓“正义”展开过一场短兵相接的著名争辩。
(197) 帕拉墨得斯是西刻西亚地区厄勒阿城(Elea)人,这里指代同样是厄勒阿城人的芝诺(Zeno),他从同乡帕墨尼德的思想中发展出一种悖论观(对立的两个观点都成立,参见《帕墨尼德》127e),因此闻名。
(198) 如果简化这个句子就是:一个人得以把样样东西搞得与样样东西相同。苏格拉底要表明,修辞术仅仅是在听者心中建立起信念,而非建立起任何关于真实的知识。
(199) 所谓对立的观点指的是听众认为与自己的观点相反的观点,而修辞家的说辞恰恰是要把听众带到那个观点。“一小步”指用来引导听众的言说步骤,最终使得听众接受先前自己以为对立的观点。
(200) [译按]这里的所谓“技艺”指蒙骗别人而自己不会被蒙骗。
(201) “有人尽管知道真实,却玩弄言辞”指苏格拉底自己的两篇讲辞,并不包括吕西阿斯的讲辞,因为他并不知道真实,也不曾受蝉的激发。
(202) “奖品”指“歌唱”(见258e)。
(203) 所谓“美的形相”在斐德若指的是修辞家需要利用的民众对言辞的两种可能反应(或赞同或争议)。换言之,斐德若不是从“好”而是从实际有效来看言辞。斐德若沿用了苏格拉底用的“形相”一词,难以断定是否是用了该词的寻常用法。
(204) “那讲辞”是单数,指的是苏格拉底的第一篇讲辞。
(205) 阿刻罗俄斯是所有河神中最年长者,因而可以说是水泽女仙们的父亲(参230b,241e)。潘神(畜牧神)是阿刻罗俄斯之子,总追随在水泽仙女们身后——潘神绝少见于柏拉图的其他作品(参见《克拉提洛斯》408d)。苏格拉底的意思是,水泽女仙们让他说了那些讲辞,他自己对此并不真正负责。
(206) 雅典人用不懂游泳比喻不懂读写(参见《法义》卷三689d)。
(207) 仿荷马《伊利亚特》卷八281,卷十八114。苏格拉底这样称斐德若是在仿没爱欲的人对少年的称呼。
(208) [译按]《会饮》中的厄里刻希马库斯在讲辞最后说,被爱欲者应该审查追求他的爱欲者是否是“有益的人”。
(209) 密达斯(Midas)是斐瑞克斯(Phrux)的王,许多古代英雄传说里的主人公——后人经常引用这首铭文诗。青铜与处女这一矛盾组合意味着死与生的抗争,水和泪属于同类,为花树提供生命力。最后一行重提密达斯之名,呼应第一行诗。[译按]据公元前5世纪至前3世纪的一篇无名氏的题为《荷马与赫西俄德的争辩》的文章记叙,密达斯的两个儿子请荷马到其父坟前作诗。荷马吟咏了苏格拉底在这里引用的诗句(比此处多一行),并献给德尔斐神殿的阿波罗,因此得了一罐银子(中译见《经典与解释3:康德与启蒙》,华夏出版社,2004,页303—304)。
(210) 指吕西阿斯的讲辞,在古希腊文里,“我们”也可单指说话的那个人。但这里也可能包括苏格拉底的第一篇讲辞,因为苏格拉底说这是斐德若的。
(211) 苏格拉底在悔罪诗中说过,神性的疯癫引导爱欲者和被爱欲者抛弃习传规矩,去践行热爱智慧的人推崇的生活方式(参见243e7-257b6)。
(212) 指用真实、故事以及抒情诗乃至宗教祭仪的形式调制。
(213) “演颂”这个动词有两种含义:表演和唱颂。在悔罪诗结尾的颂歌(247c3-4)中,这两种含义都用到,而表演性的讲辞特征见于262d2,作为对话则体现在278b7,带韵律的讲辞作为献给潘神的颂歌见于结尾(278c)。
(214) 苏格拉底指自己的两篇讲辞是一个整体。
(215) “两种形相”指综合与划分。在两篇讲辞的开头,苏格拉底都用到综合与划分(2374-238c4,244a4-245c4),在悔罪诗中,苏格拉底在简要陈述抽象推理时暗示了综合(249b6-c1)。“形相”这个语词在这里也有“方面”的含义。
(216) “[我们的]这篇讲辞”指苏格拉底的两篇讲辞是一个整体。
(217) [译按]“切开”对观《会饮》中阿里斯托芬讲到的宙斯切开圆球人。比较《庄子·养生主》。
(218) [译按]“区分和结合”用哲学术语来译,可译作“分析”和“综合”。
(219) 苏格拉底的修辞在这里特别有表演性质:他在呼叫斐德若的名字后紧接着就说自己是一个爱欲者,这无异于提示,他爱欲着斐德若,并且希望引诱斐德若——所谓热爱智慧的男童恋。然而,他随即说的是,他爱欲着的是言辞的技艺,而非在他眼前的这个“男孩”。
(220) 化用史诗句法,对观《伊利亚特》卷十三71,卷二十二157;《奥德赛》卷二406,卷三30,卷五193,卷七38。
(221) “辩证术家”这个语词带有“术”(技艺),即前面说到的区分和结合的辩证推理——苏格拉底在后面给出了范例(268a1-269d1)。“辩证”这个语词第一个音节的dia-与宙斯之名相近,从而,dia-lectic意味着选择跟随宙斯(比较252e)或像宙斯一样说话。[译按]中文旧有译法为“辩证法家”,参见敦尼克等,《古代辩证法史》,齐云山等译,人民出版社,1986。
(222) 通过将忒拉绪马霍斯与“别的在说话方面有智慧的人”相提并论,苏格拉底暗示,热爱智慧的人与智慧的修辞家可能有共同基础。
(223) 苏格拉底随后戏谑地罗列了一系列修辞术理论术语,从这里的“前言”到267d4的“扼要重述”共18般修辞技法——同时,苏格拉底提到10位修辞术理论家,其中没有一位是雅典人,他们大多到访过雅典或在雅典传授过修辞术。
(224) [译按]亦可译作“或然的说法”。
(225) 在《斐多》(60d,61c)中,苏格拉底说欧厄诺斯是个诗人,在《申辩》(20b)中则说他是个智术师。
(226) 泰熙阿斯是叙拉古人,相传他是高尔吉亚和吕西阿斯的老师,约于公元前5世纪末创建了西刻西亚的修辞学校。柏拉图写下本篇对话时(约在公元前385—前370年间),泰熙阿斯和高尔吉亚已不在人世。不过,对话进行时(约在公元前418—前416年间),高尔吉亚尚在世,泰熙阿斯则很有可能已过世。
(227) [译按]高尔吉亚提出了修辞术推论的三个来源(参亚里士多德《修辞术》卷一2.14-18):eikos[看似如此的东西](或然如此或可能如此),sēmeion[或然的东西]和tekmērion[确证的东西]。“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就是一个看似如此的命题,至于是否太阳“必然”每天从东方升起,人们根本无法知道,但人们都相信“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因此,“看似如此的东西”就是世人的“意见”,世人只能通过意见这种或然知识来理解事实。按泰熙阿斯的说法,“由于和真实的东西相似,看似如此恰好适合大多数人”。
(228) 普洛狄科很可能是伊索克拉底、欧里庇得斯和忒拉绪马霍斯的老师,也是苏格拉底的老师——他在《普罗塔戈拉》中的重要角色参见315d,337a,341c。
(229) 珀洛斯是高尔吉亚的学生(参见《高尔吉亚》448c),教授修辞术。由于他骄横自负,苏格拉底以少见的尖锐来对待他。
(230) 利昆尼俄斯是高尔吉亚的学生,也是珀洛斯的老师之一。在亚里士多德笔下,他既是诗人,创作酒神颂诗,又是修辞家(《修辞术》卷三1413b13-14,1414b17),曾写过一本修辞指南。
(231) 在这篇对话中,苏格拉底多次提到忒拉绪马霍斯(266c,269d,271a),但最先提到他的是斐德若(261c)。[译按]关于“谈论老年和贫穷”,对观开头苏格拉底针对吕西阿斯的讲辞的说法(227c9-10)。
(232) 斐德若显然没明白苏格拉底用“能量”一词的涵义,苏格拉底在前面已经指出,这是指驴为马的能量(260b1-d2)和操纵民众的能量(261a7-e4)。斐德若显然知道修辞术在雅典民主政制中的力量,而且似乎羡慕而非质疑这种力量。柏拉图用“杂众”(plethos)这个语词时通常指雅典民主政体的政治状况。
(233) 在柏拉图时代,读书是高声诵读或听人朗读,而非自己阅读。
(234) 斐德若和苏格拉底对话的时期,这两位肃剧诗人尚在世。
(235) [译按]“脑子有毛病”的原文字面含义是“有黑色胆汁”——如今所谓“抑郁”的词源。
(236) 阿德纳斯图斯指谁迄今不详。在忒拜传说中,阿德纳斯图斯似乎是阿耳戈斯(Argos)的国王,被称为“善辩者”。
(237) “有些人”指前文提到的智术师们(266d5-267d9)。[译按]“辩证”一词在这里是动词不定式用法,字面意思是“交谈”。
(238) 苏格拉底故意把最后这个句子组织得繁复拖沓,以此暗讽修辞术理论。
(239) [译按]苏格拉底在这个句子里刻意用自己主张的“必然如此”勾销修辞理论家主张的“看似如此”。
(240) 无论在哪个方面,成才最为基本的三个条件是:天赋、知识和实践。这是习传的看法,对观《普罗塔戈拉》323c-324c。
(241) 在常人眼中,谈论哲学问题是[扯]“闲谈”(参见阿里斯托芬,《云》1480)。在柏拉图作品中,这个语词也是以戏谑口吻指辩证式对谈。“高谈”与“闲谈”连用或者单独使用,往往是以戏谑口吻指谈论占星术。
(242) 阿那克萨戈拉受伯利克勒斯邀请来到雅典,一住三十年。伯利克勒斯失势后,阿那克萨戈拉因其自然探究被判渎神罪,被迫逃亡。[译按]苏格拉底在《斐多》中讲述过自己曾师从阿那克萨戈拉,后来抛弃了这位老师《斐多》(97b-99d)。
(243) 苏格拉底在这里对伯利克勒斯的称赞显然是反讽——阿那克萨戈拉的思辩一旦与伯利克勒斯的政治相结合,就变得荒诞了。
(244) 这里再次对修辞术下定义,与261a的定义比较,明显有扩展和修改:“符合礼法的生活习惯”这样的语汇未见于修辞术家的说法。“说服”与“德性”的连接表明,这里所说的“德性”是靠修辞术“说服”人养成的——神圣的疯癫与此相反,会颠覆合乎礼法的生活习惯(参见265a)。
(245) [译按]“配得上理性”这个短语的识读有分歧,亦可识读为“值得一说”。
(246) 医神阿斯克勒皮奥斯为阿波罗之子,行医之人被称为阿斯克勒皮奥斯的后代——当时最为著名的便是希波克拉底。柏拉图作品仅两次提到希波克拉底,此处和《普罗塔戈拉》(311b)。
(247) 对观开场时苏格拉底有关“吐火女妖”“百头怪”的说法(230a4)和单纯、温顺的灵魂的说法(230a5-6)以及结尾时(277c2-3)关于“五颜六色”的灵魂和单一灵魂的说法。
(248) 斐德若在前面曾说,言说技艺主要用于法庭或民众集会——因此,苏格拉底说言说技艺用于揭示灵魂的自然[天性]让他感到吃惊。
(249) 苏格拉底化用了智术师修辞术的“引导灵魂”的说法。
(250) 这里的所谓“演示”,指修辞家和智术师为了展示修辞才能所做的“示范”性“演说”“讲课”等等。比如在《普罗塔戈拉》中,普罗塔戈拉当着众人的面在苏格拉底和希珀克拉底面前“演示”自己的修辞才能(317c)。
(251) 这是反讽说法。
(252) 苏格拉底在第一篇讲辞中半路结束,提供了策略性的缄口不言的例子。
(253) “时机”这个语词具有道德考虑的含义,但它来自医师希珀克拉底的著名说法:诊断和治疗疾病非常看重时机。[译按]战争事务和个人生活同样如此。
(254) “上上下下地翻[阅]”指辛苦,与下文说到的想要不费事儿(反讽修辞)对照。
(255) 仿赫西俄德《劳作与时日》288-292,“有条更短、更平坦的路”是反讽。
(256) 这故事源出《伊索寓言》:“一只狼看到一群牧羊犬在羊圈里吃羊。狼走近说:‘如果是我在做这事儿,你们的尖叫该会多么伟大啊’。”意思是“就算是狼,也有权得到辩护”。“替狼辩护”的另一说法是“替魔鬼辩护”。
(257) [译按]这段说法是反讽地戏仿修辞家的说法。
(258) 亚里士多德在《致亚历山大的修辞术》中对“看似如此”下的定义与此非常相似(1428a25-34),亦参《修辞术》卷一1357a34-b1。
(259) 苏格拉底在此提供了一个有关司法“辩驳”的绝好例子。司法“辩驳”和辩证“辩驳”的根本不同在于:辩证术的辩驳包含提问,提问的人迫使对方不得不承认与自己先前观点相反的观点。
(260) [译按]“与真实相同”但并非真实本身。
(261) 苏格拉底以精炼甚至抽象的表述扼要重述了他的新修辞术的两个关键要素:灵魂学和辩证术(区分与综合)。[译按]这里的要义仍然是把握灵魂的天性,用通俗的话来讲,即便灵魂的类型一样,相同类型的个别灵魂也有其独一无二的形相。换言之,懂得相同,就是懂得相同的东西其实不相同。
(262) 指民主政治家的所作所为(对观257e1-258d10,亦参《普罗塔戈拉》319a)。
(263) “奴仆般的人”指“民众”——讨好民众的确允许,前提是为了讨好诸神(参见257a2-4)。
(264) [译按]这个句子因两个代词而很难识读,比如亦可读作:“只要一个人有意愿[讨神们喜欢],[为获得修辞技艺循环而行]这样的事情也会[a5]因[讨神们喜欢的]事情产生出最美好的东西。”
(265) 这个问题首次出现在257d。
(266) 若能像古人那样获得真知,我们便能摆脱现实的纷扰歧见。然而,我们的无知却迫使我们必须首先认识人群的纷扰歧见。[译按]对观开场时“伊利索斯溪畔”一段关于传说与真实以及聪明人的关系。
(267) 瑙克拉提斯是希腊殖民城市,位于尼罗河三角洲地区。
(268) “忒伍特”(不是希腊名)是埃及赫尔墨城(Hermopolis)的托特神(Thot),掌管书写、数字和几何——希腊人将他等同于赫耳墨斯,这与称量灵魂和引导灵魂有关,因为赫耳墨斯神的角色之一就是给灵魂指路。
(269) “掷骰子”在柏拉图作品里只出现一次,“跳棋”倒常常出现。这些游戏都对参与者的智力有相当要求,且与算术思维紧密相关。[译按]“掷骰子”的希腊文也可比喻“欺骗”。
(270) 阿姆蒙是太阳王和众神之父,抄件均作“神”,校勘家们大都改作“阿姆蒙”[神]。按希罗多德的说法,阿姆蒙是太阳神(Ra),并把他等同于希腊人的宙斯神(《原史》卷二42,卷四181)。这个神王与哲人王不同:神王断言真实,哲人探索真实。
(271) 根据前面的讨论,“说得美”等于对所涉及的事物的天性有准确了解。
(272) [译按]古代汉语中,“学”含“学习”“学校”“学问”三意,与“教”不可分离:“学,效也”(《广雅释诂三》);“教,上所施,下所效也”(《说文解字》)。
(273) 希腊人对“药”特别敏感,因为“药”有两面性——可能是良药,也可能是毒药。因此,希腊人说“药”是从埃及传来的。在公元前5世纪末,肃剧作品中不难见到把书写当“药”的看法。
(274) 苏格拉底在悔罪诗中并没有贬低“记忆”(参见249)。
(275) [译按]“许多东西”原文是“众多、杂众”,按Yunis的训读,这里指“许多东西”。但这个词是前面多次出现过的“杂众”。倘若读作“对杂众毫无认识”,后面一句也许更容易理解。
(276) 斐德若暗示,苏格拉底是在编故事,而这个故事会让希腊人想起他们熟悉的关于普罗米修斯盗火以及种种属神的技艺与宙斯之间的故事。许多希腊人都崇拜埃及人的智慧和技艺,而且喜欢把希腊人的历史回溯到埃及(参见希罗多德《原史》卷二77)。
(277) 希腊文zō-graphia[绘画]的构词为:生命体+书写。也可以译作“动物的书写”——动词graphein既指书写亦指绘画。
(278) “富有灵魂气息”(empsykhon)也经常被译作“富有生气”,但这种译法忽略了有生气的言说与灵魂的关系。高尔吉亚的学生阿尔吉达马斯(Alkidamas)在一篇演说辞中说过:言说是活生生的东西,富有灵魂气息,书写的言说却是摹本,一动不动,有如画像。但阿尔吉达马斯并没有假定,一个言说者一定知道他所说的东西的真实。
(279) 《斐德若》的时间背景,恰恰是举行阿多尼斯节的时候。[译按]“阿多尼斯”源于闪语,意为“统治者”、“君王”,是腓尼基的主宰自然界的神,死而复生的植物的化身。公元前5世纪,阿多尼斯崇拜传入希腊(后传入罗马),成为这样的希腊传说:美女密耳娜被神们变成没药树(所产芳香树脂即名密耳娜)后生下儿子阿多尼斯,漂亮之极,性爱女神阿芙洛狄忒爱他爱得不行,未料这漂亮少年还未成年就在狩猎时被野猪咬死,滴滴鲜血成为株株玫瑰。阿多尼斯死后到了冥府,珀耳塞涅也爱他得不行,阿芙洛狄忒要阿多尼斯复生,珀耳塞涅却舍不得他离开冥府,于是发生争执。宙斯出面调停,让阿多尼斯每年半年时间在地上与阿芙洛狄忒在一起,半年时间在地下与珀耳塞涅在一起。阿多尼斯节在仲夏时节举行,有秘密祭奠(哀悼阿多尼斯)或喜庆仪式(庆贺他复活和返回大地),为此要种植一些特别的容易凋谢的花。这种习俗后来激发了有关死、再生、丰收的思想。参见鲍特文尼斯等编,《神话词典》,黄鸿森、温乃铮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页5。
(280) [译按]这里两次出现的“严肃”一词也有“热忱”的含义,由于这里出现“好玩”,对译为“严肃”。
(281) “墨色的水”就是墨水——这成语的意思是:做徒劳的事情。
(282) “会饮”突出的是“食”,与此成兄弟的事情是“性”——[译按]“食色性也”。
(283) 斐德若也许以玩笑口吻暗指苏格拉底在《王制》中说到的就正义“编故事”(参见《王制》卷二378c,382d,卷十501e)。
(284) 这个语词既有“种植”的意思,也有“生子女”的意思。
(285) 这里归纳的是259e-274a5的内容。修辞术依赖于言辞和作为神性疯癫的爱欲,虽然言辞是技艺,爱欲是天性,两者却有共通之处:都要么是五颜六色的,要么是单纯的。最为重要的是,两者都有能力看透灵魂的天性,并选择合适的灵魂。
(286) 在政治共同体中,人们关于何谓正义和好难免会争议不休(参见263a-b)。然而,我们不能因此而放弃对正确与不正确、正义与不正义、好与坏的区分——涉及政治事务的书写者(演说家、治邦者)尤其不能。
(287) 行吟诗人的表演有两个特征:1.死记硬背文本(荷马诗),2.追求迷惑人的情感效果。从而,行吟诗人追求的说服,其实是让人迷糊。
(288) 灵魂的亲生子女有两类:一个人自己凭靠辩证术发现真实而写下的言辞,其他人通过这些言辞而抵达发现的真实——这里区分的两种情形可能指的是学园导师与其学生之间的关系。
(289) [施疏]在柏拉图笔下,苏格拉底这个家伙既严肃又机趣,或者说既会搞肃剧又会搞谐剧。因此,我们必须小心苏格拉底身上的严肃和机趣的两面性,尤其得注意两者的混合——按尼采的看法,柏拉图作品的谐剧色彩要更重一些(尼采说,柏拉图枕头下放的肯定是阿里斯托芬的书),这意味着:严肃的情景是通过可笑的夸张来呈现的。[译按]柏拉图的《普罗塔戈拉》《会饮》和《斐德若》这三篇作品明显具有谐剧特征,然而,其中所讨论的无不是人世中的严肃而重大的问题,堪称既“好玩”又“严肃”的典范之作——柏拉图就是这里所说的“这样一个男人”。
(290) 斐德若现在完全被说服了。
(291) 仿阿里斯托芬《地母节妇女》的结尾句:“我们玩这个玩出了分寸。”
(292) 在古希腊,诗歌分伴有音乐甚至舞蹈(如抒情诗)的和仅仅念诵的(如叙事诗)。
(293) 伊索克拉底当时约20岁,后来成为著名修辞家。公元前388年,他在雅典开了一所修辞学校——尽管柏拉图直到收尾处才提及伊索克拉底,读者还是不难猜测,《斐德若》通篇针对吕西阿斯,实际也针对伊索克拉底。
(294) “朋友的东西是共通的”系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