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词的对仗
词的对仗，没有硬性规定。只要前后两句字数相等，就可以用对仗，也可以不用对仗。只有少数词谱，习惯上是要用对仗的。例如：
一、《西江月》前后阕第一、二两句：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辛弃疾）
二、《浣溪沙》第四、五两句：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
三、《沁园春》前阕第八、九两句，后阕第七、八两句：
载酒园林，寻花巷陌。
躲尽危机，消残壮志。（陆游）
四、《诉衷情》后阕第一、二句：
胡未灭，鬓先秋。（陆游）
五、《念奴娇》前阕第五、六两句：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苏轼）
六、《水调歌头》后阕第五、六两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
七、《鹧鸪天》前阕第三、四两句：
一春鱼鸟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秦观）
八、《齐天乐》后阕第四、五两句：
病翼惊秋，枯形阅世。（王沂孙）
九、《满江红》前阕第五、六两句，后阕第六、七两句：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岳飞）
十、《望海潮》前后阕第四、五两句，又前阕第十、十一两句：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柳永）
十一、《长相思》前后阕第一、二两句：
汴水流，泗水流。
思悠悠，恨悠悠。（白居易）
十二、《相见欢》后阕第一、二两句：
剪不断，理还乱。（李煜）
十三、《桂殿秋》第一、二两句，又第四、五两句：
秋色里，月明中。
蟠桃已结瑶池露，桂子初开玉殿风。（向子諲）
十四、《破阵子》前后阕第一、二两句，又第三、四两句：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辛弃疾）
十五、《阮郎归》后阕第一、二两句：
兰佩紫，菊簪黄。（晏几道）
有些词谱的对仗更随便，更自由，可对可不对。下面所举的例子，就是可对可不对的：
一、《桂枝香》前阕第八、九两句：
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王安石）
二、《清平乐》后阕第一、二两句：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辛弃疾）
三、《诉衷情》后阕末两句：
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
四、《风入松》前后阕末两句：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苔生①。（吴文英）
五、《一剪梅》前后阕第二、三两句和第五、六两句：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银字筝调，心字香烧。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蒋捷）
六、《生查子》前阕末两句：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朱淑真）
七、《江城子》前后阕第二、三两句：
左牵黄，右擎苍②。（苏轼）
八、《苏幕遮》前后阕第一、二句：
碧云天，黄叶地。
黯乡魂，追旅思。（范仲淹）
九、《最高楼》前阕第四、五两句，第七、八两句，第九、十两句；后阕第一、二两句，第三、四两句，第五、六两句，第八、九两句：
八音相应谐韶乐，一声未了落梁尘。
轻郢客，重巴人。
只少个、绿珠横玉笛；更少个、雪儿弹锦瑟。
欺贺晏，压黄秦。
可怜樵唱并菱曲，不逢御手与龙巾。
篷底月，瓮间春。（刘克庄）
十、《石州慢》前阕第一、二两句，后阕第二、三两句：
薄雨收寒，斜照弄晴。
画楼芳酒，红泪清歌。（贺铸）
十一、《六州歌头》前阕第三、四两句，第八、九两句，第十、十一两句：
征尘暗，霜风劲。
殆天数，非人力。
洙泗上，弦歌地。（张孝祥）
有时候，不是两句对仗，而是三句排比。但这种情况是少见的。例如：
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张孝祥《六州歌头》）
如果四字句是上一下三，应该看作三字句与下面三字句对仗，上一字不算在对仗之内。例如：
念腰间箭，匣中剑。（张孝祥《六州歌头》）
如果五字句是上一下四，应该看作四字句与下面四字句对仗，上一字不算在对仗之内。例如：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柳永《望海潮》）
幸眼明身健，茶甘饭软。（陆游《沁园春》）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姜夔《扬州慢》）
但荒烟衰草，乱鸦斜日。（萨都剌《满江红》）
有一种对仗，叫作扇面对，就是把两句作为上联，两句作为下联，四句构成一个对仗。这种扇面对往往出现在《沁园春》中，特别值得注意。例如：
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
衣冠人笑，抵死尘埃。
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
疏篱护竹，莫碍观梅。
（辛弃疾《沁园春·带湖新居将成》）
正惊湍直下，跳珠倒溅；
小桥横截，缺月初弓。
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
相如庭户，车骑雍容。
（辛弃疾《沁园春·灵山齐庵赋》）
唤厨人斫就，东溟鲸脍；
圉人呈罢，西极龙媒。
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
书生老去，机会方来。
（刘克庄《沁园春·梦孚若》）
古体诗中的对仗，不避同字相对。词也一样，某些词谱是不避同字相对的。例如：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念奴娇》）
汴水流，泗水流。
思悠悠，恨悠悠。（白居易《长相思》）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辛弃疾《清平乐》）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风又飘飘，雨又潇潇。
银字筝调，心字香烧。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蒋捷《一剪梅》）
只少个、绿珠横玉笛，
更少个、雪儿弹锦瑟。（刘克庄《最高楼》）
律诗的对仗，上联的平仄和下联的平仄是对立的。词的对仗有两个类型：第一个类型和律诗的平仄一样，平对仄， 仄对平；第二个类型和律诗的平仄不一样，或者上下联平仄完全相同，或者以平仄脚对仄仄脚，或者以平仄脚对平平脚， 或者以平平脚对平仄脚。这些都是词谱里规定了的。关于第二类型的对仗，举例如下：
一、上下联平仄完全相同者：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苏轼《水调歌头》）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蒋捷《一剪梅》）
左牵黄，右擎苍。（苏轼《江城子》）
征尘暗，霜风劲。（张孝祥《六州歌头》）
荒烟衰草，乱鸦斜日。（萨都剌《满江红》）
眼明身健，茶甘饭软。（陆游《沁园春》）
二、以平仄脚对仄仄脚者：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岳飞《满江红》）
三、以平仄脚对平平脚者：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③。（朱淑真《生查子》）
四、以平平脚对平仄脚者：
八音相应谐韶乐，
一声未了落梁尘。（刘克庄《最高楼》）
可怜樵唱并菱曲，
不逢御手与龙巾。（同上）
①这一联半对半不对。
②苏轼在后阕没有用对仗。
③字下的圆圈表示上下联平仄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