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英滇案交涉本末
光绪元年正月，英翻译官马嘉理被杀于云南。初，印度遣副将柏郎等来华，英翻译马嘉理领总理衙门护照，赴缅甸迎之，既相遇，折归滇，行至腾越厅属蛮允地面，为野人所戕。英人以为署滇督岑毓英实主使之，严责言。廷议以英人涎滇通商久，欲借此开衅，为要挟计；命滇督刘嶽昭回本任，会毓英议办，并派兵防边。英使威妥玛持之急，总署力拒之。威妥玛下国旗出都。时中外汹汹，谓将兴战事。威妥玛出京时，俄使就商英兵入滇，俄亦进兵伊犁，以图占地。英兵五千，自缅甸蓝贡海口进屯滇界。廷谕滇督备兵，谕称滇省野人，虽居铁壁关外，其地尚属中国，不得谓非中国管理。设马嘉理非野人所戕，而读之野人，或实系野人所戕，而谓野人非王法所能及，势必如上年台湾番社之事，彼族即可派兵自办，遂其奸计。大局所关，实非浅鲜，著刘嶽昭、岑毓英恪遵前旨，迅将此案确切情形，据实奏闻，并一切持平妥办。复命湖广总督李瀚章赴滇查办。瀚章奏滇地通商不便，谕相机办理。继命前侍郎薛焕入滇会同查办。瀚章、焕、毓英会奏言：查马嘉理前赴滇缅，持总理衙门护照，沿途护送无误。嗣马嘉理等由缅回滇，中隔野人土司地界，该处向多匪徒，与野人勾结，劫掠行旅。其时腾越绅民纷纷传播，谓洋人等带有洋兵多名，将入关内。该绅民素未识洋兵举动，恐其入境欺辱，是以集团自卫身家。而不法匪徒，乃与野人伺隙乘机击杀，酿成事端。虽该洋人自缅境折回，未先知会地方官，派人护送。而腾越厅同知吴启亮，于绅民聚团时，未能关导弹压，预防其渐，及至中途失事。迨经臣毓英严檄勒拿数月之久，始行获犯。缉捕迟延，致外国有所藉口，实属办理不善。署腾越镇总兵蒋宗汉，于专辖地方，出此巨案，毫无觉察，亦有应得之咎。应请旨将吴启亮、蒋宗汉撤任，暂行革职，归案审讯。如查有调兵阻止，及指吏戕害情事，再行严究。
先是，威妥玛出都，北洋大臣李鸿章虑即致失和，自天津乘兵舰追至烟台遮留之，以交涉自任。威妥玛感其意，留居烟台。六月，命李鸿章为全权大臣，赴烟台议约。七月，鸿章议成《烟台条约》三端：第一端，昭雪滇案，威妥玛自拟滇案奏稿底本，与鸿章商定，交总署或鸿章列名具奏。俟奉旨后，通行各省，祥列告示张贴。，并照会英使，英使于两年内派员至各省查核被害家属，及因滇案用费，共赔二十万两。朝廷惋惜滇案玺书，特派使臣克日赴英。国书底稿，使臣及随员衔名，先期送英使阅视。第二端，上年所定中外大臣往来相待，及两国审办案件，交涉事宜。第三端，上年八月议定，整顿通商事宜，添开湖北之宜昌、安徽之芜湖、浙江之温州、广东之北海四处口岸，设领事。又四川重庆，可由英派员驻寓。查看英商事宜，沿江安徽之大通、安庆，江西之湖口，湖广之武穴、陆溪口、沙市六处，均属内地，得暂停起载货物。另专条，英国派员由京师至甘肃、青海入藏，至印度，护照由总署给发，知会地方官妥为办给。其由印度与西藏交界地方派员赴华，由驻藏大臣派员照料，并给发护照。议既定，鸿章奏言：前奉谕旨，派为全权大臣，驰赴烟台，与威妥玛会商一切。六月二十九日，行抵烟台。七月初三日，会晤议商云南戕害马嘉理一案。该使坚求将全案人证提京覆讯，若不允行，他事无可商办。其注意尤重在岑毓英主使。请观审之格维讷，由滇回缅，沿途查访，情节更真。彼已令格维讷于闰五月秒回英面陈，又将全案文卷证据，赍送该国查核。约一月内，该国必有办法回信。此时即与议商，仍须咨请本国作主等语。况洋人性多贪急，尤宜杜其借端。臣闻上年日本有戕杀德国领事官之事，该国君臣，立即抚慰德国驻日公使，数日内办获正凶，其案遂结。今年土耳国属地，同时戕杀法德两国领事，亦不过数月之间，已获犯偿款完案。况中国素为万国所尊仰，若我滇案办理迅速，自不致波澜叠起，上烦圣魔。各省地方官吏，于洋务隔膜既多，当此时势艰难，又罕能为国家分忧远虑，倘均如岑毓英之任性贻误，诚恐后患方长。应请旨严饬各直省督抚督饬所属地方官，讲求条约，先事防维。倘遇有外国官民被戕之事，迅即饬属查明严缉真正凶犯，勒限办结。倘有任意迁延虚饰等弊，致开边衅，立予重惩，庶期消患未萌，免蹈前辙。又奏：拟结滇案摺稿，按照威妥玛所拟节略，大致叙入，先与阅看，会商妥当。本年五月间，总理衙门业经允行，该使任意挑剔，以为声叙未协，此即出京罢议之一端。此次会议，该使复申前请，送来节略，与在京面递者，大意无殊，而词气稍顺。臣既查照妥晰声叙，仍略参以己见，期于中国体制稍合。该使索阅后，字字推敲，往复数日而后定。成议之难，实非局外人所得知。此案刑部尚未覆奏，该官犯罪名出入，本与内地寻常办法有别。臣初拟将李珍国及而通凹等请旨酌予减等发落。威妥玛执意不肯，必欲改为宽免罪名。询其何故，则以此事实系腾越官绅，唆怂·李珍国为之。而官绅又系禀承岑毓英意旨。今既不惩办岑毓英与腾越官绅，断不可专办李珍国与野匪。谈次并谓李珍国家属，现为缅境新街英领事留养，难保非其家属藉词狡赖，图为李珍国乞恩。而该使遂深信不疑。惟李珍国从前守腾越城，久著劳绩，兹因一时冒昧，遽罹法网，其情亦有可矜。野匪而通凹等，化外愚顽，更无足论。可否恳恩即如该使所请，慨从宽宥，免致饶舌。至滇边通商一节，据该使面称英国拟暂缓开办，但虑中国将来失信，求于结案谕旨之末，带叙一层，则因办通商而免罪，较为有词。该使奉到后，即译出英文寄呈本国，以为光荣，并乞俯准施行。诸奏并报可，三年八月，谕马嘉理一案，现已办结，云南边界通商事宜，俟英国派员到时，即著云贵总督、云南巡抚，选派妥干大员，前往该省边界，查看情形，商订章程，随时奏明办理。